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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狼第6部分阅读

    实生活中一名卑微的木匠师傅。

    而他还有一个不为他的主人所知的秘密,这一秘密如果被知晓的话,他会被立刻解雇。

    他是一个孟什维克的热烈支持者,他私下里很是鄙视那些贵族阶层和他们的寄生生活方式。他坚信俄国的未来将依赖于民主和自由,这一时代潮流终会到来,不管沙皇愿意不愿意。所以当赤色分子占领了圣彼得堡后,他不是那些兴高采烈的人当中的一个。

    “相信我,杰克伯,”他的父亲总是喜欢这样说。“我们会为这红色的狂热付出代价的。我们需要一个新俄国,但不是这样一个新俄国。”

    对这场红色革命,再也没有人更比斯代尼斯拉斯·麦辛斯基惊愕了。这就象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冒出一股龙卷风,因为长期以来孟什维克一直是要改革俄国的生力军。而列宁的布尔什维克也非常明了这点,所以任何东西,只要对他们的这场所谓的革命有威胁,都要被无情地粉碎。

    终于有一天红军来了。三个人带着步枪。

    他们顶着刺刀将斯代尼斯拉斯押走了。他怀孕的妻子和孩子不知他生死如何,直到三天后,他总算被放回了家。他人被打得遍体鳞伤,手臂也被折断了。他还算是幸运的没被喂一粒子弹到颈脖里,但这一天迟早是会来的,而斯代尼斯拉斯也清楚这点。

    所以斯代尼斯拉斯和他的妻子收拾东西带着他们的儿子,驾着亲戚送给他们的马车出发去爱沙尼亚。杰克伯父母东凑西借的一点钱刚够买上从塔林出发去纽约的船票。

    这是个艰苦的严冬旅程,而那强猛的东风更是雪上加霜。那纵帆船被二十英尺高的巨浪不住地冲击着抛掷着,底舱里移民们受尽了磨难。在第五天,娜蒂亚·麦辛斯基早产了。

    斯代尼斯拉斯不仅失去了一个孩子,还失去了年轻的妻子,当两具尸体被葬入海中时,年幼的杰克伯忘不了他父亲那孤寂凄凉的表情。这个漂泊者深深地爱着他的妻子,他失去了她以后,人再也没能恢复到从前的样子。他父亲的一个朋友曾告诉过杰克伯,失去一个年轻美丽的妻子对一个男人来说,就是一个无法弥补的创伤,而他也深信这一点,只要看一下他父亲那一年比一年更沉郁孤僻的样子便能证实。

    在大萧条来临之前,斯代尼斯拉斯和他年幼的儿子在美国的生活确实是稳定改善了。他定居在布洛克林里一个叫布莱顿海滩的地区,那地方也被叫做为小俄罗斯,因为那潮水般涌来的俄国移民的缘故,都是为了逃避沙皇、列宁以及之后斯大林的暴政统治。当斯代尼斯拉斯离开处所去工作时,他托了个年老的大婶照顾他的儿子。

    在爱丽丝岛上的第一天,象数千个从东欧和俄国来的移民一样,斯代尼斯拉斯·麦辛斯基将他的姓改成一个英国风格的,麦西。这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移民办事人员的不耐烦和搞不清怎样拼写那波兰名字,另外也是因为他在一个全新生活开始之际的信仰,一种摆脱往日晦气的祈愿。

    还是很年幼的时候,杰克伯·麦西就被证明是学校里一个用功的学生,但最最让他喜爱的就是坐在他父亲的脚旁,倾听着那些他的俄罗斯家乡的轶事。关于刺杀亚历克山大沙皇以及那无数次由学生和工人发动的想要建立民主秩序的浪潮,而最后一次次地被沙皇无情地镇压下去,这都是要比布尔什维克革命早很久的事,那个时候共产党胚胎的影子都不知在哪里。斯代尼斯拉斯讲述时的语气是如此的痛切感慨,所以他儿子长大后对他家乡拥有着火一般的兴趣热情也就不足为怪了。

    之后他又从逃亡组织办的报上了解到赤色分子是怎样把整个村庄迁移到西伯利亚去,杀死任何有碍他们权力欲望的人;数百万个富农又是如何被凶暴地铲除掉,因为他们胆敢对斯大林的土改政策发出反对之声。整个家庭会被连根除掉,村庄被毁掉或遭强行迁移放逐,数百万个人被枪毙,就为了一个人把持权力的欲念。

