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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合花(下)第7部分阅读

    她怔住,隔着一小段距离瞪着他。

    ……他又在跟她求亲吗?

    第二回求亲。

    在大伙儿面前要她给出承诺,或者啊,也有点挟众人之势逼迫她的意味,要她不得不表态。

    但,她不恼,却是极为开心。

    她揉揉红得快发紫的霞颊,很抿唇,很镇定道:“倘是心上人跟我求亲了,我自然要嫁。”

    听得这话,大伙儿目光齐齐又刷向陆芳远,充满期盼。

    “我要娶你。阿实嫁我吗?”

    “松涛居”的主子果然没让所有景仰他、爱护他的人们失望。

    “好。”被求亲的姑娘允得痛快,水眸晶晶闪亮。

    陆芳远直到此时,绷紧的面庞才显出一丝软化,嘴角舒畅扬起。

    “过来。”他突然又端起主子的架势,全是被她惯出来的,因为她半点也不会拒拒,直直朝他奔去,握住他朝她探出的温暖大手。

    直到他们手牵着手走远了,小伍才把脸凑到犹自发愣的赵不非面前,呵呵笑。

    “赵爷,您瞧见了吧?就是这么回事。您要想把阿实嫁出咱们『松涛居』,就那三个字——不、可、能。”耸肩嘿嘿笑。“毕竟肥水不落外人田啊,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赵不非不得不点头。

    确实是这个理啊……

    另一边,被自家公子牵着手、一路拉回“空山明月院”的樊香实,颊上红晕深浓,嘴角扬着,笑得有些傻气。

    走在她前头的陆芳远都已停下步伐,她却还直直撞上。

    陆芳远刚转身,就见她揉着小鼻头,水汪汪大眸很是无辜。

    “想什么?”他忍笑,拉下她的手,发现那小巧鼻头真撞红了,他非但没帮她揉,还故意捏了一把,而且捏完鼻头还不罢休,又去捏她腴嫩脸颊。

    他此时看她的眼神像馋得牙痒痒,几要垂涎,恨不得捧住她的脸猛啃。

    樊香实内心一叹,她也是近来才惊察到他这个怪癖,似是从她身子养好些,脸蛋长了肉,双颊变丰腴且蜜里透红……他就啃上瘾了。

    她拉住他的袖,不让他继续荼毒,眨眨水眸笑咪咪道:“就想……公子终于又跟我求亲了呢!”

    陆芳远目光闪亮。“哼哼哼,我当着众人面前求亲,你若不允,总有人让你非点这个头不可,光是婆婆和大娘们连环施力,我就不信你往后有好日子过。”

    “唔……”她傻笑,在阔袖中摸到他的手,见那食指断甲已长出薄薄一层新膜,她小心翼翼碰着,在那已收口的伤处落了轻吻。

    每回她亲近他时,陆芳远能觉察出蜜般稠郁的感情从心中缓缓淌过,既陌生且熟悉,柔软温暖,有时却会带点酸涩痛楚,但那样的痛又非真痛,而是胸臆间涨满无法言喻的东西,绷到生疼。

    “阿实……”

    “嗯?”

    他在她应着声、仰起脸蛋时吻住她。

    她温驯张口,与他相濡以沫,当他将她搂近时,她双臂也已抱住他的腰。

    半晌,他额抵着她的,缓缓调息,略沙哑道:“阿实,往后别跟『武林盟』的人说话,不管老的、中的、青的、少的,都别理他们,听到没有?”

    樊香实脑袋瓜往后拉开一点点距离,瞪着他,见他神情轻松,眼仁儿烁着光,根本是有意闹她。

    “不听。”她大胆反抗。

    陆芳远挑眉,环在她腰上的双袖收紧。“不听?不是说公子说什么,你都听,公子要你做什么,你都做吗?”

