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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委书记和他的秘书们第9部分阅读

就放“外任”做了领导。像卜奎这样的秘书,有文化,有理论水平,品质好,工作认真负责,对党忠心耿耿,经过文化大革命的考验,这样的干部不提拔,是没有道理的。他不能老是把卜奎“窝”在自己身边呀!他得为卜奎的前途想一想。但就目前而言,他又实在离不开卜奎。将来再说吧。张敬怀想。

    “冯怡还说什么了?”张敬怀想知道更多的情况。

    “没有。”卜奎说“哦,她说,让我谢谢张书记。”

    “她没有说来看看我?”张敬怀问。

    “没有。”

    这使张敬怀很伤心。怎么回事?为什么地位一变,她对我就这么生分了?等从三平回来再说吧,张敬怀想。

    他们去三平地区调查研究的事,卜奎没有通知公安部门,但是按工作正常程序,按工作纪律,他得向办公厅单主任报告,一是问一问省委最近有没有重要会议,二是他们外出得领旅差费,单主任是他的直接领导。作为秘书也得向他报告。

    也理所当然的,单主任得在张书记行前通知三平地区,以便他们接待。所以,他们还没有出发,闻大名就得到了消息,并且做好接待的各项准备。

    就在张敬怀出发的头一天晚上,闻大名的电话打到了卜奎家里,电话以一种热情、关心、亲切又带几分谄媚的声音说:“卜秘书吗?我是闻大名呀!今天接到办公厅单主任的电话,说是张书记要来三平地区视察。请你告诉一下,张书记都要视察什么地方?调查什么问题?需要我们准备些什么材料?”

    卜奎的回答是:“我作为秘书,不该问的,不能随便问。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我的好老乡呀!你可别给我打官腔。别的我不问了,行不行?可是张书记都有什么生活习惯,比如,爱吃什么?口味是咸一些好?淡一些好?这些小事总不是秘密吧。不然,张书记到了我们地区,吃不好饭,影响身体健康,不大好呢。

    告诉我们一下,以便我们做些必要准备……“

    “张书记在吃饭方面很随便的。”卜奎说。

    闻大名又罗嗦:“哎呀,你老兄……您回乡的几年,我对您是有照顾不周的地方。我的水平低,看不远,您还不原谅呀?接待张书记,如果我们搞得太寒酸了,对张书记有失尊重;但太奢侈了,又怕张书记训斥。您是三平地区出去的干部,等于半个主人,您说说,怎么接待才算‘ 适当’ ?”

    “越随便越好?”

    “给张书记吃炸酱面条?”闻大名哈哈笑着说。

    “对对对!炸酱、打卤都行!”说着把电话放下了。随后气愤地自语:“王八蛋!”

    次日,卜奎陪着张敬怀乘小车出发,不到四个小时,就到了三平地区。

    在“拔乱反正”中,大部分地区,都把党政合一的“革委会”又分成“地委”和“专员公署”。可是三平地区的大门前挂的还是“三平地区革命委员会”的牌子。汽车到达之时,地区革委会的领导成员都站在大门口迎接。那个闻大名越过目前是革委会一把手的祈主任,抢先几步走过来紧紧抓住了张敬怀的手,热烈地摇晃着:“欢迎,欢迎!欢迎张书记来视察工作!”接着又抓着卜奎的手拚命摇晃。又向张书记一一介绍来欢迎的人,好像他是三平地区的一号领导。

    张敬怀把手从闻大名的手中抽出来问:“你们这里的革委会谁是一把手?”

    这时闻大名才向张敬怀介绍:“这是我们祈主任,祈主任!”

    张敬怀问闻大名:“你是不是有点‘ 越位’ 呀!”

    闻大名脸色一红,退居一旁。

    这一天,闻大名像热锅上的蚂蚁,走前不妥,走后不忍,不知道如何是好。

    晚饭后,张敬怀先同祈主任做了个别谈话,要他消除“余悸”直起腰板,大胆工作。接着拿出来两份文件:一份是那封匿名信和三平地区的“民谣”,一份是他们以革委会名义写给省委的《抓清查,促生产》的报告,说:“你看看,这两份文件,哪一份反映的情况是真实的?”

