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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时明月之大明宫辞第21部分阅读

    说是什么‘郁结于心’,奴也不大明白。”

    王润暗暗叹口气,她倒是明白苏氏为何“郁结”。这嫁个老公不理她,好不容易怀个孩子还掉了,眼看夫妻离心,前途无望,便是再尊贵又如何?空有一身华贵的装束与高贵的名头罢了。

    放下笔,王润道:“我记得上月国舅府送来一支上好的老参,十娘去找出来,给东宫送去吧!再有,那个白玉如意也带上,给太子妃压枕安神。”

    周得禄嘻嘻笑道:“王妃也忒好心了,那老参是国舅府送来的,那样成型的人参可不好找的,竟给了东宫了?”既忠心了主子,便要恨主人之所恨,这太子妃苏氏可没对晋王府的人有啥特异于人的好意的,反倒让坏了孕的王妃在大庭广众下给她下跪,这些他们都还记得呢。

    袁十娘笑道:“你这田舍奴忒小气,晋王府什么东西没有,一支参也舍不得了?”

    众人也都笑了。

    周得禄嘿嘿一笑道:“奴哪里是小气,奴是怕王妃的好心给当成了驴肝肺。”

    王润正色道:“知道你忠心,只是这话可不许再说了。尤其到了外面,若叫人听见了一点,别说人家逮到了把柄不饶你,便是我也救不了你。”

    周得禄忙跪下道:“诺诺。”

    袁十娘觑一眼王润,道:“王妃何必吓唬他,他还小呢!”

    王润道:“这并不是吓唬,不管如何,那都是东宫太子妃,失了礼数便是我们的不是了。与其出了事烦恼,倒不如咱们如今拘住了。其余的人你也看住了,不许在这上面生差错。”

    袁十娘听得一凛,道:“还是王妃想得周到,奴记住了。”

    东宫太子妃寝殿,苏氏之母朱氏正看着苏氏吃药。

    听说晋王府送了东西来,苏氏便叫进来,见是常在王润跟前服侍的太监周得禄,听他回了话,又看了看送来的东西,见那参主干足有婴儿手臂粗,已有了人型了,系了根红绳。白玉如意雕工细腻,触手生温,皆是难得之物,心中不由一动,道:“难为她还想着我。孙尚宫,赏。”

    周得禄也算见过世面的,各处的赏儿也拿了不少,不想今日东宫拿出的赏竟也叫他吃了一惊。这竟比平日得的最厚的赏还要厚上一倍。周得禄到底年轻,禁不住就眉开眼笑起来,苏氏便问他晋王妃在家做什么呢,周得禄悚然一惊,想起上头的嘱咐,忙收敛心神恭恭敬敬、一丝不苟地答了。

    苏氏问了几句,见他答得滴水不漏,再要问,左不过“王妃月份大了,总懒怠动,王爷嘱咐了不许出门,以免动了胎气,等日后再来探望太子妃殿下”之类,脸上似闪过欣羡的神色,再说了两句,便觉得乏了,让他下去。

    朱氏方才出来,心疼道:“你身子不好,何苦和个下人说这么多话?”

    苏氏摇摇头,道:“阿娘,你说这人的命怎么就差那么多?这王氏的命怎么就这么好?”

    朱氏道:“胡说,谁家女儿的命能有我儿这般尊贵?我的儿,你可是太子妃,日后的皇后!”

    苏氏眼中的泪蓄不住便滚落下来,道:“这样的尊贵么……”她宁愿不要啊!

    可这样的实话,她能与谁说呢?

    看向母亲又担忧又伤心的眼神,苏氏依旧要强撑着身体。时间一到,她便被宫人引出了宫,即便是太子妃亲母,也不能宿在宫中。

    看着母亲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离去的背影,苏氏的泪沿着颊,慢慢滑落至发间,而后不见踪影。

    孙尚宫忍住哽咽,勉强笑道:“这晋王妃的这柄如意倒是不错,殿下不如就放着吧,晚上也好睡的好些。”

    苏氏笑道:“既是她的心意,就放着吧!也难得她还这般有心了。”

    孙尚宫道:“殿下说的什么话,如今近了年关,各处都忙……”

    苏氏摆摆手,道:“你何须瞒着我,我虽病着,但该知道的事我还是知道的。这东宫不是要进新人了么?”

