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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第49部分阅读

    报道。”

    高劲松咬着牙坐在沙发里,紧紧地攥着拳头,报纸立刻就被他僵硬的手指给戳得支离破碎。这事没完!说他不在状态可以,说他不熟悉战术也可以,但是把蔑视主教练权威的脏水泼他身上可不行!他绝对不会放过那个记者!

    华宇!

    高劲松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他认识这个天天在基地里出没的记者,怎么说也算是点头之交酒肉朋友,就在大前天晚上,他们俩还在饭桌上合伙拿白酒灌周健。这才隔了几天,他就敢在报纸上红口白牙地乱嘈嘈?!不行!他得去找到这个混帐东西,让他把话说清楚,然后再把这报纸揉碎全塞他嘴里,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满嘴喷粪!

    李晓林一把揪住从沙发里蹦起来直端端望外走的高劲松。他的力气比不过高劲松,被拽得趔趄了两步,这才好不容易把满脸胀得通红的年轻人摁在沙发里。

    “算了,劲松,真的,这事就算了。”李晓林一叠声地安抚坐在沙发里呼呼喘粗气的高劲松。“你何必和这种人计较?他怕是恨不得你现在就去找他理论。他们这些记者就巴望着你看到这文章生气,要是你再动手揍了他,他肯定更高兴——他能靠着这事多赚多少稿费哩,兴许他们报纸的发行量一上去,报社领导一高兴,还能给他长点工资发点奖金什么的。”看高劲松火气稍微小一些,他走过去倒了杯水,递给高劲松,又说道,“知道他是啥样人,以后少和他打交道就行了,犯不上和他生气。”他递给高劲松一支烟,又给自己也点上一支,挥挥手拨散眼前的烟雾,半晌才幽幽地说道,“眼下你要考虑的事情是怎么把这篇报道和俱乐部撕掳清楚。”

    咬着腮帮子生闷气的高劲松被这末一句话给吓了一跳。

    这事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需要向俱乐部解释?俱乐部上上下下谁不知道,这篇报道从头到尾完全就是那个记者为了招揽读者而生编硬造出来的噱头!

    “前半部分可不是他捏造的。你昨天的状态确实不怎么样,况且最后时刻那脚射门踢疵了,电视镜头里程德兴的手脚都在发抖。”李晓林说道。

    高劲松立刻没了言语。他昨天晚上一回到基地就从俱乐部要来了比赛录象,来来回回地一直看到下半夜。佛朗哥的那两记射门确实精彩,但是更让他难忘的是程德兴看见他痛失扳平比分的良机时的表情——失望,失落,痛苦,无奈,还有憎恶和恼恨,这些情绪一瞬间全部涌现到程德兴的脸上,它们最终汇聚成一种毫无表情的呆板神情。那个时间他就象尊雕像一样伫立在场地边,鬓角边的一块平时很难让人留意到的老人斑黑得刺眼……

    高劲松难过地低下头,说道:“我不是故意的……”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说,又是为什么要对李晓林说这样的话。昨天晚上回基地的路上他都没为自己解释辩解过,虽然那时车上也没人说话,车厢里安静得只有发电机低沉的嗡嗡声。

    李晓林说:“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说完他诧异地看了高劲松一眼。射门时踢疵了很正常,他自己就有过小禁区里面对空门却把皮球踢飞的经历,而且还不止一次,该进的球不进不该进的球偏偏进了,这原本就是足球场上司空见惯的事情,激动、紧张、过分放松、被对手干扰或者干脆就是自己脚下绊蒜,这些都是理由,但是“我不是故意的”这种解释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李晓林皱着眉头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还是因为腿伤的原因?”