    当大萧条加剧时,斯代尼斯拉斯再也找不到工作了,绝望之中的他从不抱怨美国,却是怨恨那些逼着他逃离故土的赤色分子。当生活变得更加困苦,令他更难以抚养他的儿子,而住所又变得更挤更脏时,他迁入了教会的贫民所,他和他的孩子得排着长队领一份慈善机构发放的汤。

    对年小的杰克伯来说,最黑暗的时刻是他十六岁时的一个冬天下午。

    一天他从学校走回家里,看见他曾经很清高的父亲站在一个街角,手持着一块牌子,上面是他写的歪扭的字:“我是个一流的、诚实的木匠。恳请给我一份工作。”

    杰克伯看了真是心如刀绞,要知道那是他挚爱着的父亲,现在竟沦落到这般屈辱的地步。这真的是最后一根可抓的稻草了。那天他立志他要成为一个富人,他的父亲不用再去乞求工作。

    但斯代尼斯拉斯在他四十五岁生日的那天就死了,一个心力交瘁、意气挫尽的人。

    麦西自己也从来没成为一个富人。他化了比他想象中还要长的时间才立足下来。当大萧条结束后,他找到的都是些零碎工,刚够填饱他的肚子。他在耶鲁大学的夜校里才读了一年书,便拿到了一张语言系的本科文凭。他所付出的便是他自己辛勤的汗水。然后在1939年,令他同学不胜惊讶的是,他加入了军队去做一名军官候补生。

    珍珠港事件后,在军队里,只要稍加留意把握,有许多快速提升的机会。但麦西更注重于实干。美国参战后不到六个月,他便跟着爱伦&61472;;&61655;;&61472;;杜勒斯的战略情报局(oss)在一起,以瑞士作为基地,筹划着深入德国占领区后方的侦察任务。

    战争结束后,美国人很快发现她的前俄国盟友现在变成了敌人。

    战争期间,美国情报机构对克格勃的情况还一无所知,对苏维埃边境线后的状况也是如此。为了急于收集情报,那些日益增多的流亡者——俄国人、波罗的海人、波兰人、熟悉苏联语言和习俗的年轻人——被从欧洲的各个城市和战俘营里招募来,而美国人则物色他们自己里面最聪明的、最优秀的军官来训练和监督这些人。

    这份工作看起来对麦西是出奇地合适,所以战后,他仍留在欧洲,在慕尼黑工作,派遣特工到苏联的土地上进行长期的刺探活动,在日益紧张的战后气氛下,希望他们能送回苏联军事力量增扩的点滴情报。这些特工有流亡者和爱国主义者,强盗和叛变者,还有一些是那种不安分的人,在战后仍渴望着战斗,因为那场大战还没让他们过足瘾。

    有些会讲俄语的前党卫军人,他们注定了要面对长期监禁或更糟的是面对战争罪犯的死刑,就象今晚空投的这两个人,要是空投到克格勃控制的地域就可免掉所有罪名。如果他们执行了他们的任务,并能设法回到边境线这边来,他们就可获得自由身,得到一个新的身份和一份干干净净的档案记录-最好的结果是他们可以延长他们的寿命;最坏的则是在这场性命赌博中输个精光。

    杰克·麦西以铁腕无情的手段高效地、非常成功地运作着慕尼黑站,他对苏联是无比的憎恨,对他们的伎俩手法又是相当的了如指掌。在华盛顿,他是公认的最杰出的一名人员。

    麦西又听到另一记远处的汽笛声从那夜色中,从那雨茫茫的湖深处飘来,他便抬头眺望着。

    在这刺冷的一月晚上,当他有所沉思地凝视着那铅冷色的水面时,另有一件事他还浑然没意识到。

    就在此刻,在不到两千英里远的莫斯科,一些车轮已开始滚转跑动起来,兆示着一个密谋的诞生,这个密谋将耗去他的人生中这接下来的六个星期,并将这个世界拖到战争的边缘。

    麦西最后看了一眼那黑暗的湖岸,然后竖起衣领以抵寒并发动了吉普。现在正好还有点时间可以在上床前写送交中央情报局总部的报告。

    第九章

    莫斯科。

    1月13日

    临近凌晨两点,捷尔任斯基广场边响起隆隆引擎声,随着车轮的滚转,一辆埃姆卡轿车和两辆吉斯卡车相继从克格勃的总部后门咆哮蹿出。

    当这支车队朝南驶向莫斯科河时,在那辆轿车里,那名坐在前排乘客座位上的身穿便服的军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旧的镀银烟盒,“啪嗒”一声打开,抽出一支香烟。

