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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第66部分阅读

    今在球场上虽然作了对手,比赛罢了依旧要叙友情,他免不了要请老朋友吃顿饭,可饭才吃到一半,守门员教练就给他打电话,说俱乐部里出了事,他只好匆匆忙忙地寻了个托辞回来,刚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迟郁文在大声发表自己的“高见”。

    挨挨挤挤站了满满一屋子的队员立刻给老教练让出一条路。

    郑昌盛走到迟郁文面前,鹰一样犀利的目光直盯着他看上看下,直到迟郁文低下头去,老头才鼻子里哼一声,冷笑着说:“卖不卖俱乐部,你说了能算?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看看自己有几分能耐!以为踢过几天甲a了不起了?这屋子里踢过甲a的人多了,别人可都没你这么张狂,整天数落这个骂那个,连国家队教练组都不放在眼里,你还真是个人物!怎么就没去当个记者,评评战术指点下用人,说不定还能弄出点名堂……”看着迟郁文脸上的红晕一直漫到耳朵根,他才扭脸对队员们说,“俱乐部如今的情况,我不说大家也知道;孙总成天为钱的事情操劳,大家也都看得见;俱乐部今后怎么走怎么发展,这不是我们能操心的事情一一哪怕大股东不搞足球了,俱乐部要转让了,咱们也得首先保住甲b的资格。有甲b的资格,大家的钱还有指望,没甲b的资格,结果会怎么样就不用我来说……”

    他停下话,把屋子里的队员挨个打量一番,放缓语气说:“眼下咱们努力的方向就是保级。有钱要保级,保住甲b资格才能对得起俱乐部和孙总;没钱更要保级,只有保级才能谈到以后的事情。即便有些人心里惦记着转会,惦记着走人,也要先把俱乐部保住一一你要记得,最后几场球的表现决定你在新东家心目中的地位!”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迟郁文一眼。至于你,哼!收拾你的办法有的是!

    在郑昌盛的主教练权威面前,在守门员教练和助理教练的反复劝说下,因为俱乐部暂缓分发比赛奖金而在队员里产生的抵触情绪,就渐渐消停下来。当天晚上,当俱乐部财务部的会计和出纳遵从总经理孙峻山的指示,把比赛奖金足额发放之后,不少队员都露出欣喜和满意的笑容。他们既羞愧又感激地对孙峻山说,无论如何,他们也不会让球队降级,他们一定要拿出十二分的力气,争取赢下后面的十轮比赛。

    也有一些人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地接过原本就该属于他们的钱。他们的心里话,迟郁文已经代表他们俱乐部挑明了。他们现在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初为什么会选择来省城,为什么会看上这连工资都发不上的新时代。后面的比赛怎么踢,能不能赢,球队会不会降级,他们不在乎,也不想操心。在他们看来,无论新时代降不降级,他们都不可能再在这里呆下去,等这个赛季结束,他们肯定要找个新东家,重新寻个甲b球队去踢球。他们中一些头脑灵光的人甚至盼望着新时代降级,这样在转会的时候,新时代也不能给他们标上个高价钱;他们还期待着新时代补不齐欠他们的钱,这样欠下的薪水和报酬都能折算进转会费里,新东家少了现金的支出,转进他们的想法就更不会动摇。至于损失的经济利益嘛一一嗨,谁还能指望新时代能翻过身还上这笔钱?

    一场风波就这样消弭于无形之中。等到周二上午球队重新聚集起来开始训练时,再也没有人提起奖金的事情……

    第五章(15)

    奖金的事情转瞬间就风平浪静。队员们又象往常一样,在几个教练的带领下开始周而复始的恢复性训练;郑昌盛还是板着他那张爬满皱纹的黝黑老脸,披着运动衣,抱着胳膊,站在场地边一言不发;俱乐部的员工各自忙碌着手头的事情;孙峻山照旧早出晚归……

    看着这熟悉的景象,新时代俱乐部里似乎是波澜不兴,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球队又回到旧有的轨道上。

    然而谁都知道,自从奖金风波爆发的那一晚开始,眼前的平静就只能是一种假象,在平静的水面下,就是波涛翻涌的暗流,它现在蛰伏不动,只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契机。完全能够想象,一旦时机来临,这股暗流可以在瞬息之间倾覆新时代这艘千创百孔的破舢板……

    稍微有些头脑的人,甚至可以准确地预知它爆发的时间一一下一次比赛胜利的时候,就是它露出狰狞面目的时刻;哪怕是场平局,它也会毫不迟疑地扑向俱乐部!

