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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上河图第13部分阅读

    赵桓笑道:“这是自然,赵卿为朕之股肱,朕信而不疑。”

    见赵鼎就要退下,赵桓反倒将他叫住,拿起适才放在几案上的纸稿,向他笑道:“卿等来前,朕却正在看赵卿的新词,朕很喜欢。”

    说罢,又拿眼去看了那词稿几眼,脸上笑容却是慢慢收了,轻声吟道:“香冷金炉,梦回鸳帐馀香嫩。更无人问,一枕江南恨。消瘦休文,顿觉春衫褪。清明近,杏花吹尽,薄暮东风紧。”

    赵鼎面色微窘,这首小词格调不高,原是伤怀感时之作,士大夫之间传诵吟哦就罢了,居然还有好事者递到皇帝眼前,着实让他觉得有失大臣体统。

    却见赵桓脸色凝重,叹息道:“朕知道,这词作于扬州事变之后,当是赵卿伤感国事,激愤之作。”

    “啊?”

    赵鼎的眼睁的老大,心中诧异莫名,不知道皇帝怎么把一首春花雪月,伤时感怀的婉约词,理解的如此偏差。

    他正自惊异,赵桓也不理他,只又道:“更无人问,一枕江南恨。只此两句,扬州之变凄惨情形仿佛历历在目,朕心也觉侧然。”

    除了赵鼎之外,旁人哪里知道他做词时的心境。

    他自己不便解释,旁人自然对皇帝的分析大加赞同。各人议论纷纷,提起扬州变化时,金兵万余人在长江边上大杀特杀,尸体横列整个江岸,江水为之血红一片。

    而积累的大量物资,甚至留存下来的宫室仪仗,典籍物品,粮食甲仗,也是损失一空。

    各人不便公然指责赵构,话里话外,仍然是将矛头指向于他。

    赵鼎心中觉得冤枉,只是眼前话头说开,他此时纵是有天大胆子,也是不敢否认了,看着唾沫横飞的同僚,心中只是哭笑不得。

    张浚适才失了面子,哪肯跟着皇帝赞赏赵鼎的诗词,只一直拿眼去看赵鼎,见他神色有异,他也是聪明绝顶人物,一瞬间已知赵鼎被皇帝阴了一道,心中畅快之极,忍不住面露微笑。

    赵桓知道此事已经定局,当下概然道:“朕意已决,除了赵卿的词,当派翰林四处搜寻,凡有提及讽刺时事的,不论写的如何,一律刊印成册,四处颁发。”

    说罢,将几案上的一个小册子拿起,命人递给诸人观阅,笑道:“这是最近朕身边近侍搜罗来的,朕看,虽然格调平仄未必多好,只要有益于民心大局,便可多多刊印发行。”

    李纲接过一看,翻了几页,只见开头的几十首词,全是赞颂富平之战大捷,皇帝亲征威武,不乏过度溢美之词,而且显然不是精心雕凿,很多都是平平之作。

    只是他与赵桓心思相同,觉得只要能鼓励人心,就算是意境稍差,却也不必强求。

    皇帝与李纲都赞同此事,其余各人虽觉得不妥,却是一时想不出来哪里不妥,也只得罢了。

    见各人都无意见,赵桓很是兴头,当下又道:“除了诗词,朕也有明文诏书,一同刊印,还需多编话本小说,甚至以白话配画,于坊间田头,四处发行。总之朕要天下人都知道,朕决心已下,绝不允许胡尘南下,辱我华夏!”

    由李纲带头,房中各人心思各异,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一起躬身行礼,用整齐划一的声音向皇帝道:“陛下圣明。”

    第三卷 经略关陕(27)

    此事议定,赵桓却又突向赵鼎问道:“听说赵卿在来长安前,还曾遇着一件大事?”

    赵鼎微一愕然,然后方才醒悟,向着赵桓答道:“陛下说的可是刘韩相争的事?”

