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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媳第2部分阅读

    侄,老夫此番前来乃是真心诚意。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家修之乃不成器的顽劣子,年过弱冠还迟迟不肯成婚,却原来是对令嫒情有独钟。还请云贤侄看在他一腔赤诚的份上,允许这桩婚事吧!”

    云汉生还能说什么呢?

    自家女儿的境况他最了解,表面上坚强无事,实则恐怕快要郁闷内伤,终日住在娘家也不是长久之策,还要看二娘和其他姐妹的脸色,就算是嫡亲的嫂子,也未必和她一心,说不定还怕她浪费了云家的口粮呢!

    真正心疼她的,也只有她的老父亲和亲哥哥而已。

    如果能嫁入原家,自然是再体面没有的出路了。

    云汉生心下是应了这婚事,却没有立即答覆,只说还要问一问女儿的意思,他已经因为父母的指腹为婚耽误了女儿一次,不想再擅自替她定下姻缘。

    谁知派过去询问的丫鬟没多久就回来了,也带来了大小姐应允的口信。

    原云二家的联姻之事,就此定下。

    但是最令云汉生父子吃惊的不是原家的提亲,而是他们的心急。

    当今的婚姻大事,讲究“三书六礼”,三书为“聘书、礼书、迎亲书”,六礼为“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这六礼很是繁琐,媒妁来回在两家之间奔波,而且每次都要提前选择黄道吉日才能登门,一来二往,从提亲开始,到最后亲迎,往往要经历半年多,甚至更久的时间。

    所以一般家庭的女儿,过了十岁就开始托媒寻亲,早早做好准备,免得女儿大了嫁不出去。

    可是今天原家却是干脆俐落,这次登门,不仅三书中的“聘书、礼书”都带来了,六礼中的前五礼也打算一次送完,那长达十里的礼盒,就是原家的聘礼。

    云汉生和云青松父子俩面面相觑,实在是哭笑不得。

    还从没见过这么急娶媳妇的。

    原二太爷笑咪咪地继续摸著胡子说:“原家好久没有晚辈诞生了,咱们可还盼著早日抱上重孙呢!”

    事已至此,还能说啥?

    既然已经允了婚事,这些后续步骤也就尽早处理吧。

    于是两家议定,三日后大婚。

    忽然,原二太爷一揪胡子站了起来,大声呼道:“哎哟哎哟,老朽年老忘性大,却把最最重要的事给忘了,快快快,云贤侄接旨。”

    云汉生和云青松这回是真的呆了。

    圣旨难道不是第一要紧的事吗?

    原老人家,您到底在搞啥?

    难道就不怕给加上个欺君犯上之罪吗?

    但云汉生根本来不及抱怨,只有急忙吩咐下人摆案几香烛,和儿子双膝跪下,听候原老人家宣旨。

    老人家咳嗽了几声,方慢吞吞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尚书左仆射原修之年轻有为、博学多才、品貌非凡,乃国家栋梁之才,乃朝廷中流砥柱,惜今已弱冠,尚未婚配。云氏长女青萝年方十七,丽质天生,名动京城,贤良淑德,才貌俱备,堪为佳偶。二人实乃天作之合,特下旨于二人赐婚,择吉日完婚,望百年好合,永结同心。钦此。”

    这位少年皇帝不但将男女双方各夸赞了一轮,还说了吉利话,挺会做人。

    云汉生恭谨地双手接过黄缎圣旨,亲自到内室供奉起来,身上早就吓出了一身冷汗。

    云青松则有点犯傻,昨天还为妹妹的前程百般苦恼,今日就有人来提亲,居然是皇帝赐婚?

    不是他反应迟钝,实在是事态变化太快,根本无法应付啊!

    送走原二太爷后,云家这回是真的忙碌起来。

    虽然俗话说:“烈妇不侍二夫,好女不嫁二男。”云家的长女再嫁,本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再嫁入的可是当今第一豪门原氏,又是皇帝赐婚,这二嫁倒显得比黄花闺女出阁还要隆重了。

    去年秋天刚嫁了一次,今年春天又要再嫁,光是陪送的嫁妆就让江氏黑了脸。

    这回云汉生却不顺著她了,反而怒斥道:“你单看见了嫁妆清单,怎么就不瞧瞧原家的聘礼?那聘礼比咱家的嫁妆薄?那些聘礼都归了谁?将来还不是便宜你那三个未出嫁的女儿!”

