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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三生经典三部曲_美人殇_美人劫_笑倾三国(全)第49部分阅读

站定,吕布未下马,道。

    “奉先”,我开口,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了。

    “你这轻狡反复、唯利是图的小人!”一阵怒喝凭空响起,盖过了我的声音,盖过了大街上所有的声音。

    仿佛对于这类事情司空见惯,只一会儿,街道便宽阔了许多,行人皆分道而走,目不斜视,谁也不想惹祸上身。

    大约有数十名蒙面人凭空钻了出来,团团将吕布围住。

    “废物。”吕布转而策马到街道中央,神色冷峻,他坐在赤兔马上纹丝未动,“就算老子瞎了眼,你们也一样是送死”,他开口,神情间全是不屑。

    一个瞎了双眼的人,竟也会有那样令人不敢小觑的压迫力。

    长戟轻挑,直直地刺入一个蒙面人的胸膛,吕布抬手,那蒙面人当胸被挑在长戟上,他在双脚离地,死命地挣扎,血流如柱。

    冷笑着,吕布收戟,一把扯下那已经断了气且残破不全的尸身,抚到了一块蒙面黑巾,他冷冷嗤笑出声,“你们当真如此见不得人,对着一个瞎子还要蒙着脸?”

    “吕布!你与董卓狼狈为j,人人得而诛之!这天下,想取尔等狗命之人数不胜数,就算今日我等葬生于你手中,他日你也一定会不得好死!”为首一个蒙面人悲愤大叫。

    “哈哈哈”,吕布闻言,竟是大笑起来,“一群废物,老子性命在此,尔等有命尽管来取!”说着,便轻夹马腹,那赤兔马仿佛知道主人眼睛失明一般,哪里有蒙面人便往哪里钻,一时间,一人一马所到之处,鲜血四溅,残肢断臂,随处可见。

    不过须臾间,刚刚数十名蒙面人尽数化为地上一堆面目难辨、四肢不全的血肉。

    吕布坐在马上,亦是满身满脸的鲜血。

    “奉先!”饶过铺子,我有些气喘吁吁地跑到他面前,站在马下,仰头看他。

    “你是何人?”微微皱眉,吕布目无焦距地直视前方,面色不善。

    司徒府王允酒后真言 洛阳城笑笑何处容身

    我是何人?

    我哑然,“我是笑笑啊。”真是郁闷,不过嗓子坏了而已,也不至于差那么多吧。

    空洞的双目刹那间凛冽起来,猛地抬手,方天画戟冷不丁便横扫而来,直直地指着我的鼻尖,“大胆!说!你究竟是何人?!”

    我微微一愣,后退一步,看着那方天画戟险险扫过我的鼻梁,划下细细一丝血痕。

    “说,你是何人?!”双目空洞,吕布满面肃杀。

    抬手,我抚了抚鼻端浅浅的血痕,怔怔地有些回不了神。

    手上突然一紧,我已被拉着后退一步,出了方天画戟的攻击范围。

    我侧头,狠狠惊住。

    王允?!

    竟是王允!

    他是什么时候走到我身后的?

    他眼里仍是一贯波澜不惊的温和,只是微乱的长发泄露了他一路疾行的秘密。

    “王大人消息好灵通。”看着他,咧了咧嘴,我笑得难看,声音也极度难听。

    他看着我,蓦然,缓缓抬手,温暖的指腹轻轻划过我的眼角,我竟是看到了残留在他指尖那晶莹的泪痕。

    该死,我什么时候竟是哭了?

    更该死的是……我竟向最不该示弱的人示弱。

    “我好开心,你没有死。”将我紧紧收入怀里,他温柔轻叹。

    明明只是一句轻轻的喟叹,我却仿佛能够感觉到他在颤抖。

    他的力气很大,抱着我,我仿佛能听到自己的骨骼在“咯咯”作响。

    “阴魂不散”,咬牙,我的声音嘶哑得可怕。

    “你是我的。”靠在我耳边,他以吕布听不到的声音低低地开口,他竟然笑,不是一贯温和的笑,此刻的他,竟笑得仿佛一个孩子一般。

    王允的脸上出现那种笑容,真是见鬼了……

    “是么?还真是不幸呢。”我扯了扯唇角,想让自己看起来强势一些。

    “只要你活着,你失去的,我会一样一样帮你找回来。”一手抚上我脸颊上的疤痕,王允说得认真。

    我咬牙,笑得满面天真,“好啊,你帮我,你帮我找回董卓。”

