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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上河图第23部分阅读

不出来眼前的这个康王,其实内心极其害怕惶恐。

    他心中感慨,只觉得眼前此景,简直是残酷滑稽之极。

    对着一个赵构,不若对着十万金兵,更加令他舒畅。

    接赵桓诏书,破刘光世,不过是因着赵桓是正统,又不想国家陷入大规模的内战,究其实里,岳飞对此时的赵构,并无怨憎,也不知道对方其实根本就是没用地软脚虾。

    他心中若有所思,答赵构的问话却是晚了许多。

    赵构心中原本就是有鬼,此时更是吓地脚都软了。

    适才岳飞带着大队人马进寺,二话不说将刘部诸将都盘花捆了,那些亲兵言谈间,也并没有避讳旁人,都道要带回城外大营中处斩。

    赵构身边的内侍都是少年,哪里见过如此阵仗,被赶开后,便跑到赵构身前,不免添油加醋几分,将事情说地更加严重可怖。

    康王赵构原本就是胆小怕事,最最惜命的主,听得内侍们口说指划宣讲一通,当真是满头满身的冷汗。

    秦桧前来临安奉迎他与太后,这消息他也听闻得。只是对方只见太后。并不来见自己,态度截然不同,已经显出味道不对。

    此时岳飞带着大队兵马来到,明着是提刘光世并其部下诸将。谁知道是不是也要借机将自己这个麻烦顺便解决?

    再见这岳飞沉吟不语,面上更是露出不忍的表情,他越发对自己的推论信实了几分。

    当下悲从心来,惧意却是稍去。

    当下忍不住清然泪下,想到自己先做人质,好不容易全身而退。再做人质,半途逃往河北,然后以兵马大元帅的名义,挽社稷与危急存亡之间,而长兄懦弱,丢东京,身辱为俘。一朝逃回,天下人皆以他为正统。效命不迭。而自己不过杨州一败,便一蹶不振,难以支持。

    再加以苗傅与刘正彦这两头白眼狼在卧榻之侧搞事,逼的自己退位,现下看来。连性命也不可保,当真是一场荣华一场梦。转头来,却是凄惨落魄。连寻常百姓也不如。

    他一面痛哭,一边却是顿足大骂,将自己这些心里话一古脑的说将出来。

    到得此时,却也顾不得是不是对长兄不敬,或是落一个什么下场了。

    除死无大事,在一个认为自己死定了地人心中,当真是无所畏惧了。

    赵构如此一闹,刘光世却也自房中奔出,见赵构如此,便也破口痛骂。他却比赵构更加没有顾忌,当下荤的素的,一古脑儿全端出来,当真是骂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正骂地开心,岳飞只伸手在他胸前一按,刘光世立觉气沮胸闷,难以出声。

    岳飞见他瞪眼看向自己,便摇头一叹,向他道:“刘将军自忖必死,因有此举。不过将军还有家人,却又如何?”

    见刘光世面容一黯,知道自己的话有效,岳飞轻轻将手掌一松,又向赵构道:“殿下误会,臣前来,只是请刘将军过营一叙,并不是请殿下一起。”

    赵构面容一松,只觉得浑身又酥又麻,到得此时,方才是回过了一股劲来。

    岳飞又道:“今日秦相公召见众将,言道陕西事急,需得早点动身。太后与康王的仪卫物品,皆已齐备,料得不过几天,就能上路了。”

    赵构刚刚回过神来,听得“上路”一语,却又是脸色大变,摇头摆手道:“我不要上路,不要杀我。”

    刚刚说完,又是号啕大哭,对天叫道:“大哥,饶九弟一命罢。”

    岳飞又觉难堪,又是难过,当下忍不住安慰道:“殿下且放宽心,陛下友爱兄弟,殿下又对社稷立有大功,陛下怎会有伤害殿下的意思。当初郓王殿下还不如殿下今日,陛下也不是包容了。”

    赵构连连摇头,只道:“三哥与我不同,只是夺嫡不成罢了。我却是曾经登基,是大哥的心腹大患了。”

    他稍顿一顿,又道:“况且,当日父皇尚在,大哥有些事也做不得主。”

    岳飞别无他法,心中未尝不隐隐觉得,赵构这次前往长安,未必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当下只得又劝慰几句,然后慨然道:“殿下放心,东南各地诸府镇,都会以官职性命保得陛下平安。臣亦会上本保奏,殿下对社稷有功,臣等身为大宋臣民,岂敢忘之?”

