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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君第6部分阅读

若还杀不死你,我便向皇上供出这解救皇后的救命法宝。”她愈说愈开怀。“你说,届时皇上会不会下令杀了你?”

    的确是一石二鸟的高招!巫绯语冷笑一声,自胸口扩散开来的冰冷令她呼吸愈来愈困难,想必匕首上也下了毒了。

    “再说,为了你与皇上为敌的攸皇,最终也必会落得悲惨下场。”她似乎已胜卷在握。“只要他一死,天书还怕拿不到手吗?”

    “这如意算盘的确打得好。”她不得不承认,先前她小看牡丹了。

    她,错估了牡丹的狠毒。

    “为了省事,你就乖乖受死吧!”掌起,牡丹想顺势补上一掌,不料脸上传来的剧痛让她哀叫一声。“啊——我的脸?我的眼?”

    如火烧般的灼热如同烙铁烙上肌肤一般,传出了阵阵焦味。她伸手掩面,痛得打颤。

    “该死的巫绯语!你的血有毒?”

    “黄泉路上有你相伴,也好。”至少她替攸皇解决了一个麻烦。

    “休想!”牡丹呸了声。“我不会死的!不会死的!”她绝不允许自己就这么栽了。

    惊慌之下,顾不得再对巫绯语施毒手、顾不得确认她的死,牡丹狼狈地逃跑了。

    见状,“咚”一声,一直强撑着的巫绯语终于颓然倒地,黑色发丝四散。

    一团红色粉末随着她倒下的身子飞散,沾了呆坐于床缘的皇后一身。

    “你已经杀死她了,你的任务完成了,该清醒了……”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对皇后说着解蛊之语。

    她不后悔这一切,为了她对皇上的承诺,为了族人,也为了攸皇。

    只是……只是……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指,她缓缓除下指上玉环握入掌中,送至唇边印下一吻。

    “攸皇……”已筋疲力竭的她,声若蚊蚋。别说动一下,她连开口唤人也做不到。

    该如何是好?这回她恐怕真的再也见不着他了。

    她并不怕死。身为江湖中人,过的原本就是刀上舔血的日子,她早有体悟,只是不舍。

    不舍就此与他诀别、不舍放他一人、不舍未见着他最后一面,也不舍对他的失约……

    他,会恨她吧?因她明明答应过他的,答应过他的呀……

    第9章(1)

    攸皇。

    啪地,攸皇握在手里的杯子在皇上面前摔得粉碎。

    身一动,他已离开随着皇上一同等候的凉亭,现身拱门前。

    “让开!”他冰冷无情的语气与方才判若两人,让拦阻他的护卫心下一震。

    “攸皇,何事?”他异常的举动让随后赶来的皇上心生不安。

    “让开!”身一晃,攸皇已避过护卫穿过拱门,直闯皇后寝宫。

    巫绯语……他在心里头不断喊着她的名。你可千万别失信,别失信啊。

    “拿下他!”皇上见攸皇似已失控,下令。

    护卫急忙提气追赶,却惊见满手鲜血的皇后跌跌撞撞地奔出寝宫。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一句句“我杀人了”自皇后颤抖不停的嘴里尖锐地传进众人耳中。

    “攸皇住手!”

    直奔皇后而去的攸皇,让皇上误以为他将对皇后出手,不料却见他视若无睹地掠过皇后,穿廊而去。

    难不成……未及思量,他急急迎上吓得满脸惨白的皇后。

    “皇后,皇后,出了什么事了?”他搂抱住皇后连唤两声,一手连连轻拍着她的颊,欲让她清醒一些。

    “皇……上?”认出皇上的皇后泪如雨下。“她死了!她死了……”她泣不成声。

    “谁死了?”

    “救我的女子……”她脑海中不断重复着她刺杀巫绯语的景象。“我从她背后用匕首刺穿了她的身……”她痛苦的双手抱头。“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

    “皇后,冷静点!”皇上抓住她的肩,低喝一声。“到底怎么回事?”中毒昏迷的皇后竟然杀人了?

    “我是被下了蛊而昏迷的。”自她将匕首刺入巫绯语之后,她们之间的对话她便听得清清楚楚了。“一切都是那个叫牡丹的女子搞的鬼!”她抓紧皇上的手,泪流不止。“怎么办?她死了,怎么办?”