    “有理就听,公子说得无理,就不听。”

    “真反上天了?有你这样的奴婢吗?”他露出森森白牙。

    樊香实鼓着双腮,眼珠子溜溜转,想了会儿,红着脸、略结巴道:“没有这样的奴婢,但、但有这样的娘子……相公的话说得没道理,那、那当娘子的自然可以不听,而且也该管管……”

    陆芳远似未料到她会这么说,专注凝望她好一会儿,看得她头顶都快冒烟。

    她羞赧地垂下头,他不让她闪避,硬扳起她的脸。

    他扬眉勾唇,突然笑得很带邪气。“阿实想管教我吗?”

    樊香实眨眨双眸,本能地吞吞唾液,她张口欲言,却觉这是个陷阱,怎么说怎么错,不知他打什么主意,一时间竟无话可答。

    哪知,她的公子突然将她拦腰抱高,笑中带恶华——

    “阿实,我让你管啊,等会儿进屋上了榻,我任由你管教。你可欢喜?”

    转变来得太快,她是瞬间僵化,丧失了及时逃脱的时机,直到被抱进屋、放上榻,她才猛然醒悟他所谓“上榻让她管”的意思。

    “等等——大伙儿都聚在小院,咱们还得回去,你、你……不能……他们会猜到的!”他把她拉走,若整晚躲在“空山明月院”中不现身,居落里的人肯定都知他们俩窝在一块儿干什么“好事”了。她要回灶房小院啦!“听我说!你等一下——”

    “不听!不等!”陆芳远逗上了瘾,把蹭着身子想逃的姑娘挟回来。“不是要管我吗?我让你管个够。”

    “不管了不管了!我没要管的——”

    “当真反了,要你管,你竟敢不管,我的话都不听了,嗯?”

    结果闹到最后,抵挡不住男人美色的樊香实果真就很可怜、很哀怨,又不失强悍地“管教”了她的公子一顿。当然,这中间过程血泪斑斑,还得陆芳远先一步步“管教”了她,她才能以彼之道、还之彼身,反过来“管教”他……

    夜里醒来,醒在男人臂弯里,她静静笑,感觉彼此的心跳。

    她只稍稍一动,横在腰上的男性臂膀微微地施力,让她知道他亦醒来。

    幽暗中,听他慵懒呢喃:“阿实……我的……”

    她微怔,随即模糊部翘已嘴角,柔软身子更贴近他。“你也是我的呢。”

    陆芳远双目虽懒洋洋合着,薄唇却已扬笑。

    樊香实捧着他的脸,吻上他薄唇上绽开的那朵笑花……

    夜合芬芳似随风由轻敞的窗子漫进,芳远且香实,满室生馨,多情而缱绻,一如榻上的人儿……

    是夜,香美。

    【全书完】

    编注:关于“捻花堂”、“飞霞楼”及花家四姐妹的故事——

    (一)花家大姐“大香”花夺美&西漠前“狠主”雷萨朗大爷的爱情故事,请见花蝶1151《妖娆楼主》及花蝶1196《天下无双艳》。

    (二)花家老二“小香”花冷香&“随波公子”柳归舟的爱情故事,请见花蝶1246【痴花之一】《欲海花》。

    (三)花家老三“花三”花咏夜&“武林盟”盟主之子余皂秋的爱情故事,请见花蝶1405【痴花之二】《漂浪花》。

    (四)花家小妹“红红”花余红&“佛公子”玉澄拂的爱情故事,请见采花693《佛公子》。

    番外篇 流玉寒波

    寻找那方传说中的千年“血鹿胎”,找了许久、许久,李流玉心里早觉累了,想放弃,想就这样抛下一切,神魂离了体,不必再承受rou体的虚弱痛苦,但是啊但是,每每看到伴在身边的少年,他执拗性情这些年来当真变本加厉,有时都到教人发指的境界,看他那双布满戾气的锐目,目中纠缠着深深依恋,总让她无法潇洒弃绝,心中疼痛。

    她有什么好呢?

