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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时明月之大明宫辞第24部分阅读

    此等举动,让诸人十分动容。

    众人中也有只当王润是做戏而已,但世家娇女,又嫁入皇家,且是太子妃之尊,何等的尊贵娇弱,便是做戏,哪个能做得这般真,做得这般久?可见是真心。

    况王润本来名声就好,此时情真意切服侍婆母,更得人心了。

    这日长孙皇后看着正喂她汤药的王润,道:“傻孩子,你何苦在这里陪我这个病人呢?”太子新上位,来巴结奉承的人多着呢!

    王润调皮一笑,道:“其实吧,我来服侍阿家是有目的的。”

    “哦?”长孙皇后有些好奇,看她能说出什么来。

    王润眨眨眼,笑道:“我想着等阿家好了,日后给我做靠山。九郎……哦不,太子殿下……”

    长孙皇后笑道:“我还是听你叫稚奴九郎顺耳些。”不然她常有觉得那是叫的承乾一样。

    王润半真半假地笑道:“是。我是想着,等日后我人老珠黄了,九郎自然有新鲜的女子陪着,若是阿家在,便回与我撑腰,定不叫我受欺负。”说罢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长孙皇后再想不到竟是这等理由,也忍不住笑了,道:“你倒是个实诚孩子。”

    听她说到这个,她竟有些痴了。她十三岁嫁给李世民,至今已有三十余年了。做了那么多年夫妻,当了那么多年的贤后,事事俱全,万事妥帖,是世间女子都要仰望羡慕的对象。但哪个知道,她最羡慕的却是前朝隋文帝之后文献皇后独孤氏。

    其实她和文献皇后独孤氏的遭遇有些相像。但有一点不像的是隋文帝对独孤氏的专一。五子五女皆出于独孤氏,隋文帝誓无异生之子,且他也做到了。

    反观她,这一生虽然也得二郎眷顾,但是后宫的女子可从来没少过。数得上的贵淑德贤四妃,九嫔,还有没得封诰的无名后宫,走马看花这么多年,几乎让人麻木了。

    王氏的话虽是玩笑,却也透露了她的心声——年轻聪明的心,看得远,看得透,稚奴不如她良多矣。——日后稚奴荣登大宝,身边最少不了的就是女人。好在她的心思也多在稚奴身上。这样的女子,若是日后真在这皇室之中淹没了,着实可惜了。

    长孙皇后对于她本就喜欢,此时叫她一番话,不由生起同病相怜之感,心下已暗暗有了主意,口中却是笑道:“好,我一定好好的,日后稚奴若是对你不好,定会给你做主!”

    王润听了,只当她是玩笑话,付之一笑罢了。

    只是在病魔面前,再多的人力也是枉然。长孙皇后的身体越发一日不如一日。大赦不答应,求佛也不允,眼看着妻子一天天消瘦憔悴下去而无计可施的圣人,有些病急乱投医起来。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竟然想起了要冲喜。

    “冲喜?!”

    这让众人吃了一惊,李治迟疑了一下,道:“这个有用吗?”

    圣人挥挥手道:“你不试怎么知道没有用?我听说民间常用这个。”

    长乐公主看着兴奋的老爹,道:“可是怎么个冲喜法?既然是冲喜,那自然是以喜冲病了。册立太子可是喜?九弟已经立了太子了,可阿娘的病怎么不见好?”

    圣人道:“那是在之前,自然不算冲喜。现在是专门冲喜!”

    李治疑道:“那该如何是好?”

    既然是冲喜,自然要有喜事。对百姓而言,升官发财娶媳妇是喜,但对他们来说的呢?

    圣人笑道:“我已想好了,眼前就有一桩喜事。”

    “什么?”

    圣人道:“我之前不是给稚奴赐了一个侧妃吗?也没定婚期,干脆就赶着办了,也是件喜事啊!”

    这也算?

    长乐和豫章公主面面相觑,对老爹的不靠谱非常无语。看看一旁太子妃有些黯然受伤的眼神,觉得还是劝劝,日后的皇后殿下,总有要靠她的时候。

    “阿爷,这太子娶侧算什么喜事啊?”

    “就是啊!而且那么仓促,一点准备都没有,岂能办出喜事来?”

    “是啊,阿爷,阿娘如今病着,我怎有心娶侧呢?”