    有些人在焦急地期盼着这个时刻,比如迟郁文这样的有实力又不愁找不到新东家的球员,上周末的奖金风波让他们尝到了和俱乐部对抗的甜头,他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抓住一切机会朝自己口袋里塞钱,能多塞一点算一点,俱乐部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有些在冷漠地等待着冲突再次来临。象虎子这样的普通队员,他们对俱乐部不抱任何希望,也没有详细地规划自己的将来,俱乐部能补上他们的钱当然好,补不上他们也没心情去和新时代闹,明年有踢球的机会他们自然会踢下去,没有踢球的机会他们也不会怨天尤人,收拾起行囊走人就是……也有些人在战战兢兢地观望着事态的发展,象周至栋这样的小队员,他们最害怕的事情不是欠薪,不是球队降级,而是无球可踢,要是事情真地走到那一步,那才是天塌下来一样的灾难一一除了踢球,他们还能做什么?

    周至栋他们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有威望的老队员身上,希望关铭山和张迟能站出来,用他们的威信化解掉俱乐部眼前的危机。

    可第一队长和第三队长都选择了沉默。

    这就难免教人奇怪,第二队长陈明灿是钻在钱眼里的人,为了奖金他挑头闹事,这一点都不教人意外,可关铭山和张迟不约而同地沉默,既不支持也不反对,就教人无法理解和接受了。

    然而仔细想想,这事又很正常。

    严格地说起来,关铭山也属于第二类球员。下个月关铭山就该过三十三岁的生日了,状态和身体条件都每况愈下,眼下是踢两场歇一场,腰背上还有老伤,每每发作起来痛苦得连腰都弯不下。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他最后一个赛季,他自己也是这样说的。他不仅在嘴里这样说,心里也是这样想,平时没事的时候,总是翻着个小本子计算自己这两年里攒下的钱,看看这些钱够他在退役以后做个什么样的赚钱营生。他现在也只关心这件事,而对于俱乐部里别的事情,他都采取了不闻不问不参与的态度。当然,要是谁敢在比赛里偷懒耍滑,他还是会端起队长的架子,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一一他嘴皮子笨拙,既说不清楚也说不过人家,只好用拳头来解决问题。

    张迟的情况则和他不一样。按道理,以张迟的能耐和本事,他应该归于第一类球员。首先他有实力,上赛季后半段他为新时代攻城拔寨,头顶脚踢进了十一个球,是队里的头号射手,这个赛季出场二十五次进球九个,虽然效率有所下降,但这不全是他自身的原因,而是球队拖累了他;其次他也不用操心自己的将来,上赛季结束时就有甲b球队邀请他加盟,今年夏季转会市场开放时,他也有机会换家俱乐部,要是新时代最终降级或者不搞足球了,他转会后的待遇反而会更优越一一新东家可以把转会费上的节省贴补到他身上去。他既有实力又不担心今后的出路,所以他应该属于有心闹事的队员,而且他也有带领队员和俱乐部理论的条件一一他是球队的第三队长,他挑头闹事的话,聚集起来的队员会更多,队员们的底气也会更足。

    可张迟从头到尾都没在这事上说过一句话。无论在什么场合,只要话题稍微和俱乐部的糟糕境况沾边,他通常都是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这天上午的训练结束,陈明灿又借故和他一道走在队友们后面,东拉西扯半天,话题终于拐到俱乐部上。

