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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上河图第32部分阅读

    挥着民壮的正是枢密使张浚,他只穿着灰褐色的长袍,头戴软帽,腰跨长刀,在几个亲兵的护卫下,率领着枢府上下,统一指挥着城内所有的民壮。就在他不远处,有着精选出来的两三万人的精壮男子,身上穿着形色不一的衣袍,手中拿着七拼八凑得来的各式武器,正在乱哄哄的列队,而几十个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禁军军官,正在大声训话,向这些人传授着最简单的格斗技巧,以期望他们在一会上阵搏杀时,能在丢掉性命之前,尽量的多杀伤敌人。

    各级军官心里都是明白,百姓没有经过训练,此时凭着卫国的热情和对皇帝的忠忱之心,愿意上阵作战,而一旦真正接触到残酷的战场景象,则很可能因为几个人的崩溃而影响全部,所以只得尽量多鼓动宣讲,又将民兵分成几部,一部一部的上城消耗敌军,而不是一拥而上,以防止突然出现的慌乱导致全部溃散。

    赵桓眼看此景,心里的信心却并没有增加多少。这些紧急征召的民壮,只有一时之勇,而没有军人的坚韧,格斗技巧倒也罢了,在战场上百折不挠,看着同伴人头飞起鲜血四溅而若无其事的沉着坚毅,却不是一时的血气之勇可以得来的。

    只是宋朝还不禁百姓习武和携带弓箭,民间虽然鄙薄军人,仍然有些上古汉人的尚武遗风,是以强敌来攻,百姓商堪一用。

    若是到了明朝,那些彻底堕落的汉家后人,被几个清兵就能撵的几万汉人抱着鼠窜的无胆无能无用之辈,在扬州面对屠杀却不敢反抗,眼前的这些宋人,还尚且称得上是汉家儿郎。

    他正自沉思,看着眼前的大臣与武将们竭力安排,准备抵挡敌人的下一波进攻,耳边却突然有人道:“陛下适才说侥幸才能守住长安,以臣之间,长安必定可以守住,无需言是侥幸。”

    这人的声音很是陌生,却不是赵桓熟悉的大臣或是身边的武将和卫士,他讶然转身,注目去看,却只见一个着道袍的中年男子,正跪伏在自己身前,看皇帝拿眼看他,却也不慌,赤脸的脸庞上露出一丝微笑,却并不言语。

    赵桓看他神情,却显然是对方认得自己,只是他在脑海中搜索半天,一时竟是想不起来。

    因此并不敢先说旁话,只得道:“你说长安一定能守住,是何道理,速速讲来。”

    那道装男子先是面露诧异之色,然后只得低下头去,碰一下头,答道:“这也并不是臣的见解,是臣的小友所言,若是陛下想知究竟,可召他到这里询问便知。”

    因着城头战事紧急,又都是忠忱的军人和大宋百姓,赵桓的身边只留了十几个侍卫,赵桓又一直混在军人和来往运送物资的百姓中间,就近观察,是以这个道人打扮的百姓,竟能混迹到皇帝身边。

    而此时听了皇帝与他的对答,显然是皇帝并不认得此人,几个侍卫立刻上前,因对方是来献计,便留着几分客气,只用身体在这人与皇帝中间隔开,然后向他道:“枢密使张大人就在城下,你这汉子好不晓事,竟然敢混到陛下身边胡言乱语。若不是这个时候,一定拿问治罪。”

    第四卷 第051章 潼关大战(17)

    话音未落,康承训转回头来,却是愕然道:“姚将军,原来是你。”

    那道装男子听得他说话,抬头一看,便笑道:“原来是康将军,当年东京一别,可有三年多没见了。”

    康承训点头道:“当日我跟随陛下北狩,听说你一夜跑了几百里,然后便出家不问世事。前次刘光世造乱,临安能守住也是你的功劳,为什么不肯奉诏来见陛下,今天才出来。”

    他们一问一答,早听呆了赵桓身边的少年侍卫,他们虽然年纪轻轻,到底班直子弟是军将世家,康承训与这道装男子的对答,对方显然就是当日守卫东京曾经夜袭金军的宋军大将姚平仲,资历威望都仅在当年的西军主帅种师道之下,是诸将之首。而几年时光下来,当年老将星散没落,此人自临安献计平刘光世后,名声再起,却教这些班直子弟如何不能知晓。

