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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第33部分阅读

    陈颖摇头说道:“我姨父身体不好,早几年就病休了。”她没留意到姜丽虹的话,只是把平日里在报纸上看到的消息告诉两个对足球一窍不通的朋友。“明远不是咱们省里的球队,是海南的球队,只是他们把自己的主场设在这里。”她倒没注意姜丽虹和姜雁也是外省人,而且她们更不明白,为什么海南的球队要跑到这里来踢球,“主场”又是个什么意思?

    陈颖只好又把“主场”和“客场”的定义解释一遍。至于为什么海南的明远会大老远地跑来省城,他们又为什么叫作“省城明远”,她也很难向两人譬说清楚,最后只好无奈地说,自己也不知道。

    “你能找你姨父打听下一个人么?”姜丽虹急切地问道。

    陈颖奇怪地看着姜丽虹。难道她要找的人以前就是省足球队的人么?如果是的话,那么姜丽虹又是怎么和这人有了来往?她把好奇的目光转向了姜雁,下意识地点点头。

    “是她以前的一个同事,后来没了联系……”姜雁轻描淡写地说道。

    “噢。”陈颖再看了姜丽虹一眼,理解地朝她笑笑,但是她马上说道,“你也别抱太大希望——我姨父才来省城不久就病倒了,省足球队里都不认识几个人。再说省队早两年就已经解散了……你说的那人是踢足球的么?”假如那人不踢足球,那么她也不用去向她姨打听。这事她也只能找她姨,她姨父到现在说话都成问题……

    “……我不知道。”姜丽虹低了头小声说道。

    陈颖怔住了。事情怎么是这样?她不解地望望姜丽虹,又看看姜雁。怎么姜丽虹连那男人的过去都不清楚呢?

    姜雁只能对陈颖苦笑了一下,然后出来给姜丽虹打圆场:“你不听她的。那人借了她钱就跑了……”她没把话说下去。再罗嗦的话姜丽虹一定会为高劲松辩护,而且说得多了难免会让陈颖追问,这样吞吞吐吐地说上半截话,陈颖自己就能在心里把事情给圆泛上,并且不会提出任何问题;当然“借了钱就跑”这种含混说法也很灵活——既给陈颖想象整桩故事留下了足够的发挥空间,也不会引起姜丽虹的反对,最后陈颖自己就能想办法把这桩她臆想中的尴尬事给遮掩过去。

    果然不出她的料想,陈颖很快就说道:“雁姐,我有桩事想拜托你。我有个同学最近也来了省城,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工作,要是你们商场里要是有什么公司招揽人,你给我打个电话,或者直接打我同学的传呼……”

    一连好几天,姜丽虹都在清水潭公园外的几家房地产公司售楼部转悠,期待着能碰见那个她朝思暮想的人。她收到了许多份印刷精美的广告宣传画,可她却从来都没看见他。她也找过房地产公司的工作人员打听,但是人家一听她把话说完,就立刻冷了面孔,并且毫不犹豫地用“客户资料我们无权泄露”这句话来拒绝她。最后她只能放弃了。

    难道说,他已经回武汉了?或者,他根本就没有在这里买房子的打算,只是顺便在这里看看?

    第四章(07)

    就在姜丽虹的希望破灭的时候,高劲松的希望正在冉冉升起。

    ——武汉雅枫与深圳蓝天的比赛刚刚进行到下半场第四十九分钟,雅枫的一名前锋在无人盯防的情况下,突然抱着自己的大腿栽倒在禁区前,匍伏在草丛里痛苦地蜷缩成一团。队医初步诊断之后认为是大腿肌肉拉伤,这名队员已经无法继续比赛,只能换人。于是正从替补席上站起来张望的高劲松便被尤慎作为中锋派上了场。

    “知道你该怎么做吗?”尤慎盯着一脸跃跃欲试神情的高劲松问道。

    高劲松使劲地点点头。他是球队在中前场的第一高度,两条边路的传中球都会寻找他这接应点,他需要努力地在对手高大后卫的包围下给队友创造机会。同时他也需要为自己创造机会,他在夏天里会不会转去省城明远,就寄托在这不多的上场机会里;即便最后的结果依然是转会,他现在的表现也能为他在新东家面前多挣一些好印象。

    “有机会的话,可以在禁区里大胆地带球。”尤慎小声地叮嘱他。深圳蓝光的盯人中卫防守时动作很大,上半时就两次和雅枫的队员有过语言上的冲突,两分钟之前他还在禁区里铲倒了佛朗哥,得到了满场观众的一片咒骂声,要不是主裁判当时的位置不好看不清楚禁区里发生的事,这次很明显的犯规动作就能为雅枫带来一个点球的机会。

    主裁判已经在朝高劲松招手,示意他进场。尤慎抓紧时间又嘱咐了一句:“周健!”