    “球队的情形不妙啊,要是周末的比赛有个平局,奖金不兑现的话,怕是又要闹起来。” 陈明灿说。

    张迟用眼角瞄了他一眼,又瞅了前面没两步远的迟郁文,没有说话。情形是不妙,可要是没人带头的话,各自为自己盘算的队员又怎么能闹起来?就靠迟郁文?别看他在那一晚声音挺大蹦得挺高,可他在球队里的时间太短,说话没人会听!即便有人和他一块闹腾,也许都不用再请郑昌盛出面,只要高劲松朝他面前一站,他的气焰就能矮上一半截……

    陈明灿看他不说话,就又说道:“眼看联赛就要收关了,明年俱乐部是怎么回事,谁也说不清楚。俱乐部欠咱们大家那么多钱,总得先给个说法……”他停顿了一下,把脚下的一颗石子踢进路边的草丛里。“要是明年俱乐部不搞足球了,咱们找谁要钱去?孙……”

    张迟截断他的话,说道:“孙总正在想办法。”

    “他能想到什么办法?要是能有办法,他早点干什么去了?要是能有办法,俱乐部能落到眼下的地步?”

    张迟没看他,只是等他把话说完,才冷笑着讥讽:“你以为闹起来,孙总就能有办法了?俱乐部就有钱了?你以为罢训罢赛,就能教俱乐部把你的钱给补上?”

    陈明灿原本打算好的一肚子说辞,都被他这几句挖苦话给堵在嘴里,吭吭哧哧半天,才说:“……我这也是为了大家好。就因为钱的事情,大家都是满肚皮的怨气!俱乐部要是再不发点钱表示表示,恐怕连上场队员都凑不齐整,更不要说保级降级的事了。咱们俩都是队长,不能眼看着球队闹起来……再说,虎子连给娃娃买奶粉的钱都没有,你又不是不知道。”

    听他说到“咱们俩都是队长”,张迟不由得笑起来。

    不过笑容转眼就从他脸上消失了。虎子的事情他也听说了,还和几个队员凑了点钱让虎子先用着,可虎子是个硬气人,说什么都不拿他们的钱。

    “……也不单是为了虎子。好些事情你都不知道,”陈明灿耷拉着眼眉说。他虽然在钱上面看得紧,其实平时花钱并不吝啬,做事还喜欢讲个哥们义气,不象关铭山那样脾气上来六亲不认,所以队员们都喜欢和他亲近。“有些人在队里领不到钱,又不敢和家里说,就只好克扣自己……”他说不下去了。说起来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抽了十多年的烟,现在竟然为了省几个烟钱开始戒烟了,想想就让人心酸。

    张迟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听着。

    陈明灿说不出口的事情,他不是不知道。俱乐部也欠着他不少钱,他心里也一样有怨气。他是主力前锋,比陈明灿关铭山他们年轻得多,状态又好,几乎没伤没病,今年的比赛只缺席了一场,是球队里出勤时间最长的队员,也是领到白条最多的队员。虽然没和其他人认真比较,可他心里明白,如今他才是俱乐部欠薪最多的队员。而且和陈明灿关铭山这样积攒下家底的老队员不同,他回到新时代的这一年多时间里,其实没挣到几个钱。去年的半个赛季,他为了高劲松的事在俱乐部里借了好大一笔钱,按月扣下来,直到今年赛季开始时才算把帐抹平。可窟窿才填上不久,俱乐部的财务状况就急转直下,他在球场上奔波劳累,换来却大多是一张张盖着俱乐部红印章的欠条……

    可俱乐部再亏欠他,他也没脸面去和俱乐部闹一一是孙峻山给了他东山再起的机会,是新时代让他重新回到球场上!要是没有孙峻山和新时代俱乐部,他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家乙级俱乐部里掰着指头等待着退役哩。

    所以他再有怨气,也不能向俱乐部和孙峻山撒,更不可能带头领着队友去和俱乐部闹腾!