    说完,便令几个小内侍将赵构扶入房内。

    见刘光世溚然若失,不再言语,岳飞也不为已甚,只是将手一让,向着他道:“请吧,刘将军。”

    刘光世浑身一震,知道此一去,便是自己丧命之时。

    他到底也是将门出身,此时此刻,并不畏惧,自己略整衣冠,然后跪倒在赵构门前,轻声道:“陛下,臣去矣,请陛下自己保重。”

    说罢起身,向着岳飞冷冷一笑,道:“岳将军,便请带我到断头处去!”

    第四卷 第036章

    岳飞也别无话说,只得略一点头,与这刘光世一同往外殿而去。

    到得大殿侧门,众亲兵看到刘光世过来,便一拥而上,要去捆他。

    岳飞摇头道:“给刘将军稍存体面,不必绑了。”

    刘光世适才强做好汉,此时又是脸色灰白,双腿也微微颤抖,听得岳飞说不绑,便用感激的眼神看他一眼,点头示意,以示感激。

    岳飞见他神情,知他害怕,微微一叹,又令两个亲兵将他驾上马车,命人好生看守了,又将其余各将一并押上,方才一同往城外兵营赶去。

    出得寺门,走了不远便是闹市,但见碧空如洗,街市上人来人往,语笑欢然,车内众人均扒在车窗边上,眼睛看向这鲜活的人间场景。

    有骑马在侧的士兵见此,便策马上前喝斥,让他们不要太靠近车窗,免得生事。

    岳飞长叹口气,向着众人吩咐道:“他们是不久于人世的人了,不必如此,让他们看罢了。”

    他脸色郁郁不欢,岳云见此,便策马上前几步,向着他道:“父亲,这些人都是犯罪当死,何必对他们心存怜悯。”

    岳飞看他一眼,知道这儿子虽然武勇过人,但是心智其实尚不能与大人相比。

    其实就是他自己,又何尝知道自己为何叹气,为何怜悯这些谋逆的犯将。

    默默想了半响,方向岳云道:“皆是国人,又是勇将,我如何不怜。况且,我儿但记一条。杀鞑子需痛快去杀,对自己国人,杀的再多,也不值得欢喜。”

    岳飞答了一声,偏头一想,只是不得要领,只得放下不理。

    众人迤逦而行,在城内时速度并不很快。只得出得城去,速度便加快了许多。

    车内诸人一片哀声,知道车行的越快。自己存活在世上的时间,便又少了几分。

    只是再远地路,终有尽时。

    王德等人与刘光世默然对坐,终觉得车身一震,却是停了下来。

    初夏时节,天气反复无常。适才还是晴空万里。此时却是几声闷雷响起。稀稀拉拉的下起小雨来。

    大车停处,明显是校场之上,车身一停,适才将各人绑起的众亲兵就一拥而上,乱哄哄将各人押下车来。

    众人知道命不长久。甫一落车,便拼命呼吸。转头四顾,希望多吸口气。多看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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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德是个粗鲁性子,此时也不知道岳飞打算要救他一命,下得车来,却仍然是泰然自若,并不以砍头为事。

    他东张西望,只见诺大的校场上站满士兵,正在操练。

    天空中雨越下越大,各人站了一会,身上衣服已经湿透,再看那些操练的士兵,亦都如此。

    只是一队队的带队军官并不叫停,众兵士亦是一板一眼的操练枪法技击之术,并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更令他称奇地是,不但普通的士兵和下级军官如此,就是那些明显是统制一级的高级军官,亦在校场上,亲自指挥操练。

    看了半响,却见众兵多半在练枪术和力气,而并不操练阵法,王德心中纳闷,一眼看去,正见岳飞骑马过来。

    待岳飞近前,王德上前一步,向岳飞问道:“将军,将死之人问一句话,可使得?”