    祈主任看了,想了多时,说:“当然,‘ 民谣’ 反映的情况是真的。”

    张敬怀有点生气:“既然‘ 民谣’ 反映的情况是真实的,那么《抓清查,促生产》这份文件,怎么会以地区革委会的名义送到省委?”

    祈主任又迟疑了半天才回答:“闻大名这个人飞扬跋扈,权欲心很强。据说他上边有根子。谁也不敢动他……”

    “这我就该批评你了。他有什么根子?我们只有一个‘ 根子’ ,那就是党的政策。你呀……”

    张敬怀停了一刻接着说:“你还是怕!越怕,鬼越来欺负你!你不怕鬼了,鬼就怕你!”

    “是,是!”

    “我们都是经过了文化大革命这场浩劫的人,什么刑没有受过?什么苦没有吃过?还有比那种日子可怕吗?我看,我们这一代人,只要不健忘,文化大革命是不会重复了。全民遭殃,国民经济到了崩溃的边缘,教训还不够深呀?”

    张敬怀和祈主任的这次个别谈话,一直谈到深夜。

    他们走出谈话的房间时,闻大名正在门口的沙发上坐着。见张敬怀出来,像火烧了一下似的,猛地站起来。

    张敬怀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怕张书记有什么事吩咐,在这儿等着。”

    “我有事。”张敬怀说。

    “什么事?我马上去办!”

    “我的事,睡觉!”说罢扬长而去。

    闻大名在那里站了半天,悻悻而去。

    次日,祈主任领着张敬怀到地区各部门开了两个座谈会,晚上又找了几个同志个别谈话,第三天又到两个区了解情况。第四天,召开了“中国共产党三平地区委员会”。这是文化大革命之后,第一次正式的地委委员会议。闻大名原来不是党员,是在文化大革命时,在某次武斗中,由另一个造反派介绍,“火线入党”的,会议不承认他的党籍,一开会就被“请”出了会场。

    会议由祈主任主持,张敬怀先在会议上讲了话。祈主任和其他地委委员们都发了言。会议结果是做了几项决议:

    关于撤销靠造反起家有打砸抢行为的闻大名及其同伙的一切职务并隔离审查的决议;

    关于继续清查“三种人”和落实干部政策的决议;

    关于抓好当前生产和改善人民生活的决议。

    另外还有几项有关某些具体工作的决议。

    这些决议,大快人心。三平地区见到太阳了。

    从三平地区回来之后,在一次省委常委会议上,关于这次在三平地区之行的情况,张敬怀向常委们作了汇报。杨同理书记完全肯定了他的工作,并说:“我的老张同志呀,你辛苦了。休息几天吧。”

    张敬怀在家里休息时,他想就三平地区之行写篇文章,标题都想好了:《书面报告和实际情况》,还找了几本书和一些材料。可是心神不定,怎么也看不下去。他问自己:“我怎么了?”

    想了半天,忽然叫道:“卜秘书,你过来一下。”

    张敬怀不上班的时候,卜奎也住在张敬怀家里的办公室。卜奎立即站在张敬怀面前。

    “你能找到小冯吗?”

    “好找。”卜秘书答。

    “你告诉她,让她到家里来一趟。”

    “好的。”

    就在这天下午,冯怡来了。她觉得是“奉命”来的。好像一个普通干部晋见首长那样,生分分的,站在那里,低着头,等着张敬怀问话。可是张敬怀半天不语。

    冯怡问:“张书记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问话使张敬怀有些伤心,又是半天,张敬怀说:“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为什么要找你?”这话又刺痛了张敬怀。

    “没有事就不能找我?”

    “我已经让卜秘书谢过你了。还有什么事找你?”

    “你坐下吧。我们还像在翠谷山庄那样谈谈好不好?那时,你可不是这样子的呀!”

    冯怡说:“那时,你养病,我也是休养。我们是病友,也就是说是平等的朋友,现在不同了。”

    “什么不同了?我还是我,你还是你呀!”

