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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委书记和他的秘书们第15部分阅读

,此人做他的秘书,要多么理想有多么理想。

    侯贵卿和司马仁同岁,从初中到高中都是同班同学。文化大革命被煽动起来后,二人又属于一个造反组织。司马仁没有当上头头,可是观点是一致的。在“广大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的高嘲中,两人又是一同下乡,在一个青年点,同住一铺炕,被窝挨被窝,上工一起修理地球,下工无所不谈。他们这对特别要好的朋友,有这么多的“一致”,可是论起智商,司马仁却又高过侯贵卿一筹。在文化大革命中,造反也好,“站队亮观点”也好,参不参加武斗也好,在青年点和谁交朋友,团结谁,打击谁,都是两人一起分析,一起商量定夺。司马仁一讲自己的主意,侯贵卿立即说:“有理,有理!就这么办!”

    两个人最大的不同就是家庭:侯贵卿的老爹兼岳父,是军队的高干,又在文化大革命中到地方“支左”;而司马仁的父母却是个平头百姓。二人虽然都上了大学,可是侯贵卿是“指名推荐”的,而司马仁却是靠自己考取的。他们大学毕业后,正赶上提倡干部队伍革命化,年轻化,专业化等,一是因为侯贵卿老爹的关系,二是在文化大革命中,侯贵卿不仅没有“打砸抢”行为,还设法保护过老干部。所以他大学毕业后,一参加工作,就火箭似的直往上窜。到了平反冤假错案时,他又负责了一段落实老干部政策工作,很快升到副部级。在给他配备秘书时,他不忘旧友,想起了老同学司马仁。因为目前他面临的形势,担当的任务,需要考虑的问题,比过去更为复杂,如果有司马仁当他的秘书兼高参,就没有可比的人选了!现在他既然有了权,向组织部门要谁当他的秘书,真是易如反掌。

    他一句话就把司马仁调到身边。人生就是这么奇妙。地位和智商现在倒了个儿。

    原来司马仁大学毕业后,分配到了一个工厂当宣传干事。一下调到当年的好友如今的副部级主任身边当秘书,司马仁千恩万谢。侯贵卿对他讲:咱们两个对外是上下级,“对内”还和过去一样:好朋友!

    司马仁更为感动:升官而不忘旧情,难得!如果司马仁从一个宣传干事,从副科长,科长,副处长,处长,副局长,升到局长……没有十年二十年,是办不到的,越往上,像运动员创纪录似的,竞争越激烈,也许在一个“干事”的岗位上,他要碌碌终生。而给侯贵卿当秘书呢?三年,四年,顶多五年,也就有上天之日了。他相信,侯贵卿绝对不会亏待他。

    侯贵卿和司马仁的亲密关系,从相互的称呼上也可以看得出来。他们在青年点时,司马仁称侯贵卿为“大哥”,因为“司马仁”这个名字叫起来太咬嘴,侯贵卿叫他为“小司”,慢慢变成“小四”加个“儿”韵,就是亲昵的“小四儿”。

    现在,在公众场合,他尊敬地称侯贵卿为“侯主任”,私下还叫他“侯大哥”或“猴儿哥”,而侯贵卿在公众场合叫司马仁为“司秘书”;私下亲热地叫他“小四儿”。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改成“老四”,司马仁私下则叫他“大侯”。

    司马仁向侯贵卿建议:中国是“官本位”的国家,当官必得有威信。威信二字嘛,有威,又有信。威,首先你要是说了算,说了有人听,要让人怕你,谁不听话,思想不解决问题,就组织解决问题换成自己的人。信呢?就是你的工作能力和思想水平。这和侯贵卿老岳丈的教导是一致的。所以,侯贵卿把“威”放在第一位。在公众场合,侯贵卿架子十足,训起人来,不管你的官多大,只要比他侯贵卿小一点,违背了他的意志,批评起人来,就和训三孙子差不多。许多人都怕他。他在实践中体会到:在一个单位当头,没有人怕你,你这个当领导的,就不算有威信,什么事也干不成!

