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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第6部分阅读

在这里先把这事撕掳明白,再去和俱乐部谈条件……”他看见高劲松站起来要给他们商量事情腾位置,赶忙喊下他,“小高也留下来。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都是为了大家好嘛!你要是有什么好办法好想法也可以说说,大家一起商量!”就站在门口,朝着走廊大喊几嗓子,见有回音,就又回头对张迟说,“这工资和出场费怎么个提高,你有章程没有?”

    “工资和出场费要绑在一起和俱乐部谈!工资这一块,象高劲松这样的就应该拿到七八千块左右,平常的队员每月也应该有五六千……至于咱们四个队长,”他瞄了眼刚刚进屋的马成和关铭山,“咱们就不必给俱乐部再添麻烦了。”

    屁股还没在床边坐稳的关铭山立刻象被火点燃一般跳起来:“凭什么?!”

    “你们仨每月都是三万,我是一万八,都是半年的合同。可你们没问问小高,他的合同是什么样的?”看几个人带着疑问的眼光都转向倒水的高劲松,张迟说道,“他的合同就签到球队踢完今年的乙级联赛——新时代被淘汰了,他的合同就自动终止了,而且他一个月的工资只有四千五。象他这样的合同,队里还有不少……我的意思是,队上工资一万以下的队员都得让俱乐部涨点,三千五千不等,都延长到半年。至于球员的比赛出场费,那就至少得翻番,而且是踢一场球结一场比赛的钱——咱们球队的实力不济是明摆着的事,只能靠经济上的刺激去赌咱们的运气。这年头,没钱谁去卖命啊?”

    关铭山一脸不满神色准备说话,却让陈明灿抢了先:“行!这主意好,咱们是为着大家的利益和俱乐部去商量的,自然要先考虑最大多数的球员——不能让那些上不场的队员们吃亏,一定得让俱乐部把小高他们的工资先涨上来!”

    听到这话关铭山和马成总算是明白过来,原来这涨工资,是把所有球员绑到一条船上的那根麻绳,而这条船,就是“出场费翻番”……

    几个人合计停当,最后陈明灿说:“那咱们这就去分头和大家譬说这事,然后大家一起去找孙峻山,当着俱乐部领导的面把心里话说清楚,让俱乐部也能及时了解到俱乐部眼下的状况和球员们的想法。小张,你觉得什么时候和俱乐部摊牌比较合适?”

    “就是今天晚上!这事宜早不宜迟。”

    那天晚上,温惠大酒店附二栋一楼几个房间里的灯就一直亮着,从几个队员代表领着队友走进他房间开始,他就没中断过和俱乐部大股东之间的电话联系,直到东方露出了鱼肚白,抽烟抽得嘴唇乌紫的孙峻山,终于和球员们就新的奖励办法以及调整工资并出场费事宜达成了一致意见。

    既然昨天下午刚刚公布的法案不合适,那就修改吧;既然俱乐部给的报酬对不起球员付出的辛勤和汗水,那也修改吧……

    煎熬了一宿的孙峻山使劲揉着塌陷的脸颊,强打着精神对心满意足的球员们说:“俱乐部和球员就需要象今天晚上这样的勾通,我办公室的门随时向大家敞开,大家有什么想法,有什么意见,随时可以来找我提,大家要相信,俱乐部和我都希望咱们这个集体、咱们这支球队能有一个辉煌的前景。”他把折腾了一宿的队员送到台阶口,还伸着手和乱哄哄嚷嚷着回去睡觉的队员挨着个握手,叮嘱他们好生休息,“大家放心,只要大家好好干,俱乐部是一定不会亏待大家的……”

    八月五日下午,乙级联赛小组赛在全国四个城市同时开始。

    八月六日下午,新时代在小组赛第一场里毫无悬念地以零比三的比分输给了同组最强大的对手省城明远;

    八月九日下午,新时代在比赛最后时刻错失点球扳平比分机会,遭遇两连败,积分在小组垫底……

    这一切都很正常。注册不过三个月的新时代俱乐部确实没有闯荡乙级联赛的实力。

    第二章(3)

    灰蓬蓬的暮色临近了。支离破碎的金黄|色晚霞蜂拥着追赶即将消失在天边的夕阳。不远处酒店那高大的主楼的轮廓渐渐模糊起来,杂乱地亮起了苍白的灯光。一片草坪上,一南一北两个孤零零的球门地遥遥对峙。蝉在树梢上无休止地鸣叫着,不知名的虫趴在哪块草稞应和着蝉的单调歌唱。

    一个光着脊梁的瘦高个青年人在草坪上喘着粗气奔跑着,把草丛中东一个西一个的足球狠狠地踹向离他最近的球门。他根本不在乎那皮球到底是在球场里还在操场外,踢出去一个,他就奔向下一个,再踢出去,再去找……

    砰!