    孙尚宫吃了一惊,道:“哪个贱奴与殿下乱说的,没有的事。”

    苏氏咳了两声,道:“这宫里到处都是耳朵嘴巴,什么事能瞒得住。东宫里也许久不见新人了,来几个也好。只是不知道……哪家的小娘子有这个‘福气’。”说着,脸上显出奇异的笑容。

    孙尚宫看到她脸上的笑,不由哆嗦了一下,随着苏氏的目光看去,正是太子承乾住所的方向,再想到那位如今与太子殿下形影不离,爱若心肝的人,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勉强笑道:“凭她来的是谁,您总是太子妃不是,谁也越不过您去。”

    苏氏又咳了声,道:“是么?”揉揉发涨的额头,她这个太子妃的位置不知道有多少人惦记着,但这里面的滋味又有谁知道呢?

    孙尚宫见她面有疲色,便服侍她歇下。

    垂垂叠叠的帐幔掩住了室内的人,但却怎么也掩不去那满室的寂寥的凄清。

    57伤逝

    苏氏的病一直时好时坏,过年时勉强能起身了,但过了年后,便又倒下了。

    宫中诸人乃至朝野都对太子妃的病有数了,不过是在熬日子罢了。

    本来传说是给太子选侧妃的,这下可好,直接可以换个太子妃了。

    太子妃的母家苏家虽然竭尽全力寻找名医良药,但苏氏的身子依旧不见起色,她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憔悴下去。

    王润这段时间总不大出门了,每日不过在家安胎静养,但各处的消息也是知道一点的。因着她有身孕,怕过了病气,连去太子妃探望的事都有长孙皇后亲自出面说免了,只打发了袁十娘亲自去了。

    冬日的阳光暖融融的,照地人也懒懒得不想动。

    王润坐在暖阁的窗边,就着半开的窗往外看,吩咐道:“可让人把屋里的窗开了?这阴了几日就用了几日的碳,屋里实在闷的很,开窗子换换气。再把床幔被褥也都晒晒,这两日总觉得睡得不舒坦。”

    缠枝笑道:“我让阿绣亲自带着人去了,保管收拾妥当了,王妃只管放心就是了。”

    王润点点头,突闻见一阵花香味,不由蹙眉道:“什么味儿?”

    秦尚宫眉头一蹙,忙转头去看,在后套间的桌子上发现一盆水仙,忙叫小丫头送出去,而后回来笑道:“到底是王妃的鼻子灵,她们今日并不知道王妃会来这里,便在后面架子上放了盆水仙,我已经叫人送出去了。”

    王润笑了笑,抚抚肚子,叹道:“都是这孩子闹的,什么花儿粉儿的都闻不得了。”

    从前她是最爱花草的了,一年四季里,屋子里是常备着鲜花的,谁想怀孕后别的倒没啥大改的,只对气味尤其敏感。初时闻不得饭菜味,孕吐到四个月方才好些,之后对那些浓郁些的花香味一点都受不了。

    秦尚宫笑道:“这个王妃放心,只等王妃生了小郎君,便好了。”

    王润笑道:“但愿如此吧!”

    正说着,却听外面丫头道:“十娘回来了。”

    王润忙叫进来。

    果见袁十娘穿戴地整整齐齐地进来了,见了王润,王润便让人给了一席让她跪坐下,道:“太子妃今日可好?”

    袁十娘叹一声道:“奴看着不大好呢,这脸上身上的肉都瘦尽了,脸色白得没一点血色,靠起来让宫女们给垫个褥子都喘气,听说每日只能进些粥,旁的只靠药养着呢!”左不过是在熬日子罢了。又道,“太子妃又让奴回谢您的好意,说她的身子不好,您如今又有身孕,实在不好相见,免得给您和肚子里的孩儿带来晦气。但您的心意她却是真心领了的,妯娌一场,日后若有机会一定报答……”

    这话里话外都是真挚之语,但实在不甚吉利,倒像是临终之言了。

    王润听了,不由心中一酸,落下泪来。同为皇家媳妇,今日见苏氏堂堂太子妃却有如此下场,不由生起兔死狐悲之叹。又思及自己这个晋王妃眼前看着虽好,但日后指不定还是要变成武氏的手下败将,族毁人亡,心下更是伤感,那泪便如滚珠一般下来。

    慌得众人劝慰不迭,袁十年忙扇了自己几个嘴巴子,道:“都是奴的不是,说这些话让王妃伤心……”

    秦尚宫等人也慌了手脚,王润看众人这样,自己倒不好意思起来,道:“无妨,只是如今总爱多愁善感的,倒惹了你们担心了。”事在人为,她如今腹中已有了骨肉,想来能有些不一样的改变了。

    众人方放了心,道:“有孕之人总是多愁善感些,可见是真的哩!”