    听得是他,各人便不再驱赶,只是面带敬意,退向一旁。

    姚平仲倒也不在意他们如何,只是心中奇怪,为什么皇帝看到他,竟似全然不认识一般,一面与康承训对答,一面拿眼打量赵桓,却明显正是皇帝本人,哪有差错。

    赵桓此时也知道有些不对,姚平仲不比吴玠等人,纵是见过也可以推说忘记,帝王身份,记不得中下级的军官并不打奇怪,倒是这姚平仲是当面的西军援助东京的副帅,如果说皇帝并不认识,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他略一沉吟,便仍然不叫姚平仲姓名,只是皱着眉头又问道:“你适才说有人可助朕守住长安,且宣他上来一见。”

    “是,臣这便去叫他上来见过陛下。”关乎守城大事,姚平仲也不敢怠慢。只得放下此事,转身便下城而去。

    康承训知道此事要紧。看姚平仲不紧不慢的沿着城道往下而去。急忙挥手,十几个禁军将士急冲而下,夹着他加快脚步,急步而去。

    过不多时,一个腰带佩剑的白衣儒衫青年,紧跟在姚平仲身后。在众禁军的簇拥之下。到得赵桓身前。

    这青年身形高大,几近两米陕北汉子虽然身形都不矮小,在这青年身边,仍然是都矮上一头。待得到赵桓身前,虽然跪下行礼,却仍然让人觉得身形高大壮硕。让人暗自赞叹,若不是此人一身儒衫,只要换过禁军服饰,就是一员威猛的大将模样。

    赵桓亦是如此觉得,只是待对方行礼过后,抬起头来时,才发现身形虽然高大,脸型却很柔和秀气,加上眉宇间的书卷气,却又让人觉得对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饱读儒生。

    这青年便是虞允文,行礼过后抬头,正好赵桓拿眼看他,他微微一笑,低下眼皮,等着皇帝问话。

    只是这一瞬间,赵桓却看到他眼中波光闪动,灿若晨星。

    对方而是不到,无论风度气质,甚至连眼神中表现出来地气度智慧,都已远过常人。这虞允文在历史上赫赫有名,是以一人挽救南宋偏安局面继续保存的千古一人,赵桓自然明白。只是就在眼前看到这个以智计和机变名垂青史的大名人,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欢喜,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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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对方抬聪明了,纵然是自己,论智计才学,也不在常人之下,脑海中还有千多年的历史和古今中外的各门学说,当着眼前这人的时候,仍然感受到对方那种独特超卓的气质所带来的压力。

    天才,唯有天纵奇才,才有这样的光辉。纵然他还是寻常白丁,纵然他不过二十出头年纪,纵然他跪着而皇帝站着,然而锥子终究会扎破口袋,天才也绝不会因着时势或地位的变化不同而被遮掩住属于他地那一份荣光。

    只是虽然如此,对方的身份和地位也决定了他只能效忠自己,效忠于这个王朝,他的智计光辉,也只能唯自己所用。

    想到这里,赵桓心中不免小小得意,便在脸上露出小小笑容,竟是亲手将虞允文扶起,笑道:“前次你在临安的事,朕已全数知道,今日至此,有什么良策有以教朕?”

    因着太看重对方的才学,赵桓不但不提姚虞二人不奉诏的事,连在语气上,也是客气非常,远远不同与对平常大臣。

    自然,这也是因为对方还是白身,并不是他的朝中大臣的原故。

    虞允文虽然聪慧远过常人,到底经验不足,被赵桓如此一弄,心中感动,连忙又一旁首,才顺着赵桓手中的劲道站起身来,喃喃答道:“臣离临安后,便与姚兄一同考察京东京西河东各路的情形,已是决意来长安为陛下效力,只是臣年轻历浅,不比姚兄,是以禀过老父之后,打算留在长安报名今年的秋试,得了功名后再为陛下效力,却不料金兵骤然来袭,臣经临安一事,于守城已有些心得,此时也顾不得避嫌,只得冒昧自荐,不恭之处,还望陛下恕罪。”

    这一番话说得赵桓当真舒服,对方又解释了为什么不肯奉诏,又很是谦抑,不肯接受自己过于客气的问话,年纪虽小,城府应对已经远过于常人。

    当下顺着他话头,狠狠瞪了姚平仲一眼,向他道:“虞允文尚且知道此时是国家用人之际,他一介白身,年纪轻轻,还一心效命于朕,这就更加难得。倒是你,身为国朝大将,当年的事不必提,其过在朕,不过君臣无狱,你不晓得么!”

