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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命追杀第16部分阅读

    形象……这些镜头只是表明时代的特征,很难反映我的一生,可是我就是会用这些图片代表我的一生。现在再看看你的镜头,就不难理解了。你说你脑海里有一幅1992年在深圳站在一幅巨幅照片前拍照的模糊印象,我想,那幅照片是不是邓小平的画像?大家都知道1992年,这位伟人南巡深圳,发表了继续改革开放拯救了中国的南巡讲话——你当时是否在深圳,我无法确定,但我想大家回想起这一年的话,每个人的心都会翻过万水千山,飞到深圳。你又说到1995年你在美国康乃尔大学校园,我们的资料显示,你远在湖北的老父老母也说,你确实去美国留学了,不过后来就没有听到你的消息。你的大学同学也说自从你留学后就失去了消息。但你会不会正好1995年在康乃尔大学呢?我们现在都知道,1995年台湾的李登辉访问美国康乃尔大学,改变了中美台三边关系,为后来一切事端埋下了伏笔和导火线。”

    杨文峰脸上出现痛苦的表情,心理医生看到后,停下来,随便扯了几句美国的风土人情,然后接着他的心理分析。“杨先生,如果说你有可能正好于1992年在深圳、1995年在康乃尔大学的话,那么,后来你提供的记忆照片就更加有意思了,你说看到自己在康乃尔大学散步的照片后,你就听到了从头顶上呼啸而过的炮弹,我是不是可以这样说,你想到了大陆在台湾海峡举行的军事演习,当时我们解放军导弹部队向台湾岛以东发射空炮弹——我只能认为这是你的想象,至于你为什么会把这些国际事件和自己的对过去的回忆混淆了起来,目前还不清楚。后来,你又提供了几个片断,这些都和你上次交代问题时写给他们的简历相吻合。其中最有意思的就是你看到自己仿佛回到过去,你看到了鸦片战争,英国人把尖船利炮开到我东南沿海,香港沦陷……有趣的是,你这个回忆好像是1997年香港回归触发的,只是,你又把这个记忆和美国航空母舰逼近台湾海峡混杂在一起——你当然知道,我们在台湾海峡的导弹演习把美国的航空母舰引来了……”

    “可是,我只记得这些。”听了心理医生的分析,杨文峰颓丧地说。

    “没有问题,没有问题,不要灰心,杨先生,”心理医生微笑着安慰道,“我们已经有收获了,不是吗?我们不是已经知道,你丢失的是1990到2001之间的记忆,对不对?有了这点收获,我们就可以一步步来,慢慢回忆起来——”

    “可是,我,”杨文峰皱着眉头说,“我一想,头就疼得厉害,我……”

    “没有问题,不用急,”心理医生仍然微笑着说,但眼角漏出一些失望,“我们可以由近及远,慢慢来。”

    “由近及远?”

    “是的,你只是失去了1990到2001之间的记忆,对于2001以后,也就是你被广州一家医院赶出来后的记忆,你都记忆犹新,不是吗?”

    “是的,我记得。”杨文峰恢复了常态,“我都讲过了。”

    “不错,真谢谢你,你基本上都讲过了,我们也一一证实了,你从医院出来后,就流落广州街头,你靠在工地帮人搬运建筑材料和搅拌水泥维生,靠这个工作,你积攒了一些钱,于是你产生了到一些大城市打工的想法,这几年,你混迹于两亿农民工之中,足迹几乎遍布祖国的大江南北……你和那些农民工一样,居无定所,到处流浪,本来要证实你所说应该很困难,但许部长的手下按照你的记忆都一一证实了你的行程……现在,你可以帮我回忆一下另外一个问题吗?”

    杨文峰点点头,期待地看着心理医生。

    “在过去两年里,你一边打工,一边抽空写了三本书,其中《致命弱点》和《致命武器》已经在互联网上贴出来,我现在希望你能够和我一起,仔细回忆一下写这几本小说的背景、动机、心态……还有,就是,第三本书的内容!”

