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说，现在成绩已经出来了，我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呢，去西安查查，到时候给大舅打几天工，去工地练练，顺便挣点学费。
我知道，我要离开这里了，不过以后我还会常回来看看的，毕竟这是我的第二故乡，小时候也是外公外婆照顾大的，他们都老了，现在都走不动了，以前小时候说的那些梦想，说什么开跑车来接他们去城里旅游，穿漂亮衣服，吃城里人吃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实现，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等到我汪天佑尽孝的那一天，说说只是说说，这要有多难才能变成现实。
当我正在这思考着一切的时候，外公如常从坡上回来了，又是一笼子黄姜，满载而归，我以为我起的够早了，外公都从地里挖了一笼药材回来准备吃早饭了。
“外公，你起的真够早的啊？，怎么也不叫我啊，去给你帮忙啊。”我笑说着，其实我不想起那么早起的，客套一下。
“嘿嘿，你回来一次就不容易了，年轻小伙子的，哪能天天跟我这个糟老头子天天下地啊，本来这村里也没什么好玩的，估计你都憋坏了，村就这么大，你也都熟悉，春夏秋冬有干不完的农活，而且都受苦，你们哪受得了啊。”外公语重心长的说，似乎都知道我的那些花花肠子。
“外爷，你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确实，我想走了，听同学说我们成绩出来了，我得回去看看，直接到西安算了，顺便到我大舅工地里干几天挣点学费，这里我妈照顾就行了。”我开始坦白了。
“嘿嘿，你小子，早就知道你要说什么了，走是迟早的，我们心里都清楚，明儿还是后儿啊？”外公似乎是我肚里的蛔虫，什么也知道，但我更知道，其实他是真的不希望他的外孙走的，只是都大了，留也留不住。他表面那么潇洒，其实有多么的舍不得谁知道呢？况且外公一直都是一个坚强的人。
“明儿吧，就明儿吧。”我说着，并没有多少感觉，只是随口一说，但当我说出口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有多么的不舍。
“那行，你要走，外公也就不留你了，还有事，都忙，娃大了，都有自己的事情，以后有空常回来看看你外婆就行了。下午我去你小宏表爷家去，给他说说，让他早上开车来接你明儿早，直接走就是了。”
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才知道，那一刻，不仅是他的内心有多么的不舍，我的内心更是一颤，我多么想说，外公，我不走了，我留下来陪您和外婆，但我还是没有勇气说出来，话都说这个份上了，也不好意思收回来了。
那一刻，我有多么的不舍，可是，说出去的话再也收不回来了，有些东西，说出去了，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外爷，外爷”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有点弯驼，我看到的似乎是一个中国农民的宿命，但我却真切的感觉受到，那背影是伟大的，那背影是永垂不朽的，这背影的背后是一个庞大的数字，是中华几千年来不屈的力量。
早饭上外婆也知道了，妈妈也知道了，都知道怎么回事了。
外婆笑着对我说：“天佑啊，再玩几天嘛，难得你回来看我这个糟老太婆，我也老了，以后也都走不动了，活到那一天也不知道啊。”
“妈，你怎么这么说啊，你现在不是慢慢好起来了嘛？”在一旁喂外婆的老妈似乎有些生气的说着。
“外婆，没事，你慢慢好起来了呢，以后等天佑长大了，好好孝顺你，还有开着跑车来接你，还有带你去有名的地方去玩呢。”我安慰道。