    皇上思量着。虽然仍不明白许多事,但从片段拼凑起来,被皇后所杀之人,恐怕是巫绯语了。

    这下难办了,他见过攸皇对巫绯语的深情,方才也见识了攸皇的本事,这男子若发起狂来,恐怕谁也拦不下他。

    被迫来救皇后的巫绯语,却遭皇后误杀,倘若他是攸皇,恐怕也无法接受这一切。

    “也许她还有救,朕即刻宣御医前来。”

    “她死了……”皇后颓然坐倒。“我探过她鼻息……已经没气了……已经……”

    对不住。

    巫绯语压在身下的手掌用血写着这三个字。此时看来不但怵目惊心,还藏着更多的伤痛在里头。

    对不住,是她未能守住对他的约定。

    对不住,是她未能让他见着她最后一面。

    对不住,是她留下他一人的自责。

    对不住,是她到头来带给他的只有伤痛与孤寂。

    短短三个字,道尽她万般的不舍与纠结。这样的她,他岂能恨她?岂能怨她?

    我呀,最讨厌别人对我说这三个字。尤其是你。

    她曾经这么说过。

    她不爱他对她这么说,唯独残忍地留下这三个字给他?

    “巫绯语。”他伸指一一抚过留在地上的血痕。“对不住这三个字,你得亲口说与我听才行。”

    闯入皇后寝宫当下,入眼的场景竟与他的预见重迭,毫无二致。

    他的心不断往下沉,他的怒气不断往上蒸腾。蓦地,他放声大笑,夹带着雄浑内劲的笑声震得屋宇颤动、帘幔飞扬。

    他、笑出了泪。

    拥有天书又如何?能观未来又如何?

    彷佛拥有鬼神之能的他,其实什么也办不到。

    严格说来,他根本只是个祸害,只替爱上他的巫绯语招来伤痛与死亡的祸害。

    她,确实是他的贵人。

    将原本该属于他的劫难全劫走了,可他却开心不起来,反而感到满心悲怆。

    他,恨起了自己。

    恨自己对她的不愿放手;恨自己管不住有她相伴的念头;恨自己顺从己之心意,拥她入怀;更恨自己明知会有此结果,仍是松开了她的手……

    “攸皇,你该死!”明知此时咒骂自己千百回也无法挽回,他仍是自己原谅无法。

    心一恸,他怜爱地拥紧她,谨慎小心地拔去她背上匕首,让沾血的红衣沾染他一身。

    执起她的手,重将染血指环套回她泛凉指上,握着巾帕的手温柔地拭去她颊上与唇畔的血渍,修长手指也轻轻梳理着她凝血发丝。

    时至今日他方察觉,他讨厌如此安静柔顺的她。

    他喜欢听她与他斗嘴,爱看她故意招惹他时的愉悦神情,也恋着她在他怀里扭动寻找着舒适位置小憩的举动。

    他曾想过,倘若巫绯语如同其他大家闺秀一般静谧贤淑,他是否也会喜爱上她。以往,对此答案他不置可否,现下,他已恍然。

    “巫绯语……”他再唤,嗓音粗哑低沉。“我说过,无我应允,不许离开我。”俯首,他将唇印上她无温的唇。“你虽失约,但我说到做到。”他轻轻抹去凝结于她眼角的泪。“你等我……”

    “皇上请下令!”

    寝宫外,围了上百名护卫,人人手持刀剑站立原地,无人敢轻举妄动。

    负手立于门口的皇上静静看着攸皇的一举一动,看得愈久他的心验便愈沉一分。

    这男子,太深沉了。

    没让面具遮掩的半边脸庞,平静得让人感到害怕,彷佛在筹画着什么、在盘算着什么,令人打从心底打起冷颤。

    “撤下!”