    高劲松艰难地点点头。他舔了舔蓦然间变得无比干涩的嘴唇,使劲咽了口唾沫,才说道:“射门那一刹那,这条腿突然没了力气,站不稳……”他伸手抚摩着左腿的膝盖,手指沿着膝盖骨的边缘慢慢地摸索着,期望能给自己找出点有力的证据。但是他失望了,膝盖既不痛也不肿,连一丁点的异常反应都没有。

    李晓林没说话,只是看着高劲松在自己的膝盖上摸索。他当然相信高劲松的话,但是高劲松自己都说不清楚他的膝盖到底是哪里不对路,而且经过队医的检查,高劲松的膝盖又的的确确没有受伤,两相矛盾之下,李晓林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现在该采取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这件莫名其妙的事情。他是该安慰高劲松哩,还是该继续沉默下去。

    在高劲松眼里,李晓林的沉默实际上就是一种表态。

    他苦笑着收回了覆在膝盖上的手。昨天比赛里他也把这事告诉了魏鸿林,当时魏鸿林脸上就是李晓林如今的这副复杂神情。不用问,他们俩都不相信自己说的话。他端起杯子喝水,用这个动作来掩盖自己的窘迫和失望——唉,连和他最要好的两个队友都不相信他的话,那其他人就更不可能接受这个苍白无力的辩解了。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

    但这并不是那种让人心平气和的宁静,而是让人心绪烦躁的安静。原本并不起眼的空调声蓦然间放大了许多倍,呜呜嗡嗡地吵得人心神不定。隔着紧闭的玻璃窗,能听见训练场上梯队教练大声的吼叫和指令。走廊里有人在说话,有人把房门擂得砰砰响喊庄宪起床,又有人说了句什么话,接着就是好几个人一通放肆的大笑。说笑声渐渐地远去,愈来愈模糊含混,看来几个来约庄宪的队员等不得,就先走了。

    走廊里的喧哗越发地衬托出屋子里令人尴尬的安静。

    两个人还是没说话,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李晓林手里的烟卷已经差不多燃到了尽头,他又抽了一口,就把烟头杵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还顺手捻了几转,好让烟蒂上的火头彻底熄灭。他的心思没在这桩小事上,手上的力气也没能把握住,一个不小心便拨弄得陶瓷烟灰缸在玻璃茶几上滑动了一下,刺耳的声响把两个人都吓了一大跳。

    李晓林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他告诉高劲松,首席队医说话就要换人了,今天上午就在交接工作。

    高劲松撩起眼皮看了李晓林一眼。这事两三天以前就已经在俱乐部里传开了,正常的人事变动而已,也值当李晓林拿出来当正经事甓说一番?况且这对首席队医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他回了老单位也免得再在医院基地之间两头跑,虽说少了一份收入,但也少受好多洋罪——队上哪个队员是省油的灯?

    “你下午去理疗时让新来的队医给你检查一下,要是查出点什么来,”李晓林吧咂下嘴,停了停才说道,“要是真能查出点什么来,对你没坏处……实在不行,你让他们领你去大医院检查检查……”

    高劲松没吭声。

    第四章(35)

    新来的队医为高劲松作了细致的检查,可依然不能对他的膝盖和脚踝有个清晰明了的诊断,无奈之下,队医只好延续了他的前任的判断:肌肉轻度损伤,需要五到七天的休息。

    这个模糊含混的结果当然不能让高劲松满意。他能想象到,当教练和俱乐部拿到这个诊断报告时,会有怎么样的反应——区区一个“肌肉轻度损伤”,就能让球队错失扳平比分的绝佳机会、让俱乐部在自己的主场被自己的球迷唾弃辱骂?!再加上那篇满纸胡言的文章,他在主教练心目中的地位立刻就会一落千丈;这个时候要是再有人在程德兴面前添油加醋地说说几句难听话……他简直不敢继续想象接下来自己会有什么样的遭际。

    他马上向队医提出,希望能去市里的大医院做一次全面检查。

    新来的首席队医脸上立刻露出了愠色。

    高劲松的要求明显是在质疑他的业务水平!

    问题是,这是高劲松自己的愚蠢主意,还是有人指使他这样干?他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坐在墙角沙发里抽烟看报纸的同事。他的同事显然对高劲松的腿伤没多少兴致,正把一个炒股票专用的大号传呼机捧在手里全神贯注地看行情。

    首席队医把手里的签字笔放下,细细地审视了一遍高劲松的诊断书,再把诊断书归置到一旁的文件筐里,端起茶杯喝了口水,这才斯条慢理地说道:“到大医院去检查,得主教练和俱乐部点头才行。”他倒不是随口敷衍高劲松,这确实是俱乐部的规定,要是任谁有点小伤小病的就跑大医院,还要队医来做什么?

