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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剧爱情第3部分阅读

    笑容,很困惑为何一个笑容就能使人原本平庸的五官像在发光?老天,一个会无声发光的女人!他的想法几乎令自己莞尔,只是她这句回答无疑在提醒他——他们彼此间的疏忽与陌生。

    而接下来的话,他竟是不知该如何出口了?刚才,他已在房内和母亲唇枪舌战了好一会儿,虽然他用自己的理念稍稍曲折了母亲的固执,但并不意味他胜券在握。他一直以为说服裴烟如会是最好的方法,可是她小小的、荏弱的样子,却令他的看法动摇,他再次怀疑自己即将出口的话会不会使得她骤然烟消云散。

    美奈子,美奈子,他在心中默念!一想起伊人的倩影,他就勇气百倍。他告诉自己,今日所作所为,是为了更久远的将来,就算裴烟如此时此刻会感觉受伤害或被利用,但以后她会感激他没有让这场婚约成为彼此一生的遗憾。

    再瞥了一眼她已发过光的脸庞之后,他坚决的、单刀直入的写上:“你讲的是事实,我们彼此之间并无太多印象或了解,原因是这几年来我已对另一个女孩子发展出更多的印象和了解,基本上我是个无法一心二用的人,因此——”

    拉了条破折号在纸上,他瞥了一眼她困惑的眼神,安静的等待她明了他的话意。

    数秒后,她才像若有所解的苍白著脸遽然后退一步,她咬咬唇,迅速恢复平静的又踏回一步,写著:“你是指——另一个女孩?”

    扬之点头,庆幸她只是表情稍稍有变,并没有像阵烟般消逸无踪。

    “在日本?”烟如又问。

    扬之再次点头。

    仿佛止住了呼吸与心跳,这一刻烟如的脑海是一片空洞,半晌后她回过神来,冷静的写道:“这是你学业完成后,停留在日本没有回来的原因。”

    “大部分是的!”扬之承认。

    “那么……你想怎么办?”她的纸上问题十分直截了当。

    怎么办?扬之抬头凝视她过分沉静的表情,他希望自己也能如她一般的直接,纸上的交谈虽比较有思考空间,但相对的,思考过程却令人尴尬,而他现在知道母亲要求他不伤人,不咄咄逼人是多么困难的难题了!

    “我就是来找你商量‘该怎么办’?”扬之沉重的写。

    他困扰,心虚的脸孔令烟如的心泛起莫名的疼痛,只是她一时也弄不清楚她是为自己的无奈痛还是为他的无奈痛,沉思半晌,她问:“你很爱她吗?”

    这个问题更直截了当了,扬之愣了好一会儿才记起要点头回答。

    “那么,你对我的感觉呢?”她深刻的凝视他。

    “一如没有太多印象般,我对你并无太多感觉!”他想了一下,坦诚的写。

    烟如神情平和的接受他的话,是的,她能要求一个没见过多少次面的男人对自己有什么印象?有什么感觉?她苦笑的接著写:“我懂了,你这次回来,除了探望我父亲之外,另一个目的是争取你和另一个女孩子相爱的机会。”

    “是的。”扬之心情紊乱的答,他不太能解读她平静容颜之后的情绪,一如他对听障者的世界并无太多了解般。

    “我很愿意给你机会,”她沉默许久后,令人惊异的振笔疾书。“因为,爱是人类心灵中最强而有力、最美的力量,因为——”她顿了一下,又写:“因为我一向欣羡有能力彼此相爱的人。”

    写到后来,扬之注意到她的手在微抖,但他满心满意被她的第一句话吸引,这是否意味著他和美奈子的感情已有一线曙光?他兴奋的写:“你是说你愿意成全我和美奈子?”

    “美奈子是你爱的那个女孩?”

