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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整山河第8部分阅读

    灯时明时暗,光线也大都被护院们粗壮的身躯遮住,所以莫降大半个身子都藏在黑色的影子里,显得孤独落寞。

    那几个护院,俱都是黄金一族子弟,他们坏揣利刃,哨棒就放在身侧,时不时朝莫降所待的角落瞥上一眼,目光阴冷,似乎这个唤作阿丑的汉人不是他们的帮手,而是他们的敌人。

    莫降也不太理会那几个护院的目光,只是死盯着长凳下一个包裹——从那包裹的形状推断,那应该是一把轻弩——看来,这些护院们早有准备,就等张凛上门了。

    “张凛啊张凛,希望你聪明一些,不要逞英雄,非要从相府正门杀进来。”莫降在心中暗暗祈祷,但转念一想,张凛既然要提前放出风声说取马札儿台的项上人头,如果真像那些蟊贼般翻(墙)而入的话,也不符合他的风格……纵观张凛杀人,哪一次不是轰轰烈烈?哪一次不是震撼异常?哪一次不是让大都内的黄金族人经历一场噩梦?自己早些时候期待张凛低调行事,无非也是自我宽慰罢了。

    忽然,莫降捕捉到一个细微的声音,那声音很是特别,竟然没被这满屋的喧哗所淹没。莫降眉头微皱,站起身来,他挥挥手示意护院们住口,可是没人理他,莫降无奈,只得拎个灯笼,亲自出门查看。

    待见到门外那人之后,莫降乐了,“怎么会是你?管事流氓?”

    “不要叫我流氓!”刘芒挥舞着粉嫩的小拳头说。

    “好的,流氓。”莫降笑笑,“这么晚了,你来门房做甚?”

    “最近,我每天都要来的。”刘芒很是认真的说:“因为晚饭时分一过,就会有些可怜的乞丐来相府门房祈求施舍,而那些护院们就会驱赶他们……”

    莫降也知道有乞丐会在晚饭过后来相府讨些剩饭剩菜这件事,尤其近些年来,全国各地民变四起,神州大地烽烟频现,大量灾民背井离乡,人们为躲避战乱,拖家带口向大都路这一富人最集中、日子最太平的地区涌来。虽然朝廷命令皇城卫严守城门,但无奈灾民数量太多,还是有不少人冲破军卫的封锁,涌入城内。而大门气派恢宏的宰相府,自然就会回成为灾民们围聚的地点。可是,今年的灾民们似乎来错了地方,当朝宰相马札儿台的心情最近也似乎不大好,马札儿台老爷宁愿当众把剩饭喂狗,也不愿意施舍给他们,生怕那些衣衫褴褛的百姓尝到了甜头,越聚越多,玷污了他家的门庭。

    “管事流……咳咳,这些与你有什么关系?”莫降问。

    “虽然我不能给他们什么。”刘芒咬着嘴唇说道:“可是最起码有我这个挂名管事在旁,那些护院们驱赶灾民时,下手就会轻一些。”

    莫降却不信刘芒还有这等威严,于是权当刘芒所说的情况是她一厢情愿了。

    便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一声虚弱而嘶哑的乞求声:“相府的老爷们,发发慈悲,可怜口吃的吧,娃儿们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这一声乞求,直让刘芒的眼睛湿润了,晶莹的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她除了紧紧的咬着嘴唇强忍住眼泪,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任由那些有气无力的哀求声在门外此起彼伏,一遍又一遍摧残着她的心灵。

    终于,刘芒还是没能忍住自己的眼泪,泪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一个个掉下来。

    这样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在莫降面前流泪,莫降也有些不忍,于是转身冲门房里面嚷道:“里面的人都死了么?听不到门外的动静么?”

    话音刚落,一个秃头大汉拎着哨棒从们房内晃了出来,用生硬的汉话喝道:“嚷什么?”

    “外面有动静。”莫降指着紧闭的大门说道,不绝于耳的哀求声便是最好的佐证。

    “门,不开!”大汉说的斩钉截铁,“入夜,闭门,是大公子的命令。”

    莫降闻言点点头,将双手合成筒形,冲门外喊道:“乡亲们,都听到了吧?今日太晚了,相府不开门了,大伙明日早些来吧……”

    “明日,亦不开!”秃头大汉大声打断了了莫降吆喝叫卖般的喊话。

    “明日不开?”莫降歪着脑袋问。

    “不开!”秃头大汉重重点头。

    “那老爷怎么出门?怎么去上朝?难不成爬墙头么?”