    在这寂静的傍晚,在这空荡荡的球场上,皮球和脚背碰撞时发出的闷响能传出很远,空洞的声音会在空气里荡漾好一阵,带着悠长的余音缓缓地隐没在昏暗中。

    汗水顺着高劲松的脸颊和脖颈还有胸膛和脊梁流淌着,他眨眼时都能感觉到汗滴在滚动。他喘息得就象一头被赶着跑了几十里山路的骡子。现在他的两条腿也沉重得就象灌了铅一样,每一次提膝摆腿都要花上比平时多出许多的力气,不要说去踢球,就是奔跑着去找皮球,也成了一桩费力的事情。这个时候的皮球倒更象是铅球,他根本就没法控制它的方向、速度和力度,它们大多是朝着球门的大致方向慢慢地飘过去,或者是——贴着草皮晃晃悠悠地爬过去。

    一次不成功的射门之后,他终于踉跄着跌倒在草丛里。

    他立刻爬了起来,狠狠地一脚把旁边的皮球踹向球门,就又去找下一个。

    天色已经完全昏暗了,大地上的一切都争先恐后地淹没在这夜色中,框架上刷着白漆的球门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影子,而那些皮球则完全逃逸出了他的视线。

    高劲松不得不停下来。他扶着自己的膝盖,弯下腰痛苦地喘息着,可胸膛里却象堵着一块沉甸甸的巨石,压得他连几乎喘上不气。喉咙里就象被火燎过一样,干涸得连唾沫都没法咽下去。他的脑子里轰轰隆隆响,就象有几千个人在同时呐喊,又象有无数的机器在转动。他真想大声地嚎上一声啊,可偏偏他现在连气都喘不均匀……

    他坐到草坪上,又把身子伸展开躺在草丛里,疲惫地合上了眼,任由得草稞和沙粒用它们的丝丝凉意把自己包裹起来。但是这凉爽不可能让他冷静下来。愤怒的火焰烧灼着他,还没完全平静下来的心脏现在又因为激动而在胸膛里剧烈地跳动起来。

    因为愤怒,他禁不住咬紧了牙关,汗漉漉的手也不直觉地使劲抓扯着无辜的青草,把它们连根揪断,再用拳头碾压成碎段。几根青筋爆起在他的额头上,腮帮子上隐隐抽搐的肌肉让他的面容变得有些扭曲狰狞,紧紧咬合在一起的手指关节处甚至发出了喀喀吧吧的细微声响。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这个前几天还温驯平和的小家伙变成眼前这副模样?我们知道,就在十多天以前,新时代俱乐部和它所有的队员重新签定了合同,不仅他和俱乐部的合同延长到今年年底,而且工资也接近翻番,同时他为俱乐部参加的所有比赛都将会获得比以前高出三四倍的出场费……只要这些允诺中的大部分能够实现,他就能让自己马上摆脱目前的窘境,并且为将来打下一份不错的基础……难道他还有什么不满足吗?有什么事情值得他如此愤怒?