    “皇上?”护卫有些讶异。

    “暂时将此处留给他们俩,谁也不许打扰他们。”皇上沉沉地叹口气。“这是朕现下唯一能为他做的。”

    此时,夜入三更,天上无星无云却刮起一阵风。

    夜风吹得树枝飘摇、花瓣纷飞,拂过肌肤的风带着一股阴寒,冷得令人忍不住哆嗦。

    “碰”一声,一道风吹开皇后寝宫门扉,重重撞上门柱发出巨大声响。

    寝宫内只见攸皇盘腿席地而坐,而失去生息的巫绯语则安坐他腿上、靠入他胸怀。

    他脸上,不见白瓷面具。

    只见一道淡去伤疤画在他俊俏脸庞的左颊上,炯亮的双眸半掩,令人无法窥探。

    以他俩人为中心向外十步的一个圆里,血迹密布。

    仔细一瞧,那是用巫绯语的血书而成的符文,密密麻麻遍布整个圆,看似将他俩包围在中心,也似禁止他人接近他俩。

    “原来如此。”一声近似呢喃的低语于门口响起。“我还纳闷为何拘不到她的魂呢。”

    “你瞧,会用同命咒将两人系在一块儿的他,是不是已经觉醒?”另外一个飘渺的声音也来到门口。

    “难说。”一身黑的男子推推一旁一身白的男子一下。“你去问问。”

    “为何是我?”

    “因这问题是你先提出的。”黑无常说得理所当然。

    “你想将这麻烦快快解决吗?”白无常突然这么问着。

    “当然!”

    “那就一块儿进去问问。”

    “……”

    “走啦,别拖拖拉拉的。”白无常拉了他的袖子便走。

    顿时,只见两团彷佛雾气凝结而成的人已飘进寝宫立于圆圈外、符文旁。

    “咱们又见面了。”黑无常平静开口,上回见到攸皇,若以人间时日来算,已是十多年前之事了吧。

    “是!”攸皇记得他俩。

    奇异的是,此时再见他俩他已不见惊慌,反而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

    “她已经死了。”静候半晌,白无常说着实话。

    “目前暂时是如此。”语落抬眸,攸皇碧绿的左眼瞳闪着翠绿光芒。

    他,又动用了他一直不愿使用的左眼。

    暂时?白无常心中一骇。“你想替她还阳?”

    “有何不可?”

    “不久前你已救过她一回。”白无常提醒着。若要偿还恩情也够了。

    “先前她本命不该绝。”

    “你想怎么做?”

    “将我的寿命分予她。”这点,他早已如此打算。

    “咭咭咭。”黑无常放声笑了。“说得简单,这种事连我和白无常都办不到。”

    “我可以。”攸皇说得肯定。

    “你……你真已觉醒?”白无常瞪大眼。不可能呀,时机未到啊。

    “只是记起一些片段记忆。”攸皇说得坦白。“虽仍感困惑,但只要弄明白如何才能替她延命就够了。”

    “幽皇。”这是攸皇真正的名,未转世为人之前的名。“你可知晓随意施展延命术是要付出代价的。”

    “不过是至人世间走一遭。”攸皇说得轻松。此时的他,不正是因此而诞生人间于人世间轮回的吗?

    “你不觉苦吗?”白无常的眉间堆起了困惑。

    “若是为她……”攸皇看着彷佛睡着一般的巫绯语,心中一柔。“不苦。”

    “我不明白。”黑无常摇了摇头。“为了区区一位人间女子而尝尽轮回之苦,怎值?”

    “那是因为你不懂人间情爱的美好。”攸皇放缓语调。“只要有人可爱、可挂念、可思念,足以弥补一些苦楚。”

    惨了惨了,他中的情毒太深了。

    “你可知晓,阎王仍在等你回归?”白无常提醒着。

    闻言,攸皇点了头。“这回我会稍作调整。”

    “如何调整?”黑无常、白无常异口同声。

    “让她与我共生。”在他预见巫绯语之死时,已做好打算。

    他会将他剩余的阳寿分一半给她,那么“时候”到时他俩便能一同离开,而后再一同转世轮回。

    听明白的白无常率先反对。“那岂不是轮回不完了?”

    “不成不成!”黑无常摇着双手。“当年,阎王便是担心你会重蹈覆辙才倾尽全力封去你的记忆与能耐,你怎可辜负阎王一片心意?”话虽这么说,他仍是不明白。

    不明白已被封去能耐的幽皇,左眼怎么仍是碧绿之色?

    不明白已被封去记忆幽皇,又怎会提前觉醒。

    更不明白重新投胎转世为巫绯语的她,又怎能找着幽皇,两人再度碰上一块儿?

    若此,阎王先前所为岂不前功尽弃?

