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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第29部分阅读

了一种称呼的赞助商。实际上连眼下最招人痛恨的省城明远都不能算是资本,但是他们显然具备了资本的雏形——明远人已经知道利用政策为自己拼命地攉取资源,虽然手段有点卑劣……他不否认,象明远这样的俱乐部越多越好,他们会将更多的资金注入这个市场,而充裕的资金能够把联赛和竞技水平推向一个更高的高度。当然了,资本的逐利性也决定了它进入这个市场的第一件事便是利用政策上的优势——也可以说是漏洞——最大限度地掌握生产资料,让自己能够获取的利益最大化;而在联赛里,生产资料指的就是球员。这样的话,资本的涌入必然无疑地带来了一个糟糕的后果——金钱将被球员作为衡量自身价值的第一标杆,而且金钱的快速积累还会给球员带来伦理道德上的混乱和丧失。对于这个肯定会在不久的将来浮现出水面的恶果,他也一筹莫展,只能把期望寄托于球员的自律上,寄托在足协、俱乐部还有社会等诸多方面的正确引导上。但是他也知道,他这只是一相情愿的美好愿望而已,许多俱乐部里都出现了球员和俱乐部叫板的事情,那些家伙稍有不顺自己心意的事情,动辄就用罢训甚至罢赛来威胁俱乐部,而且,屡屡得手。

    因此他又觉得省城明远的做法是错的。明远人太急噪了,在球员和俱乐部都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之前就心急火燎不择手段地抢夺资源,这将会今后的联赛埋下巨大的祸根。

    他有些怜悯地看着明远的老总,这个胖子大概还不知道他都做了些什么吧?

    明远老总结束了旁边人的谈话,走了过来,看样子大概是准备和他聊说几句。

    话题是从两家球队的体能训练开始的,然后扯到海埂基地糟糕的住宿条件和伙食状况,最后说到了几个月前的乙级联赛,通过对同城兄弟俱乐部省城新时代的评价,不露痕迹地把尤慎恭维了一番。看得出来,明远的胖老总并不忌讳谈论自己球队的种种窘迫,也不回避自己在足球以及俱乐部管理经营上所犯的错误,他甚至能拿自己晚上睡在茶馆地板上的事情开玩笑,并且和刚才还背后议论他的两个助理教练交换了睡地铺的种种感悟。不得不说,他的这份风度和气度还是很让人折服的。

    “记得你们队上就有一个我的小老乡?叫高劲松是吧?”胖老总乐呵呵地说道,“你们手脚可够快的。乙级联赛结束我们就一直在托人和他联系,可那一阵我们能不能进甲a还在两可之间,就没太在意。”说着话他已经瞧见三个雅枫教练在交换眼神,赶紧为自己解释,“没别的意思,就只是顺口提到他。你们都知道,我们那里的省足球队早就解散了,队里的大部分人也早就丢下足球做起别的行当,剩下能踢球的队员里除过高劲松就只有一个何英。何英最初就是我们的队员,后来由于种种原因没能留住,他去了重庆,如今也是重庆绿枫的主力队员了。我们寻思着挂个‘省城’的牌号却没个本省籍的队员,实在不是个是事,就打上了高劲松的主意,可惜这边事情有了眉目,高劲松都代表你们湖北参加全国联赛了……”

    尤慎也笑了:“转会是不可能了,要不把他租借给你们?”

    胖老总扭脸望着自己在跑道上吭哧吭哧喘息的队员,很爽快地说:“行啊,尤指导你就开个价吧。”

    “五十万。到夏天转会窗口重开的时候你们再拿五十万,高劲松就是你们的人了。”

    两个助理教练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脚步。他们听得出来,尤慎这样说已经不是在开玩笑了。不过一百万就卖掉高劲松,怎么说都是个值当的生意。

    胖老总也收了笑容,思索了一下:“二十万租借,夏天再补八十万。”

    尤慎笑了。胖老总的话乍一听象是认可了他一百万的报价,但是只要稍微一思量就能明白过来,明远人还存着货不对路就不要的想法。他摇摇头,拒绝了胖老总的建议。二十万的租借费?别说他不同意,即便是他同意了,雅枫的总经理吴兴光也不能答应,当初高劲松签合同时光签字费就给了三十万。