    高劲松一时语塞。他着急为自己洗刷别人泼他身上的脏水,竟然忘记了俱乐部的这条规章制度。他马上就在心里掂量起这事的可行性。俱乐部方面应该没什么问题,吴总经理一向就好说话;主教练那里能不能同意就很难说,也许还会让程指导对自己有更多的看法。但是不管怎么样,他也要去大医院彻底全部地检查一回,哪怕俱乐部不同意哩,他自己掏腰包也要把腿伤查个水落石出——这可是他自己的腿,是他以后饭碗的保证。

    首席队医看高劲松低着头不说话,立刻就打消了对他的怀疑和顾虑。是啊,眼前不过是个刚长大的娃娃,怎么可能有祸害人的心思和心计呢?他顶多也就是想趁着自己初来乍到还不熟悉俱乐部里的人事的时候偷个j耍个滑,骗张病假条逃避几天训练而已。想到这里队医的脸色又回到了平常模样,从文件筐里抽出张空白假条,说道:“这样吧,我给你开两个星期的假,好好休息休息。不过,”说着话他严厉地瞪了高劲松一眼。“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不。”高劲松拒绝了队医的一番好意。“我还是想去市里的大医院检查一下。您帮我填张单子,我去找吴总经理和程指导。”

    首席队医惊讶地望着高劲松。这年轻人怎么就这么不识相呢?自己都答应多开几天病假了,他还不依不绕地。难道他就非得让自己在上班第一天就下不了台?

    队医胀红了脸,半晌才说道:“你的左膝和脚踝没什么大毛病。”

    “那我膝盖和腿踝时不时有刺痛和失力是怎么回事?”

    首席队医张口结舌接不上话。

    他死盯着高劲松看了好几眼,气哼哼地扯了张纸给高劲松填写了到大医院检查的申请,就把申请书摔到了高劲松面前。

    高劲松倒没在意首席队医的态度,他拿上申请就兴冲冲地出了门,临走还没忘记对队医说了句谢谢。

    这声“谢谢”几乎没把首席队医给气瘫在椅子里。他才来雅枫的第一天,就被个刚刚擦干鼻涕的娃娃拿子虚乌有的膝伤踝伤给戏弄了一回!不用说,这事很快就会传遍整个俱乐部,别人不单会因此而笑话他,还会因此而质疑他的业务能力,说不定很快就会有人来接替他的位置……要是他被撵出雅枫基地真的成为事实,他这张老脸可该怎么放?!

    一直埋头关注股票行情的同事提着开水瓶走过来,帮他的茶杯续上了水——茶杯里的水已经快掩不住杯底的茶叶了,然后又给他递了支烟,凑在他的打火机上点燃烟卷,就坐在刚才高劲松坐的椅子上劝慰他:“你和他生什么气?他就是这付德行!——刚刚踢上主力就不记得自己姓什么了!他诈唬着膝盖有伤那天正好是我值班,折腾半天也没查出啥问题。”同事撇着嘴把那天的事描述了一番,末了说道,“你就让他去检查!他想去哪家医院检查咱们就陪他去哪家医院检查!我还就不信,咱们查不出来的伤,别人就能查出来!”说着便冷笑一声。

    原来是这样。首席队医抽着烟没吱声,看来这个姓高的年轻人把他的同事得罪得不轻。不过这样做也不大合适,要是在大医院里检查不出个结果,俱乐部里追问起来,他这个首席队医也不好交代。

    看首席队医有些犹豫,同事把他刚才看的报纸拿过来,指着上面的一篇文章说:“你当他是真有伤?假的!都是装出来的!”他看出来首席队医并不是喜欢足球的人,对雅枫俱乐部里的事情更是抓拿不住首尾,扭脸觑了觑门口,才放低了声音说道,“这个高劲松,他是前面的主教练尤慎的嫡系,这不,尤慎因为家事离开了俱乐部,他怕新来的主教练不待见他,就联络了几个队员想把尤慎的助理言良成推到主教练的位置上……”他俯下身,就象传代什么机密情报一样嘀咕道,“我听说,给他们撑腰的人是吴兴光。”