    “是。”扬之犹豫的写著,并懊恼自己无意间漏了口风。

    “能不能告诉我,她长得怎样?是一个怎样的女孩子?能吸引你的女孩子应该是很出众又值得人爱!”烟如酸楚的想著自己,就绝对没有吸引夏扬之的条件。

    “她的确是个活泼、大方的女孩。”扬之轻描淡写,他不能怪罪她的好奇心,爱比较是人类的一种根性。踌躇了好一会儿,他缓缓的掏出皮夹,拿出一张他临回台湾前和美奈子去参加札幌雪祭时所合照的照片,犹豫的递到她的跟前。

    那是护贝过的照片,照片中的女孩子很出色,像个洋娃娃,她笑得开朗灿然,能使雪地中崭露的暖阳都为之失色,而夏扬之搂著她的肩膀,笑咧了一口白牙,那俊朗的笑容足以使人相信拥有美奈子小姐的爱,他是个多么幸福快乐的男人。那笑容,烟如从未见识过,而烟如相信任谁见了这张照片,大概都会赞赏他们才是天生一对标准的璧人。

    这种想法令人苦涩!她明白她好奇心会害死她,就算知道自己放在哪里也不能使她更好过,但她就是无法不比较,更无法不领受比较之后的自卑与黯然神伤。

    把照片退还给夏扬之后,她像用刀在扎自己心窝似的用笔飞快写道:“由照片上看来,你们十分相衬,美奈子小姐好漂亮!真教人羡慕,能让一个男人把她的照片无时无刻带在身边的女孩子,一定十分可爱,十分值得眷恋与怀念。”

    她用了好多‘十分’来强调,扬之却是看出了她笔下的失意与寥落,这就是‘比较’的后果了,扬之只能言不由衷的答:“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孩子。”

    眼睛,他的眼睛不知是因为爱或因为回想美奈子而变得更深遂、更光亮了,那眼中的一住情深相当吸引人;烟如看著他的眼睛,绝望的想著:自己从来都不是教人怀念成眷恋的典型。这令她突然产生悲哀的感觉,她仰望夜空,想眨回莫名往眼眶之外冲的泪水。

    凝视她归于安静的表情,扬之察觉她比沉默更退缩许多,她不自觉的吸一下鼻子,平视他之后,他才看见她眼中盎然的晶莹水意,那泪光让他失措的问:“你怎么了?”

    读出他的唇语,烟如掩饰性的揉了一下眉心,执起纸笔解释:“我没事,只是感慨自己将未来估计的太长,却没有留心到‘爱’是需要相处而不能预约的。可惜爸爸一直无法想通这件事,我只能说我对你和美奈子小姐深感抱歉!”

    惊讶,是扬之今晚和裴烟如交谈后出现过最多次的情绪,母亲曾强调:裴烟如爱他!可是现在他倒宁愿相信这是母亲逼他就范的伎俩。从裴烟如道他和美奈子恋情之后所展现的宽容大度与平和理性,扬之可以肯定裴烟如并不爱他。因为没有一个人能在得悉自己所爱的人另有所爱时,还能如此平静善意。而这点体认让扬之放宽了心在纸上写著:“不,该说抱歉的是我和美奈子!刚才你说过愿意给我和美奈子机会,而你又是如此善体人意的了解到爱的无可勉强,那么,请原谅我的冒昧,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取消我们之间的婚约,不知——”

    她猛摇著的头及脸上再次呈现的慌乱令他猛停住笔,他一头雾水的看著她在纸上飞快挥洒出几个字,“不行,我们现在不能退婚!”

    “为什么?”扬之急了,裴烟如想出尔反尔?

    “因为爸爸已经帮我们看好了婚期,就订在下礼拜天。”烟如神情忐忑的写著。

    犹如惊雷,扬之当场被震呆了,他回复意识之后的第一件事是朝她低吼了一串:“不,他怎能这么自做主张的操纵别人?你们裴家怎能如此我行我素?”

    烟如被他狂乱的神情吓退好几步,满脸惶惑!

    扬之劈手夺过她手中的纸笔,一脸不屑的重复他刚刚的指责,而她的面青唇白,令他感觉快意。

    她注视他凌乱得像在张牙舞爪的字迹许久,才面容回归平静、犀利的写道:“一个人,绝对无法操纵另一个人的生命,除非是另一个人赋予这个人机会,而今天,是你自己赋予我父亲操纵你的机会,你不能埋怨谁!”

    明白她正指出这项婚约是惠及双方的交易时,明白她正在提醒他裴家给他的恩惠时,扬之冷酷的嘲弄:“我是,我承认九年前是我自愿成为你父亲手中的一颗棋子,可是你呢?身为裴怀石的女儿,你并没有什么可得意的啊!你也不过和我相同,是他手中操纵的另一颗棋子,一个自甘沉沦于一桩没有感情存在的婚姻里的女人!”