    论脸蛋,她长得仅秀气而已,也不顶美。

    论身段,那更别说了,有段时候她病得几乎脱了形。

    再有,她年纪还比他大一岁。

    她和江寒波师出同门,那个师门却是以培养杀手为主的地方,师徒之间仅有上下关系而无情分。

    她九岁踏进那个地方,以她的资质再如何努力习武也成不了高手,但师父看中的是她能识味辨毒的灵敏嗅觉,将她养在身边,一来可防敌人下毒,二来则借她的天赋用以制毒。

    她第一次看到江寒波时,她进师门已两年,他是师父检来的孩子,浑身脏乱,又瘦又黑,一双眼却似野兽,望着人时,像随即要扑上去撕咬。

    师父说他筋骨奇佳,不出几年调教便可成为顶尖好手,杀人的好手。

    往后的六年岁月,他为习武吃尽苦头,武艺突飞猛进。

    这师门里人虽不少,但毫无温情,彼此之间皆隔着一道无形之墙,冰冷之外,有时亦极为残酷,当有谁起了反意或萌生脱离念想,下场皆相当凄惨,从无例外。

    后来她仔细想过了,在那六年当中,她之所以会一直留意他,甚至一而再、再而三接近他,应是为了他那野兽般的眼神。

    之后,师门毁子一场内斗。

    有人暗中串连,群起反之,师父遭众人围攻时,顺手拿她当挡箭牌,当时她胸前与背央俱受了掌力,心经受损严重,若非江寒波抢救,她早在那时就该命绝。

    她仍活着。

    活得好好的。

    站在屋前小空地,她抬手搭在眉上望了眼湛蓝天际。今儿个日阳灿烂,她刚晒上的衣裤应该过午就能收了。

    抱着洗衣用的木盆子进了屋,这屋子不大,就一个小厅、两间房,后面再连着一个小灶房,至于茅房则建在另一边,离屋子较远。

    她将木盆收妥在角落,穿过小厅来到后头灶房,炉灶上蒸着食物,一团团白烟带出一阵阵香味。

    当她弯腰试图挪动一个大瓮,手一滑,险些扑跌在地上时,刚走至灶房门口的江寒波迅速跃近,光凭一只手臂就捞住她。

    他没说话,只用眼睛瞪人,好像她实在不应该这样吓他。

    流玉站稳了,有些腼腆地眨眨双眸,柔声道:“朱大婶说,腌上的酱菜得摆在阴凉处,我瞧角落那里挺好的,所以才想把大瓮挪到那边去。”一顿。“唔……可是它好重,我差点跌倒呢!”语调轻松,显然是想软化某人太过锐利的眉目。

    江寒波瞥了那大瓮一眼。

    那瓮酱菜是前几天那个话有些多的朱大婶教她腌渍的,几种菜洗得主干净净,一层一层往瓮是塞,然后又是糖又是醋,她学着做,做得兴致勃勃。

    自饮这下“血鹿胎”凝成的心头血,从昏迷中醒来后,应是陆芳远跟四合院的拥有者打了招呼,她继续在江北那座四合院里养病,尽管陆芳远带着樊香实回北冥去了,也无人出现赶他们走。

    流玉的状况一直到三个月后才完全稳定,能下榻行走,一口气还能走上大半个时辰,食量也变好了,脸色虽仍太过雪白,但比起以往那惨白灰败的颜色,当真好上太多。

    他带她离开江北,先是找到他之前藏白银金条的地方,那些金银是当年师门混战之后,他先安置好受重伤的流玉,然后回到旧地,从师父寝房中的暗室是取出的。那暗室是他无意中发现,里头所藏金银财宝之数难以估计,他取出一部分藏于某到。

    然后拿到那笔金银后,他们往气候温暖的地方而行。

    在去年夏末秋初时,他带她来到这个河畔小村落脚,她说夜是的小河很美,月光在河面上泛光,那潋滟如一条条银鱼……因此,就住下了。

    这屋子是他跟朱大叔买下的,据说是盖好要给儿子娶媳妇住,未料朱家大儿进城里学手艺,被大户人家的独生闺女喜欢上,两情相悦,谁都拆不开,那大户人家的老爷也不瞧低人,却只开了一个条件——成亲可以,但男方得进自个儿家门。逼不得已,朱家儿子只好做了上门女婿。