    赵桓点头道:“不错,就是此事。朕听说一些,不过其中细节,还要赵卿讲说。”

    这件事已经随着赵鼎西来而传遍天下,皇帝知道也不足为奇。只是当着这十余名朝廷亲贵大臣,被皇帝问到这样的光彩事,赵鼎心中委实高兴。

    他兴奋的脸上发光,声音也稍稍提高,向着赵桓道:“这件事先是因着刘光世的部将王德擅杀韩部士兵,韩世忠闻信大怒,派兵占了建康府府衙。臣听闻此事,立刻奏报了建炎天子,先逮王德,然后下诏斥责韩世忠,再将王德交有司治罪,明正典刑。如此一来,诸将震动,全军悚然,不敢再多生事端。此事解决之后,臣便接到了陛下召见的诏书,建炎天子也无甚话说,臣便立刻上路,赶来长安。”

    “哦,原来如此。”

    赵桓的神色并没有赵鼎想象中的那么高兴,只是淡然答应一声,然后眉毛紧锁,不再做声。

    赵鼎神情尴尬,不知道皇帝为什么突然郁然不乐。

    其实赵桓倒没有他想的那么小气,只是自己突然想起一事,一时走神,忘了还在与人说话。

    他年轻时看过不少笔记野史,记得赵构是因为扬州事变时匆忙出逃,又匹马过江,冒了风寒,从此阳痿。

    而在逃到临安后,因为部下对他很是失望,竟是发生了一场军事政变,后来还是在韩世忠和刘光世等人的相助下,出动大军,剿平了叛平。

    这一场叛变事件过后,赵构对武将再也不敢放纵,宁愿放弃北方,也不敢让武将做大,这一次兵变也是极重要的原因。

    赵桓隐约记得此事,却只是想不起来细节,何时爆发,会发展到如何的程度,他心里殊无成算。

    他也感觉到,自他到来后,这个世界的历史发展轨迹,未必会照着以前的方式来进行,很多地方都会改变。

    比如眼前的这些大臣,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站在此地。

    他低头想了半天,只是不得要领,也只得暂且放下。

    座椅旁的炉火噼啪做响,火星四射,薛强急忙上前,一面加上几块木炭,一面轻轻咳了一声。

    赵桓一惊,抬头一看,方想起来赵鼎还在等他说话。

    因笑道:“适才想着年后的战事,还有物资备办,财赋是不是足用,偏九弟那边还有这些事端,到教朕很不放心,一时想的呆住了,赵卿莫怪。”

    赵鼎很是感动,连连躬身,答道:“臣岂敢。”

    张浚上前道:“陛下,陕州华州潼关等地,年后必定可以一鼓而下,甚至女真人会不战而走,陛下不必忧心。”

    “哦,卿何出此言?”

    “背河守城,没有成功的道理。况且女真人擅野战而不擅守城,精锐又调到河东、河北,江准各路,完颜娄室再强,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咱们在富平战后没有拿下关陕门户,不过是因为力战之后,士卒疲惫,并不是拿不下它。”

    “虽然如此,仍然不可大意。朕不懂军事,凡调兵遣将,出兵征战一事,张卿需与其余枢密商议,然后由平章军国事决断之后,朕自然应允。”

    赵桓在军事上,确实并不通晓。在富平战时,虽然提出建议,奠定胜局,却丝毫没有觉得自己是什么军事天才。

    军事制度,政治经济,法律文教,这些才是他需要过问的。至于具体的战事安排,如何进兵,分路把守,训练士卒,这些向来只交给专职的官员去做,他从不过问。

    对张浚的这个回答,前半部分倒是和以前一样,后半部份,委实教这个签书枢密郁闷。

    原本大权在手,万事顺心,皇帝来后变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到得此时,不但身边有一个怄气的赵鼎,头上还压了一个资格更老,威望更足的李纲!

    他无声的叹一口气,知道皇帝虽然还是信重,自己手头的权力,却是越发小了。

    当下只得应允了,扫一眼李纲和赵鼎二人,自己退到一边坐下。

    赵桓又与诸人闲谈一气,因见天气已晚,便道:“天寒地冻的,诸卿宜早去,明早朕便回长安城内,到时候再召集全部大臣,一起商议大事。”