    他的讽刺令烟如心痛如绞,他怎能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就指责人啊!烟如心情凉凉冷冷的反讽:“你怎能肯定你不知道的事?搞不好我真的为你深陷爱河而不能自拔了!至于我为何甘于忍受自己父亲的操纵?原因很简单,我是他的哑巴兼聋子女儿,而他是我身染重病的父亲,他的所做所为都是出自爱我,我的所作所为也全都因为爱他。”

    这段话中自暴其短似的苍凉几乎击败扬之,他气馁的瞪视她面无表情的侧面半晌,反问:“那么,你打算怎么办?你说你为我深陷爱河真是荒唐透顶!刚刚,你还承诺要给我和美奈子的感情机会,可是现在你却当场改弦更张,你难道真要让没有感情存在的我们胡里胡涂的被架入结婚礼堂?”

    他一直强调他们之间没有感倩存在的语气令她黯然神伤,不过她还是鼓起勇气在纸上写著:“目前,结婚是我们非走不可的路了!”她阻止扬之的焦躁,建议道:“请你不要如此躁进,好吗?请听我解释,”她考虑一下,继续写上:“颜医师说过,我父亲的病况不佳,是个随时有生命危险的老人,因此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别让他老人家受到刺激并顺遂他的心愿,而他最大的心愿便是亲眼看见我这个又聋又哑的女儿能有个美满的归宿!也许,请求你和我结婚是个不情之请,也许这会短暂防碍了你和美奈子小姐的感情发展,但是请你要求美奈子小姐等待一小段时间好吗?我只需要一小段时间来完成父亲的心愿,我答应一旦父亲的病情有了变化——不论是好转或恶化——我都一定放你走,放你回美奈子小姐的身边,我用人格担保与承诺!”

    “那要等多久?还有,我不可能在爱著一个女人的同时,又和你履行夫妻义务。”扬之一浮躁起来就口无遮拦,咄咄逼人,他早把母亲的警告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而他的话让烟如起先一愕,随后脸上的躁热与心上的黯然交织成一片。“你不用担心会对不起美奈子小姐,因为我们只做挂名夫妻,你若害怕事情会产生变数的话,我们立的以一年为限,甚至,我们还可以再签订一张不为人知的秘密契约,内载不论这一年内发生任何事情,所有后果均由我自行承担负责!届时,父亲若仍健在,我会主动找借口与你离婚,一切只要依约行事,你便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了!”

    “听起来真该死的圆满!”扬之低声诅咒,翻过另一页纸面再写:“不过,一旦我们离婚,我大概又会比现在更像个该死的、忘恩负义的家伙了!”

    “你不用杞人忧天!”她急切的写,仿佛害怕他拒绝合作。“既然我们不是做真正的夫妻,相对的也就没有什么牵挂,一年后,我会找出许多有利于你的名目来解除婚姻,例如我个人不习惯婚姻生活等等……反正借口是人想出来的,那时,我的借口不但能让你脱身,顺便也解除了人情道义在你身上造成的束缚;那时,你便不欠裴家什么了,过去的种种一笔勾销,你也可以和美奈子小姐圆你们的爱情梦了,这是一举数得。”

    “我该感激你为我的设想周到吗?”扬之翻起嘴角一字一字清晰的讥诮,裴烟如这种新鲜的提议,他一时实在无法消受。

    “请你仔细考虑,好吗?”她的眼神祈求。“这正是成全你的爱情、我的孝心的不二法门了!”

    扬之深感疲倦的揉揉双颊,思考半晌后,他的意志曲折在她那被忧愁深深占满的漂亮双眼里,他点点头说:“我答应考虑!明天,给你答覆!”

    读出他的唇语后,他的干脆又换来她一朵美丽,温婉得令人毫无招架之力的笑容。她像他施了什么大恩惠给她似的朝他频频点头,频频后退准备离去。

    说时迟那时快,烟如疏忽了通往小径之前还有数级阶梯,一脚踩空后,她摇摇晃晃,手脚失衡的狂乱挥舞,扬之眼明手快的揪住她的胳臂,然后揽起她的腰枝让她远离阶梯。

    她真的好轻,这是他揽过她之后的奇特感觉,一点都不费吹灰之力;而她的腰枝相当秾纤合度,这是否意味著她的腰在她瘦弱的身躯上是发育较好的一部分?她只及他的下巴,如果有一天他们可能接吻,那么一个要俯头,一个要踮脚尖,会不会太累?他揣想著,却差点为自己的胡思乱想失笑!