    “只有这个不行。”他说得诚实。

    吕布坐在赤兔马上,脸上有些许的茫然,似乎不明白我们在说些什么,“王司徒?”他试着猜测来人的姓名。

    “将军息怒,手下留情,此乃是下官的义女,貂蝉”,松开我,王允忽然开口,语不惊人死不休。

    “貂蝉?”吕布收回方天画戟,肃杀之气稍稍收敛。

    “王允,你胡说什么!”咬牙,我忙不迭地甩开手,回头狠狠瞪向王允。

    “蝉儿,休要胡闹,侯爷虽然双目失明,但心如明镜”,王允开口,语气是一贯的温和,只是他眼中,却是有着极淡的笑意,虽然极淡,但他的确是在笑。很纯粹的笑意,单单只为某一件事欣喜而已,不带一丝杂质。

    心如明镜?明镜?!明镜才有鬼!若是明镜,现在还用得着在这里瞎扯吗?!

    他在欣喜什么?欣喜我的死而复生?

    可是怎么办,看见你,我笑不出来。

    王允笑着,复又道,“这些污血无端端弄脏了将军的锦袍,不如到在下府中换了吧。”他提议,口气十分的谦逊。

    吕布略略思索,竟是点头同意了。

    “蝉儿,一同回去,可好?”王允回头看我,说的是问句,可惜我从他的语气中听不出半点询问的意思。

    “不好。”我答得干脆利落。

    “蝉儿……”王允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半丝脾气。

    “貂蝉姑娘,王司徒待你宠爱有加,何以如此不识抬举?”吕布的声音忽然响起,气得我差点口吐鲜血。

    这个笨蛋!

    “笨蛋!我是笑笑!”对着马上那个蒙在鼓里的失明人士,我气得大吼。

    “貂蝉姑娘再要胡言,休怪吕布代你义父教训你了。”稳稳坐在赤兔马上,吕布面色微冷。

    该死,这个脑袋里塞了石头的家伙!他凭什么认定我是貂蝉!

    “吕奉先你个白痴,你……”小宇宙爆发,我气得分不清东南西北,话还未完,我便感觉自己后颈被人狠狠一掌劈下……下一秒,我立刻昏倒,迷迷糊糊被人拖上马去了……

    很好,吕布,这个梁子结下了。

    真是流年不利,我千辛万苦从坟墓里爬出来,结果却还是爬回王允的魔掌了……

    司徒府。

    佳肴,美酒,歌姬,岂止是换衣而已,王允如此那般殷勤款待吕布。

    无事献殷勤,非j即盗。

    我静坐一旁,磨着牙看王允怎么整死吕布。

    酒过三巡, 我冷眼旁观,王允竟是连一丝小动作也无。

    “多谢将军将我蝉儿送回。”王允说得恳切,我听得想吐。

    “举手之劳。”吕布双目空洞,抬手抱拳,一旁的歌姬递上酒杯,他接过,一饮而尽。

    我继续磨牙。

    酒的香味在我鼻端蔓延……我忽然想起在密林的吕家,吕伯奢临死前打碎的那只酒坛。

    那样带着血腥的香味,令人胆寒。

    曹操那个家伙若是醒来发现着了我的道,不知该作何感想?

    过了很久,四周忽然安静了下来。

    我微微傻了眼,这是什么状况?

    醉了?

    都醉了?

    连王允都……醉了?

    我喜出望外。

    “喂!喂!喂……”我拢袖站起身,拿手指戳了戳王允。

    纹丝不动。

    “王允?”

    真的没有反应。

    “王司徒?”我还是不敢轻举妄动,这个总是阴魂不散的人,怎么可能那么好打发,怎么可能一瓶酒就灌醉了他?!

    他趴在案上,仍旧睡得跟死猪一样。

    “绝纤尘……”

    听到这个名字,那醉猫突然有了反应……忽然间,他一向温和的眉微微动了一下,我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

    “纤尘?”试探着弯腰低头,我小心翼翼地放轻了声音,再度开口。

    “嗯。”他忽然抬头,醉眼朦胧地看着我,极其乖巧地答应我。

    乖巧?我被自己的用词吓住了。

    “呃……醉了?”差点闪了舌头,我问了一个极其白痴的问题。

    “嗯。”他笑了起来,很孩子气的笑容,重重地点头,他很诚实地承认,“头好昏。”

    呃……我开始颤抖。

    为什么王允会醉?天哪……为什么王允会醉?王允……也会醉?