“好吧好吧，你有这心就行了，外婆还是知道的，娃娃们都大了，都有自己的事，留也留不住啊。在外面要好好照顾自己，以后长大了好好奋斗，外婆也能沾点光，最重要的是照顾好你妈，外婆这一把老骨头了，也不知道挺到什么时候，要是能看见你们小一辈发达了呢，也好，看不到呢，也不后悔。”我分明看见外婆的眼睛湿润了眼眶，和我那天回来的感情是一样的。
“放心，外婆，没事的，我会好好的。你们就放心吧。”
“对了，也不知道梦月怎么样了？她一个女孩子家的，在那边不知道还有没有生活费，也没手机，联系不上，不知道放假了没有。”外婆突然这么一说，似乎一下子打醒了我们。
“梦月啊，快放假了吧。昨天我还问贺呢，他今天应该去看看，不行我一会打电话问问。”我吃完最后一口饭，说着。
“那就好，我也好几年没见她了，都想她啊，那时候一个小姑娘，不知道现在长成什么样了。”外婆今天的精神头似乎不错，一个劲儿的惦记着我们小辈。
吃过早饭，农村的早饭都很晚，吃完差不多都快中午了。快11点的时候，我给贺打电话，问他去学校找妹妹了没有，他说去了，等一会放学再说。
我就在这静静的等待。
这里的一切我都很熟悉，仿佛一切都在昨天，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还在堂屋里打闹，还在场地上斗蛐蛐，还在后院捉迷藏，还在厨房偷吃好东西，一晃，都十年了，都变成了大小伙大姑娘了，好快啊，我们都长大了，而他们，都老去了。
这几天，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看着一些东西，想着一些事，莫名的感慨，莫名的伤感，总让人想起以前，感慨时光的飞逝，伤感逝去的年华。
电话铃声响起，是贺的。
“天佑啊，梦月在旁边了呢，长途啊，长话短说啊。”
“喂，梦月啊，这一向怎么样啊？什么时候放假啊？”我关切的问。
“哥，没事，你知道的，每天都是上课上课的，快考试了，下周就放了，还有4，5天吧。估计暑假要补课了，和你们差不多。”她在电话那头抱怨。
“等着啊，外婆一直都想你，还有咱妈，都盼你早点放假回来了。”我在接到电话的时候就跑到另一个屋子准备让外婆接电话。
“外婆，梦月的，妈，梦月电话。快接啊，贺的手机，长途，快。”
还是老妈手快，接了过来：“梦月啊，梦月，你一个人在山西那边没事吧？没生活费了就吭气啊，别饿着，该吃什么就吃点，妈天天都想你，只是你外婆现在病了，我走不开啊。”
梦月在那边说了些什么我也不知道了，毕竟不是免提的。
没两句话电话就给了外婆了，外婆似乎有些激动，半天只说了一句：“梦月吧？在那边照顾好自己啊，放假了回来看看外婆，你哥都回来了，外婆也想你啊。”
053最后的酒席
053最后的酒席
这次是免提，我们都听着。
“外婆，我没事，都挺好的，天天上课呢，一直没给你打电话，也都想你和我妈了，你身体还好吧？我过几天放假了就回去看你。”
“那就好，注意好身体，学生娃上学苦，有什么就多吃点，好好学习，争取考上大学”说着，外婆似乎有点哽咽了。
“外婆，没事，我挺好的，这几天快考试了，放假我就回去。”梦月在那头说。
“好了，长途，梦月啊，在那边有什么事就找你贺哥哥，用他手机给我打，这个号就是我的，以后打就行。”我忙说着，其实我怕贺抱怨，这是长途，跨省的。
“没事，没事，都包在我身上了，对了，天佑啊，你给你妹说下，我还欠你600块钱呢，我刚给她，她似乎不要，这倔丫头，真是的，又不是不认识我，给都不要。”贺在那边抱怨着，说着我们都笑了。
“嘿嘿，看，是我妹妹吧，一般人给东西都不要，没事，梦月，以后贺哥给你啥你都别客气，给什么要什么，啊，有哥呢。”我在这边笑着对他们说。
外婆和妈妈都很疑惑，我打了个手势走开了。
贺似乎抢过手机忙说：“去你的，对了，成绩都出来了，马上就开始录取了，也不知道你考的怎么样啊？对了，还回来不？”
“看吧，我明儿就去西安啊，查查，然后去我大舅工地干几天活，挣点零花钱。”
“哈哈，怎么？准备当民工呀？好了，不扯了啊？我一会把钱给你妹，就换了啊，没事，以后我多照顾就是了。”贺说着。