    云汉生决定与何家不再往来,便将何家的聘礼悉数退回,将女儿的嫁妆也全部拿了回来。

    但是旧嫁妆绝不能再用,新婚自然要用新嫁妆。

    这次的嫁妆,家具什么的大件物品,已来不及重新订做,云汉生便吩咐儿子去京城的家具店里购买现成的,要挑上好金丝楠木、紫檀木、黄花梨木的珍贵木料,式样自然也要选时下最时兴的。

    而床上的铺盖,身穿的四季衣物,全部重新做,云家的所有丫鬟仆妇一齐动手,又请了左邻右舍的女子们帮忙赶工。

    云青萝则把自己以前嫁妆里从未穿过的衣服都送了她们,作为报酬。

    至于嫁妆中的各种首饰,一些从以前的嫁妆中挑出母亲留给她的,一些是从京城的铺子里挑选,单单首饰就有头上戴的钗子、簪子、步摇,耳上的耳环、耳坠、耳钉,脖子上戴的各种项炼,手腕上戴的金银玉镯子、钏环儿、珍珠串儿,手指上的扳指、戒指,以及额饰和身上佩带的各种配件,林林总总,光首饰就装了几十个妆奁盒子。

    其他的再加上古董字画,以及生活用的盆盆罐罐,胭脂水粉等等,一下子就装满了一百二十八抬的妆奁。

    四人抬一个大妆奁,二人抬一个小妆奁,送亲队伍光抬嫁妆的汉子就要找三百多人,长队排起来,那是真正的十里锦绣红妆。

    时间在忙忙碌碌中转瞬即过。

    成亲的前一日,是女方往男方家中送妆奁的大日子,一大早云家就忙碌起来。

    云青萝姨母家的大表哥薛珩和表妹薛珍也一大早就赶来庆贺。

    薛珩道:“本来母亲想亲自来道喜,亲自送妹妹出阁的,但近日身体不适,不方便外出,还请妹妹多原谅。”

    薛珍十四妙龄,很是娇俏,害羞地悄悄凑到云青萝耳边说:“我娘又怀孕啦,她都快要四十岁了,人家都说那个老蚌怀珠,她也不好意思出门呢。”

    姨母嫁入薛家,一直很受宠爱,年近四十再孕,当真是意外之喜,云青萝向兄妹二人祝贺,心里却又为自己黯然早逝的母亲悄悄难过。

    薛珩不打扰姐妹二人的闺房私语,便告辞去寻云青松闲话。

    薛珍看著云青萝大红的嫁衣,半是羡慕半是嫉妒地说:“青萝姐姐,你可真幸运,居然再嫁还能嫁给原家大公子,不知道多少小姐朝思暮想想嫁给他呢!听说连公主啊,还有国舅家的千金,都想成为原大少奶奶,这次姐姐可得罪不少人了。”

    云青萝只笑不语。

    前程未卜,谁又知道她是否真的幸运呢?

    她如今看淡了情爱,只希望能够平平稳稳地过日子,不要让老父操心,不要让兄长烦恼,不要让九泉之下的母亲不得安息,也就足够了。

    这次联姻,有皇帝的赐婚,想必原公子应该不会轻易休弃她了吧?

    她对原修之提出的那约法三章,貌似苛刻,实则也只能当作说说好玩而已。

    原修之在错误的时间,错误地向她提亲,就被她当作了错误的发泄对象,把她的恶劣情绪都发作到了他身上,提出不许他娶侧室,不许他纳妾,不许他收通房丫头的苛刻要求,他一个堂堂当朝的二品大官,贵族世家的嫡系子弟,又怎么可能做得到?

    在这个男权社会里,女人只被当作男人的附庸,所谓的游戏规则,都是遵循男人的意志而制定的。

    原修之就是哄骗她无知,欺负她被人甩了,以为她有貌无脑吧?

    哼。

    管他是不是骗他,只要他有一条做不到,她就立刻休了他!

    第3章(1)

    云家全家上下正张罗招待著抬妆奁的汉子们,这路程不算近,妆奁全部由人力来抬送,汉子们仔细著些,贵重物品就不会有损伤。

    这样的忙碌却不关云青萝什么事,她的心绪烦乱,什么也懒得做,只是坐在书房的案几前,望著窗外发呆。

    表妹薛珍觉得她挺无趣的,便跑去前院找哥哥,准备看看那浩浩荡荡的妆奁队伍。

    云青萝正呆怔间,枝儿忽然一阵风似地跑进来,表情奇妙地喊道:“小姐,原家大公子来了。”

    “喔?”云青萝有点惊讶,“他来做什么?”