    如此一住,到如今也快满一年了。

    这一年来的日子,流玉病愈,他心中大石终于放下,岁月静好,远离了江湖那些打打杀杀,他还购置一块不算小的肥田,种稻、种菜、种果子,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他喜欢这样子过活。

    目光从大瓮调回眼前女子那张粉颜,见她讨好般微笑,鼻中嗅到她身上淡淡馨香,他体内隐隐发热,丹田处热得尤其唇伤害。这样的情形并非首发,近日却愈益严重,有什么在胸中撩搔,他微乎其微一颤,陡地放开搁在她腰肢上的手。

    她的身子,他看过,不仅看过,还彻底照料过。

    但那时的她如此病弱,拥她在怀时,他只觉忧心难受,却从未有过什么下流念想。然而现下他内心噪动,仿佛她身子转好后,他藏在体内的兽性也转醒了,每每她一近身,他就受不住,男性的欲望瞬间怒长,无法自制,很可耻地想对她做出一些很可耻的事。

    放开她后,他弯身抱起大瓮,完全不费吹灰之力,把那只沉甸甸的瓮搬到灶房阴凉的角落搁置了。

    李流玉望着他宽阔的背影浅浅一笑,随即道:“在田里忙了一上午,快去洗洗脸、擦擦汗,我再炒样青菜就可以开饭了。”

    “嗯。”他低应了声,离开灶房时身形有些怪异,一直背对着她,像怕被她瞧见他身上不该瞧见的……

    午饭的桌上尽是江寒波爱吃的菜色。

    糖醋鱼、粉蒸排骨、卤牛肉……他捧着盛满米饭的大碗,大口、大口吞食。

    “吃点菜,别光吃肉啊!”李流玉暗暗叹气,硬是挟了一大箸刚炒好的空心菜搁进他碗里。见他扒饭的动作顿了顿,她秀眉一扭。“吃。”

    江寒波浓眉也一扭,瞪她一眼,又瞪着碗里青菜,最后撒了撇嘴,还是张口把空心菜给吞了。

    李流玉抿唇笑,当然不会这样就饶过他,又陆续挟了好几箸菜放进他碗里,知道他总听她的话,他不爱吃菜,可她挟给他的,他就吃。

    午饭结束,不管是肉是菜还是大碗米饭,全被清得干净无比,连一粒米都没留。

    江寒波见囤积在灶房后的柴片已不足,遂抓着斧头在后面劈起柴,他劈得专注,一会儿已弄好一堆,前头此时来了人,那人跟流玉熟稔地交谈,他边收拾散落一地的柴片,边凝神去听,是那个三天两头就过来串门子的朱大婶。

    外边,朱家大婶送来三条苦瓜,嗓门清亮道——

    “刚从棚架上摘下来的,天这么热,多吃点苦瓜降火气。”

    “谢谢大婶。”流玉笑容满面地收了礼,回赠了对方一小盒香粉。“这粉是我自家做的,春天时候河畔开了些花,我采花,将花风干之后研磨出来的,大婶拿回去用用,抹在脸上、身上或是弹些在衣衫上,都行。”

    流玉所制的香粉、香膏等等,在这河畔小村早就广受喜爱,此时朱大婶见那香粉盒,笑得合不拢嘴,欢喜地收了回礼,嘴上却道:“哎呀,这反倒是我占了便宜,多不好意思!”

    “大婶若喜欢用,我往后就多做一些。”远亲不如近邻,总得打好关系。

    朱大婶笑咪咪地跟她聊,说了会儿话后,大婶突然话锋一转,问道:“流玉啊,你那兄弟今年几岁了?满二十了吧?”

    李流玉先是一怔,眨眨眸,跟着才点了点头。“刚满二十。”

    “那好那好,罗家那个阿玉丫头今年十八,这么配起来挺好。”朱大婶自言自语几句,忽地拉住她的手,热心热怀道:“是这样的,我这次其实是受人之托,想过来跟你探个信儿。你也知道这小村适婚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