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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上河图第38部分阅读

虚言。

    自他被赵桓调入长安后,只觉得皇帝英明果决,今日一见,正撞见赵桓神思恍惚,却是恍若隔世,脑海之中,仿佛又回到美若天堂的延福宫中,水池花苑旁,一个无计可施的瘦弱年轻人,正在木然发呆。

    他连连摇晃脑袋,驱除着脑海中的杂念,肃容得到赵桓身前,拱手叩下,叩头道:“臣赵鼎,拜见陛下。”

    在赵鼎身后,曲端、吴玠、吴磷、刘锡、关师古等大将依次而跪,佩剑甲叶乒乓做响,各人叩下头去,齐声道:“臣等见过陛下。”

    第四卷 第069章 宜将剩勇追穷寇

    “好,你们来了?”

    赵桓收回思绪,露出笑颜,大步走到赵鼎身前,先是亲手将他扶起,然后又让曲端等人起身,笑道:“朕思虑错了,原本是想到这里来见你们,不曾想你们必定是要去迎朕的。”

    赵鼎当先站起,先答道:“陛下巡行至此,为臣子的自然是要亲迎的。”

    曲端等人也笑道:“陛下一路辛苦,臣等理应如此。”

    赵桓一笑,也不再着盔,随手交给自己身边的侍卫,向着赵鼎问道:“这几日情形如何?”

    潼关军报都是以枢密黑牌的形式,在战事着紧的时候都是一日数报,赵桓有时候深夜接到军报,还要披衣急起,看了之后才敢再睡。此时战事已经打打停停,敌人逐渐退却,不再紧张,所以这几天离潼关近了,赵桓反而并没有看军报,是以对这几天的发展并不怎么了然。

    “金兵主力多半退到了洛阳,昨日行人司有报,完颜宗弼和完颜宗辅、完颜宗峻,两个元帅一个副元帅都到了东京,其余的万户多半也在东京,还有几个女真和契丹万户驻在洛阳,防着咱们进击。汉军万户韩常与王伯龙残部万余人,驻守在虢州,戴罪立功。”

    赵桓皱眉道:“虢州距离潼关不到二百里,出了谷道就是此地,以万余汉军残部驻守此地,不是让开了门户,让咱们长驱直入么。”

    赵鼎尚不及答话,吴璘先上前道:“臣意亦是如此。虢州地处要冲,不过向来是大宋的内部州府,城防并不很好,臣统领原侍卫马军司的人马,就能夺取此州。”

    赵鼎与曲端对视一眼,摇头苦笑。

    其实金军且战且退,殿后的却全是鱼腩部队,有在攻潼关时打残了的,有从河东逃回来的,却并不肯将精锐主力的女真万户用来殿后,情形着实诡异。

    这几日金军主力龟缩的越发迅速,已经大半脱离与宋军的接触,只留少量的契丹与汉军断后,隔阻在金军与宋军的主力之间。若是当真猛打,自河东逃回的残部自然不是对手,不过打了之后情形如何,却又不得而知。

    赵鼎是文人使相,曲端是史书上有名的大将,南宋初年唯一有能力操控大兵团作战的大将,两人的特点又是用兵惟谨慎,敌人若是起劲的打上几仗,两人反倒不怕,越是情形诡异,反而使得他们畏首畏尾,不敢穷追猛打。

    赵桓一见二人如此,联想起前几日的军报,心中已是了然。

    他出长安时,金军只是刚开始退却,待到了潼关附近,金兵已经加快速度。等此时上了关城,才知道敌人已窜的影子已经不见,而宋军也是谨慎,他适才一眼看过去,全军主力显然还是在潼关附近驻扎,并没有一起追出。

    心中虽觉这赵鼎谨慎过了,不禁又问道:“敌人退却,我军就一直没有动作么?”

    赵鼎知道皇帝不满,脸色一红,又见赵浚就在左侧。心中更是不安,当即答道:“臣见金兵退的诡异,所以并不敢全师跟上,只派了刘惟辅领了千多骑兵,跟随哨探,随时以敌情来报。”

    潼关附近有宋军五个军近十八万人,其中原有就有吴璘的过万人的原侍卫马军司的骑兵,再加上长安战后,有大量训养的极好的金军战马被俘虏。赵桓将大半补充到潼关前线,宋军军制,向来是步兵里有不少的骑兵编制,平时进行骑兵训练,待有马后就能转成骑兵,等长安的精良战马送到,潼关一带的骑兵若是整编合并,足有两万出头。

    以这样的优势兵力,却自己束住手脚,当真是不可思议。

    不过赵鼎文臣,决断力不行,而曲端是有名的谨慎,在完颜娄室金军关陕的那一次,曲端多次有优势兵力,却坐视友军不顾,以致落下骂名都不愿贸然出兵。

    赵桓也不多说,只向着曲端问道:“朕现下要调集骑兵,需的多久?”