    “你可知阎王为了分担你的工作简直快累坏了,你怎忍心继续让阎王操劳?”白无常试着动之以情。

    初识幽皇时,他们全是默默无名的鬼差,大伙一同做着芝麻之事;一同过着任人使唤的日子。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们渐渐立了功、升了职,而愈爬愈高的幽皇,始终如同往常一般,与他俩称兄道弟,一点架子也没有。

    那一回,是个意外,或该说是幽皇于人间未了情、命中之劫。他俩知晓,遇见那名女子的幽皇未曾懊悔过,但他俩后悔啊,后悔没代替他出那一回任务、后悔没及时阻止它救她一命,以致于今日面对面的三人仍是人鬼殊途的无奈场面。

    “替我跟阎王说声抱歉。”攸皇心意已决。“还有谢谢你们。”他唇上漾起淡淡微笑。

    “谢……什么?”攸皇笑,让黑白无常的脸有些红了。这j诈的幽皇,难道不知晓鲜少笑的他,笑起来会要人命的吗?

    “谢谢你们还当我是兄弟。”虽未全部忆起,但他知晓他俩绝对是他的好伙伴。

    “是兄弟便该阻止你才是。”白无常的语气有些无奈。

    “但你们也知晓,剩下的日子我若无她,将生不如死。”攸皇深邃眼眸直盯着巫绯语面容,缠着红丝线得十根手指与她的系在一块儿。“给我吧。”

    攸皇话声一落,一本有着鲜红封面的生死簿平空出现,停伫于攸皇与黑白无常之间。

    似有感应似的,生死簿径自啪啪不断翻页,直至“巫绯语”三个字出现方停下。

    咬破指尖,攸皇抬手于空中书写着,随着他的一笔一划,地上符文逐渐发光并腾空旋转。

    “幽皇!”白黑无常同时叫了声。明知不可能,仍是希望他能停手。

    只见攸皇淡淡一笑,毫不犹豫地覆上她的唇,送出一口气……

    第9章(2)

    前世。

    离唇,他身下的女子檀口轻启,吸入胸腹的一口气令她呛咳一声。

    长俏的睫毛轻轻颤动后扬起,眼睑下的瞳犹带迷惘、困惑。

    “幽……皇?”看着眼前熟悉的他,铊露出了一抹笑。

    她有多久没见着他了?自上回一别,已过两年了吧。

    她知晓以他的身分,他不能让她见他、不能同她说话,事实上连一丁点的接触都不行。

    而以往,他总会偷偷来探望她,为了她无理的恳求。

    与他相识那晚的夜,无月。

    他毫无征兆地现身于她满是樱花的院子,一手撑在树干上,一手按压着胸口,粗重的喘息声让人听来不自觉地替他担忧起来。

    他身形修长,身影却透明且朦胧。似人非人、似鬼非鬼,让她屏住呼吸,不敢稍动。

    半晌,他倚着树干坐了下来,点点如同萤火虫般的金光自他按压的胸口指缝间穿了出来。

    “你怎么了?”

    忍不住地,她担忧开口,乍见他扬起的碧绿双眸时,她睁大了眼。

    “你能见着我?”他眼底的翠绿加深许多。

    眼前的她立于樱花树下,纷纷飘落的樱花花瓣如雪般积在她发上、肩上,如梦似幻。

    听见他的回问,她胆子更大了。

    眼前的他态度虽淡漠,但目光端正,不似妖魔匪徒。

    “你是……什么?”这么问的她是失礼了点,但她找不着适当的词句。

    他不语,只是扯了下唇,似乎无开口的打算,也似乎认为她无知晓的必要。

    “你很疼?”

    低头,他望了眼自指缝散出的金光,眉微蹙。

    他大意了。

    原以为简单的拘魂竟着了人间法师的道,伤得他不得不隐入人间的居所寻求庇护。

    原以为他的隐藏不会让“人”察觉,不料仍是失算了。

    “我能帮你什么?”

    “你我并不相识。”他的回绝她可听明白了?

    “现下相识也不晚。”她走近他身边,不理会他划出的界线。“我想和你交朋友。”

    和他交朋友?他哼了声,连为什么也懒得开口问。

    “我没有像你这样的朋友。”她自己说了,唇上的微笑满是孤寂?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