    他也有自己的主意。要是俱乐部的环境不见好转的话,他踢完这个赛季就转会。至于去哪里,他暂时还没去考虑。不过他并不担心自己的将来。他已经不再是去年夏天那个挎着旅行包满世界敲门的小人物了,只要他愿意,总能替自己寻到一家满意的甲b俱乐部。

    “……我觉得,要是咱们俩一起站出来,俱乐部总得让点步,多多少少,总能让大股东再掏出点钱……”陈明灿依旧在做着他的思想工作。

    “我不参与。”张迟打断他的话,说道,“但我也不会站出来反对你们这样做。总之,无论你们想怎么闹,都不用来问我,我不会和你们一道。你知道我是怎么来新时代的……”他没把话说完。去年夏天,是高劲松替他敲开了新时代的大门,是孙峻山引领他走回球场,是新时代给他提供了舞台,无论如何,他这辈子都要念这个情!

    陈明灿咽了口唾沫,准备再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服他,可话还没说出口,就看见专门请假去处理私事的高劲松急急惶惶地从俱乐部办公楼的楼道里冲出来。

    他和张迟不约而同地问道:“你的案子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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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输了!”高劲松简洁地说。他满脸都是焦急的神色,一边回答两个人的问题,一面仰着脸四处张望。

    “法院怎么判的?”张迟问道。

    “你要赔多少?”陈明灿问道。

    又是两个愚蠢的问题。七万六千八百四十一块,报纸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昨天中午他们还在一起议论过高劲松的赔偿金额,在诅咒该死的小偷的同时,还在担心高劲松赔不上这笔钱的话,该怎么办一一他会不会因此而被抓起来坐班房呢?

    “赔钱!赔几万!”高劲松回答完他们的问题,马上就问道,“看见孙总没有?电话打不通!”

    张迟摇摇头。陈明灿拧着眉头说道:“……俱乐部,怕是没钱借给你……要不,你先从我这里拿点去应付一下,后面的再慢慢说?”管他哩,先拿几千块钱把小偷打发掉,以后他们要再敢来追讨,随便喊两个人就能让他们滚蛋!慢慢说,哼!慢慢说就是什么都不想说!

    高劲松点点头,却没顺着他的口气说下去,左右看看,又把停了脚步站在旁边的迟郁文叫过来,问:“看见孙总没?”

    迟郁文也摇头说没看见,还问:“你找他做什么?”

    高劲松大概没听见他的话,转身就蹿进了楼道,一眨眼又蹿出来,站在台阶上直跺脚,嘴里也骂骂咧咧:“急死个人!平时没事总能看见他在眼前晃来晃去,有事了找他,偏偏谁都说没看见!小车还在这里,人去哪里了?”

    “会不会去吃饭了?”陈明灿说。

    “吃个屁!这才几点钟,餐厅都没开门,他啃木头还是嚼门锁?”

    陈明灿只好闭上嘴。

    眼见连陈明灿都碰了这么大一鼻子灰,张迟和迟郁文心里再是好奇,却不愿意开口。事情显而易见,平时嘴里很少冒粗话的高劲松连陈明灿都敢顶撞,他们俩谁去乱搭话也不会有颜面。

    能让高劲松着急上火成这样,看来是有大事件。

    两个人不说话,也不挪地方,都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大事件。

    第五章(16)

    孙峻山并不知道高劲松在满世界地找他。眼下,他正坐在通惠大酒店的总经理办公室里,和副总经理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

    他来这里是为了商量解决俱乐部拖欠酒店费用的问题。但是酒店的总经理不在,事情又不能再拖延下去,他只好一边喝水一边等着酒店的总经理回来。

    他嘴上说是来商量解决问题,其实是希望酒店能考虑到俱乐部如今的难处,念及两家单位两三年以来的情分,继续让俱乐部在酒店里住下去。当然,他知道这件事情很棘手,即使还不包括酒店免费让球队使用的两块草皮的保养费,俱乐部拖欠酒店的各项费用也已经超过七十万,酒店方面已经两次三番地正式发函,通知他们赶紧结清帐目搬走。所以这一次他并没有象平常那样,让俱乐部副总经理来和酒店交涉,而是亲自登门拜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