    曲端神情一滞,见赵桓紧盯着自己,他现在深知皇帝手腕厉害,当初的桀骜不驯早就踪影不见,当即答道:“至多半个时辰,便可准备停当。”

    “好,卿立刻去调集军马。”

    曲端躬身一礼,急忙转身而去。赵桓目视眼前诸将,除了老成的关师古外,其余将领多半刚三十出头,甚至不到三十,正是年富力强血气汹涌之际,听得皇帝要调集骑兵追杀,哪有不乐意的道理,一见赵桓眼光扫到,便一个个跃跃欲试,等着皇帝发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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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桓先不理会,只又向赵鼎笑道:“公此次在潼关主持军务,章法不乱使敌无机可趁,朕甚慰之。巡行至此非不是对公不放心,而是朕有意借着此次机会,看看能不能克复京畿,以告天下万民之心。今日至此,便知良机在侧,岂能轻轻放过。”

    他称赵鼎为公,就是表明此次潼关大功,赵鼎已可封国公的意思,先以重赏以慰其心,免得自己在阵前夺了此人军权,让这宗室出身的枢密生心不满。

    赵鼎知道皇帝意思,心中感动,却仍然皱眉道:“诸将求战,臣与曲端不允,就是害怕中了敌人埋伏,一个回首不慎则前功尽弃,陛下如此决断,臣还是以为有些行险。”

    张浚斜看赵鼎一眼,只觉得此人城府心胸确实强过自己,原本的那点意气之争,确是无聊,当即也站向前去,向赵桓道:“赵鼎所言很是有理,今大胜之局已成,来春攻下太原是必然的事,若是行险一击,万一不得手,反堕我军士气。”

    赵桓先是摇头,继而大笑,左手按剑,右手点头赵、张二人道:

    “你们只道金人示弱,追击乃是行险。其实这种退兵办法,反道是说他们心虚。你们想,金兵明知潼关天险不可逾越,却集结大兵在此,虚耗了多少粮米?几个月攻打不下,士气军心有多沮丧?况且,金兵精锐数万,自河东大败逃回,又多半被困在太原城内,只有韩常带着汉军残部不容于女真万户,奋然自己逃到宗弼帐前,女真兵能战的不过十万,靖康二年东西两路军相加的数目,尚且不足此数。今次调动大军,潼关阵前的老兵并不很多,只有五六万人,其余契丹汉军,定无战力。唯其于此,金人诸帅以精锐带在自己身边,仓皇退却以存实力,待来春好去援河东,今若不以雷霆一击,打的他们真正伤一下元气,来春河东战场,必定还有一场血战。”

    赵桓此语,一来确是有他自己地见解,二来却大半是在宫中召见虞允文分析天下大势时,两人根据多如牛毛的军报敌情,分析得出。

    他以不容质疑的自信语气说出,眼角却瞟向不远处的虞允文,只见他神情如常,微笑侍立,便又扭过头来。

    见赵鼎与张浚等人面露沉思之色,赵桓又断然道:“朕以骑兵先行,赶往虢州破韩常、王破龙,卿等与曲端,并命张宪的奉圣军合为一处,相随而至寻机与敌野战。”

    “这?”

    不但赵鼎与张浚相形失色,其余各枢密,甚至吴玠等人,也是面露吃惊之色。

    赵桓心中得意,他此次出京,一来是看民政,二来就是要突然至军前,领兵亲征。这样一来,枢密们虽然眼前,而敌情如此,并不能怎么劝阻,而宰相远隔千里,更是没有办法。

    当今正是战时,他并不愿做一个手无缚允之力不能掌握军队的垂拱而治的文人天子,而是要挟弓带剑,纵横疆场。

    而今日如此行事,也是看准了金军士气低落,战马入冬后也是瘦弱,虽然还是在中原大地与敌交战,却只有胜无败,以近二十万西军精锐,纵是苍皇出战也不会吃金人很大的亏,何况如此良机?再者,他与虞允文纵论战局,也知道当今由宋守金攻转为宋金相峙,以宋人全国之力搏刚由游牧民族转为国家体制的金国,便是要抓住一切机会,利用每一场战争来消耗敌人地力量。

    如此一来,这一良机怎么能轻轻放过!