    圣人被子女们给反驳地烦了,顿喝一声,道:“此事我已定了,万勿再说。三日后便是好日子,就定在那日吧!”

    三日后?

    别说是太子纳侧,便是普通王爷纳侧办喜事也来不及啊!

    长乐正要说话,却见王润越身而出,恭谨道:“阿翁放心,儿媳定然办妥当了。”

    众子女看圣人出这馊主意,只觉不妥,但看阿爷兴致勃勃,仿佛喜事一办,长孙皇后就好起来一般,便都觉有些心酸。生死由命,岂是人力所能为的?但阿爷既觉有希望,怎可生生折了去?便只好答应下来。

    城阳公主犹自禁闭,偶尔服侍长孙皇后,余者万事不管。而成年者唯有长乐公主与长孙氏养女豫章公主——因其自有丧母,养在皇后宫中,与亲生的无异。——只好此二人一起帮着办理。又觉对王润有愧:但凡女子,都不爱丈夫多个女人,这萧氏虽然是冲喜进门,但只要进了门便是颗眼中钉,且是圣人赐的,轻易去不得了。太子妃新出炉没多久,她们的父亲就给人家送了颗眼中钉,让她们做女儿的都难免生出愧意来。

    反倒是王润看得开,里里外外忙将起来,毫无委屈气恼等小家子气。长乐公主与豫章公主倒是十分佩服于她,万事多有帮衬。三日之内办一场喜事自然是仓促,但是皇家权威,人手又足,且只是纳侧,也是简单了许多。长乐公主与豫章公主为恐王润生气劳累,也着意减省了许多,如此,竟真叫三人在三天之内将诸事都齐备了。

    这头万事齐备了,那头萧家却是生出了事端。

    事情突变,原本看好的太子成了庶人,原本不看好的晋王却翻身成了太子。这等差别几在一夜间发生,叫人何等惊讶。赋闲在家的萧瑀也一跃成了太子太保,萧家振兴有望。萧鸾娘何等得意,只等太子将她风光迎娶回去,恩宠有佳,也好早日生下儿子踹下王氏登上太子妃之位。

    可谁想,晋王虽然封了太子,可皇后却病重了,圣人竟下旨三天内叫她出嫁?

    “我不嫁!”

    她的风光婚礼!即使比不上太子妃册封礼,也要是风风光光、热热闹闹的。怎么可以这么仓促?萧鸾娘自认是福星降临,如今又将入太子府,日后飞黄腾达皆靠她,家中哪个敢强她?她便越发执拗起来。

    萧家人扭不过她,只好请来萧瑀。

    萧瑀一朝上位,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捋着胡须,道:“不嫁也得嫁!圣人的恩旨,你想抗旨不尊吗?”

    萧鸾娘只好委委屈屈地嫁出了门。

    三天办出的婚礼,即使有一位太子妃和两位公主主持,也是简陋的,萧鸾娘委屈地想哭,穿着粉色的新装,坐在新房里等太子进来。

    不想,太子才进门,见她脸上犹未掩去的委屈,先恼了三分。话还未说一句呢,却听外头人道:“太子妃来了。”

    “殿下!咱们快进宫吧,皇后殿下不好了。”惊慌的脸上依旧不掩其绝色,丝毫未将萧鸾娘看在眼里。萧鸾娘呆呆的,怎么没有人告诉她太子妃居然是这等国色?

    太子与太子妃匆匆走了,徒留萧鸾娘面对满室凄清的红色,足足哭了一夜。

    直至丑时末,宫中传来钟响,长孙皇后薨了。

    萧鸾娘呆呆地被侍从服侍着更衣,看她们扯去红绸喜字,换上白衣白纱,欲哭都无泪了。

    65交权

    有些荒唐可笑的冲喜婚礼,终究没有挽回长孙皇后的性命。

    当李治和王润赶到立政殿的时候,已聚了满室的人。圣人及众嫡出子女带上子女丈夫皆来了,还有长孙皇后舅舅高士廉都来了。

    看着太医们诚惶诚恐地为长孙皇后诊脉,最后一个个摇头叹息地告罪。

    圣人坐在长孙皇后床边,握着妻子的手,哭得老泪纵横。屋中众人,无不泪流满面。

    庶人李承乾与东莱郡王李泰也在。

    他兄弟二人虽因皇位之争互相仇视,但对母亲却也是孝心甚笃。如今见母亲卧于榻上,已是弥留之际,不由深悔往日的言行,哭得尤为惨烈。

    李治见了这样的场面,那泪刷地就下来了,哭一声“阿娘”便跪到了人床前。奈何床前人太多,他也不敢往前挤,只在那里哭。王润跪在他身旁,见床上长孙皇后面容灰败,已是弥留了,不由心中暗叹:人终究是争不过命的。想来由婆婆压制李治的计划失败了。一面想一面又思及长孙皇后素日温柔和善,如今却便要去了,不由也落下泪来。