    说说笑笑,方才把这茬给岔过去了。

    不两日,再次接到两位尊贵的的小公主的王润便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许久不曾出宫的晋阳和新城公主,到了晋王府,简直如同没了拘束的鸟儿一般,美得找不着北。

    李治对她们到来的原因是讳莫如深,任是王润怎么问都不说。说是怕影响她安胎。

    呀呀的呸,这样吊起人家的好奇心又不告诉人家,让她怎么安心?

    不过没多久两位小公主就为她解惑了。

    这日两人玩得累了,便在亭中饮茶歇息,新城公主忽问道:“九嫂,什么是‘龙阳之好’?”

    “噗……”刚入口的奶茶喷了出来,乱没形象的,一堆随侍的人,听得懂的惊掉了下巴,听不懂的只忙着上来帮王润收拾,有怕她呛到的,也有着急询问的。

    王润擦干净水渍,又喝了口茶,压压砰砰乱跳的心,看向小姑子很无辜很纯洁的亮晶晶的眼睛,囧地不知道如何开口,挥手叫伺候的人都下去,只剩了姑嫂三人,好半晌方道:“这个,是谁告诉你的?”

    新城很无辜地道:“我听阿爷说的啊!”

    啊?!

    她快厥过去了。

    这是什么情况?

    王润很有五雷轰顶的感觉。是她太落伍了还是皇室的公主们太前卫了?

    还是晋阳公主拯救了她,道:“是我们偷听阿爷骂大哥的话,也不知道什么意思,问||乳|母尚宫们,她们都不说。”她们是很有求知欲的公主,当然不能放着疑问不解答了。

    面对两双亮晶晶充满求知欲的眼睛,王润纠结地想揪头发了。怀孕的时候向年幼的小姑们解答这个,会不会影响胎教,会不会教坏小孩子啊?

    但是若是放着不管,会不会祸害更深远呢?

    王润纠结了。

    纠结了半晌,王润打点起心思,开始幼教老师的工作了。

    “‘龙阳之好’么,是一个典故,说的是战国的时候啊,魏王和龙阳君……”

    解释了半天,尽量用正直平实的话来讲述这样的故事。直说得她汗都下来了。两位小公主却是更加语不惊人死不休。

    “哦,我明白了,不就是喜欢男人么?为甚说得这样难懂?”

    王润的下巴险些掉了,这是公主该说该懂的话,这大唐公主的彪悍果然不是盖的。

    晋阳公主抿嘴一笑,道:“九嫂不用紧张,宫里虽然没有,但是我那些皇伯皇叔们总有些性子迥异于人的,宫人们无事口传,自然知道些。”

    新城公主也点点头。

    王润松了口气,她怎么忘了这是风气开发的大唐了呢,倒是她小家子气没见识了。只是话还是得说:“你们心里知道也就罢了,只是这话不好听,日后再不许说了。”

    两位小公主点点头,王润满意地笑笑,道:“拉钩,可不许反悔!”

    两位小公主相视一笑,这位九嫂有时候比她们还天真可爱呢!二人皆伸出指头与她拉了钩,方才罢了。

    到了晚间,回至房中,王润与李治正席坐在案边,见李治正端起一杯茶喝来着,不由促狭心起,道:“今日两位妹妹问我什么是‘龙阳之好’来着。”

    李治顿时表演了一回上午王润所遭遇的事,王润很镇定地给他擦拭,带着淡淡的笑意道:“九郎怎么了?”

    李治的脸红了,紫了,青了,爆发了!

    “这帮宫人是怎么伺候的,怎么让妹妹们知道这些?真是……”

    王润摇头叹息,扶着快暴走的李治坐下,道:“妹妹们机灵着呢,我已经责问过伺候的宫人了,你放心吧!”

    李治方才略消了消气,王润道:“东宫怎么样了?”

    李治抬头,奇异地看了看她,道:“东宫好好的,怎么了?”