    高劲松点点头。他明白,尤慎这是让他注意和这场比赛里一直很活跃的周健沟通,加大对深圳蓝天左翼的压力。

    事实上高劲松就是这样干的,三分钟之后他就和周健在客队的禁区左侧作了一个二过一的配合,掩护周健完成了一次小角度射门,只可惜皮球刚刚飞起就已经出了底线,重重地砸在边网上,让观众席上齐整整地响过一声呐喊之后就立刻泛起一大片的惋惜抱怨声。

    高劲松一边后退一边问周健:“你那么急着射门干什么?怎么不传回来?”从他的位置望过去,周健即便能控制好射门动作也不可能有进球的机会,深圳蓝天的守门员已经抢先一步封死了路线,三名后卫也沿着球门形成半弧状,这种情况下周健最好的选择就是把球传出来,让队友们来延续这次威胁性很强的进攻。

    周健耷拉着脑袋懊恼地啐了一口唾沫,没去和高劲松争辩。他也有些为自己的卤莽举动后悔。

    第五十八分钟,雅枫左边前卫在几乎与大禁区线平行的位置内切突破,然后起球传中,高劲松在两名对手的前后包夹下艰难地抢到了第一落点,用头顶把皮球蹭给佛朗哥;佛朗哥停球,摆腿,然后……皮球被深圳蓝天的队员一脚踹出了边线。助理裁判员手中的小旗立刻举了起来——武汉雅枫的前场界外球。

    主裁判并没有示意比赛继续进行,因为他看见高劲松还仰躺在草丛里。

    主裁判马上跑过来询问高劲松,他是不是也受了伤。

    高劲松摇摇头。他没有受伤,但是刚才争抢头球时肋骨被身前的对手隐蔽地狠砸了一肘子,疼得他几乎喘不上气来;他背后的对手更狡猾,落地时略略地勾腰扛背,顺势就把他给掀翻在草地上。

    一个对手友好地朝他伸出手来。

    高劲松瞄了那个对手一眼,刚才就是这家伙狠狠地捅了自己一胳膊肘。不过他也没拒绝这份好意,握着对方的手,让他把自己拉了起来。那对手还朝他笑了笑,对刚才的小动作表示歉意。高劲松也笑了笑,表示自己并不介意。他真的是不介意。假如他处在对手的位置上,他也会这样做,也许他做的比对手刚才的动作还要狠。

    半分钟之后,那个刚刚还向他伸出援手的深圳蓝天队员就抓扯着他的球衣,拼命地想伸腿把皮球从他的脚下截断;

    他把小腿在对手伸过来的大腿上一绊,就立刻张舞着双手一头载进了禁区。

    主裁判立刻鸣哨,示意这是一个前场直接任意球。那个倒霉的对手被主裁判口头警告,而为球队争得这次机会的高劲松也被主裁判用目光警告了一番——他假摔申请点球的企图实在是太明显了。

    第六十六分钟,武汉雅枫获得了这场比赛里迄今为止最好的一次机会:

    皮球经过雅枫右路队员的三次传递,成功地被周健带到禁区前沿,再由中路的魏鸿林接应转移到右边,右边前卫突破深圳蓝天的防守,然后在小禁区边沿吸引到守门员注意之后突然再传递到中路,恰恰在这个时候赶到的佛朗哥再没象上次那样拖泥带水,他迎着皮球就是一脚!

    皮球被深圳蓝天的守门员稳稳地揽进了怀了,就象是佛朗哥故意踢进他怀里一样。

    几步之外的高劲松目瞪口呆。直到现在,他的周围都还没有一个防守队员,而右边前卫这次传球的终点也正是他所在的位置,可佛朗哥却偏偏在最不需要他的时候出现在最要命的位置,生生地把一粒必进的球送给了对手的守门员……

    一声遗憾的叹息就象闷雷一样滚过体育场上空。好些站起来准备鼓掌欢呼庆祝进球的球迷一面咒骂着佛朗哥,一面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回到水泥墩子上——嗨!你说那个外援怎么就这么不晓事,他这个时候跑出来作什么?!防守他的深圳队员是干什么吃的,对手的前锋都插进禁区了,他难道就不知道去拦挡住他?哪怕拦住他一小步哩,这也总比让他去射门好吧!