    他所说的君臣无狱是一句儒家有名的话,乃是说君臣之间,没有是非对错,做臣子的不能怨恨皇帝,根本没有官司可打。

    这姚平仲当年献计不为赵桓所用,兵败后一心避世,官府朝廷数次征兆他只是不理,临安一役后皇帝亲下诏书征召,还是不理。是以赵桓此时拿这个名头斥责,也属应当。

    待他说完,姚平仲方才知道皇帝适才为什么不理会自己,他急忙跪倒,用极其诚挚的语气答道:“臣自东京陷落后便心灰意冷,这原就是不对,陛下卧薪尝胆,自北国千里迢迢逃回,臣得知还心中怀疑,不肯即刻来陛下身边效力更是不该,临安事后,臣有意保有白身,好便宜行事,却不理会陛下此时是用人之际,没有奉诏,臣当真该死。不过,自陛下一意与陛下交战,绝不再以中华上国侍奉小国之后,臣就很是敬服陛下,绝没有以当年的事记恨埋怨陛下,陛下若是不信,可将臣明正典刑,臣死而无恨。“

    赵桓静静听完,终点头道:“你在靖康二年时怨朕,也属应当。现在既然愿意出来做事,往事不提也罢。你且退到一边,让虞允文说话。”

    “是。”姚平仲与皇帝揭开往事过节,又亲眼看到皇帝的模样举止果然与往日当真不同,一举手一投足,问话对答没有当年的那种孱弱和阴冷,二十自信中待沉稳,亲和中又有君王的霸道和坚毅,与往日相比,简直判若云泥。

    他心中熨帖,知道今日决断很是正确,便静静看向虞允文,等着这个自己佩服的五体投地的青年英才,向皇帝陈说此战关节。

    却听虞允文向赵桓道:“陛下不肯轻离长城坚城,避难川中,当真是英明之极。以臣之间,敌人精骑进犯,所领将士都是金国精锐,又多是马匹,陛下若是就到逃走,很难不被对方追到,而以敌人之勇悍,禁军将士与敌野战,则很难挡住敌人兵锋,护住陛下安全。”

    他顿了一顿,想着康承训等人抱以歉意一笑,只见众禁军将领虽然脸色难看,却是无人反驳,便知道自己所说的虽然难听,却是各人都认同的事实。

    便有侃侃而言,又道:“只是陛下没有料到,坚城之下,敌人悍不畏死,以简陋仓促造就的云梯,四面围攻,到处攻打,到底对方士卒勇悍善战,长安又非比当年盛唐时可比,小了十多倍,城池矮小,城内禁军又是太少,顾此失彼,虽奋力苦战,还是差点被敌人一攻就破城。”

    赵桓点头道:“确是如此,还是朕太轻敌,只想着金人远道而来,轻骑薄城,急而难下,却不想竟会如此凶恶,非身临其境,当真难以想象。”

    虞允文微微一笑,用自信的语调道:“不过气可一而不可再,只要咱们再守住一次,敌人想再攻入城内,则绝无可能。今晨至午一战,咱们虽然死伤惨重,可是敌人损失更大,我看他们旗号,此时并没有真正能镇住场面的宗师元帅在,只要再不顺手,则敌人必起内乱,不必再战,在城头看着他们退走便是了。”

    赵桓自然也明白其中关节,只是听他说了半天,还并没有提到如何守城,因此向着他急问道:“然而敌人正在修整,一会来势更加凶狠,何以御之?”