    他他他……

    我抖得如秋风扫落叶一般……王允……那个阴魂不散的王允……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天哪,你响个雷劈了我吧……虽然是冬天……

    但连王允都可以变成这个德性,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发生的啊……

    “你帮我揉揉,好不好?”他冲着我笑,很温柔,很温柔地笑,不是那种飘浮在脸上的温柔,是那种温柔到眼睛里的温柔……

    汗,我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我傻眼,一把拉起一旁也醉得不轻的吕布便要开溜,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吕布被我拉着,一个趔趄,坐倒在地,绊得我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狠狠瞪了一眼吕布,他径自闭着眼,睡得死沉,我恨……

    正准备站起身,却发现我的衣袖被拉住了。

    战战兢兢地回头,我看到了一张噩梦里常出现的脸,只是现在,那张脸上……竟然写着哀伤……

    “别走啊……”他不知何时也坐到了地上,一袭纯白如雪的长袍沾上些许的污垢,一向素净温和的脸上还沾着不知从何处蹭来的灰尘,脏兮兮的模样有些狼狈。

    他拉着我的手,一向温和的眼睛哀伤得仿佛可以把人溺毙,我感觉自己呼吸有些困难。

    “为什么不理我?”他明明没有在哭,可是他的眼睛却在哭。

    就仿佛,明明已经痛不欲生……但却还是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那样的神情……仿佛他已经痛得被生生地撕裂了一般,可是即使如此,他还是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我有些消化不了,只能傻傻站在他面前,任由他握着我的手。

    “为什么要怕我?”他问,哀哀地看着我。

    “你……可不可以抱抱我?”眼睛轻轻闪烁了一下,仿佛带着怯意,却又带着一比几近卑微的期望。

    眉毛微微一抖,我又开始磨牙,别以为装醉就可以来吃我豆腐!

    “一下就好……”他看着我,“我会很乖,很听话……”

    我怔了一下,虽然一样的眉眼,只是现在的他,却感觉仿佛回到了孩童的神智一般。

    他……

    “师傅说,我命硬,会克死很多人……”,他低头,有些闷闷的,忽又抬头,“可是,你看,师傅将我的煞气都锁起来了,都锁起来了,我不会害人的……真的,不信你看啊……”他有些喜滋滋地看着我,一手掀开长长的衣摆,抬手捧起那锁着他双足的银链。

    “叮铛”乱响着,他捧着那银链给我看,仿佛献宝一般的神情。

    我有些不忍,侧目看去,一条手指一般粗的银链将他的双足脚踝锁在一起,脚踝跟部,是一圈褐色的痕迹。

    我忍不住伸手,轻轻抚上那褐色的痕迹,手指所触之处,是一片厚厚的茧……很是粗糙的感觉。

    那样一个完美得几乎有洁癖的人,是怎么样容忍自己的不完美的?

    以往,只听得那银链“叮铛”作响,却从不曾这么近距离地看过。

    那样一圈褐色的痕迹,现在看来,并不起眼,算不得触目惊心。但我的心却是开始一阵一阵地抽痛,这样一圈淡淡的痕迹,该是多少次的磨破脚踝,又多少次的结痂脱落才形成的?

    而年幼的他,又该是怎么样熬过那样的日子?

    “痛吗?”下意识地,我开口。

    “嗯。”随着我的触摸,他舒服地眯了眯眼,他点头,想了想,又忙摇头,“师傅说,锁了这个我就不会害人了……所以,我可不可以被抱一下……”眼神微微黯然,他低低地说着,“我只是想知道,被抱着的感觉……”

    他在干什么?发酒疯?不简单,连发个酒疯都是这么的与众不同啊。

    可是……面对着这个幼儿化的王允,我却笑不出来。

    第一次发现,他也是人,他也会醉。

    一直以来,我似乎都把他理想化,恶魔化了,所以避之唯恐不及。

    被抱着的感觉么?

    我伸手,轻轻拥住他。

    他侧头,轻轻靠在我肩上,一个过分娇小的身体抱着一个身量宽大的男子,这副画面有些可笑。

    可是,他只是想知道……被抱着的感觉而已啊。

    “头好晕……”他开口,醉意朦胧的嘟囔。

    得寸进尺?

    我抬手,轻轻按着他的鬓角。

    他似乎很是舒服,不出声了。

    很难想象,王允这样的人,也会喝醉。

    “你没死,真好……”梦呓一般,王允喃喃地说着。

    我低头,看到他有些凌乱的衣服,刚刚一阵折腾,他的衣襟微开,看到了他颈间,贴身挂着一个小小的吊坠,那是一根细细的线,吊着一枚玉制耳环。

    我有些明白他为什么知道我没死了,那枚耳环,那一日在客栈前当作出气的代价,我付给了那个替我揍人的矮壮汉子。

    那是他作为“陪葬”亲手给我戴上的。

    是因为我没有死,他开心,所以醉了?