    尤里·路金少校,克格勃第二管理局的,深知这个凌晨他执行的任务是不会受人欢迎的。当他点燃香烟,身子靠在椅背上时,不由得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三十二岁,是一个相貌英俊的男子,长着一头黑发和一张气定神闲、让人感到和善的脸。他身穿一件厚厚的黑色大衣,里面是一件灰色的便服。他的左手臂肘部以下一段都没有了,在那里接上了一个金属制的人工肢体,外面覆上了一个黑色的皮手套。

    路金抽着香烟,默默地凝视着挡风玻璃外的夜色。

    大雪在去年十一月就早早地在莫斯科降下,现在大街上雪层积得高高的,看起来这雪会没完没了地下个不停,丝毫没有放过这个已经是世界上最冷首都之一的意思,毫无减弱迹象。

    当车队通过阿巴特区,沿着冻结的莫斯科河岸折向东时,路金又再查阅了一下膝盖上铁夹纸板上的名单,上面详列了姓名和地址,一共有九个人,全部是医生,要在这个寒冷的凌晨全部予以逮捕。

    他微微地侧了下头,对他的司机说道,“下一个路口我们要左转,帕沙。”

    “是,长官。”

    司机帕沙·库昆库中尉是一个敦实的蒙古人,年纪三十多岁。他的那张黄肤脸和肌肉发达、彪悍威猛的体形常会使人会心地想到那种在蒙古大草原上稳坐在四蹄奔腾的骏马上的骑手,而不是眼下驾驶着四轮滚动的轿车司机。

    当路金抬眼扫了一下外面冰天冻地、空无一人的大街时,独自坐在后排座位的那名随员将身子凑向前来。

    “少校同志,我可以看看那份逮捕名单吗?”

    波里斯·乌卡辛上尉要比路金年轻些,刚刚一个星期前分到他的办公室来。路金反手将那夹纸板朝后递给他,后座的座位灯“啪”地打开了。

    过了片刻,乌卡辛说道,“上面讲,这些医生都是克里姆林宫的内科医生,从名字上看,至少有五个是犹太人。该是我们跟这些犹太佬刀光见血的时候了。”

    路金转过头去,乌卡辛的脸上浮着狞笑,煞有介事地横眉怒目,那张薄薄、冷酷的嘴唇流露出一种凶残的本性。路金立即对这人产生了一种反感。

    “准确点讲,是六个犹太人。”他冷冷地回答道,“不过这跟他们是不是犹太人无关,你要知道,乌卡辛,他们还未被审讯过,究竟有没有罪还不知道。”

    “我父亲说了,斯大林同志相信这些著名的医生都参与了一个阴谋,企图毒死克里姆林宫的一半国家领导人,他怀疑他们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

    路金仰头朝冰冷的轿车厢里吐了口烟,乌卡辛的父亲是党内的高级领导人,在克里姆林宫有很多的朋友。路金语露轻蔑地说道:“你父亲讲的只能代表他自己的意见。至少到目前为止,法庭还没有作出判决;要说一个医生怀有这种恶意我还相信,可是九个?哼,只有神智错乱的人才会相信。”

    路金摇下车窗,一股刺冷的寒风扑在他的脸上。他将余下的香烟弹指射了出去,然后又摇上窗子。

    车后座,乌卡辛语气冰冷地说道,“我可以谈谈我的一点意见吗,路金少校?”

    “要是你认为很有必要的话。”

    “我认为你的言论带有点诬蔑,而且侮辱到了斯大林同志,我父亲所讲的只是重复斯大林所相信的事实,所以你最好搞清楚。”

    路金还未及回答,旁边帕沙不无憎厌地朝后视镜里的这个上尉翻了一眼。“为什么我们这里老是分来这种混帐的货色?”