    “五十万就能租借到一个在全国性联赛里同时获得金球奖和金靴奖的队员,而且还能拥有这名队员的优先购买权。”尤慎提醒对手,暗示这桩生意明远俱乐部其实并不吃亏,虽然这两个头衔的成色都很令人怀疑。

    “头期三十万。”被他逗乐了的胖老总稍微作了一点让步。这其实也是一个信号,假如尤慎真想把这生意做成的话,那么雅枫就应该把租借费降到三十五万至四十万之间,这个价钱明远能够接受。

    “五十万。”看来尤慎并不是个合格的生意人。

    胖老总笑得眯起了眼睛,一叠声地答应:“好!我相信尤指导的眼光,就依你说的价钱!五十万就五十万!我回去和俱乐部其他老总通通气,找个机会我们两家坐下来吃顿饭,慢慢细谈。”

    尤慎也很爽气地说:“行。”

    倒是守门员教练下来问尤慎:“真要把高劲松租借给明远?”

    尤慎奇怪地望着守门员教练。难道这家伙没看出来他和明远的胖老总谈崩了吗?五十万的租借费,那钱在明远的眼睛里能算上个事?即使算个事,当时场地边就有好几个明远的大人物,还需要胖老总回去找他们商量?这明显就是推辞嘛。

    不过明远要真是拿出五十万来租借高劲松的话,尤慎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同意还是该不同意。可有一点他很清楚,真有五十万摆在面前,吴兴光和雅枫俱乐部肯定会答应这桩交易。转手就捞钱的机会谁会放弃呢?

    直到晌午时分,这场难得的冬雨还是没有露出一星半点要停歇的意思,细细的雨丝被时时拂过的微风夹带着,淅淅沥沥地飘洒着。断断续续的水滴开始顺着屋檐边伸出来的瓦沿滴落。石板和水泥铺就的道路已经完全被雨水浸透了,有些凹陷的地方也开始出现了巴掌大的清亮水洼。偶尔会有三两个游人沿着湖边迤俪而过。一个年轻的男人亲昵地搂着他的爱人,摆好了姿势站在湖边,让人为他们拍照留念。靠近岸边的地方还有只画舫,船公戴着斗笠披着蓑衣,站在船尾咿咿呀呀地摇着橹,乍看上去颇有几分纯朴的古意,可在船边偶尔闪现的刺眼弧光又把这番景象给撕得七零八落。再往远处看,斜对面那座有名的古塔在烟雨迷蒙中变得模糊而朦胧。行人、树木、画舫,还有石塔和更远处的湖水以及影影绰绰的小船山水,都被这细雨轻轻地卷进了画里……

    高劲松如今就坐在滇池边的一座小茶坊里,等着刚才在湖边拍照的三个年青男女朝他这边走过来。

    当那一行人快靠近时,他站起来迎接他们,即使这三个人只是刚刚在细雨里照了几张相。他朝他们露出了只有面对亲人时才会有的笑容,笑容里充盈着关心、亲切和深沉的眷恋。

    两个女子都是他的姐姐。走在前面的是二姐高夏,和她手牵着手的是何英的姐姐何盈盈。何盈盈比高夏足足高出大半个头,骨骼身架也要大不少,但是十分匀称,而那个年轻男人自然是何盈盈的男朋友尹广岩。比较好笑的是,要是何盈盈没有穿着一双平底的休闲布鞋的话,兴许她还要比她的男朋友高一些。

    让高夏和何盈盈都来昆明是高劲松的主意。他的理由很充分,第一是她们现在正好放寒假,大学里又没个假期作业的负担,不走走玩玩吃吃喝喝的话,不是很吃亏?第二,这是她们大学生活的最后一个假期,要是再不抓紧,待毕业工作之后再想找这样从容的机会就困难了;第三,她们俩也有好几年没见面了,就当做弟弟的一番心意,让她俩在一起聚聚;第四,这也是最重要的一条,谁教他们俩如今都是挣钱的好时光呢?权当应该孝敬老姐的!最最重要的一条,他恰好因为肩胛骨骨裂而获得了十天休假,正好有时间陪她们俩。