    “老爷……老爷出门自然是要开的。”

    “大伙听到了吧?”莫降转而对门外嚷道:“明日马札儿台老爷外出之时就会开门,大家到时候跟老爷乞讨,老爷宅心仁厚,一定会……”喊着喊着,莫降讪讪住口了,因为德木图那张沉若寒霜的老脸,横在了他的面前。

    “阿丑!”德木图厉声喝道:“我让你来值夜,你却胡闹什么?!”

    “我没有胡闹啊。”莫降带着委屈的表情解释道:“我在劝门外的灾民……”

    “灾民?”德木图冷笑一声道:“这里哪有什么灾民?”

    “那门外是什么?”莫降将手放在耳边,示意德木图用他那昏聩的耳朵听听外面的哀求。

    “哼!”德木图不屑道:“什么灾民?乱民而已!”

    刘芒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然抢在莫降之前反驳道:“他们不是乱民!是无辜可怜的灾民!”那双雾蒙蒙的大眼睛里,情绪复杂,说不上是愤怒还是悲伤。

    “无辜?可怜?咎由自取罢了!难道不是么?若不是你们汉人作乱,他们怎么会背井离乡?若不是那些自称义军的贼兵到处烧杀抢掠,他们怎么会失去原本拥有的一切?”

    刘芒针锋相对道:“若是你们黄金族人将这国家治理的很好,若是赈灾款项不被层层剥削,若是人人安康家家富足,又怎么会有人反抗作乱?”

    “小毛孩子,你懂什么!”德木图死死的盯着刘芒威胁道:“别以为你身份特殊,就可以胡言乱语,别以为大公子尊重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大管事这话严重了。”莫降站出来打圆场,“刘管事年纪还小,很多事看不透,大管事就当童言无忌好了——我这就送她回房,大管事您息怒。”说着,就要拉刘芒离开,可是拉了好几下,刘芒却是不动,莫降无奈,只能暗中用力,强行把她拽走了。

    今夜只是八月初三,所以月光仍不甚明亮,二人主要靠莫降手中的灯笼引路,再加上相府内道路曲折,亭廊回转,若没有光源,很难前行——可是,刘芒却似不愿意紧随莫降,只是低着头跟在后面,一会功夫,就被绊了好几个踉跄。

    莫降知道小丫头心中气愤,所以也不强求她跟上,只是偶尔停下来等他一会,让她不至于落下。

    快到刘芒住处的时候,莫降劝道:“别生气啦,虽说那些灾民确实可怜,但是以你现在的本事,救不了他们的。”

    刘芒忽然站住,双眼氤氲,她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就算救不了他们,你也不该对他们那么残忍,更不该帮德木图那个坏蛋!”

    “对他们残忍?”莫降感觉自己受了天大的冤枉,于是解释道:“难道你没看出来,我是在救他们么?”

    “救他们?”刘芒苦笑道:“用那些戏言救他们吗?”

    “正是。”莫降点头,看他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

    看到刘芒一脸的不解,莫降解释道:“你可知道,那些护院们今天为什么连门都不敢开?”

    “是啊,为什么?”刘芒毕竟年幼,思路一下就被莫降带了过去,她顺着莫降的话问道:“如果是在平时,那些护院们一定会用哨棒驱赶那些灾民的……”

    “因为白狼张凛放出话来,要取马札儿台的性命——那些护院因为忌惮白狼,怕他趁乱生事,所以不敢开门。”

    “就算是这样,你又何曾救他们了?”

    “你真是笨死算了。”莫降无奈的摇摇头,耐心解释道:“你想啊,那些护院侍卫们心中惧怕张凛,护送马札儿台出行时一定会万分小心,他们同时也知道这些灾民们为了生存,根本就不惧怕哨棒的敲打,如果那些灾民们肯在明日马札儿台出行的时候前来,等马札儿台出行之时,蜂拥而上……你想想,那些负责马札儿台安全的卫士们怎么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啊!莫降,你害死那些灾民了!”刘芒掩口道:“到时候,为了阻止灾民靠近,那些侍卫一定会杀人的!”