    心理医生说毕,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摄像镜头,对着镜头中看不见的许长征部长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六

    许长征部长坐在会客室隔壁的大会议室里,他最得力的两位部下:情报局长康伴智和侦察局长沙伟坐在他两边。沙伟自从上次在路上拦住部长汇报,结果造成部长差点被暗杀后,心中一直惴惴不安。他常常观察部长的眼睛,发现部长虽然表面一切照常,但却不再直视自己的眼睛,于是他更加毕恭毕敬,动不动就脑门出汗。许长征只当没有看到。

    他向两位局长简单介绍了以前自己对杨文峰的怀疑,两位局长这才知道许部长为什么一直要追杀李昌威拿到杨文峰的包裹。最后许部长强调,他不认为杨文峰是敌人,因为敌人不但不会救他一命,而且以杨文峰的武功,根本不会被抓,也不会被关进政治精神病院。

    三人看着墙上的超薄液晶显示屏里的杨文峰,一开始都很安静,但随着心理医生开始转弯抹角的引导和心理分析,听着杨文峰结结巴巴地一点一点说出自己的经历,他们三人都开始失去耐心。部长转过头来,询问一些事情。

    “林将军那边情况怎么样?”

    “他现在已经到了上海,”沙伟说,“你被刺那天,他上午就到了湖南韶山冲,本来以为他是为了洗脱嫌疑制造不在北京的假象,现在看来不是这样。林将军一行有三四个人一起过去。但等我们的人也秘密赶到了那里时,已经有上千人集聚在韶山冲,他们是从海陆空过去的,过去后才化零为整,集中搞什么纪念活动和座谈会,我们这才知道他们另有所谋……”

    “另有所谋?”部长皱眉沉思着。

    “是的,部长,他们兵分几路,最后突然集中在韶山,也就是毛主席出生的地方,他们的人有当地的党政军干部,还有从北京过去的高级领导人,巧合的是军委副主席正好在湖南的军事院校视察,据说,也连夜偷偷赶了过去……他们很多活动都是在深夜举行,而且他们都有军队和地方警察包围,所以我们根本无法靠近他们,更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只能靠长筒望远镜和远距离窃听器搜集……。”

    “没有办法接近他们?”

    “许部长,很难,他们去韶山都有当地部队的层层封锁式的保护,我们无法接近中心,等你从军委主席那里得到手令后,我们再要求搜查,他们早就化整为零了,我们什么也没有搞到……”

    “化整为零?林将军怎么走的?”许长征问。

    “他倒是简单,离开韶山后,和几个军队老干部一路游山玩水,到了长沙,在湖南师范学院参观访问,后来绕道南昌后一路到上海去了……不过,据我们远距离观察,和他们一起去韶山的部队离开时,至少有三辆军用大卡车被包得严丝合缝,离开后又在一些军用警车的护送下,分头消失在不同的高速公路和国道上……”

    “他妈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许长征皱着眉头开口骂道。骂过之后,三人又把目光转向墙上的电视屏幕。

    过了一会,许长征开口道:“我们人手不够,权限也有限得很,军委主席现在也是朝不保夕,虽然看来林将军上面还有军委副主席,也许还有更高的策划者,但我们只派人盯住林将军就可以了,另外搞清楚那神秘的大卡车里隐藏着什么秘密。加强人手监控互联网,极左和极右的势力,反华和反共的人都在争夺互联网这个阵地,我们要善于从互联网找到信息和线索。我倒要看看他们要如何绕圈子,只要他们不在北京,能闹出什么大不了的事?想造反?想复辟?不要低估我们,美国中央情报局也一再败在我们手下,何况他们!哼哼,走回头路是不行的!”