    王润道:“你还瞒我不成?”

    李治叹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王润道:“今日妹妹说这话是偷听圣人责骂太子时的话,这还不明白吗?”

    李治嗯啊了半晌,方抚额叹道:“这话你听过就算了。——太子也不知道打哪里弄来个小郎,我也没见过,听说才十四五岁,生得比正经的小娘子还要柔媚,竟把太子给迷住了。原先也还罢了,太子只放在东宫书房里不让人见,可自从太子妃落胎起,竟也不藏着了,起则同行,卧则同寝,比真正的夫妻还要好。”

    王润奇道:“这话可是唬人,若真是这么久,怎么外面一点消息都不见?”

    李治说到这里,脸上带了淡淡的讽意,道:“这也算是我们这个太子运气好了。东宫上下早年被太子妃苏氏收拾地铁桶一般,原指望能护佑他夫妻二人直至太子登基,不想这好处竟落在了那小妖精身上。太子下了死令,谁敢把消息往外传,就把他打死,不但原主死罪,便是家人也得连累。如此一来,谁敢多言?那人又从不往东宫外走动。太子的性子你也知道,我们兄弟姊妹也不大亲近,近年越发孤僻,便是长姐也不大往他宫里去。便是去了,谁还看他内室藏了什么人不成?太子妃又不中用,竟就瞒到了现在。”

    王润忽然想起从前见太子妃时她那沉默苍白的脸上偶尔闪现的光彩,那是报复么?若是早向圣人皇后禀报,趁太子还陷得不深的时候就把那人打死,太子也不至于到如今这样与个小郎做起“长久夫妻”的美梦吧?

    想了想,又问道:“那怎么就知道了?”

    李治听了,不由脸上带了恨意,道:“阿娘近来身上不大好,太子妃又病得那样,今日一时兴起,便带了人亲自去了东宫探望,谁知……竟就撞见了。”

    这个李承乾也实在过分,那啥啥啥的事情,你晚上关起门熄了灯做一样有情调啊,何必青天白日的挑在神圣的书房做呢?

    也正因为这样,东宫的侍从皆被他打发地远了,所以当长孙皇后突然驾临,要求见太子的时候,东宫的侍从们皆抖如筛糠,只说太子在读书。这让长孙皇后如何肯信?又见他们鬼鬼祟祟,越发起了疑心,拦住了要去通风报信的太监,长孙皇后带着人直杀入东宫书房。

    然后……耽美活春宫,而且是亲生儿子实力上演,刺激力度可想而知。

    冀望于托付国祚的儿子,对结发妻子不闻不问也就算了,竟私藏个小郎在东宫,青天白日的做那苟且之事!阿弥陀佛!长孙皇后受不住刺激,直接晕倒了。

    这一晕,伺候的人都慌了,忙去禀报圣人。

    这下就全露馅了。

    当圣人赶制东宫时,看到的是慌做一团的宫人与昏迷的妻子,始作俑者的太子殿下姗姗来迟,据说是送心上人逃命去刚回来。

    看着“真爱至上”的长子,圣人的怒火直冲九霄,几乎要拿剑劈了他。哪怕你偷了他的妃嫔也行啊,那总是个母的,但那个小郎再美,那也是公的!

    好在长孙皇后醒的及时,拦住了他。病弱的长孙皇后脑子依旧十分清醒,命人将两位小公主送到晋王府去,让她们玩几天先。这边封锁消息,宫中各处不得擅自走动,而后这对世上最尊贵的夫妻,翻转历史也找不出来的最贤良的帝后,关起门来处置这不知道何时长歪的儿子。

    此后的消息便再不知了。

    这样的事情真想让人叹气。王润摸摸肚子,感叹一下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儿啊儿,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的,这样的事情听过也就算了……

    一面感叹,一面心里又想,这李承乾到底是怎么长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呢?拥有世界上最出色最让人称颂的帝后父母,怎么就歪成那样了?难道是印证了“负负得正”的遗传定律?

    不过发生这样的事情,就不是一声叹息可以了事的了。

    太子妃苏氏只怕脱不了责任了。

    夤夜,王润一直睡不安稳,一直梦见当初初见太子妃苏氏时的场景,又有苏氏面白如织、形销骨立的悲戚模样。直到四更上,方才迷迷糊糊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