    “绝对不会!”莫降摇摇头说道:“杀人只会让场面更加混乱——所以,为了保证马札儿台的安全,相府一定会提前施舍些食物,把灾民们吸引走,而后马札儿台才会出门——这样一来,灾民们不就变相得到食物了么?知不知道,我这一招叫做‘假痴不癫、剑走偏锋、暗度陈仓、攻敌必救’可谓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希望吧。”从刘芒的神情推断,她不太相信莫降的计策能够成功。

    “还有。”莫降顿了一顿接着说道:“从明天开始,晚上你就不要到门房去了。”

    “为什么?”刘芒问。

    “刚才你没听我说么?白狼张凛很可能会来。”

    “张凛?他很可怕么?”

    “当然可怕啦!”莫降一边说,一边比划着,就像说书说到劲头上的说书先生,“话说,有这样一个人,他以杀人为乐,一日不杀人便一日不痛快!他最喜欢做的,就是用长枪在别人身体上开出几个洞来,看那殷红的鲜血浸透长枪的枪缨——前些日子,在摘星楼,张凛把一个人的肚皮挑破,然后把那个人的肠子钩出来,再用脚踩住那人的肠子的一头,逼着那人匍匐着往前爬,直到那人肚子里的所有内脏都被拽出来流了一地,张凛才狞笑着结果了他的性命——这样一个人,你说可怕不可怕?!”

    “呃……我不信!”

    “你不信?”莫降诧然道:“为什么?”

    “虽然我之前也曾听说过他的凶名,也知道他的事迹,但是我却认为,杀人不是他的本意,他也根本不像传说中那般凶残。”刘芒抬起头,眼睛盯着虚无缥缈的夜空,似是在脑海中构建张凛的性格,一边构建一边描述道:“在他的心底,一定藏着深深的恐惧,他如此弑杀,只因为他害怕,他只想用骇人的罪行来掩饰心中的恐惧……”

    “喂喂!”莫降不满的打断的刘芒的话,“听你的意思,你跟他很熟?”

    “不熟啊。”刘芒茫然的摇摇头,说着,她的目光又涣散起来,隐隐之中,似乎反倒有那么一丝期待了,只是,却不知道这小丫头在期待些什么……她喃喃说道:“我都没有见过他,不过呢,我倒是很想……”

    “那你的语气还这么笃定,好似他杀人之前都要先向你禀报自己的心理活动一般。”

    “如果是这样,也未尝不可啊。”

    “什么未尝不可?”

    “如果他肯同我说话。”刘芒深吸了一口气,以神圣庄严的语气说道:“那我便回以光明神使者的身份,用光明的力量,洗净他心中的暴戾……”

    第20章 深夜来客

    更新时间:2013-03-23

    好说歹说,莫降总算把刘芒劝回了房间。

    在回门房的路上,莫降心中惴惴难安,每每回想到刘芒在说起要感化张凛时眼神中那明亮的光华,莫降心头就是一阵忐忑,他不知改用偏执还是狂热来形容那光芒,只是喃喃说道:“张凛大侠,依我看,这相府您就别来了吧……”

    这时,夜已经深了,在相府内来回巡逻的护院也多了起来,就在这些人当中,莫降甚至还发现了宫中禁卫,他猜测这些禁卫是也先从宫中抽调的人手;另外,莫降还看到有许多护院趁着夜色在相府内重要的路口忙碌,仔细观瞧便发现她们是在布置陷阱。看来,为了防备张凛,相府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就等那头狂妄的白狼冲杀进来,撞进这天罗地网里。

    “张凛大侠,依我看,这相府您就别来了吧……”莫降苦笑着重复道。

    莫降回到门房的时候,发现德木图已经走了,而门外也没有了灾民的哀求声,却不知是灾民散去了还是听从了莫降的劝告,打算等明日宰相大人出府的时候再来。那几个护院仍旧围坐在方桌旁,比比划划谈天说地,对推门而入的莫降看都不看一眼。莫降无奈的摇摇头,到自己的小凳上坐下,拄着下巴发呆。