    “不同的,不同的。首先,你现在肯定很忙,我不愿打扰你。”

    “我忙,这不错。但是也没有忙到见一个朋友的时间都没有呀!”

    “你是张书记,我只是一个普通干部。我们之间相差得太远了。我来找你──一个普通干部,老是往省委书记家里跑,别人会怎么看我,又怎么看你呢?”

    “别人怎么看,且不去说他。我倒是问问你,当了领导就不兴有朋友了?”

    “现在,你的朋友……只有在你工作的圈子里找。”

    “荒唐的逻辑!怎么当了领导就不能和普通人交朋友?”

    冯怡不语。

    张敬怀缓缓地说:“小冯呀,看来你还是不了解我。我们在翠谷山庄那一段,作为一个普通人和普通人,无所不谈。那是我有生之年最大的快乐。现在,历史又把我推到这个岗位上,你认为我愿意呀!我是别无选择。我们能不能恢复在翠谷山庄那样的忘年之交的关系?”

    冯怡这才慢慢有了笑容。

    “可以的,只要你在我面前不是领导。”

    “哎呀,你呀,你!你以为所有的人都是‘ 一阔脸就变吗’ ?……算了,我想问问你的生活、工作,都怎么样?”

    冯怡这才和张敬怀谈天说地,说起来没个完。

    他们一直谈了一个下午。张敬怀要留她吃饭,冯怡不肯。张敬怀也没有勉强她。

    冯怡走后,张敬怀一直陷入深深的思考,做了高级干部,连交个普通的朋友也难呀!他感到无限的悲哀。

    当卜奎领着冯怡进院子的时候,夫人艾荣和女儿胜美都在家。以前夫妻关系不好,艾荣一直怀疑丈夫可能有外遇。但是经过多方观察、考核、调查,并没有发现蛛丝马迹。今天见卜奎领着一个姑娘进来,长得那么俊俏,立刻引起了艾荣的注意。她们娘俩,躲进西间屋,侧耳细听。开始并没有什么响动,后来却不断传出极其热烈的谈话,而且丈夫还常常开怀大笑。艾荣只有在他们结婚不久,才听到过这种开心的笑声。但是他们谈的什么却听不清楚。

    当冯怡告辞出来的时候,张敬怀还特地送到门口,说:“欢迎你常来串门!”

    一个姑娘,顶多是个科级干部可能连个科级也不是,和一个省委书记谈得那么热烈,艾荣还没有见过。心中不觉涌起一阵酸楚。像犯了胃病似的想吐。“什么东西!”她暗暗骂了一句。

    冯怡走后,老头子又开始批阅文件。卜奎也回到西下屋。艾荣也跟进来了。

    艾荣对卜奎,有时把他当作自己的儿子,有时当作自己的弟弟,有时也当作自己的贴心秘书。他们家庭的矛盾,没有什么瞒着卜奎的。一进卜奎的屋子,艾荣就小声问:“刚才来的这位,是干什么的?”

    卜奎知道夫人这方面很敏感,忙答:“是张书记在疗养院认识的一个知青。

    她父母在文革中都被迫害死了。很可怜的一个孩子。张书记给她落实了政策,她来表示感谢。“

    “没有别的关系?”

    “没有的,不会的。”

    “怎么谈那么热乎?”

    “姑娘爱说笑话。”

    “你知道,我们这位老爷子和我这么笑过吗?”

    “我向阿姨保证,绝对没有别的事。张书记在这方面是很传统的。你放心。”

    “现在的男人呀,谁能打保票!”