    虞允文收了笑容,躬身一揖,正色道:“办法自然是有,只是要陛下敢于行险才是。”

    第四卷 第052章 潼关大战(18)

    见赵桓不语,虞允文便又继续说完应对之策,因着太过行险,他心中不安,脸上也是显露出来。

    皇帝毕竟是皇帝,如此冒险,想来也不会同意。若是因着此策责怪自己倒也罢了,若是再连累了姚平仲,那才当真不妙。

    他这应对之法是自己苦思而得,连姚平仲也不晓得,是以听完之后,也面露吃惊之色。

    见虞允文露出担心的神色,姚平仲便向着他微微摇头,示意对方不必放在心上,以他二人的交情,共同进退便是,功名利禄,他还没有放在心上。

    此时此刻,城头之上,只是一片寂静。

    康承训双手冒汗,紧握一起,他有心要训斥这个敢大包天的青年儒生,却见赵桓面露沉思之色,知道皇帝很是意动,而自己思来想去,这虞允文的计谋虽然太过行险,却也不失是一着妙棋。

    良久过后,赵桓终于点头,向着虞允文大笑道:“好的很,非你虞某人不敢出此策,虽然行险,不过今日局势如此,于其懦弱而死,不如行险一搏,纵是死了,也更痛快一些!也罢,朕就允了你此计,且暂授你长安防御使一职,由你全权调配人马,甚至城头将士,亦由你来调配便是。”

    他如此爽快答应,虞允文倒是吓了一跳,下意识先答道:“臣如何敢当,臣不过是一介白身,纵是献计,还需由陛下身边的大臣来执掌此事才对。”

    赵桓摇头笑道:“非常时行非常事,有什么不能当的。临安时你便帮着苗刘二逆守城,建了奇功。朕早就要重用你。而今日献计,又全是你的主张,自然是要由你来全力施为才对。”

    见虞允文仍不答应,赵桓又道:“怎么,你不敢么?若是不敢,如何敢在朕身前饶舌!”

    “臣有何不敢!陛下有命,臣岂敢不奉诏!”

    虞允文到底年轻。被赵桓一激,却是忍耐不信,当即答应下来。见赵桓面露赞许之色,便又忍不住向皇帝道:“陛下当真是非常之主,能行此非常之事。长安、潼关大战。我王师必胜,陛下也必定能名垂青史。”

    赵桓苦笑道:“现在不过是坐等着挨打,还不一定能抗的住。等过了这一关,将金人撵回辽东,那时候再来颂圣不迟。”

    “是。”

    虞允文用着极漂亮地潇洒身姿,向着赵桓行了一礼,极是干脆的收回了话头。

    适才称赞赵桓的话,纵然是当真出自内心。象他这样受过严格儒家教育,又很傲气的年轻人,是不肯说也不屑说的。

    既然皇帝命他为防御使,城内所有兵马自然也就归他调配。连带康承训身边的十几个近卫和赵桓仅余的班直侍卫。也全数调拨给他指派。

    “知会枢密使张大人,一会令民壮上城,不要发给刀剑,只配发长枪、铁矛等长兵,有善射者,领取弓弩与射手一同射箭。”

    “是。”

    “命人不必再搬取石块檑木。多取火油、棉布上城。”

    “是。”

    “多调大盾,不必疼惜库存,有多少便取多少来。”

    “是!”

    “令蒙古骑兵全数到城门下集结。命人悄悄搬开堵住城门地沙包石块!”

    “啊?”

    “速去!”

    “是。”

    虞允文虽是一袭白衣,调派之时。却是挥洒自若,泰然处之。在他的感染之下,就连城头四周围绕在他身边的各级军将,神情脸色,也是轻松了许多。

    张浚等人,虽然不明白城头下达的指令是何用意,不过皇帝就在城头,各枢密又负责提调民壮大事,不及上城询问,只得一一照办。

    倒是搬开城门处的沙包石块,守门地士兵无论如何不敢答应,只到赵桓令人持节前去宣谕,这才打开。

    待那些堵门的物事被一样样的搬开,几十名守城门的士兵,一个个变的脸色发白,虽然深秋时节天气凉爽,却是满头大汗。

    不管城头情形如何紧急,这堵死的城门总是给人以相当的安全感,一待搬开,则这木制包铁的城门就好比纸扎地一样,一撞就开。而在它身后原本被庇护的人们,就感觉是被人除却了衣袍,赤身捰体一般,浑身上下,充满了不安与惶恐的感觉。

    赵桓得知此事,不惊反喜,向着虞允文笑道:“果然不出卿所料,不但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