    长孙皇后此时面上却是红润起来,众人心道不好,知道这是回光返照之态了。

    但见她睁了眼,半坐着靠在圣人怀里,伸向李治方向,道:“稚奴,九娘……”

    李治听说,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忙挤了上去,跪在床旁,王润也上前来。

    长孙皇后便拉了李治的手,道:“日后要好好的,做个勤勉的君王。……你大哥四哥不争气,却也是你同胞兄长,看我面上,好歹容下他们……莫让他们无个容身之地。”而后又转向跪于另一侧的李承乾与李泰,道:“你们好歹也安分些,莫要再闹了,日后好好过日子,稚奴不会亏待你们。不然我到了地下,也不安生。”一番话说的兄弟两个羞惭欲死,忙应了,泪水却怎也止不住。

    长孙皇后又拉着王润的手,道:“九娘甚好,一心为你,你日后万不可负了她,需得好好待她……”李治连连点头,拉着长孙皇后的手哭个不住。王润也是泪流满面。

    圣人忍了泪,哽咽劝道:“好了,观音婢,你也累了,别说那么多话了。”晋阳和新城公主依偎在长姐长乐公主怀中,哭得泣不成声,只声声唤“阿娘!”其余人者,无有不泣然而下者。

    长孙皇后依在她怀中,含笑道:“二郎,我好想念咱们在晋阳老家花园里种的那片桃花,还有柳树……”

    圣人泣道:“那咱们明日就回晋阳看去。”

    长孙皇后道:“看不到了,再看不到了……”脸上带了微笑,声音却渐低,跪在跟前的李治一看不对,忍着哆嗦,将手放在母亲鼻翼之前一探,却是已经没气了。李治顿时嚎啕起来,众人一看,便知皇后已经仙逝,皆心痛如绞,都顿首哭起来。唯有圣人,拥着妻子已渐渐失温的身体,唤了一声:“观音婢”,泪珠滚落不停。

    皇后长孙氏于贞观十九年五月二十崩于立政殿,时年四十四岁。圣人亲为其撰写铭文,礼部上号曰“文德皇后”,于停灵七日后,入葬昭陵。

    她的葬礼简单而隆重。依照她的遗愿,依山而葬,器用瓦木,虽葬于昭陵,但她的棺茔却比任何一个王公贵族都要简朴。

    便是王润这样的人看了,也要叹息不已,这位长孙皇后,真是无可挑剔。

    一生这样克己律人,是否真无遗憾呢?

    出殡之前,灵堂设于甘露殿,圣人因失了贤妻,悲极痛极,数日不思饮食。长孙皇后诸子女痛失其母,亦是伤痛难耐,只是各有不同。四品以上的外命妇皆入宫为皇后守灵。

    李承乾与李泰伤心愧疚于母亲的离世的同时,也为即将离开长安,再无翻身的可能而悔恨。若是当初二人不曾莽撞行事,就算彼此心有不平,但至少如今一个还是太子,一个仍是受宠的王爷,待圣人百年之后,如何情况还不待知呢?哪至于如今竟两败俱伤便宜了九弟?

    其余诸子女倒只是单纯的悲痛伤心,最疼爱自己的阿娘去了,日后便成了失恃之人,阿爷虽然疼爱自己,可后宫有的是女人,地位尊贵的,年轻貌美的,阿爷还当壮年,后宫不可一日无主,大唐不可一日无后,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取代自己的母亲登上后位呢?