    见各人还想劝阻,赵桓断然道:“不必再劝,今军情紧急,朕不但此时要亲领兵马,将来还要与诸君直捣黄龙!”

    天子如此勇毅,甚至“直捣黄龙”这一句岳飞的名言也被赵桓提前借用,大臣与将领们无不感奋,也再无话劝阻,当即决定下来,由吴璘和关师古、郭浩等人统领骑兵,和赵桓一起先行出发,而张浚赵鼎等人,与曲端吴玠诸将,领步兵主力在后,随时支应前方。

    赵桓由着各人商量,自己只默然看着不远处的宋军大阵,红日西斜,十几万人的军队如同蝼蚁一般,就在他的脚下,任由他的决定行事,思想起来,当真是豪气顿生。

    正在此时,却见关城下不远处有几十只颜色不一的鸽子飞起,扑腾着翅膀飞向罗列各处的军宫,而在鸽子飞去不久,各营中的宋军开始马蚤动起来,一队队士兵自营帐中奔出,营门处的大鼓响起,各人着甲执刃,牵引战马,装裹衣服与粮食,开始往着营门处集结。

    第四卷 第070章 行人弓箭各在腰

    赵桓看的一惊,却想起来宋军连营十几里,曲端适才说不到半个时辰就能集结起大量的骑兵,自己并不以为意,看来此人就是以信鸽为传令兵,使其飞到各营中传令,这样一来,却比用骑兵传令,还要更加快捷。

    他转过身去,向赵鼎询问,这才知道以彩鸽传递军令的办法,在宋初就有,而到今时,更在曲端手里发扬光大,各种鸽子用途不一,每一色则代表一军,或是某种命令,赵鼎为使相时刚到潼关,曲端便以信鸽传令召集诸军,每一鸽起则三军遵令,指挥如意顺畅之极,令得赵鼎大为吃惊。

    赵桓问清之后,才知道自己孤陋寡闻,很小瞧了古人的智慧与创造力。其实创建军鸽传信,在全国各地建立军鸽点的想法,在前两年他就有过,只是害怕创建太难,驯养不易,他只知道可行,如何着手并不清楚,谁料不等他发话,早就有人行之于军中了。

    他心中惊诧,大赞曲端之余,又不免暗暗记住此事,准备在回到长安后,便明令枢院和兵部,在全国各地建立起有效的军鸽网点。

    号角声声,鼓声隆隆,两万多骑兵渐渐如同小溪汇集成河流,又如河流汇聚成大海,火红色的盔甲与旗帜映红了天际,刀枪耀眼,戈矛成林。

    “走吧。”

    赵桓看的心旌神摇,眼见天色不早,已经有星星点点的火把点起,军情紧急,纵然是赶夜路也顾不得了,当即先行一步,准备往关城下去。

    “陛下……”

    赵鼎等人面露犹疑不舍之意,皇帝虽然说的头头是道,毕竟此行是去亲赴戎机,稍有不慎就会出事。宋朝自太宗以降,就没有出过一个英武能战能上阵亲征的皇帝。赵桓越发英明睿智,万一有个不慎,国无长君天下皆疑,辛苦得来的大好局面,必将一朝而失。

    抛却国事不谈,各人跟着赵桓已久,只觉得皇帝算无遗策,自己做事不论对错。皇帝总有办法补救,所以分外安心。

    是以几年下来,各人都把赵桓当成可倚靠的大树,可托腹心,可寄性命,君臣间早就形成默契,虽无私谊,也是有一份独特的感情在。

    赵桓见各人如此,心里也是感动,却只往各人略点点头。便大踏步往关城下去。

    沿着蜿蜒的山坡小道。一路到得平地,牛皋等随驾的奉圣军将军已经知道要随驾出征,见皇帝大步而来。不禁都单膝跪地,口呼万岁。

    而其余集结地诸军将士,也才知道是由皇帝亲自统领,不禁欢声雷动,一时间士气高扬,众人都是感奋之极。

    在古时,皇帝御驾亲征很是难得,常常一面代表皇帝的旌旗,就能鼓舞起士兵的斗志,况且是皇帝亲自驾临。与这些普通的散直骑兵一起,冲锋陷阵,亲冒矢石。

    “起来吧,战场上不要闹这些虚文。”