    我不敢细想。

    “媳妇……”忽然,耳边另一个声音凭空响起。

    我吓了一跳,随即满脑门黑线,天哪!到底为什么?我到底为什么要面对两个喝得跟烂泥一样的男人?

    “媳妇,回五原吧,我们回五原吧……”

    你方唱罢,我登场,这厢王允安静了,那边开始引吭高歌了……

    真是够了!你们就给我折腾吧!

    “好好,回五原,你乖,起来,咱们回五原……”诱哄着,我开了破锣嗓。

    也不知是否真的醉得听不出声音,吕布一下子睁开无焦距的眼。

    看他一脸茫然,八成还醉着,否则早翻脸了,哪里还会把我当笑笑来着……

    我放轻了手脚,将王允自我肩上小心翼翼地移开,他仍径自睡得很沉,嘴角微弯,睡得像个孩子,也不知在做什么好梦。

    “媳妇,你答应我了?你不嫁义父了?呵……呵呵……”吕布冷不丁大叫起来,开始傻笑。

    我抹了一把冷汗,有些心虚地瞟了一眼王允,一手捂住他的大嘴,“嘘!轻些,你义父在那边睡着呢……”

    “啊?”吕布一脸茫然。

    “白痴!私奔要低调你懂不懂?!要低调!”咬牙,我都不知道自己在乱七八糟说些什么,我只知道把王允吵醒了便谁也别想跑。

    “哦。”吕布似懂非懂地点头,乖乖被我拉着跑。

    “痛……痛痛……”吕布一头撞上了门框,龇牙咧嘴地抚着额角连连呼痛。

    我有些心虚,自己发育不良就算了,差点忘了他快一米九的身材……

    “嘘!”拉着他矮身走出房门,一旁有仆役走上前来。

    “小姐,吕将军。”他低头恭敬地称呼。

    我冷冷瞥了一眼,看来王允下的功夫不小,所有人都当我是貂蝉了么?

    “小姐?”吕布舌头有些打结。

    “义父大人喝多了,你们不要进去打扰,我送送吕将军。”狠狠掐了一下吕布,我镇定地开口。

    “是。”那人弯着身,态度极度恭敬地退下。

    “义父大人喝多了?”吕布开始原地打转。

    “别罗嗦”,我拉着他一路急急出了司徒府,找到了系在门口的赤兔马。

    看到那只满身赤红的臭屁大马,我下意识地伸手找零食袋,结果自从再回洛阳后, 再也没有碰过零食了,不由得有些为难。

    哪只那赤兔马竟自己甩脱了缰绳,笃笃靠近我。

    被冷风一吹,吕布也清醒了许多,故而又想起那个令我磨牙的问题。

    “你是谁?”呆呆地瞅了我半晌,他呆呆地问。

    一想起之前差点丧生于他的方天画戟之下,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是貂蝉。”自问自答,他点头。

    八成他还以为自己有多聪明呢。

    我气急,拉着他翻身上马,我策马带着半醉半醒、迷迷糊糊的吕布直奔郭嘉的糕点铺子。

    糕点铺郭嘉明灯相待 太师府笑笑如坠冰窟

    回到糕点铺的时候,已是星月满天了。

    四周一片漆黑,整条街都是寂静,如此寒冷的冬夜,街头巷尾,连一声狗吠都鲜有耳闻。

    远远的,却有一盏灯暖暖的亮着,如豆一般微小的光亮,却是令人觉得很是温暖。

    门口站着一个人,披着很厚的袍子,还不时地低头轻轻咳嗽。

    屋里昏黄的光晕映衬着他有些苍白的神色,我心下暗叹。

    “笑笑,这么晚才回来”,站在门口,原本有些茫茫然的眼睛清亮了起来,他迎上前,声音里间或带着轻轻的咳嗽。

    “臭书生啊,来来来,帮我扶着这个眼瞎心盲的家伙。”我跳下马,发现自己有向小毒舌发展的趋势。

    郭嘉笑了起来,极乖地上前,扶着吕布。

    吕布高大的身子靠在他有些单薄的身上,分外的可怜。

    将赤兔马牵到马厩,我便同郭嘉一起扶着吕布进了屋。

    一进门,便见桌上摆着几样糕点,还有热热的一窝汤,我伸手拍拍冻得有些青紫的面颊,坐下来便是满满地喝了一大口。

    舔了舔唇,我呼了一口热气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有些懒洋洋地昏昏欲睡,果然还是在自己家吃东西痛快啊……若是在那司徒府,纵使有山珍海味,我也只能是越吃越饿而已……呵呵。

    郭嘉扶着吕布坐下,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看我喝汤。

    “好喝吧,我做的。”他开始献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