    头回听说这个内幕的首席队医吃惊得把眼睛都瞪大了。武汉雅枫俱乐部上上下下统共才几个人啊,怎么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他忍不住把自己的疑问提了出来,希望能从同事那里寻找到一个答案。

    同事脸上挤出些笑容,低下头去喝水抽烟,假装没听见首席队医的问题。他现在很有些后悔。他怎么就控制不住自己,对着一个陌生人说那么多不该说的话呢?前面走的首席队医是吴兴光找来的,眼前这位是球队领队请来的,领队又是眼下接替吴兴光总经理位置呼声最高的人,可要是吴兴光不走了哩?现在闹腾得欢实的这些人又该怎么办?虽然说吴兴光的离职已经快到水落石出的时候了,可保不住他还真的就不走了——雅枫是家职业足球俱乐部,吴兴光是雅枫的掌舵人,两者既然都与足球有关系,自然也都要遵从“足球是圆的”这条定律……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首席队医也反应过来。高劲松是吴兴光的人,自己是领队的人,吴兴光和领队为了总经理的位置又争得不可开交,那么高劲松刚才的一番举动就有了合乎情理的解释——瞧!领队找来的新队医就这点本事,连我的腿有伤没伤都检查不出来,还敢大言不惭地作首席!

    这事实在是太过分了!他做了二十多医生,还是头一回撞见这种事情。

    首席队医气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手指头哆嗦得几乎拿不稳烟卷。

    他很快就拿定了主意。哼,他们想让自己灰头土脸地滚蛋,他也不能让这些人好看!高劲松要是在大医院里检查不出什么毛病——当然高劲松那条诈伤的腿也绝不可能有大毛病——那时候,他就会让这小家伙吃不了兜着走,顺带着也要扫吴兴光一鼻子的灰!

    拿到申请书的高劲松很快就在办公大楼里找到了吴兴光。他把自己的情况一说,吴总经理便爽快地在申请上签了字。可当他找到主教练程德兴时,却遇见点小麻烦。

    程德兴不同意,因为这完全没有必要。对于高劲松的左腿,前后两位首席队医都做出了相同的诊断,他只是需要足够充分的休息而已,可要是他坚持去大医院检查的话,那么无论检查的结果到底是什么,都会损害队医在球队里的威信,实际上,这也损害了俱乐部在球员心目中的威信。

    程德兴最不能容忍的事情就是把个人的利益置于集体的利益之上。

    “这个星期的分组对抗你就不参加了。我再给他们说一声,给你单独制订一个训练计划,把量减下来,同时和队医室协调一下,一边训练一边做治疗,争取让你尽快恢复……”

    程德兴的话没说完。他看得出来,高劲松根本就没把他的话听进去,还在拧眉蹙额地想对策。

    他有些不高兴,说话的语气也就重了些:“小高,你有天赋,有技术,在球场上作风顽强,还有一股子永不服输的劲头——这些都是我看重你的地方。但是,仅仅有这些远远不够,要想成为一名优秀的球员,要想成为一支球队的领袖,你还需要学会如何维护集体的荣誉和集体的利益。”他抬眼望着高劲松,缓慢地但是很清晰地说道,“如何和你周围的人相处,将决定你将来能走多远……”

    高劲松低着头,在心里细细咀嚼着主教练的话。有些话他听明白了,有些话他想一下就能想明白,但是有些话他却琢磨不出滋味。

    看见高劲松在认真思考自己的话,程德兴便把申请随手撂到了桌上的一堆报纸里。这是一个有头脑明事理的年轻人,不需要太多的敲打就能明白自己话里话外的意思。他把摊在桌上的笔记本挪过来,准备和高劲松说说昨天比赛里的事——小家伙显然还不是很适应突前中锋的位置,在比赛里时常会找不到自己的位置,这需要他这个主教练来详细地指教他,更恰当地说,是他们俩一起来讨论高劲松在“4-4-1-1”战术中的位置和作用。他不禁又想起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