    岳飞对他很是赏识,此时也不便说破,只含笑向他问道:“王将军有话请讲。”

    王德见他态度和蔼,心里也是高兴,因大大咧咧道:“将军军纪森严,如此豪雨如注,兵士和军官都不敢懈怠,末将很是敬服。”

    “嗯。”

    “只是将军不练阵图,末将早有耳闻,今日来校场一见,果然如此。敢问将军,若是不练阵图,临敌时,只怕很是不便。若是兵同散沙,还如何与人争战。”

    他是一个只顾做战地莽汉,且不说自己命不久矣,只是当初岳飞以万人击败已方五万人,就已经说明问题,他却偏生还问。

    岳飞哑然失笑,只觉得对方当真是憨厚。

    因正色答道:“王将军,兵法一道,运用巧妙在乎一心。战场上亦是如此,数万人甚至是数十万人对决,战前摆阵尚且有效,待双方冲杀起来,还有什么阵法可言。以飞看来,战场上两方争斗,就在乎兵士是否勇武,是否敢战,是否依命,击鼓则前进,虽前方刀山剑林,亦不敢后退,鸣金则退,虽脚下金银遍地,亦不敢稍迟半步。平日,有功则赏,有过必罚,则百战百胜,又有何难哉。”

    见王德听的如醉如痴,他微微一笑,又道:“自然,平日也要练习一些阵法,以应对敌人阵势,至于枪法箭法,奔跑力气,也需常练。与敌争战,也需百姓扶持,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这便是我的军法。”

    王德听到此时,心中又是敬服,又觉惭愧。

    刘光世决定抢掠江南百姓以充军资,以涨士气军心,他当初虽不赞同,也并没有反对。及至刘部大军祸害江南,使得无数百姓家散人亡,对刘部大军恨之入骨,骂不绝口。这些天来,他们被关在显忠寺内,不知道怎么走漏风声,每天都有无数受了苦害的百姓前来喝骂,众人听了,均是惭愧不已。

    岳飞大军将至,细作暗探都无消息,就是百姓自己组成义军,隔断两边消息的原故。

    想到这里,便将自己死的冤枉地心思收起,满是诚恳地向岳飞道:“将军的最后两句话,王德领教了,若是来生再做将军,必定也如此行事。”

    他顿了一顿。犹疑片刻,却又道:“不知将军虽是如此说,当真行事又如何?”

    话音未落,岳飞身边的几个大将一起喝斥道:“岳将军一言九鼎岂有说话不算军法不行的道理。为了军纪,连自己地母舅也不能幸免,岂是虚言!”

    王德原本就信实了九分,一听此事,当即更是敬服。因点头道:“末将省得了,佩服之至。”

    说罢退下,不再耽搁岳飞地时间。

    岳飞原也不想多加耽搁。他从军十余年,此次行军法杀人,却当真难过。

    当下挥一挥手,旁边的军法官和郐子手一拥而上,将各人分散拖开,喝令跪下。

    岳飞令人斟酒送上。让各人一一饮了。又向刘光世问道:“刘将军还有什么话说?”

    刘光世面色惨白。只是摇头。

    岳飞嘴然一叹,摆手回头,众郐子手手起刀落,一时间刀光闪烁,劈砍之声不绝于耳。不过眨眼功夫,便将刘光世等十余人全数砍做身首两截。

    豪雨如注。虽血流如浆,又迅速被雨水冲开。稀释。

    岳飞静静听完军法官地禀报,便挥手让他们退下,又令人将刘光世等人的尸体收敛,好生安葬。

    见王德与朱全二人被押在一旁,看得同僚被斩,自己却安然无恙,不禁面面相觑,只是发呆。

    岳飞原想拉着这二人到自己帐中说话,此时意兴萧索,只是向他们道:“两位将军都是勇将,死在这里太过可惜了。岳飞拼着身家性命,先保住两位性命,此刻便去上书陛下,力保二位将军。”

    王德与朱全原是自忖必死,此时逃脱性命,竟是不觉后怕。待听到岳飞赏识与保举地话语,心中感激之意,当真是无可言表。

    两人扑通跪下,溅的一头一脸的泥水,却是不管不顾,大声向岳飞道:“从此愿为将军效命,至死方休。”

    岳飞微微一笑,命人带这二人换过衣衫,自己看了一会操,又亲自校正了几个军士地枪法缺失,这才到得营中自己的大帐前,命人取来干净衣袍换过。

    他满腹心事,端坐帐中良久,先命人送上笔墨纸砚,沉思半响,却是掷笔不写。只向人吩咐道:“来人,请胡大人过来。”

    帐外亲兵依命而去,过不多时,只听帐外靴声囊囊,近得帐前。

    岳飞知是胡闳休到来,也不待他报名,便自己先开声道:“胡大人请进来说话。”

    外头胡闳休应了一声,便掀门而入。

    见岳飞端坐案前,上面摆有笔墨,胡闳休便知端底,因向岳飞问道:“将军是要下官来侍候笔墨的吧?”