    沙伟和康伴智都狠狠地点点头。

    “许部长,”沙伟汇报完毕后,康伴智及时插进来,“我上次上交的那份情报,您有时间的话,我想……”

    许部长“嘘嘘”两声,用手指了指电视屏幕。屏幕上的心理医生说完“……仔细回忆一下写这本书的背景、动机、心态……还有,就是,第三本书的内容”后,转过头来,冲部长点点头。

    杨文峰抬起头,眼睛里透出不知是深邃还是空洞的目光,让人琢磨不透。

    “据我们掌握的资料,杨先生,你大学和大学毕业后都没有写小说的经历,也没有表现出对文学作品的特别爱好和优势。”心理医生翻阅了面前的档案说,“可是你在过去两年,也就是你失去了那十几年记忆,从医院被人赶出来之后,就突然发疯似地写小说……”心理医生停了下,观察了一下杨文峰,接着说:“请原谅我,使用了‘发疯’这个词,实际上我确实找不到更准备的词语来描绘你的创作行为:你在短短一年半时间里,创作了一百万字的‘致命’系列三部曲,这对专业作家也许勉为其难,可是对于你这样一名一边打工一边创作的人来说,只有‘发疯’可以描述;另外,你急不可耐地把你的小说贴到互联网上,造成了一时之间海内外很多网站连载。从这些连载情况看,你的书如果不上互联网而只出版的话,应该可以赚一笔钱,可是,你却仍然我行我素,率先把书一本接一本地免费贴上互联网,然后才同意香港的出版社出版——杨先生,我说的是事实吗?”

    杨文峰眨了眨深不见底的眼睛,没有吱声。

    “我想也许你不同意我使用的词语,但我上面说的至少都是事实,对不对?”

    “是事实,我想是的。”杨文峰小声说。

    “好,那么从上面两件事实——你拼命写小说,写好后不计较经济利益免费贴到互联网上——来看,我是不是可以这样说,你在赶时间,你在完成任务,你在急不可耐,你想你的小说马上被人阅读——你不反对吧?”

    杨文峰沉重地点点头。由于他知道自己最好的配合就是尽量少开口,于是能够有点头摇头代替嘴巴的地方,他尽量闭嘴。

    “好,那么,杨先生,请你回想一下,你为什么写这些小说,当时是怎么开始的,为什么赶得那么匆忙,又为何要急切地贴上网。”

    心理医生说完,故意低下头,假装漫不经心地翻阅面前的档案,这样可以让杨文峰感到没有人盯住他看,没有人再逼他回忆。

    “我,我其实也不清楚,”杨文峰小声说,这时他的眼神变得飘忽不定。“从医院出来,我打了一段时间的工,由于我记不起以前的事,加上我的头经常隐隐作痛,我好担心会慢慢忘记正在经历的一切,于是,我买了个小笔记本,开始记日记……”

    “你有一本日记本?”心理医生的手抖一下,抬起头,马上又低下。

    “是的,不过后来弄丢了,因为我没有固定的地方住,日记本放在行李中,十几个人住在一起,后来也不知道是谁把我的日记拿出来当废纸用了,总之我找不到了。我很着急,不知道该怎么办……有一天,不知道什么东西引起的,我突然想到了网吧,我学会了使用网络博客……”

    “网络博客?那是什么东西?”心理医生小心地记下这四个字。

    “那是一种网络日记,就是你每天或者固定一段时间,把你的日记写在网络上,你有自己的网址,只要记住地址和密码,就可以经常更新……于是,我就开始使用博客记日记,不过真写起来,才发现也没有什么好记录的,不过是搬家具,搅水泥,通下水道,这些工作真记下来,也千篇一律,没有什么意思,这时我才发现自己担心忘记了现在的想法有些杞人忧天,对于我这样一个盲流,忘步忘记现在还不是一样!”

    杨文峰停了停,拿起桌子上的一杯茶,喝了一小口。心理医生仍然漫不经心地一会翻档案,一会抬头看一眼杨文峰,但他的耳朵则竖起来听。他也比较满意。

    “有一天,”杨文峰咂咂嘴唇,“有一天,我在公共网吧的电脑前坐了二十分钟,也想不起来过去一个星期里做了什么值得写进博客、值得我永远留下回忆的事情,正在我想放弃的时候,我突然鬼使神差地在电脑上敲出了一行字……”

    “什么字?”心理医生警觉起来,忘记了自己一直假装的漫不经心。“你在电脑屏幕上敲出了一行什么字?”