    赵桓神色轻松,一面挥手叫众人起身,一面接过侍卫递过来的铁矛,略一挥舞,觉得正是合手。

    数万军人看的分明,顿时只觉血脉贲张。激动不已,再看到赵桓极利落的翻身上马,略一控缰,那马前蹄跃起,赵桓半斜着身体带着马转了一圈,身形竟是纹丝不乱。

    耳听得欢声如若雷鸣,赵桓心里也自得意,他这两年每日骑射不缀,不但身体素质越来越好,骑射本领又是师从合不勒奉劝的蒙古那可儿,目下身手,已经不在普通地骑兵将领之下。

    待他调过马头,便先行出发,内殿直的近侍们围绕左右,牛皋率奉圣军骑兵紧随在后,其后又是吴璘亲领的侍卫马军司的骑兵,再有郭浩、关师古等人断后,两万多骑兵浩浩荡荡,如同一簇簇鲜红的火焰一般,形成一条壮观的长龙,马蹄声踏响了四周的山谷,引起很大的回音声响。

    他们傍晚时动身,行了小半个时辰,天色已经黑透,随行的侍卫唯恐赵桓暗夜有失,三三两两点燃了火把,在他们身后,两万骑兵中也有小半人带了火把,见前队点起火把赶路,有不少人也将手中的火把点燃,片刻功夫过后,绵延十余里地骑兵队伍都点亮了火把,暗夜之中,婉若一条游龙,不停地奔驰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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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虢州距离潼关二百余里,赵桓先是带队全力奔驰,待到下半夜时已是一百多里路奔驰下来,若是在平地上,这点路程并不损耗太多马力,然而自潼关奔行出来,大半路程全是难行的山道,马力消耗很大,此时距离虢州已不过三四十里,为了节省马力,赵桓举手示意,下令全军缓速前纪此时又与上半夜时光景不同,一轮明月早就悬在半空,众人的火把早就熄灭,趁着月色小跑赶路。

    牛皋原本对皇帝此行很是担心,此时见他处置果毅,极有章法,心里很是敬佩,待又向前奔行了十几里路,赵桓命令全军下马歇息时,他更是佩服地五体投体。

    忍不住策马上前,向赵桓大声道:“陛下当真英明,臣总以为陛下是垂拱而治的圣天子,不成想陛下对骑兵战法,也很精通。”

    赵桓微微一笑,向他道:“朕身边就有几个蒙古百户,天天耳闻目睹的,自然也知道一些。”

    牛皋此时到将嘴一撇,又道:“咱们大宋骑兵中也有能人,蒙古蛮子又打不过辽狗,也打不过金狗,他们的战法当得什么用。”

    赵桓闻言并不在意,这时候的蒙古人还未崛起,得到合不勒汗的孙子一辈,才能成为令欧亚大陆闻风丧胆的无敌雄师。而在此时,连宋人也瞧他们不起,倒也并不奇怪。

    他浑不在意,此次跟随出行的几个蒙古百户却是怒不可遏,他们跟随赵桓已久,早就能听的懂汉话,牛皋话音未落,百户合勒便在马背上指着牛皋叫骂道:“你不服我们蒙古汉子么,来,我同你比弓箭,若是输给你,就切下自己的指头,比角力,如果输给你,我就趴在地上,永远不再起来。”

    蒙古人性格尽自凶残,却是开化不久,说话质朴,不象汉人骂人那么阴狠毒辣,是以合勒自己以为是叫骂,牛皋却只道他不服挑战,当即咧嘴一笑,答道:“成啊,有空批划一下就是。不过输了请喝酒就成,哪要说地那么严重,哈哈。”

    赵桓却知道这些蒙古人性燥,不象汉人已经开化很久,若是真动起手来,只怕未必能和平收场,当下沉声喝道:“行军的时候,哪有这么多话,都闭嘴!”

    合勒心中不服,还要再说,却被赵桓狠狠扫了一眼,心里咯噔一下,再也不敢说话。

    一时静默下来,各人翻身下马,让马恢复马力,自己牵着马慢步而行,赵桓喝退了这几个蒙古人,心里有些不安,刚要拿话去排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