    乌卡辛勃然大怒,他对路金说道,“你可听到了,少校。这个人在侮辱我,他居然这样对待一个军阶比他高的上级。你要向上头汇报,要是你不汇报的话,我自己会去反映。”

    “这个人是个蒙古人,所以在这方面就有特殊优待。你知道有关蒙古人的情况吗,乌卡辛?除了他们是红军队伍里最优秀的战士这一众所周知的事实外,另一个事实就是最难叫他们服从上命、遵守纪律了。”

    “我只知道象这种人就应该好好给他点教训。”

    帕沙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瞪着他。“你他妈的怎么还不闭嘴?整天指手划脚、神气活现的,他妈的脚都要翘到我的脸上来了。”

    “行了,中尉。”路金出言制止道。

    这个蒙古人是一个出色的警察,仗义的朋友,而且天不怕地不怕,但是路金也知道他性子火爆、桀骜不驯,再闹下去的话,他很有可能刹住车子跳下去,把这个上尉从后座拖出来揍个半死。他才不管什么军阶高低呢。再说,凌晨时分执行逮捕任务,大家本来就已经够紧张和心烦的了,乌卡辛的盛气凌人只会火上浇油。

    路金从座位上转过头去。“讲到尊重上级,乌卡辛,现在这里我是最高负责;至于我的言论,只是个人的一种看法,谈不上什么攻击、诬蔑的,所以为什么你就不能少操点心,在后面安安静静、舒舒服服地乘你的车呢?”

    他回过头来,睹见帕沙浮出一丝笑容。

    “快别笑了,中尉。再转一个弯我们就要到了。”

    第一个地址是在莫斯科河的左岸。这是一幢沙皇时代建造的老式大楼房,现在被改成了工房,处在莫斯科较好的地段。路灯照在冻实的雪地上,而莫斯科河面也冻结成硬梆梆的冰层了。路金可以看到在那冰上凿了一些洞,那是人们用来钓鳟鱼的。但是凌晨这么早还没有人跑来钓鱼。

    车队停了下来,路金钻出埃姆卡。当他点燃一支香烟时,他听到乌卡辛已经抢先跑去指挥集队了。这个上尉的脸色都紧张激动得发白了。

    这也是路金自己失策,没有想到预先把乌卡辛支在一边,但他还是禁不住被他的这种抢越行为弄得有几分恼火。这种人举止傲慢,靴子擦得雪亮,正统观念,而做事一切喜欢从书上照搬。路金看见其他人从那宽大、尖头的吉斯卡车后车厢鱼贯般地跳下,帕沙也跑了过来,一边不住地搓手驱寒。

    这个蒙古中尉鼻子哼了声说道,“这个狗东西已经搞得我头痛了整整一个星期了,尤里。你就不能想法子把他调回原来的地方?”

    “我恐怕目前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是他父亲安排了他这个位置。所以奉劝一句——从现在起你要管住你自己的性子,还有你的嘴巴。怎么样?大家都准备好了吗?”

    “都好了。”

    “那好,开始行动吧。”

    路金走近工房楼前门按响了十八号的门铃。他看见那结霜的窗玻璃后面亮起了灯光。

    克格勃人上门通常喜欢破门而入闯进被捕者的家里。这样一下子就让犯人处于惊吓失措的状态,人软了下来,审讯起来也好办多了。但是路金宁愿采取比较文明的做法。一般见了被告,会跟他宣读他受到的指控。名单上第一个名字是雅科·拉帕波特医生,是一个病理学家。

    一个穿着睡袍的中年女子开了门并探出头朝外张望。她的头发裹在一顶卷边的网线睡帽里。“什么事?”

    “非常抱歉,女士。拉帕波特医生在家吗?”

    那女的还未及回答,路金听到她身后的走廊传来问话声。“什么事,莎拉?是谁在这个时候来敲门?”

    问话的那个人肩上披着件大衣出现在门前。他穿着睡衣,那连腮的雪白胡须使他看上去极具学者风度。他用双手戴上眼镜,朝外张望着街上的卡车和其他人,然后再看着路金。

    “你们是什么人?来这什么事?”

    “是拉帕波特医生?”

    “我就是。”

    “我是路金少校。我接到了任务不得不通知您根据克格勃第二管理局的命令您被拘留了。如果您能配合穿好衣服跟我一起走的话我将不胜感激。最好穿暖和点,外面很冷。”

    这个医生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这一定是弄错了。我根本就没犯什么罪。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