    侯贵卿调到省委后,第一件事是要把他的夫人调来。妻子是不能容忍和他两地分居太久的。

    原来菁菁在国务院某部是一个处长,调到省里作为副局长,算是提半格。按照菁菁的意思,她要到外贸局当副局长。可是,外贸局已经有三个副局长,没有“凳子”了。

    省委常委讨论侯菁菁的工作问题时,侯贵卿是副书记又是常委,他打了主动仗,说:侯菁菁同志是学经济的,她到外贸局工作比较合适。

    侯贵卿给张敬怀抛了个难题:搞外贸,可以经常出国,弄点外汇也容易。现在有好几个“关系很硬”的人,找过张敬怀,要到外贸局任职,张敬怀都顶住了。

    这不,又加进来一个侯菁菁。张敬怀不便当面拒绝,打了个“太极拳”,说:“现在有好几个人要到外贸局,我们专门讨论一次,综合平衡一下再定吧。”

    侯贵卿知道,张敬怀采取的是“拖”的策略,但是暂时也不便说什么。这就为两位领导的矛盾埋下了种子。菁菁的工作安排搁浅了。

    侯贵卿回家,菁菁问起自己调到外贸局工作的事,侯贵卿如实回答,她向丈夫小小发了一顿脾气:“你这个人呀,真是窝囊。亏你还叫过‘ 大圣’ !造他的反嘛!”

    不久,妻子的事,侯贵卿还是办成了。原来是秘书司马仁经过和省委组织部商量,透露了侯副书记意思,组织部才把一个即将退休的副局长,调到其他单位,而且提为正职,菁菁调外贸局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问题解决了,不等于菁菁的气也消失了。她对张敬怀这个一把手窝着一肚子气。这个绊脚石!老家伙!还是早早搬开的好!

    俗话说:“妻贤夫祸少”。这话也适用于今天。这个菁菁,以后给侯贵卿惹下不少祸,差一点把他拉下台。

    于是侯贵卿和菁菁,加上和秘书兼朋友司马仁三人一起商量:要找准张敬怀的弱点,给他一点脸色看。

    根据“文化大革命”的经验:写“第一张马列主义大字报”的,第一个喊“打倒刘少奇”的,第一个敢于围攻中央工作组的,第一个带领造反派冲击监狱和抢国家档案的,第一个砸毁国宝表示“破四旧”的,第一个“告御状”的,在恢复高考后第一个交白卷的……他们都敢于“碰硬”,对社会起了“震惊”作用,都成了“反潮流”的英雄,都坐火箭上了天。这批人物的下场虽然并不妙,但是用“震惊”行动,以扬名天下的经验,可以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三人开始秘密商量:

    他张敬怀靠什么在全国有影响?靠什么当了省委一把手?不就是他有个“林钢经验”嘛!没有林钢经验,他什么也不是!商量结果,三人都认为:当前大型国有企业正在进行改革。河山省出了个“林钢经验”。到林钢参观取经的,请林钢人到外地“传经送宝”的,每天络绎不绝。全国大小报刊,宣传介绍林钢的,写林钢在改革中“敢为天下先”的精神和超前意识的文章、报告、通讯,不下数十篇。侯贵卿分工管工业,前些日子,他还到林钢去参观过一次。当时,就有人向他反映情况和提出不同意见。对林钢经验,不以为然的人也不少。他们说林钢的改革,脱离我国国情的实际,离开了实事求是原则。让大批工人干部下岗,也就是失业,这一点最不得人心。社会主义还有“失业”的?这违反马列主义基本原则。

    司马仁说:“林钢是他的‘ 点’ ,林钢的总经理又是他原来的秘书卜奎。所以,林钢经验就是卜奎,卜奎就是张敬怀,三位一体。现在对于林钢经验,只有一种声音,我们不妨来点群众意见和群众呼声。否定了林钢经验,也就否定了他一半的成绩!”

    侯贵卿说:“当他还没有官复原职的时候,到北京找过我。现在想来,我当时对他是很不礼貌的。估计现在他还记着这事。”

    “是呀!”司马仁说“现在你虽然是副书记,到将来接他的班时,他使个绊子,让别人接班,就麻烦了。年太久,只争朝夕!”

