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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洛第13部分阅读

    带了足够的盘缠,在这龙应城里照样买的到上好的人参,为什么要回去。”

    “总好不过我家的。”我淡淡答道,其实心里还有一句却是,我信不过这龙应城。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南宫澈他的伤再重也不过只是外伤罢了,眼见着伤口都愈合得七七八八了,哪有总是昏迷的道理?饶是我先前确是有那么一丝半点的希望他不要太快醒来,现下也完全变卦了。我要他醒过来,哪怕他真的骗我,利用我,我也要他生龙活虎地站起来亲自给我说清楚。

    羽山亦似是气到了,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便恨恨地将他那银色的烟杆在门上使劲一敲,跺脚离去。

    我笑笑,低头吻了吻南宫澈的额头,对他说:“其实我也不确定呢,不过你风评那么差,万一有人要趁机害你也不是没有可能,还是回家安妥些。再说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你父皇就算要追捕,也是去更远的地方吧,哪里想的到我们会折返回来。你说我思虑得可还有几分道理?”

    顿了顿,又道:“只是你体温总这么低,每天晚上抱着你睡,凉得我都睡不安稳,这个时候回去,天气却是越来越冷了,就怕你受不了。不然我们回去取了人参,再一起往西南边去吧,你不是说那里四季如春的么?”

    “什么,你说你懒得动弹,让程观回去取就好了,我们在这里等他?那怎么行,程观走了,谁保护我们,你大少爷就稍动动吧,别一副懒骨头相。”说着,还作势戳了戳他脑门。见他脑袋被我戳得整个歪了过去,忍不住又笑了一会。

    突然,我听到那么一声。

    “洛儿。”

    那声音不紧不慢地在身后响起,偏又透出了几分焦急与担心,温润的,亲近的,几乎诱出了我笑容底下所有的泪意。我抬手狠命擦了擦眼角,一边暗自唾弃自己什么时候竟这么爱掉眼泪了,一边嘴角轻扬,转过身去,甜甜叫了一声。

    “七叔。”

    第二卷 第十一章 假象破灭

    南宫律站在方才羽山亦站过的地方,一身白衣,眉头紧锁。见我回头,才仿似舒了口气,紧接着看见榻上的南宫澈,眉头又紧了紧,快步走到榻前,望望我手里的布巾,急急问道:“澈儿怎么了?”说着就将手覆上了他的额头。

    “倒没有热,还好。”

    我摇了摇头,帮他掖掖被角:“真是热的话没准倒好了,照理说外伤严重不是都会热的么,就现在这副样子才叫人担心。”

    南宫律拍拍我的手臂,道:“也不尽然,如果这外伤的伤口处理得及时、妥帖,没有感染的话,就不会热。你也不要胡想,对了,澈儿出事时,是谁跟在他身边照料的?”

    “程观。”

    南宫律沉吟片刻,道:“程观那孩子自小就跟在澈儿身边,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说起各种应急的手段却是极精通的。”

    我“嗯”了一声,心里好像快速闪过些什么,一时抓不住。南宫律的手还抓着我的小臂,一低头我便看见了他袖口上沾的些灰尘,遂随手帮他拍了拍:“七叔这一路辛苦了,先去换件衣服吧,其他的事坐下来洛儿再慢慢说与你听。”

    “也好,我正觉得不自在。现在看见你们俩,也算放心了。”

    我笑笑,取了件南宫澈的衣裳在他身上略比了比:“你们叔侄的身量倒差不多,只是这里没什么服侍的下人,屋子都是干净的,七叔随意找一间自己动手罢。”

    南宫律斜睨我一眼:“哪里换个衣服也要人服侍,你这丫头寒碜七叔呢是吧。”

    我忙笑言不敢,多日来一直沉闷的心情也因他这句玩笑话总算有些轻快起来,仿佛散开了乌云,露出一角蓝天。看着南宫律捧着衣服前脚出了门。  我后脚便去厨房张罗了几样吃食,泡上壶热茶,一并端进前厅。没一会,南宫律便也过来了。

    让了他在身旁坐定,我沏上两杯茶。然后便将那日宫内一别之后生的所有事情,并着我眼下的打算一一讲了。其中我与南宫澈的小别扭自然略过,而蓝音后来出现在南宫澈屋里说地那些话,我想了想,也没有提。

    南宫律蹙眉默了好一阵子,才道:“洛儿。照我的意思,天锦庄还是回不得,我来的时候也带了些药材,够吃一阵子了。你们还继续在这里住下去。或想去苗疆也行。我随后再找个可靠的大夫来好生给澈儿看看,你看你们还缺什么,到时我一并给你们送过来。”

    我静静听完他这一大篇话,抿了口茶,方才抬头定定看住他:“京里怎么了?”

    “没什么,都很好。”南宫律垂下眼帘,抓过茶碗来。也抿了一口。

    “既然很好。为什么不让我回去?”

    南宫律叹了口气:“丫头,你不是说澈儿体温低。想去暖和些的地方嘛。回天锦庄也不过是为了取药,眼下我都给你带来了,你又何必舟车劳顿,再跑一趟?”

    心中本来地一点疑惑更加地放大,我苦笑了一声,道:“七叔,你若想让我听你安排,那你总得告诉我实情。京里哪怕翻了天我也管不着,我只想知道,眼下我爹娘怎样?”