    按照风俗习惯,成亲之前,男女双方是不应该见面的。

    “是看管后门的牛叔过来禀报的,原大公子请小姐亲自去后门一趟呢!还有喔,牛叔说原公子又带来好多东西。”

    云青萝站了起来,低头看看自己身上丁香色的贴身小袄,又让叶儿取了滚狐毛边的织绣缎袍披风,对两个丫鬟道:“跟我去看看。”

    主仆三人加快脚步,穿过后庭院的花园,一直来到庄园西墙边的小门,这个门是方便仆人对外清理杂务和垃圾所用的。

    原修之站在门外,一身天青色三镶领锦缎长衫,腰间束著宫制天青色丝带,足下则是一双黑色厚底长靴,马鞭还握在手中,长身玉立,气度翩然。

    何二公子是文弱书生,身体偏柔弱,气质也就有些偏向阴柔,他的手甚至比一些女子还白皙娇嫩。

    而原大公子却截然不同,原修之身材颀长,气质清冽,无论何时都站得笔直,坐得稳重,他的肌肤是阳光下晒出来的古铜色,整个人虽然不魁梧,乍看之下也是斯文书生模样,仔细分辨却又觉得这人如傲雪的青松,浑身上下都有一种发自于内的力度,正如皇帝圣旨中所言,一看就是“国家的栋梁之才,朝廷的中流砥柱”。

    看著他,就让人莫名觉得安心。

    看到云青萝走过来,原修之上前几步,靠近一些,微微笑道:“小姐。”

    云青萝“嗯”了一声,莫名觉得有点羞涩,勉强问道:“不知原公子有何事?”

    原修之侧了侧身,马鞭稍抬,指给云青萝看他身后的一些妆奁盒子,“这里有三十六抬,是给小姐做妆奁补充的。”

    云青萝一怔,随即怒道:“你是瞧不起我云家,耻笑我陪嫁寒酸吗?”

    原修之也不恼,依然温柔地看著她,解释著:“小姐误解我的意思了。这三十六抬妆奁里装的都是我自幼得陛下赏赐积下的财物,属于我个人所有,如今送给小姐做嫁妆,就是小姐的私产,日后不必归入原家的公帐之中,也可以直接传给我们的孩儿,不必与原家其他子孙均分,这却是我的一点私心。”

    原修之曾是当今皇帝的伴读,从皇帝还是皇子的时候就陪伴著他,这一陪就是十来年。这十年里,小皇子成了太子,太子又成了皇帝,每一次的升迁,每一次的风险过后,皇帝都会给予自己的伴读丰厚的赏赐。

    云青萝目瞪口呆。

    按照时下的规矩,大家族中的男丁,有义务将一部分收入交公帐,公帐用于家族的交际应酬、祭祖修缮家庙,以及开办家学或培养家族的后代等消费。这是世家大族生存的特点,要求每个家族的男丁都为整个家族做贡献,这才能保证家族的向心力和繁荣。

    而女子的嫁妆,则属于私人所有,不归入公帐之中,可直接留给自己的子嗣,如果女子没有亲生儿女,她的嫁妆继承人也不是夫婿家,更不是夫婿其他老婆生的孩子,而是她娘家的侄子和侄女等有血缘的后辈。

    也因此,女子在婆婆家的地位如何,除了要看她是否得丈夫宠爱之外,更重要的是看她娘家的权势如何,她的嫁妆是否丰厚等。

    无论什么朝代,女子手中有了钱,说话才能底气足一些,才不会被丈夫和婆家人任意欺陵。

    云青萝以前听过许多丈夫贪图妻子嫁妆的故事,哪里听过丈夫婚前就倒贴未婚妻子妆奁的?

    这个原修之,实在是让她看不明白了。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呢?

    枝儿兴奋得简直不知如何是好,小声道:“是御赐的宝贝耶!都是贡品耶!小姐!”

    云青萝思考了一下,道:“礼物太贵重,青萝受之有愧,不敢接。”

    原修之皱了皱眉,低声道:“那么小姐就权当帮在下保管一下私产,如何?”