    后宫诸人也是风起云涌。

    长孙皇后病重期间,后宫事务皆交给四妃处理。如今长孙皇后已逝,皇后之位空悬,后宫中人难免惦记。这其中,数原四妃最有望。

    韦贵妃端庄稳重,心思沉稳,四妃以她为尊,宫务也多数由她最后定夺,再报于长孙皇后,且贵妃最尊,若从四妃进皇后,她的希望最大。只是她是寡妇再嫁进的秦王府,这于她身份上来说,总是硬伤。杨淑妃温柔和善,高贵不可侵,在得知自己儿子与皇位擦肩而过时,难免生了些不必要的想法。可她是前隋公主,若她继任为后,麻烦事会更多;阴德妃原来最是多事,只是自齐王李佑犯事赐死之后,便被迁贬为嫔,如今只是个会喘气的死人,不再降位也是看在其父阴世师的份上,绝无再进的可能了。燕德妃圆滑谨慎,万事不出头,因德妃被贬,才迁进德妃一位,子嗣上虽得越王贞,江王嚣,但二子皆碌碌平庸之辈。且她家世、容貌、品德、才智皆不及韦、杨,希望也不大。

    另九嫔以下,皆无及此四人者,便可不论。

    正当众人为皇后之继位人选议论纷纷时,圣人忽有意旨:文德皇后丧,宫中无主不可。三妃虽曾协理文德皇后处事,但名不正言不顺。太子妃王氏贤孝淑慎,素得文德皇后赞赏,即日起,后宫诸事皆由太子妃王氏处断,韦、杨、燕妃协理,不得有误。如有违者,太子妃王氏自可决断,不需上禀。

    合宫皆惊。实在想不到圣人竟将后宫事务决定权交予太子妃,竟是跳过了陪伴他多年,各有家族依恃的三妃。

    看来圣人虽然伤心,但到底没有糊涂。此时不论让哪位妃嫔处理后宫事,都是一大麻烦。人心难测,谁知道她们会不会生出不必要的想法来?即便她们自己没有,但是她们的子女,身后的家族也会引她们产生想法。一旦继立皇后,其子女便是嫡子,定会影响到太子之位,于社稷不稳。况且圣人觉得对死去的妻子有愧,自然不愿意她的位置被人取代,甚至她留下的子女们有任何的危险麻烦。

    但此事于王润来说,却是个烫手的山芋。

    说起来,婆母遽丧,她作为承嗣的媳妇,又有圣人公公的诏命,自然名正言顺。可是这样一个打眼的时候,文德皇后的葬礼,若办得好也就罢了。一个不好,出个什么岔子,可是把他们夫妻的脸都丢尽了,也辜负了圣人的信任,更给了他人嘲笑的可能。

    于是她少不得打点起全部精神来应对。

    好在宫中什么都缺,却从不却见风使舵之人。

    头一个送来橄榄枝的是韦贵妃。这位凭着寡妇的身份却一登泱泱大唐四妃之首的女人,能力手段见识都不是一般人可以比得上的。

    因未迁入东宫,太子妃的身份又摆在那里,掖庭宫是后宫诸妃的寝宫,太子李治需要避讳,宫中事务来往又多,需得有个起居的地方。圣人便指了延嘉殿与太子夫妻。

    而就在太子妃接到主理后宫及文德皇后丧事的旨意后不久,便听到了宫人报上的韦贵妃求见的话。

    王润奇道:“韦贵妃?她来做什么?”她正为圣人的旨意而头疼呢,实在没时间来应酬她。

    袁十娘道:“这个她没说,太子妃是见还是不见呢?”

    王润头疼,道:“见,怎么不见?”她是公公手下众妾里地位最高的,她即便如今是太子妃,也要给她三分面子。

    韦贵妃进来,彼此寒暄后,倒是开门见山,将之前的诸账册记事都交与王润,笑得含蓄又体贴,道:“这本是先皇后的信任才叫我暂理后宫之事,如今太子妃殿下来了,倒可叫我放心了。这些还是请太子妃殿下收着,如今事忙,待得闲了,咱们好好对一对账。”

    王润吃了一惊,不由心下赞赏,好个聪明的女人!她第一个来交账,便是交权,表示她没有贪权的意思,您可以对我放心,咱们好好交个朋友。其次立即交账本,且没有犹疑地表示找个时间对账,可见她对自己的事做得很有自信,没有贪墨错漏的事情发生,而且账本早已交到了你的手上,我也没有作弊的机会了,我这样对你,你总要投桃报李吧?

    饶是王润镇定,也不由脸上带出几分笑来——她初来乍到,且是皇后丧礼这样的大事,实在摸不着头绪,正是焦急的时候,韦贵妃就送上了门来,名为交账,其实是借着交账的名义来与太子——未来的皇帝——交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