    面对如此充分的理由,何英除了点头还能说什么?不过他还是顺着高劲松的主意为自己作了点打算,把他在重庆认识的那个女大学生也塞进了这个旅行团,并且煞有介事地以亲人来昆明探亲的事和俱乐部请了假。他有个主力的身份,又属于十二分钟跑测试绝对轻松过关的球员,俱乐部自然就准了他三天假。

    何盈盈一坐下来就端了茶杯喝水,发现茶凉了又呸呸地吐出来,喊了服务员过来换茶,还咋咋呼呼地问:“何英死哪里去了?怎么还不来?是不是又去干坏事了?”看来这是一个大大咧咧的女子。

    高劲松赶忙咽了嘴里的杏仁回何盈盈的话:“可能还在划船。”一直以来他对何盈盈都有些敬畏,要是追根溯源的话,这份敬畏也许来自他少年时期亲眼目睹的一次打架斗殴事件:何盈盈把一个她家附近有点名气的小流氓撵了两条街……

    “我们也去划船。”何盈盈立刻高兴地对自己的男朋友说。

    尹广岩正在用一块丝绒布揩抹眼镜上的雨水,为难地说:“还在下雨。”但是他马上就改口说,“好,我去租船。”不过他还是用眼神示意何盈盈,冷落了高家两姐弟不大礼貌。

    高劲松摆摆手说没事,而且声称他背上的伤不允许他做划船这样的剧烈运动。

    高夏也不想去划船。从昨天到现在,她都没找到时间和弟弟好好地说说话。要是认真算起来的话,这是三年多来姐弟俩的第一次见面。

    于是有些不情愿的尹广岩只好和兴高采烈的何盈盈一道去租船。

    高夏立刻迫不及待地追问起弟弟,这半年多的时间里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这个问题憋在她心里已经太久了,她好多次向大姐打问过这事,可大姐压根就说不清楚,而问到他这个弟弟,高劲松的解释又总是好象在编故事骗她一样,什么足球,什么联赛,似乎足球职业联赛就象一座金山一般,只要他愿意,随时都能去那里抱一大块金子回家,然后便可以躺在上面吃穿不愁……

    高劲松只好把自己过去半年多时间里的经历原原本本地给二姐描述了一遍。

    “……就是这样,阴错阳差地,我现在是武汉雅枫俱乐部的球员了。”他给自己和二姐的茶杯里续上开水,接着说道,“何英现在也是个职业球员。不过他所在的重庆绿枫是甲b球队,我所在的武汉雅枫是甲a球队。”

    高夏迷瞪着两只大眼睛,就象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盯着高劲松。到现在她都不敢相信他所说的话,她完全就象是处在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中一般。她从来都没想到弟弟身上竟然会发生这样曲折离奇的故事,更没想到一个人的命运竟然会在这么偶然的情况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忍不住怀疑,眼前这个高个子年轻人到底还是不是她熟悉的弟弟。不过她马上就对自己的这份猜疑而感到好笑了——这当然是她的弟弟,不然她怎么会跑来这里倾听这个美妙的故事呢?

    她很快就想到一件事情,便问他:“那么你以后不回省城了?户口怎么办?”

    高劲松楞住了。他还从来没想过户口的事情。是啊,他现在人在武汉,也代表湖北参加过全国性的体育赛事,但是他的户口还在省城哩,这眼前看起来不是问题的小事今后也许会给他带来一系列不必要的麻烦。他想了想,有些不太肯定地说道:“俱乐部应该有章程。要是表现好的话,俱乐部能替我解决这事。”他马上又想到了另外一种更方便的解决办法。“我可以在武汉买套房子,这样的话,只要我愿意,我的户口就能落到武汉。”

    他立刻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要不是提到买房子办户口,他也许就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他把自己在县城里新买了房子的事情告诉了二姐,并且很详细地给他解释了为什么那套房子会写在了自己的名下。“我原本就是打算给你和大姐一人置办一套房子,但是当时时间有点紧,只好先记到我名下,等春节回去我们就去把过户的手续办了。”他已经知晓了甲a冬训的规矩,春节期间一般都有十天左右的假期,这时间足够他回去办手续,唯一担心的就是怕到时候别遇上办理这种手续的政府部门放假。