    不过,扬之也几乎是在同时体认到她有某些牵动他敏锐神经的力量!可能,是她脸上那双有点迷失的温柔眼睛困扰著他,更可能,是她身上那抹浓淡适中,却让人感觉神秘的花香气息,那截然不同于他常在美奈子身上闻到的少女果香味!

    美奈子!一想到痴等在大阪的美奈子,扬之回过神的松开正迷惑著他的裴烟如,他使力把她推开一步之遥,顺便破除魔咒!

    刚刚被拯救免于摔倒的烟如,虽没有四脚朝天的出糗,原本握在她手里的书籍与纸张却散了一地。为掩饰突如其来的尴尬,她蹲下身捡拾,扬之也急忙的俯身抬起那本正好掉落在他脚边的书本,他拍了拍上面微沾的尘土,一张纸片——不,是照片,却翩然落出书本之外,他敏捷的在半空中抓住它,正对他的是照片背面,他好奇的瞥见那上面有一些他刚刚才熟悉的细小又娟秀的字体,前头放了一首李易安的点绛唇‘闺思’:

    寂寞深闺,柔肠一寸愁千缕。

    惜春春去,几点摧花雨。

    倚遍阑干,只是无情绪。

    人何处?连天芳草,望断归来路!

    词后则放了两句类新诗,类心声的句子:

    “除了信仰,无法解释我的等待!”

    扬之这下真的被挑起了好奇心,他若有所思的盯著那几行字。看来,他倒不必为这个裴小姐太担忧了!如果他没猜错,他翻过照片正面就可以看见裴烟如的意中人了,由照片后这些字句看来,她对照片中人的用情至深且正在饱受相思之苦;可是,她真是一个太匪夷所思的女孩,为了成就对父亲的孝心,她竟连心爱的人都可以放弃,还要求和他结婚?

    由沉思状态中他抬头看她,再次困惑于她柔软眼中的惊慌与心虚的情意。她著急的伸手想夺过书本与照片,他却蓄意的把照片高举过头,让她构不著,让她急得攀在他臂膀上伊伊啊啊,用祈求的眼神看他。

    她紧张的动作与表情令扬之有点良心不安,却也使得他的好奇心更旺盛了,他全然无法猜测裴烟如这样的女人会心仪于什么样的男人?又有什么样的男人会钟情于她?他的好奇心必须被满足,他卑劣的想,证实裴烟如另有意中人就像握住了她的把柄一般,可以稍微提高他和美奈子爱情的胜算!

    他先是很揶揄的俯身用清楚的唇型问她:“照片中藏著你的爱人吗?”

    在她颓然的放下攀在他臂膀上的纤小手掌后退一步时,他见她垂下浓密的睫毛遮掩眼睛里的感情,扬之自信他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

    像在开奖一样,他无情的把照片翻过正面,只不过,他没有一点中奖的心情,一看见照片中的人是自己时,他宛如当头棒喝,僵愣在当场!

    是的,他绝对不会错认自己,那是较年轻时候的自己,为了九年前那次相亲母亲特意挑出来的照片,他只是没想到她会把它保存那么久,久到相面已经泛黄,相边已经磨损。

    他震惊的把眼光调回她的脸上,第一次在她坚强自持却苍白似雪的脸庞找到对他的感情以及感情被看穿之后深刻的绝望。

    从来,扬之没预料过裴烟如可能爱上自己,因为他们陌生得像两片不可能相遇的汪洋,他们甚至连培养爱情的机会与时间都没有。而她爱上他这件事让扬之不但感觉荒谬,甚至气愤,他冷漠的质问:“这算什么玩笑?你爱的人不可能会是我吧?”

    裴烟如的一脸困惑又提醒他话说得太快,扬之劈手夺过她刚抬起的纸笔,心里嘀咕著和一个哑巴交谈真麻烦,然后不客气的在纸上重复他的话。

    “的确是个玩笑,”烟如咬咬唇,口是心非的写:“我是不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