“说归说，笑归笑，贺啊，以后真的拜托你了啊，咱兄弟也不少一天两天了，我妹就拜托你了，还有，向我给叔叔阿姨，姐姐带个好啊。”说不定我什么时候就回去了啊。
“行，行，行，我你还不放心了？好了，说是长途还说了这么久，一会电话费都没了，你给我交啊？”贺笑着说。
“行，改天，再聊吧啊，qq聊。”我说着。
电话还是挂断了。
我的心空落落的。
夏日的中午燥热不安，尤其是树林里不绝于耳的蝉声更是让人心烦意乱。
午饭不知道什么时候了，还是被老妈叫醒的。或许是知道我明天就要走了，老妈做饭都是我爱吃的，有新鲜的瘸子，有还为长鲜红的西红柿，还有刚从地里挖出来的土豆，当然还有猪肉，但它并不是主角，而是鼓励炖的肌肉汤，味道鲜美，外公忙了大半天杀的给我炖的呢。
这几天也没怎么喝酒，外公特意把珍藏多年的柿子酒拿了出来。
外公还笑着说：“都一二十岁小伙了，喝几盅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况且也没什么事，要是在过去，这个年龄都要成家了，估计现在都有小孩围着叫爹呢，哈哈，现在新社会了，不同了，结婚都迟，自己都是个娃，还养娃呢？好了，天佑啊，来，你明儿就要走了，今下午咱爷俩喝几盅，反正下午也没事。”
“行，我也好久没喝过柿子酒了，这都好几年了吧？”我问着。
我记得小时候每当柿子成熟的季节，好点的不是被我们嘴馋的娃吃了，就是做成柿饼晒干冬天吃了，或者被外婆泡醋吃了，最后不好的就是酿酒了，因为酒是由柿子为主料的酿的，所以当地人都叫“柿子酒”。小时候也品不出来什么味道，只是感觉味道很辣，不仅辣在口里，也辣在心里，喝完后让人变的特别豪爽。
今天，在这样一个场合，我们爷孙俩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又开喝起来，多少有点送离别人的感觉，喝完这杯酒，就要离别的意思。
这样的场景小时候在外公家也遇到不少，记得每次都是一大桌子人，因为我在家族里辈分最小，所以总被安排到下席，等大人们吃的差不多的时候，我才动筷子，吃的很多，人多，就可以做好多好吃的。每当酒席正酣的时候，大人们喝酒也喝的差不多了，不知道该怎么起兴的时候，外公总让我给大人们“猜宝”（一种酒席上的游戏）或者踢他们喝酒。
也是那时候，我对当地特产柿子酒情有独钟。
只是，后来的很多年，作为学生，一直没多喝过酒，二是，走出了山里，再也喝不到醇香的柿子酒了。
而今天，高考归来，又回到了养育我的小山村，重品珍藏的柿子酒，别有一番滋味。那滋味不仅是时光留给我的味道，更多的是，物是人非，不变的小山村，而是我们一代代年轻人，走出了大山深处，现在有回来了，后来又走了，走了又来，来了又走，来来回回，而这一片养育我们的大山和朴朴实实的农民一直在这里等着我们。
我们回来了，总是想留在我们，但又知道我们的心还在外面，所以就没有留，我们走了，他们的心又总在盼着我们能早点回来，等着我们回来吃个团圆饭。
我们爷俩已经好多年没有今天的滋味了。虽说他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可是都成家立业了，常年在外，也很少回来看他这个小老太，而第三代里面就我这么一个大小伙，其他都是小屁孩，就好像是昨天的自己，我和外公的感情就好像多年前，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那种感情。
在他的眼里，我长的多大，跑的多远，再有本事，也只是个孩子。
外公并没有说多少离别的话，只是一个劲的让我喝，喝，喝，有一种“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气势。
那一刻，我突然又感觉，我不再是个孩子了，我长大啊了，是个男子汉，大男人了，可以撑起一片天了。而外公，显然也并不把我当成十年前的那个小屁孩汪天佑了，而是一个可以承担重担的大小伙，大男人汪天佑了。