    站在替补席边的尤慎沮丧地把拳头狠狠地砸在支撑着遮阳棚的不锈钢钢管上。他已经顾不得就在他身边转悠的电视台摄象机了。占尽天时地利人并且完全控制住比赛局面的武汉雅枫就差这一粒进球了,可这个佛朗哥怎么就不知道把这球让过去?

    武汉雅枫的教练替补席上也是一片惋惜。

    “你说,他速度那么快干什么?”总经理吴兴光瞪着一双登时没了神采的眼睛,窝在椅子里,喃喃自语。“咱们这里又不是田径赛队……”

    没人理睬自怨自艾的吴兴光,所有人都被这斜刺里杀出的佛朗哥气得嘴歪鼻子斜。两颊泛起潮红色的领队似乎已经透不上气,拽着脖子上齐整的领带狠劲地接连拉扯了好几下;助理教练言良成抱肘靠在椅子上,梗着脖子,脸色铁青,呼哧呼哧地从鼻孔里直喷粗气;守门员教练也不知道是兴奋还是激动,扭着个脸偏着个头,呲牙咧嘴,不停地念叨着什么话;两个性急的替补队员已经在破口大骂了。

    第七十一分钟,武汉雅枫再一次在前场获得机会:

    高劲松在前场就开始的积极抢截压迫得对手中卫无法从容传球,他需要在回传给守门员和护住皮球等待队友接应之间作一个选择,可就在他犹豫的时候,高劲松突然出脚从他脚下勾走了皮球,并且借着身体优势把他掀翻在草稞里;

    就象冥冥之中有什么人在指挥一样,就在高劲松抢得皮球的一刹那,前一刻还充盈着各种声响的体育场里陡然之间便变得鸦雀无声,似乎这满场的三万七千多名观众凭空消失了一般;

    高劲松在第一时间里就把皮球传给了启动了的佛朗哥;

    神色张皇的蓝天守门员立刻移动了脚步和重心,把防守的焦点放在佛朗哥这一侧;

    佛朗哥带球,一步、两步、三步……

    全场观众的心跳都已经和他的脚步交汇了,一下、两下、三下……人们在死一般宁静的体育场里唯一能听见的就是自己的心跳;被渴望、期盼和焦虑所折磨的肉眼已经无法承受这短暂而漫长的折磨,不得不微微地眯缝起来,但是眼神却还紧紧地跟随着那粒黑白相间的皮球;许多人已经攥紧了拳头屏住了呼吸;胸膛里汹涌澎湃的气息正在汇聚,正在酝酿着那发泄极端情感的呐喊和咆哮;

    佛朗哥他已经调整好节奏,并且把皮球交给了他擅长的右脚,只需要再有一步,他便能把皮球……

    高劲松在球门的另一侧跟进,而且他已经做好了接应佛朗哥传球的准备,他甚至还有接球后再把皮球回传给佛朗哥的想法,准备把这个出彩的机会让给自己的队友——反正深圳蓝天的队员已经放弃了抵抗,他们的后卫连一个人都没有返身追赶,全都站在原地无奈地等待着命运的无情宣判;

    佛朗哥没有传球,他也没有选择射门,他带着球就奔守门员而去——他要在观众们面前展现他那细腻精致的脚法,他会好生地戏弄守门员一番然后再把皮球轻轻地磕进球门里,他要让观众为他欢呼,让他们为他疯狂,他要他们知道,他是这场比赛真正的英雄……

    可他连一个细腻精致的动作都没做出来——深圳蓝天的守门员扎煞着双手迎过来,封住他射门的角度然后一个倒地侧扑,轻轻巧巧地便把皮球从他脚下给捞了过去;

    愤怒得无以复加的尤慎一脚便把地上的一瓶矿泉水踹了出去,直端端地砸在看台墙壁上,并且毫不顾忌紧紧追随着他的电视台摄象机,扯开嗓子大声地用德语咒骂了一句;