    岳飞见他灵醒,便笑道:“正是。我要向陛下上书,原是自己要写,只是害怕以辞害意,反而不好,就请胡大人前来参谋帮拟。”

    “这是自然,胡某书生,百无一用,在将军帐下,此事原就是胡某地份内事。”

    这话其实是略带不满,岳飞自然明白,只是他对这胡闳休还不太了解,此时绝不敢重用,因此也只做不知。

    胡闳休原本是宣和年间的太学生,求学时便著兵书,很有名声,后来靖康初应试兵科,中优等,当即补承信郎,他是文人出身,又是以知兵闻名,岳飞在泰州任镇抚使时,就征辟他为宣抚司参议,此时任浙东招讨使,便又以胡闳休为招抚司机宜文字。

    只是两人相处时间不长,岳飞对他的才学并不很是了解,因此虽然对胡闳休在文字上很是信重,在军事上,却很少去征询他的意见,是以这胡闳休很有怨气,正是为此。

    待胡闳休将笔墨磨开,岳飞轻声向他道:“此次上书,有几件事。一,是请调陕西,女真人就要动手,我以数万大军坐食无事,岂不惭愧。第二件事,请陛下千万不可伤害康王,并且皇帝无储,请立康王为皇太弟。还有,就是请加派文官,为招讨司参谋、参议、机宜文字、书写机宜文字、干办公事,检点医药饮食等员。再有,便是乞饶王德等二人性命。”

    他面色如常,悠悠然说完,而胡闳休坐在他的对面,却已是惊的呆了。

    第四卷 第037章

    半响过后,方向岳飞道:“将军,此事不妥啊。”

    岳飞微微一笑,伸出手去,将他面前的墨砚捡起,轻轻研磨。

    他这砚台,是得自原本宋朝名臣韩琦的铜雀台砚,韩琦得砚之后视若珍宝,赋诗一首赞道:“祁城宫殿已荒凉,依旧山河半夕阳。故瓦凿成今日砚,待教人世写兴亡。”

    宋人重得自铜雀台取来的材料所制成的石砚,也是取其兴亡替代的警惕之意,而韩琦得此砚时,韩氏家族正是宣宣赫赫之时,宋室江山虽然说不上与强汉盛唐相比,却也正是盛世景象。

    谁能想象,不过几十年时间,过半国土落入人手,而当年的名臣世家,豪园大宅,也只落得个风吹雨打去罢了。

    岳飞含笑不语,只是轻轻研墨,这胡闳休是何等样人,岳飞没有明言,他又如何不理解眼前这个将军的意思。

    他心中感慨,向着岳飞沉声道:“兴亡替代,朝廷更迭,千载下来不知凡已,而人间富贵更是不可常保,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将军愿挽社稷,并不在乎自己一家的功名富贵,这道理,闳休懂了。”

    岳飞轻轻点头,眉宇间终稍稍露出倦意。

    他将手中的砚石放下,忍住了到嘴边的呵欠,只向着胡闳休道:“既然大人明白,那么也不必为岳某人多想,陛下现在励精图治。思谋收复故土。甚至直捣黄龙,这话是陛下初回陕西时说的,岳飞时时刻刻都记在心头。既然陛下有这样地心思,做臣子地如何敢因为自己的功名富贵去趋利避害?有话不说,成甚样人!”

    “是是,下官明白,这便写!”

    胡闳休此时终于完全敬服。对岳飞心中仅有的那种距离也完全消弥。自投入岳飞部下来,对方部队的军纪军法之森严,部队的善战死战,对百姓的秋毫无犯,都已经渐渐明白,为什么岳飞部下对他死心塌地,以死效力。

    他当初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