    侯贵卿想了又想:“所以,我想拿他的‘ 林钢经验’ 开刀。”

    司马仁说:“现在林钢经验在全国红得很,又是上边肯定的。公开写文章,哪里也不便发表,谁敢登呀?我看,不如先去找一部分人,开个座谈会。座谈会记录不便公开发表,省委不是有个内部的《内参简报》吗?这份”简报“,因为是”内参“性质,发表各种不同意见,这归‘ 政策研究室’ 管,在这个内部刊物上发表,谁也管不着。反正是”内参“,谁爱”参“你”参“去!我们把舆论造出去是真的。”

    “开座谈会,找谁参加很重要。老四,林钢还没有我们的人呀!”

    “‘ 人’ 都是培养出来的,大侯,我们一起去蹲几天点,不就‘ 培养’ 出来了吗?插起招军旗,就有入伍兵!”

    侯贵卿和他的“小四儿”,便一起到了林钢。

    侯贵卿第一次来林钢,因为只是一般地参观,林钢领导除了卜奎陪他吃了顿便餐外,全程陪同他参观并负责接待任务的,是公司办公室秘书科的女科长于丽。

    这位于丽科长,对他很热情,像侯贵卿这样的领导人,无论到了哪里,下级的热情接待都是情理中的事。对这个女科长,侯贵卿开始并没有特别注意。这次他到林钢,说是要多住些日子,搞点调查研究,对这位女科长的热情,他的体会就很深刻了。

    陪他参观,陪他吃饭,介绍情况,寻找他要的资料,自然都由于丽负责,只要侯贵卿一句话,她完成得又快又好。陪他参观时,公司派了一台专车。按习惯,应该是司秘书和侯贵卿坐后排座,她于丽作为服务人员也好,以主人身份领路也好,应该坐司机旁边的前排座。可是每次来了车,她总是很麻利的打开门,“请!”侯贵卿钻进车,自己随后上车就坐在领导身旁。司马仁心安理得地坐在前排。他理解,他的领导和朋友侯贵卿也愿意这么坐。

    每天回到招待所,一般说,接待的人员应该告退似的问:“侯书记如果没有别的吩咐,那么我就回去了,请侯书记早些休息吧。”

    可是于丽并不告退,而是陪侯书记喝杯茶,聊聊天。有时还摸摸叠叠被子,问问:“冷不冷?”什么的。

    这天,吃过晚饭,于丽又是如此。侯贵卿觉得这个女人在身旁,有一种温馨感。谈到九点钟了,她还没有告辞的意思。侯贵卿说:“这次来林钢,可太麻烦于科长了。”

    于丽甜蜜地嘻嘻一笑:“什么‘ 麻烦’ ,别人想陪领导,还没有这个福分呢。”

    “于科长这话可说远了……”

    于丽马上说:“您叫我小于好了,叫于科长就生分了。”

    “好好好,我认错。”侯贵卿笑着“你一整天这么陪我,我有点过意不去呀!谁家里没有点事情呀,孩子,丈夫,一大堆家务活儿……”

    于丽格格笑得更响了,说:“侯书记看我像结了婚的人吗?”

    “对不起!”侯贵卿说“我是说,谁家里还没有点私事呀!”

    “我就没有什么家务事,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

    侯贵卿切入正题:“我这次到林钢调查,发现你们的企业搞得真不错。”

    “是呀!我们在全国大大有名。”

    “一切事物都有它的两面性,一分为二,这是辩证法嘛。”

    于丽心中一机灵:“那当然。”

    “你是林钢人,知道的情况比我们多。除了肯定林钢经验,人们还有没有另外一种议论?”

    于丽又是一机灵,在这一两秒钟内,她在脑海中进行了好多次运算之后,说:“改革嘛,很难。当然会有不同议论。”

    “都有些什么议论?”侯贵卿紧追不舍。

    于丽却主动把球踢了回去:“你如果愿意了解这方面的情况,可以开个座谈会,什么人参加会议,我给你推荐一个人,姓鲍,叫鲍中信,原来是薄板厂的厂长,你可以先找他谈谈。”

    次日晚上,鲍中信应约前来。此人不像于丽,在话语中和你打太极拳。他满腹牢马蚤,直来直往,说:“省委领导要是愿意听听不同意见,我给你召集个座谈会,听听群众的呼声。”