    云青萝忍不住轻斥:“公子私心可耻。”

    原修之朗声一笑,“适当的私心,是为了我们生活得更好。”

    云青萝的脸儿一红,低了头不语。

    “你且听我一句,一百二十八抬的妆奁虽然不算少,但在豪门之中也不算顶尖的。我知道小姐的性情,不在乎这点身外之物,但世上多得是俗人,他们就爱以这些俗物的多少来衡量一个人的价值,添上这些贵重贡品级别的东西,小姐日后为人处事也方便。”

    云青萝已经嫁过一次,不再是懵懂的少女,自然明白原修之说的话是有道理。

    她想了想,也就点头答应了。

    “那青萝就承了公子的好意,多谢公子的体贴成全。”

    原修之见她明白事理,性子并不孤傲,也不斤斤计较于得失,心下更喜欢她了。

    “小姐可以去前厅找岳父大人,请他补上妆奁的清单。我带来的清单在这里。”

    原修之将一个洒金的帖子交给云青萝,又深深看了她一眼。

    “小姐,在下对明日万分期待。”

    云青萝的头垂得更低了,露出洁白的颈项,小巧的耳朵嫣红一片。

    然后原修之告辞了。

    云青萝要牛叔帮忙指挥,让那三十六抬的妆奁队伍进来,从花园里朝前院走去。

    让她大吃一惊的是前面打头的五个妆奁盒子,是半敞著的,这是为了沿途炫耀女方嫁妆的奢华。

    前五个盒子里装的非金非银非玉非衣物,而是一块厚厚大大的土砖。

    云青萝原本就有一个这样的妆奁抬盒,这样大尺寸的一块土砖,代表著一百顷地。

    这样的土砖头有三种尺寸,分别代表一顷地、十顷地、一百顷地。

    五块厚实大砖头代表五百顷地,那就等于五万亩良田!

    云青萝万万没想到原修之的赠礼如此之重。

    这些都是当今皇帝赐予原修之个人的财产?难怪他不愿意将这些归入公帐,数目实在太过庞大了!

    云青萝皱紧眉头,决定嫁过去之后,把原修之这三十六抬盒的妆奁单独记帐,就如原修之所说的,她只暂时替他保管一下私人财物。

    她才不想要他的东西呢。

    拿人的手软,她才不要受制于他。

    原修之这个男人,刚接触很是温柔体贴,细思量却觉得比何二公子复杂太多,她可真害怕再在他的手里吃亏。

    云汉生看到原修之的清单,同样大吃一惊。

    清单上所详细列出的那些价值连城的物品,包括良田、庄园、山地、京城中闹市区的黄金铺子若干、贡品的丝绸、锦缎、裘毛衣料、玉如意、珊瑚、翡翠、玛瑙、珍珠、玳瑁、金银首饰亦是琳琅满目,虽然只有三十六抬,价值却已经远远超过云家原本准备的一百二十八抬。

    云汉生静默许久,才叹口气,对云青萝道:“此人心思玲珑婉转,又如此大手笔,实在令人不知如何是好。与这种人结偶,若非极端幸福,就是极端不幸,全看女儿你的造化了。”

    云青萝点了点头。

    云汉生又嘱咐:“为父再送你一句话: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以前的事莫要再空自留恋;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你日后应当好好与原修之过日子,千万莫存二心。”

    “是,女儿明白。”

    终于到了新婚大喜的好日子。

    迎亲讲究越早越好,新娘子最好太阳升起之前就上花轿,这才够吉利。

    天才蒙蒙亮,云家大宅里就忙碌了起来,丫鬟们将云青萝梳妆打扮好,刚刚盖上红盖头,外面就锣鼓喧天,喜庆唢呐把还未晨起的鸟儿都惊飞了。

    云青松也是一身新衣服,打扮得精神俐落,快步走入妹妹的闺房,大声道:“妹妹,哥哥背你上轿。那原家小子够豪爽,从刚进大门就开始撒大钱,撒了一院子的铜钱,把那些丫鬟给乐坏了,都说新姑爷好呢!”

    云青萝趴在兄长厚实的背上,听他说起原修之的种种作为,心中却哭笑不得。

    原修之充冤大头,四处撒钱,无非是为了挣个面子,尽量抹除前任姑爷何向南的存在感。

    虽然他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口中也曾对她说不介意,其实对她曾经嫁过人一事,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