    几个大火炉劈里啪啦的响着木炭的脆响,皇帝与诸臣同处陋室,语笑欢然,全无隔阂,这样的场面,纵是东京危急时,也是从未有过。

    是以赵桓一语即出,诸臣竟是觉得不舍,只觉得若是皇帝早一些如此行事,大宋也不会落到现下的这个境地。

    当下由李纲带头,众人向皇帝行了一礼,然后鱼贯而出。

    待第二日天色微明,赵桓已经起身,在几千御前班直亲军的护卫之下,直入长安城内。

    城池四周居民,都是得他令旨,才得赈济,百姓知道之后,心中感激,虽然戒备兵马很多,还是有十数万百姓远远跪下,山呼万岁。

    赵桓面无表情,心中感叹,中国的百姓当真是善良之极,只要有一口热饭吃,便对统治者歌功颂德。

    他在城中的居处,是由原本的经抚府邸改建。因为逢着战乱,赵桓严旨不得浪费,所以整个府邸格局基本上没有改变,只是将原本的正堂房檐顶部,换过了黄瓦,除此之外,再无改变。

    待他骑马得到府前时,数百名文官武将,都已在行宫外等候。

    赵桓微微点头,脸带笑意,看到李纲跪在马前时,甚至跳下马来,亲手将李纲扶起。

    他由正门进入,而群臣只能由偏狭的侧门挤入,虽然这所谓的宫室只是由官衙改变,一应的规矩却是丝毫不能改动。

    待他在原本的关陕经抚正堂坐定时,看着那些虽然简陋,却是鄣显着皇室风范和威严的明黄器物时,又见着群臣在自己身前山呼拜舞,哪怕是李纲那样的年纪和地位,也全然不能有一点怠慢。

    他不禁抚须苦笑,心道:“皇帝之贵,就在如此乎?”

    这一年,他经历了许多辛苦,甚至亲临战阵,危急存亡常常只在瞬息之间;这一年,他成功的自北国逃回,重新执掌大权,确定了一场对女真人主力的胜利;这一年,他巡幸各地,接见官员,迅速的进入了角色,甚至开始接触并了解到这个时代的许多不足,并开始致力于改变。

    而这种种波澜壮阔的一切,反映在史书上的,则只有短短几句:建康四年冬,皇帝车驾御长安,改长安为府,拜李纲为平章军国事,朱胜非、谢亮为左右仆射,张所、傅亮参知政事、张浚、赵鼎执掌枢密。

    是时,皇帝巡幸关陕川中各处,始有求变之意。

    (第三卷写完了,下面的第四卷,会更细化,写法上也会稍做改变,同时,也会改变章节名。

    对未来的写法,我已经有了大致的脉络,请大家到时多提意见吧。

    这本书,大概会在月末左右上强推,上架也应该是在下月了。)

    第四卷 第001章 秦桧南归

    大队的骑兵在北国的平原上奔驰,鲜艳的战旗迎风招展,坚硬的马蹄踩踏在冬日的硬土上,发出一阵阵沉闷钝响。

    “好了,且住。”

    打头的军官是一个女真猛安,头上一顶黑白相间的貂皮帽子戴的齐整,身上的衣袍束的极紧,虽然长途奔驰,也是丝毫不乱。

    他挥止队伍之后,回头打量着落在身后老远的一支队伍,隔的太远,怎么也看不清楚。他无声的笑了一笑,先是整理了一下自己下巴上暗黄铯的胡须,然后跳下马来。

    他极想伸个懒腰,只是当着部下却无法如此,只得强行按捺,将双手按在自己腰间,看着几百名骑兵乱纷纷下马。

    也不需他吩咐,自有一些老成的军官督促,众骑兵立刻牵引着战马,整理搭扣,喂食草料,自己也拿出皮囊,取出干粮,就着冷水吃饭。

    过不多时,落在后头的小股队伍终于赶了上来。

    这一伙人,除了大半的女真骑兵外,还有十余名汉人官员,被女真骑兵包夹在队伍中间,虽然身着官服,一个个官帽歪斜,衣袍不整,狼狈之极。

    那女真猛安面露讥诮之色,挥手令道:“来人,给他们送去饭食,毡子,让他们好生歇息一会儿。”

    几个女真兵听令去了,将那伙汉官一个个扶下马来,送上稍稍精致些的饭食,又在地上铺开毛毡,让他们坐在上面休息。

    一个女真百户站在一旁,看的只是怒气勃发,半响过后,气冲冲的向那猛安叫道:“怎么让汉狗显的比咱们女真人还高贵?”