    他的愤怒全部来自于今天下午的比赛。就在今天下午,新时代输掉了自己在今年乙级联赛小组赛阶段的第二场比赛……

    两轮小组赛战罢,新时代积分为零净胜球负四,在这个小组九支球队中积分垫底,这确实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是考虑到球员的结构、球队的历史、俱乐部的经济实力以及球员和俱乐部之间尖锐得撕破脸皮的矛盾,眼下的情况也不使人意外。让我们意外的只是高劲松,第一场比赛失利他都能平静地对待,为什么这场比赛输掉,他就控制不住自己,要跑到这里来发泄郁结在心头的苦闷和愤怒?要知道,这场比赛他的上场时间还没有第一场比赛多,直到比赛进行到下半时三十七分钟时,主教练郑昌盛才用第三个换人名额把他换下来去加强中路的防守,即使他很快就为球队争取到一个点球的机会,但是从他的表现上,我们丝毫没有看出来他有什么地方比上一场比赛出色,而且因为他绝对速度慢的毛病,球队还在比赛的伤停补时阶段丧失了一次绝佳的快速反击机会——速度比他快的对手轻轻松松就阻截住他的接球路线,边路快速突破的张迟根本没法把皮球传给他,只能选择下底,最终把皮球的控制权交给了两个围上来的对手……那一时刻脸色铁青的张迟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也没看张迟。即使比赛结束后回到更衣室里,张迟好心好意地想来和他说几句,他也没理睬他,当着好多人的面,一声不吭就拿着自己的毛巾去洗淋浴,让堆了一脸笑容的张迟当场就下不了台。

    从比赛结束到现在,两个同住一间寝室的队友还没说过一句话。

    高劲松在草坪上躺了不知道多少时间,直到身上的汗都消退下去,变成黏糊糊的汗渍,他才疲惫地站起来,借着微弱的光,把四处散落的皮球拾掇到一个大网兜里,拎着它们往回走。

    深邃的夜空中闪烁起几点星光。酒店主楼亮起了更多的灯光。无声无息掠过的微风带来了更多的清爽。遥远的天边,在天空和大地相连接的地方,弥漫着苍白的光芒,那片深沉的墨色下的地方,就是沉浸在灯火辉煌中的繁华都市。

    高劲松没有找到俱乐部的库房保管人员,据酒店的服务员说,好几个俱乐部的人邀约着进城去了,她还亲眼看见好几个新时代俱乐部的人邀三喝四地上了同一辆小车。

    这得等到什么时候?高劲松地看了看脚边堆着的那一网兜足球,不死心地问道:“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吗?”

    服务员摇摇头说:“不知道。”就继续和自己的同伴小声地说话。

    高劲松为难了。他总不能把这些皮球拎回自己的寝室吧?

    这个时候走廊里有人喊住他,并且问他:“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戴指导,您有库房的钥匙吗?”高劲松苦着脸说道。

    助理教练戴振国身上身下摸索了几下,这才反应过来,钥匙撂在自己的寝室里了。“你等等,我去拿钥匙。”

    问题解决了。

    高劲松随口和助理教练说了句感谢话,就准备回去,却又被戴振国叫住了。他只好站下,望着戴振国那焦眉愁眼的黑红脸膛,等着这个助理教练问话。希望他别象别人那样,再提到下午比赛临近尾声时的那次快速反击,要是他真要说到这个事,自己一肚子气没处撒,指不定回头就把张迟揍一顿。他耷拉着头,拳头却不由自主地攥紧了。

    戴振国倒没注意到高劲松和平常有什么不同。他和郑昌盛孙峻山还有几个俱乐部的管事头头们聚在一个房间里熏了一晚上烟,现在还有点晕头搭脑。其实他也没什么话要和高劲松说,只是翻来覆去都和人讨论球队的出路,又实在是商量不出一个确实可靠的前景,这让他有点烦闷,就想找个人随便说说话。可叫住高劲松他就有点后悔,一时半会也寻思不出该和面前的年青队员说什么。

    “算了,其实也没什么事,你回去休息吧。”冷了半天场,戴振国只好挥挥手让高劲松走。

    高劲松楞住了。他原本下了很大的决心等着戴振国提那次快速反击的事,然后他再把今天下午比赛里的事一股脑端出来……

    “戴指导!”