我，汪天佑，也在那个下午，突然感觉到自己是一个真正的男人，或许是酒劲的原因，我和外公畅谈了很多，关于人生，关于家庭，关于未来，说了很多，这或许也是他多年来没见我，看我真的长大了，和我聊了那么久，我们这个家，也就我一个男人了，我要开始慢慢学着承担了。
我和外公在畅饮畅谈，外婆也没闲着，只是一个劲的给我夹菜，生怕她这个唯一的外孙饿着似的，我知道，她对我的疼爱一直放在心里，只是，从小到大都是严格要求我和妹妹。如今，我长这么大了，回来也是遥遥无期，住几天就要走了，老人们除了满心的欢喜外，就是殷切的期望吧，老人们的这片心总是默默的埋在心里，让你看不到。明明舍不得，却总是为所谓，明明很期待，却总是放手让他们去闯，总让你摸不透，这或许就是她们无声的疼爱吧。
我妈呢，除了听我们说着，就是忙着厨房的事，也没多余的话对我说，或许是忙吧，或许和老人的心是一样的，一切尽在不言中吧。我和妈妈也好几个月没见了，以前她一个人照顾我们兄妹俩饮食起居，还辛苦撑起这个家，现在我长大了，也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应该慢慢承担一些责任了，以后的日子，我要照顾好妈妈和妹妹。我曾经无数次在心里对自己这么说。也不知道将来会怎样，只是一个劲的下狠心。
其实，我多么希望妈妈再成一个家，可是，面对一个有两个孩子的单身妈妈，那个男人会主动承担起这么重的担子呢？以前我小，不知道，总是这么天真的认为，现在，我明白了，现实，往往是多么的可怕，人心，是多么的让人捉摸不透。
“天佑啊，吃好，喝好，明儿就出去了，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家庭就是这么个情况，你不去奋斗，不去闯也不行，不像其他家庭，你还有老子能靠，但你没有，你爸从小就不管你兄妹俩，你妈一个人撑起这个家，把你兄妹俩拉扯大，这一路的艰辛相信你都看的见，现在你长大了，也懂事了，该怎么做，你心里也都清楚。好好干吧，你现在还年轻，你爷我这辈子就这样了，一年三百六十五日面朝黄土背朝天，但是我养育了包括你妈四个子女，上面老的养老送终了，下面小的个个都成家立业了，我也不亏啊。我现在任务已经完成了。哈哈。”外公语重心长的跟我拉家常，说的热泪盈眶，把他这一生都总结了一样，最后好像是在自嘲了。
“嗯，我明白，外爷，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办。”外公似乎有些醉了，但我没醉，我心里一直都很清楚。
“好了，今天也喝了不少，小玲啊，准备开饭吧。天佑，你要没喝好，你接着喝，柿子酒多的是，保证你喝好。”外公一面吩咐着我们开饭，一面对我说着。
“行了，我今天也喝了不少，不能再喝了。”
这是这次回来第二次喝的最多的一次，上一次是给老外婆祝寿，这次是要离别了，外公给我来了个散酒会。
“那开饭吧。吃完歇会，睡个好觉，我一会去你表爷家给说说，明早来接你。”
054再见了，大山
054再见了，大山
这顿饭是我回来吃的最香的一次。并不是因为它是妈妈做的，很久没吃到了，也不少因为它多么丰盛，都是我喜欢吃的，而是它让我们一家人团聚，除了梦月，我们都在一起，而且让我感受到了肩上沉甸甸的责任，外公的那些话至今仍浮现在脑海里。
外公外婆对我们兄妹俩的爱，甚至超过了妈妈那辈人，一切似乎都藏在了心里面。
“天佑，吃饱，明儿外爷就不送你了，你也大了，都认得路，有空常回来就是了。”外公似乎借着酒劲大声对我说，生怕漏过什么似的。
“嗯，外爷，你夹肉吃，多吃点，多注意点身体，以后要好好享福，等天佑以后回来了孝顺您二老。”我们爷孙俩似乎都有点醉了，都大声的喊着。
外婆再已吃完在妈妈的搀扶下进了屋，饭桌上就剩下我们爷俩。
一顿饭都快吃到了天黑，本来吃的迟，又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