    虽然说他现在的任务是值夜,防备张凛,但是莫降心中最关心的,还是关于“十三羽翼”的蛛丝马迹。想来想去,他觉得要破现在这个危局,就必须顺着断掉的线索查下去,从现实来看,也就是想办法混入宫中,彻查关于千古第一痴情大太监朴不花的一切。可是,要怎么才能入宫呢?现在自己有值夜的任务在身,想夜行是没有机会了;那白日呢?白日进宫?只是想想,莫降就觉得不太现实——以他公开的身份,根本没有资格进入大乾帝国的统治最中心——那么,就需要换个身份了,换个什么身份好呢……想着想着,莫降的意识逐渐模糊了,慢慢的,他就在一干护院的议论声中进入了梦乡……

    恍惚之中,天似乎亮了。

    莫降拖着疲倦的身体来到了人声鼎沸的大街上,刺眼的阳光让他睁不开眼,一线缝隙也不开。他虽然难以适应,却无可奈何,只能听到嘈杂的人声,隔着眼皮看到红彤彤的人影轮廓。

    要辨别那些人的身份,只能通过声音——孩童的哭喊,病人的呻吟,灾民的哀求,还有路人的议论纷纷,在这混乱的声音里,莫降找不到一个熟悉的声响。

    “压抑么?那就怒吼吧!”一个声音在他混沌的脑中炸响。

    莫降一愣,恐惧便袭上心头——“离开这里!”——他想着,拔腿便跑,可双脚却像是灌了铅,越是想快跑就越迈不动步子,他唯一能做的,之能是被人潮拥挤着前进。

    因为挣不开眼睛,所以莫降也不知道自己被挤到了什么地方,只是,周围忽然变得安静下来,再没有鼎沸的人声,在没有那诡异的声响,再没有拥挤的人群,在静下来的一瞬,莫降听了下来。恍惚之中,他感觉到一个人端坐在他的对面。莫降看不到他的相貌,却能感觉到他身材矮小,相貌猥琐,手中拿着浮尘,用一双阴狠的眼睛盯着他看,在他的身旁,错落站着数个黑影,高矮胖瘦各不相同,莫降细数一下,加在一起多不少正好十三个——“十三羽翼!”——莫降大惊,他探手入怀,却找不到那柄匕首,就在他慌张的时候,一道闪电凌空劈下,将那十三个影子劈成了粉碎,不,那不是闪电,而是个人,是个擎着长枪的武者——那一枪,威力如雷!莫降想看清那武者的相貌,奈何却睁不开眼睛,他无法再忍受这目不能视的痛苦,大喝一声……

    刺眼的灯光一瞬间冲进莫降的眼帘,模糊的视线里,莫降依稀分辨出来,自己仍旧在这门房之内,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个梦……等等,这门房的气氛怎么有些不对,到底是哪里不对呢?莫降使劲甩了甩脑袋,思维和视线逐渐清晰起来——而后,莫降便呆住了。

    此刻,莫降也明白了这屋内的气氛究竟是何处不对劲……

    安静,太安静了。

    方才一直在高声谈论的护院们突然都噤了声,他们仍旧保持着方才谈话时的姿势,一动不动,眼珠也不眨一下,仿佛什么魔力让他们化成了雕像。

    只有那一抹灯火,仍在不知疲倦的跳动着,时而发出哔哔啵啵的声响。

    忽然,那火苗一暗,一股劲风吹进屋内。

    莫降猛的跳了起来,调息凝神,他双目一凛,目光锁定一个人影。

    来者好似一阵旋风,飞快的围着方桌转了一圈,油灯因风熄灭,屋内陷入一片黑暗,莫降也因此失去了对方的踪迹。

    “谁?”莫降沉着嗓子问。

    “不是你要等的人,但也是你要等的人。”那声音十分尖利,好似金属互相时摩擦发出的噪音,直让闻者牙酸欲碎。

    “别打哑谜,报上姓名。”莫降喝道。说话的同时,他小心移动着脚步,全神贯注倾听着,不肯放过一点声音。

    “诸子之盟,其火荧荧,唯我一子,八面威风。”

    莫降闻言,心中一凛,但是嘴上却道:“我说了,别打哑谜!”

    “黑左车,何必要装糊涂呢?”

    “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尽管隐约猜到了来者的身份,但是莫降却不打算相认,因为他现在无法断定此人是组织派来的支援还是敌人别有用心的试探。

    “黑左车,只因被‘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