    他带头叫嚷,其余众官也跟着叫道:“就是,也不知道上头的王爷们是怎么想的。平白放了他们不说,一路上还尽自要照顾着他们,当成大爷捧着,咱们女真人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那女真万户名叫完颜活女,其父完颜娄室,是金国万户,也是陕、华诸州和潼关等地的守将,在金国诸将中以智计谋略见长,虽然只是一个万户,其实在女真上层中的影响力,则远远超过了他的官职。

    此次放归汉官回南,原本就是完颜娄室一意坚持,依次说服了宗辅、宗瀚、宗斡、完颜希尹等宗室高层,然后奏明了皇帝吴乞买,终于得到首肯,在囚禁的汉官中精心挑选出这十余人来,放回南朝。

    完颜活女也并不赞同父亲的见解,只是他为人深沉多智,虽然心里很是不满,却并不肯在旁人面前多说一句。他是其父长子,女真这时候并没有建全官制,父死子继也是常有的事,现在完颜娄室病情加重,随时可能一病不起,在这个当口,他可不想触怒父亲。

    听到部下抱怨,他只是淡淡答道:“这件事上头自有主张,咱们只是奉命办事,说这么多牢马蚤话做什么。”

    他知道部下如此闹腾,也是指着自己在父亲面前陈说利害,喝止众人后,终又说道:“这件事我会和父亲说说看,不过能不能成,还得再说。”

    诸军官喜道:“还是大人英明,老万户虽然神仙一样,到底是老了。听说这一次放归的才是一小批,然后还要大批放回,这样可怎么得了。咱们在富平败了,北方原就有不少汉人不服,这样一服软儿,以后咱们女真人还怎么挺直腰板说话!”

    虽然对方对自己的父亲稍有不恭,完颜活女也认为对方的话很是正确,与他的心思完全想同。他面色阴沉,不由自主的长叹口气,心里对说服自己固执的父亲,殊无成算。

    歇息半响过后,此处却离潼关不远,完颜活女一声令下,各人又翻身上马。

    这一回大队并不先行,而是将那些汉官簇拥在阵中,往着潼关方向而去。

    此时已经是靖康五年的初春,新年刚过,这伙女真人却是先人关陕出发,赶到上京领命,连年也没好生过,就又被从上京赶了回来,自然是一肚皮的怨气。

    他们也不管上官如何想法,只是一直骂骂咧咧,抱怨赶路辛苦,连热食热水也没有一口,更别提美酒美食了。

    骂的兴起,更是指着中间那伙汉官大吧,女真脏话层出不穷,将对方的祖宗八代都骂上一遍,方才过瘾。

    一个汉官老者吓的脸色惨白,原本长途骑马就很难承受,一路上金兵虽然不打,骂却不曾绝口,直吓的这老头儿心惊胆战,唯恐哪天有人骂的兴起,把他从马上一把拖将下来,一刀砍了。

    他颤抖着身体,压低声音,向着自己身边的一个青年官员问道:“秦大人,他们只管叫些什么,是不是不怀好意?”

    那青年官员便是后世鼎鼎大名的秦桧,此时他脸色阴沉,咬着牙答道:“他们在用脏话骂咱们,又说上头不该厚待咱们。”

    他双眼满带恶意,嫌恶的看了一眼对方,又低声道:“有几个特别凶的,说要找机会下手,把咱们杀了。”

    那老者“啊”了一声,胡须直抖,面庞抽筋,差点儿掉下马来。

    秦桧肚里暗笑,这些天来的恶气总算稍稍发泄,他知道不能做的太过,当下又将话风一掉,安慰那老者几句。

    当下无话,天气阴沉,朔风凛洌,眼见就要下雪,带队的完颜活女心中焦急,派人来对这伙汉官勉励了几句,让他们这次不要掉队,要拼命紧跟大队。

    汉官们也知道天气要变,想到在荒郊野岭中熬夜,或是在雪地里赶路,各人也是不寒而粟,虽然有不少人双腿磨破了皮,马走的稍快就是钻心般疼痛,此时也顾不得,只得拼了老命的打马急行。

    好在各人都知道潼关近在眼前,此时辛苦一些,也好过在雪地里捱苦,众人振起精神,拼命打马,居然也和女真大队并未落下多少。

    完颜活女时不时望后看上一眼,看到汉官们一个个龇牙咧嘴,苦不堪言模样,却是忍不住发笑。

    他们在响午就开始赶路,不过一个多时辰,天色已经渐渐发黑,天空中挥金断玉般降下雪花,过不多时,已经将各人的眉眼头发染的?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