    高夏没有想到弟弟竟然会考虑得这样周到,她的泪水立刻涌出来。从小到大,她几乎就没关心过这个弟弟,这一方面是因为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地区和省城里踢球,另外的原因也是因为她太珍惜她的学业,直到父亲去世,她上了大学,这才渐渐地体会到弟弟对她有多么的好——他挣来的钱几乎有多一半都拿来供她读书了。这就更让她羞愧。她忽然记起来大姐曾经告诉过他,弟弟为了节约一顿饭的钱,宁可在打工的地方多干几个小时,就为了那顿免费的晚饭。想着弟弟为她做出的牺牲,想着大姐一面照料父亲一面拉扯两个外甥,还要和那个斤斤计较的姐夫一起维持他们的家庭,她就痛苦得几乎不能自拔……

    看着二姐坐在那里一个劲地抹眼泪,高劲松就赶紧劝她:“姐,有人看哩……”他一时半会闹不明白她为什么哭,更不知道该怎么去劝慰她。

    高夏索性趴在方桌上嚎啕大哭起来。

    已经有人在朝着这边指指点点了,好些人脸上都露出了鄙夷和厌恶的神色。在他们看来,一个年轻女人哭得那么伤心,那么那个年轻男人就一定付有责任,即便他们不方便把自己心中的暧昧想法在这种场合里表达出来,但是他们的眼神也能揭示出他们很中意自己心中那种带着人性阴暗一面的猜测。

    高劲松恼怒地盯着那些胡乱猜测的家伙,寻思着是不是找个碴把这些人都揍一顿。这个可怕的想法一旦在心里冒出来,就立刻象浇过游的火苗一样腾腾地朝上窜。现在就看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撞到他的拳头上了!

    好在这个时候何英带着他的女朋友回来了。他挽救了那些即将倒霉的家伙,也挽救了很有可能要在派出所里呆上几天的高劲松。

    何英的女朋友立刻就用女人特有的细腻方式劝慰了高夏,而何英也拦住了站起来准备去搅架的高劲松,盘问了两句事情的原委,然后他也捋起了袖子,还顺手抄起一把木凳。

    “不干他们的事。”高夏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赶紧为那些家伙开脱。她知道这两个弟弟打起架来都不要命,而且那些看热闹的家伙看起来也不可能经受得住他们的打。“是我自己心里难受。”说完了就又抽抽噎噎地哭。

    这让憋了一肚子火的高劲松和跃跃欲试的何英面面相觑,一时都拿不定主意到底是打还是不打。

    打不打?何英用眼神问高劲松。

    算了。高劲松泄气地坐回自己的椅子里。

    两个人对坐着发了半天呆,何英才发现这里少了两个人:“我姐呢?”他没问尹广岩去哪里了。那家伙的白净模样就让他腻味,还整天没事便抬眼镜架,不就想卖弄一下自己书读得多是个硕士研究生嘛!他私下里在他姐面前说了那家伙不少坏话,可没见有什么效果。总有一天他得找个借口拾掇他一顿!

    “划船去了。”高劲松说道。

    何英立刻指使自己的女友去湖边看看,还特意交代:“记得看仔细,看看有没有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漂水面上。”这话给他招来了好几拳锤打。

    高劲松也被他逗乐了,揶揄了他一句:“至于嘛,有那么大的仇恨?他不就是比你白点嘛。”他原本想说帅气,但是因为何英比较忌讳别人说这个,话到嘴边便转了口。“我看他对你和对你姐不都挺好的吗?你姐昨天还说,你爸妈都同意了……”

    何英撇撇嘴角,鼻子里哼了一声:“那人不地道!”

    高劲松望着他好一会,换过了话题:“你上回说沈指导想换房的事,有下文了么?”

    “我正满世界托人问着哩,合适的不好找……”

    第四章(01)

    时间悄无声息地走到了一九九六年的四月。

    随着日历一页页地翻动,天气也一天天地热起来,人们发现,他们刚刚才把那些厚重臃肿的冬装收起来,春装还没穿上身几天,就该为即将到来的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