    这样,过了两天,一个座谈会召开了。

    卜奎到林钢不到半年,老书记就离休了。卜奎顺理成章地当了总经理兼党委书记。在侯贵卿第二次来到林钢之后,卜奎给他汇报了一次工作,剩下的是嘱咐下属人员,要为侯书记服好务,搞好这次调查研究。他因为太忙,省委领导在这里做什么事,怎么做,他就不便过问了。

    参加这次座谈会的名单是鲍中信拟定的:绝大部分是在改革中被罢了官,或者在“优化组合”中失去位置和提前退了休的,也有部分离休干部,还有十多个下岗只拿基本工资的老工人。

    座谈会由鲍中信主持,他说:“同志们,我们林钢现在是大大有名了。林钢的名声,传遍全国。谁不知道林钢呀!可是林钢经验到底怎么样?我们过去只听到一种声音,我们广大干部和工人群众的呼声,是听不见的。所谓‘ 兼听则明,偏听则暗’ ,古之定理。现在,咱们省委的侯副书记,到我们林钢调查研究,想多方面听听各种意见,特别是反面意见,讨论一下林钢经验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请侯书记作指示,大家欢迎!”

    一阵热烈鼓掌。

    侯贵卿没有站起来,微笑着,抬起右手,从前往后轻轻理了一下油光水滑的头发,说:“你们这位鲍中信厂长讲得很好,我是来学习的。我不能‘ 下车伊始,就哇啦哇啦’ ,现在,就请你们这些为林钢的建设和生产,奋斗了大半生的同志们讲讲心里话吧!”

    接着是大家的踊跃发言:

    第一个发言的是原一炼钢厂厂长林余。这个林厂长一发言就充满了火药味,他说:“这二年,我他妈见鬼了!从林钢是一片荒草地时,我就转业到了林钢。

    林钢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滴上过我的汗水。当年抓起林钢任何一把土,我都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可是现在我老了,不中用了。在所谓的改革中,我第一个被勒令退出领导岗位!他们说,我没有文化。不懂得现代化管理。老子的文化是背着大盖枪,在行军中看着前面战士背包上的木板,一个一个学的生字。那时候,你们在哪里?你们还在你爹腿肚子里呢。我年龄大几岁是不错,可是我们不是还得承认‘ 姜还是老的辣’ 吗!老了,不中用了,被赶下来,这是什么社会主义?这是资本主义!是资本家的行为!怪不得人们都说:我把青春献给党,到了老年没人养……“因为说得动情,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接着发言的是一个在五十年代全国著名的劳动模范老秦头:“我想大家都认识我,我就是那个老秦头儿。在林钢恢复建设阶段,谁不知道老秦头的‘ 针线簸箩’ 呀!那时建设困难很多,许多机器缺少零配件。我上班,下班,走路,在旯旮转游,眼睛老是盯着地下。遇见个锣丝钉,锣丝帽儿,半截电焊条,生锈的滚珠轴承,齿轮,即是一尺把长的铅丝,也要拣回来……积少成多,形成个零部件小仓库,人称是工厂的‘ 针线簸箩’。现在这些老爷、少爷们倒好,即使好的机器,在露天地里生锈,谁管了!我们这些人也真该倒霉,怎么摊上我下岗!现在只拿基本工资,我儿子也下岗了,我指望谁呀!我早就说过,这么个改革,就是……就是‘ 辛辛苦苦几十年,一觉睡到解放前’。不行,我们决不答应!”

    第三个发言的是原三炼钢的支部书记,姓曲。这位曲书记说:“现在这个改革,在总公司是总经理说了算,在各厂是厂长负责制,在车间是主任负责制。到底是党说了算,还是别的什么人说了算?这是否定党的领导,这种所谓‘ 改革’ ,就是倒退!”

    发言几乎是“一面倒”。第十一个人发言时,他说:“大家的发言都很有道理,也很真诚。可是这么多年,我们的管理落后,设备落后,产品落后,当年轰轰烈烈的林钢,现在没有办法生存下去了。我们面临的是生死存亡问题。不是我们哪一个个人的问题!我?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