    “具体的我忘记了,反正都是互不连贯的字词,里面大概有‘情报’‘国家安全’‘中央情报局’‘间谍’‘国家安全部’这样一些词……”

    杨文峰停下来,看着匆匆忙忙在档案里一张空白纸上做笔记的心理医生。心理医生抬头看到杨文峰在看自己,放下了笔,和善地说:“继续,继续,写下这行字后,怎么样?”“我就开始写政治间谍小说。”杨文峰说完,停了下来。

    “那么,你当时知道自己想写三部小说,知道自己想写什么吗?我的意思是,你突然之间想到了所有的小说内容,还是……”

    “不是,我不知道自己要写什么或者写多少出来,因为我当时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所以,我写下的第一行标题就是‘我是谁’,这就是我第一本小说《致命弱点》的第一章的标题。这之后,这之后,有些事情发生了……”

    “有些事情发生了?”

    “是的,”杨文峰脸上闪过一丝不安,“勉强写了第一章后,出现了一些变化。你知道第一章才几千字,我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去完成,可是这第一章完成后,我就从主动变成被动……”

    “这话怎么讲?”心理医生已经无法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

    “以前是我要写小说,可是现在却是小说在逼迫我写完它似的。”

    “可以再详细点吗?”

    “可以,”杨文峰脸上露出一丝惊恐,“我无法停下来,只要我一坐到电脑前,放在电脑键盘上的那双手就仿佛不再是我的——本来我不记得我以前使用过电脑,可是写起小说,我的十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熟练的跳动,仿佛已经不受我控制……”

    “可是,可是小说毕竟是你写的……”心理医生心里有些骇异。

    “我不能确定,我的意思是看起来当然是我坐在那里写的,可是,可是那些小说的情节和人物还有细节,仿佛早就准备好,存放在我失去记忆的大脑的一隅,现在只是通过我那不受控制的手,从我的大脑直接传递到电脑屏幕上,再出现在互联网上……”

    心理医生那张和善让人舒服的脸已经变得煞白。

    七

    隔壁房间里的许长征部长的脸色比心理医生的还要白,几乎是惨白。看到部长的脸色,情报局长康伴智和侦察局长沙伟大气不敢出。

    三人都紧紧盯住宽大的液晶屏幕,听着喇叭里传来的两人对话。

    “那些日子,我还得打工养活自己,可是无论我干什么,好像都有一个声音在呼唤我,那声音仿佛来自喧闹的街道、被污染的天空、高架桥上呼啸而过的火车,又好像来自我周围那些每天为了温饱而受尽城市人欺凌和剥削的农民工,但当夜深人静我闭上眼睛的时候,那声音还萦绕着我——我这才知道,那声音来自我自己的脑海深处——那声音呼唤我马上去完成我已经开始的小说,那声音又不停地告诉我该写什么了……那声音甚至能够把我从熟睡中唤醒,那时我一身冷汗地醒来,还清楚记得那声音告诉我的小说情节,我得赶紧写——就这样,我一气呵成,写了一部就紧接着下一部,我没有办法停下来……”

    “那声音还说什么?”心理医生的背对着电视屏幕,但三人都听见医生的声音有些不自然。

    “那声音也没有说什么,但问题不在这里,我的意思是,不在于那声音说什么,而在于那声音让我感到我必须听从它的,好像有魔力,又好像冥冥之中……”

    许长征注意到心理医生的肩膀微微颤抖了几次,他有些担心,显然,杨文峰又不知不觉变成了带领心理医生走向不知深浅之地的人,他想过去打断心理咨询和精神分析,但忍住了。

    好在杨文峰也仿佛意识到自己先前的承诺,这时及时打住了话题。等了一下,才用平静的声音说:“那段时间,我仿佛着了魔似的,我甚至担心,如果我某一天出了车祸或者事故而死了的话,这小说因此而无法完成的话,那么那声音不会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