    沉重的惋惜声再一次轰鸣着回荡在体育场的上空,其中还夹杂着无数声的咒骂,一些激动的球迷甚至把手边的各种杂物扔进了球场里,并且用唾沫和骂娘来表达郁结在心里的那股深沉的怨气;

    只有深圳蓝天的教练席里爆发出一声死里逃生的欢呼,他们的主教练抖抖嗦嗦地把积了好长一截灰烬的烟卷塞进了嘴里,满足地长长吸了一口,再慢悠悠地吐出一道白色的烟气,并且满脸笑容地朝着对着他的摄象机举举手——他的眼睛都已经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嘴几乎都快咧到了后脑勺上;

    闯下这桩祸事的佛朗哥就象个罪人一般地跪倒在草丛里,耷拉着头,佝偻着身,两手就象没有骨节一样垂在身边——他再一次把必进之球送给了对手,又一次贪功而放弃了与队友的配合……

    高劲松愤怒地盯着佛朗哥,恨不得过去狠狠地踹他几脚。佛朗哥摆膝转踝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个家伙想做什么事,他也立刻就用扬起手臂大声叫喊,期望能阻止这个混帐东西做傻事,但是一心想着如何漂亮花哨的佛朗哥根本就没留意他,他惟一期待的就只能是佛朗哥可以把球踢进,或者深圳蓝天的守门员扑球脱手,给自己留下一次补射的机会。然而,现在,一切都得重新开始……

    他连过去斥骂指责这个家伙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只能愤怒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用这来表达自己的强烈愤慨和不满。

    第七十五分钟,一直牢牢控制着比赛局面的武汉雅枫又获得了一次机会。

    依旧是周健从右边下底,然后斜线回传中路,踩着禁区线的高劲松把对手背到身后,艰难地把皮球轻轻磕给跟上的雅枫中场队员;那名雅枫队员立刻直塞;已经被对手重点盯防的高劲松连转身的机会都没有,眼看着便只能再把皮球转移给其他队友,可他却抬脚迈步,就象散步一般地向旁边移动了一下,皮球立刻就从他两脚之间划了过去;禁区里的对手个个打点了精神,站好了位置准备雅枫迎接新一轮的进攻,谁都不曾料想到高劲松竟然会做出如此的举动——他们已经习惯了年轻的雅枫中锋那种死扛硬打的顽强作风,却没想到转眼间他竟然就变得如此灵巧细致,一时间都还适应不了,只是直勾勾地盯着皮球看;已经穿插到位的佛朗哥轻易便得到了皮球,可对手们怪异的表情又让他有了那么一丝犹豫——三个蓝天队员立刻就围住了他,一包一夹,第三名对手便同样轻易地把皮球攉走,然后立刻又高又远地踢回了武汉雅枫的半场……

    这一回武汉雅枫的教练席里再没有人愤怒声讨佛朗哥的愚蠢了。这混帐家伙要是不蠢,那才真正奇怪了哩!

    但是观众和球迷却不会饶过这个佛朗哥,各种湖北口音的咒骂铺天盖地地倾泻到这个接连犯下三次致命错误的前锋头上,即便他听不懂各地的俚语,他也能理解那激荡在体育场里的怨恨和恼怒,何况他还要面对高劲松劈头盖脸的指责。

    一向被俱乐部高看一眼的佛朗哥没敢为自己辩解,更不敢反驳。他只能垂头丧气地拖拉着脚步往自己球队的半场走,只能忍受来自更多队友的斥骂。谁让他接连挥霍掉那么多的好机会呢?即便是球队的队长处在他如今的位置上,也只能落个挨骂的下场。何况他还不是队长。

    高劲松再没把皮球交给佛朗哥,他不能容忍一个队友如此挥霍球队共同努力创造出来的机会。这个乌拉圭外援已经失去了他的信任。

    第八十分钟,高劲松远射,皮球高高地飞过了横梁;

    第八十二分钟,魏鸿林禁区外二十五米左右远射,皮球在躲闪不及的佛朗哥大腿上磕碰改变飞行线路,被深圳蓝天的守门员用双拳挡出;

    第八十二分钟,周健小禁区边沿补射,还没能直起身子的蓝天守门员跪着一条腿,用手在皮球上托了一下,皮球撞上球门横梁再弹回,把住球门一端的蓝天队员撩起一脚就把皮球踢出来;两名左近的雅枫队员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