    眼看着戴振国就要转身回房间,高劲松赶忙喊住他,可戴振国再转身看着他时,他又不知该说什么,嗫嚅着道:“戴指导,今天的比赛……其实……”他实在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也很犹豫这事到底该不该说。这事太大了!要牵扯上不少的人!虽然他心里已然认定了这个事实,但是整个事件基本上都是他的猜测,他根本就拿不出任何凭据……

    戴振国望着脸胀得通红说话也不流利的年青队员。他拍了拍他的肩膀,理解地说:“没事的,小高,这事不怪你。”高劲松的短途冲刺速度不够快是众人皆知的事实,何况那次反击是在比赛的最后时刻,大部分球员都放弃比赛了,他们几乎没有跑上去支援呼应,而是磨蹭着等待比赛结束。他顺口说道,“才两场比赛而已——还有六场哩!你回去休息吧。好好踢,咱们还是有机会!”说完他就再没理高劲松,而是拉开了主教练寝室的房门,继续去操心球队黯淡的前景。

    他们在装神弄鬼!他们在踢假球!他们出卖了球队!

    高劲松在心底里无声呐喊着。他表情复杂地看着戴振国的身影消失在那扇深棕色的木门背后,直到锁与锁扣咬合时那喀哒一声响把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楼道里。

    他们踢假球……

    他们踢假球,我看见了!

    ……他那时上场还没多久,皮球到他脚下也没几次,当他第一次在中路带球突破到广东明珠的禁区前时,他的眼角观察到张迟在穿插中的动作有点犹豫;那个时候他本该在两个对手的围抢之前不假思索就传给位置更有威胁的张迟,或者把皮球横拨给左侧横向呼应的陈明灿,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带着球就直接扑进了对手的禁区,并且在一只脚踩进禁区时故意把皮球趟大了一些,然后又压了一下步频,等着对手伸脚来阻拦——他成功了!如他所愿,一个背后追上来的对手拽着他的球衣斜刺里探出了脚,试图阻挡他的突破,当他反应过来这动作有多么愚蠢时,高劲松已经很幸运地绊在他的腿上,并且很夸张地扑倒在草坪上,还贴着没多少草的草皮顺势出溜出去……主裁判立刻就吹着哨子判定这是一次犯规,并且很坚决地把手指向球门前十二码处的点球位置!

    两个喜出望外的队友马上就过来把他掀翻在地上好一通拍打,连胳膊上缠着队长袖标的关铭山都特意从后场奔上来,狠狠地拥抱了他一下,又使劲在他肩膀上锤了两下,这才喜滋滋地慢跑回自己的位置。

    队上的第一罚球手是张迟,他没过来和高劲松庆贺这个点球。隔着一大堆找主裁判理论的对手,激动的高劲松兴奋地和张迟对视了一眼,可迎接他的是张迟脸上那生硬的笑容。那甚至都不能说是一个笑容,只是咧咧嘴罢了。然后张迟就面无表情地走到罚球点,把球重新摆放了一下,安静地退开几步等着主裁判的示意。

    主裁判还没吹哨,高劲松就已经知道了——这个点球绝对进不了!

    这个可怕的想法让他手脚冰凉,瞬间就失去了思维和判断,他傻呆呆地站在禁区边,压根就不记得这个时候应该准备去抢球去补射去重新寻找机会……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弄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可怕的料想,随着主裁判的哨音,张迟不紧不慢地助跑几步,照着皮球就是一脚有力的射门……

    皮球高高地越过横梁蹿进球门后那一片灰蒙蒙的水泥看台上,在空荡荡的看台上示威似的蹦达着。

    六七个没事做跑来这里打发时间的闲人看到这一幕,立刻在看台上的荫凉地里肆无忌惮地哄笑起来,并且大声地为这事喝倒彩。满心期待一分的郑昌盛还有孙峻山突然间都变成了抽去了脊梁的癞皮狗一般瘫软在座位上,而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接受一场平局的广西明珠却爆发出比他们上半场进球时更大的欢呼声和笑声;

    满怀希望的队友们立刻变得垂头丧气,他们连上去安慰张迟的力气都没有了,一个个拖着软绵绵的腿脚慢慢地望回收。而罚丢了点球的张迟已经捧着脸匍匐在场地上,半天都没动弹一下。

    高劲松震惊地话都说不出来了。他从来没想到,为人豁达爽快的张迟演戏演得这样逼真,做戏做得这样绝——他连让人上去抢截补射的机会都没有留下……

    他倒退着冷冰冰地看着张迟自己从地上爬起来,当两人的目光又一次撞在一起时,他就确认了自己的怀疑了——就是这个家伙出卖了球队,出卖了队友,出卖了所有人的努力,他甚至都?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