    艾荣出了卜奎的房子,又和女儿嘁嘁了半天。妈妈又征求女儿的意见,儿女说:“我爸,不会的。他们这一代人,不管家庭如何,这方面都是很传统的。”

    妈妈想了半天:“防女人,比防贼都难。”

    张敬怀还是日日夜夜地忙碌着,时间在开会和批阅文件中流淌过去。从早晨到深夜,几乎没有一分钟是属于他自己的。

    有一天晚上,卜奎照常给他抱来一大堆文件和报刊。

    他先浏览了中央几份大报,见光明日报发表了一篇《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惟一标准》的文章,仅仅从这个标题,他就觉得很新鲜。他先是粗略地读了一遍:有意思!有意思!他想。又反复读了好几遍,越读越觉得这篇文章不简单。又看了两遍,眼前一线光明在闪耀。看此文发表日期是五月十一日。署名是“本报特约评论员”按照文化大革命形成的习惯,凡是代表中央精神的社论、评论,都是“两报一刊”──人民日报、解放军报和红旗杂志首先发表。可是,这么一篇充满新思想、新精神的文章,怎么在光明日报发表呢?又为什么不用“社论”而用“特约评论员”的名义呢?

    张敬怀把卜奎叫来,指着光明日报问:“这篇文章你看了没有?”

    “看了,看了好几遍。”

    “你有什么想法?”张敬怀盯着自己的秘书兼朋友。

    卜奎也不像是向张敬怀汇报,好像意见一样坦率地说:“我看这篇文章充满了新的思想和新的精神,可能会引起我们国家的很大变化。”

    张敬怀和秘书讨论式地说:“如果这篇文章代表中央,那么应该是‘ 两报一刊’ 首先发表,一般也都用‘ 社论’ 形式。可是光明日报先发表,而且用‘ 特约评论员’ 就有点意思了。”

    卜奎继续表示自己的看法:“这个问题,事关重大。如果按照这篇文章的精神,恐怕文化大革命就要被彻底否定。也可能本来是中央精神,因为事关重大,先在光明日报发表,做点舆论准备。当然,也可能是某个理论家个人的想法,因为符合主编的思想,没有请示中央,阐自发表也有可能。”

    张敬怀说:“这就看人民日报和解放军报是不是转载吧。如果这两个大报转载,那这就是当前党中央的声音。如果他们不转载,就可能是个别人的意见了。”

    “我想是这样。”

    次日,即五月十二日,张敬怀和秘书都急不可耐地等着报纸。直到下午,当天报纸才到。张敬怀先看人民日报,一字不差地原文转载,又看解放军报,也是原文转载。新华社向全国发了通稿。

    “这肯定是党中央的精神!”张敬怀高兴地说。

    接着省委书记杨同理,给张敬怀来了电话:“老张,《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惟一标准》,这篇文章你看了没有?”

    “看了。”

    “做何感想?”

    “我看这篇文章是代表党中央说话的。按照文章的精神,要重新评价二十多年我们的历史,许多被颠倒的历史得颠倒过来。”

    “我同意你的看法。”杨同理说“新华社记者今天要向我采访,要我表示态度。还希望我写篇文章,大事呀,大事!”杨书记的兴奋心情从电话中听得出来。

    “是,是,是具有历史意义的大事。”张敬怀说。

    “伙计,你也写篇文章吧。这场和‘ 两个凡是’ 的大论战,我们得参加呀!”

    “我要写的。”张敬怀说。

    以后许多天,张敬怀都急不可耐地等着看每天的报纸,发现中央各部、委、解放军各军、兵种,各省的主要领导,纷纷发表谈话,拥护和支持《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惟一标准》。报纸的头版头条,都是发表的这类报导和文章。

    张敬怀的文章很快就写好了。标题是《需要重新整顿“三风”》。

    这篇文章的内容要点是:首先回顾了抗日战争期间延安整顿主观主义,宗派主义,党八股,使中国革命从一个胜利走向一个新的胜利。文章接着讲到,近二十年来,大跃进犯了主观主义的错误;文化大革命为自己树立了许多假想敌人,像唐吉诃德和风车作战那样;造反组织林立,制造了许多新宗派,酿成全面内战;在文化大革命中,言必引用领袖的话,“小报抄大报,大报抄梁效”,空话连篇,言之无物,谁也不敢说自己的新思想,新观点……这是“党八股”的大泛滥。正是由于这种主观主义,宗派主义,党八股作祟,二十年来,我们从一个失败走向另一个失败,却又总说是形势大好,越来越好。大跃进提出:?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