    南宫律放下被子,手指扣着桌面,叹道:“罢罢罢,纵然眼下瞒了你,总瞒不过一世去。事实上,昨日皇兄降下旨意将颜府抄家,天锦庄虽然已经划到你名下,但已然不是个安全所在了。至于颜相和颜夫人,毕竟身份尊贵,又是国戚,只被软禁宫中。你家里的其他人等则统统下了天牢,只有你那哥哥侥幸逃脱,至今下落不明。”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当直面事实,不免还是有些难以置信,我突然想,自己是不是错了,倘若一早就答应了那老皇帝,我颜家怎会遭此祸事。隔了半晌,我颤着嘴唇问:“罪名呢?”

    “犯上作乱。”

    藏在衣袖中地手早已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皮肉也觉不出疼,只勉力继续问:“若是判个抗旨不尊也便算了,犯上作乱何解?”

    南宫律面上闪过一丝不忍,似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沉声道:“我没事,七叔但说无妨。”

    “颜相本就极力反对皇兄要纳你为妃这件事,后来你被掳走,宫里也秘密派人去你家中查过,现你爹娘似是全不知情,皇兄便信了你只是被贼人掳夺,正要派人追寻,这边颜相却不知从哪里听得谗言,说你抵死不从皇兄,竟已自尽。颜夫人立时就请求进宫探望于你,皇兄哪里交得出人……颜相便笃定是皇兄逼死了你,竟,竟……”

    听到这,我心下已猜出了七八分,木然接道:“我爹为人沉稳,唯独遇上我的事情就乱了方寸,他自小宠我,哪里容人伤我半分,这一来,定是做了什么糊涂事吧。”

    南宫律沉沉点了点头,艰声道:“颜相他竟秘密集结了一班朝廷重臣,妄图逼宫。”

    我大惊之下,然后终于恍然。

    心底升起的强烈恨意如同一团烈火,几乎要将我吞噬掉,浮到面上却成了一丝冷笑。逼宫?这犯上作乱的罪名可是坐实了,若这么算,皇帝没有将我颜家满门抄斩已经是大大地仁慈。而这一切的一切,罪魁祸就是我的死讯。

    蓝音低沉狠厉的声音在脑中陡然响起。

    “到时候你将她尸体带回去给你那岳父母,那老丞相只怕连最后一点顾忌也抛开了。”

    原来如此啊,南宫澈。

    “……就这么僵持了月余,直到昨日叶清华带了人马匆匆赶回来,颜相等人才没了胜算,彻底败退。皇兄当下便怒极下旨将所有关系人一律抄家问斩。那叶将军跟你爹向来交好,跪地苦苦恳求了半日,皇兄约莫是顾及其救驾有功,这才收回成命。”脑中悠悠回转,南宫律地话才又字字传进耳中。所幸我已知晓爹娘现状,既便如此,听到“抄家问斩”处一颗心还是几乎跳出喉咙。

    这个叶清华就是当日娘亲让哥哥去投靠地人,大秦最骁勇善战的武将。先帝时的几场战事中,彼时才刚及弱冠的他就立下了无数战功,如今镇守着的雁荡关亦是大秦门户,古来兵家必争之地。在百姓心中,叶清华就等同于保护神。这一次,他表面上虽是代帝平反,实际上却是救了我颜家啊。爹爹他平日里并无野心,临时起意如何能成事,日子久了,就算叶清华不来,也有别人,届时哪还有人会去替他冒险求情。想到这,心里对这名未曾谋面的将军生出许多感激。

    “难怪,我们这一路行得意外太平。”我喃喃一声,又想起每次我担心地提起他父皇可能会追杀我们的时候,南宫澈都一副毫不在意地样子,原来竟是早就知道了老皇帝根本自顾不暇。

    “洛儿,该说不该说地,我可都说了,你自己决定吧。”

    我对上南宫律沉痛的眼神,咧了咧嘴:“你让我想想。”说完,站起身,挺了挺脊背,慢慢走了出去。

    一个人走在游廊里,步子有些晃荡。前因后果我都知道了,却什么也做不了。若我当日不急着离开,而是悄悄回家去一趟就好了,爹娘也不会以为我已不在,也不会有这许多变故,眼下,我死没死倒反而无足轻重了。不对,我离开天锦庄时明明差人送了信给家里,爹爹怎么还会以为我在宫中自尽了呢?转念一想,又尽释然,若是这一切都是南宫澈早就安排好地,他又哪里容那封信好好地送到?

    忽然听程观的声音在正前方:“夫人,马车都准备好了,何时出?”

    我回过神来,摆摆手道:“不急,等我吩咐。”

    程观点头,嘴里自言自语道:“那我先去给主子送药。”这时,我才现,他手里端了一个药碗,里头黑漆漆的药汁正冒着热气。

    “给我吧。”我伸手接过来,便朝着南宫澈的房间走过去。

    方才出去时,我在屋里焚了些沉水香,据说此香性温,暖肾纳气,对男子犹好。现在一进来,那香味已弥散了满屋,只觉得吸口气都暖暖的。

    我吸了口气,将门闭好,走到床沿边坐下,静静看着面前沉睡的这个男人。为什么这么快呢,本来想等他醒了再面对的,哪怕自欺欺人也不在乎。抚上他的面容,再一次用手指细细描摹了一遍他的轮廓。眼角眉梢,缠绵流连。

    “南宫澈,你就这么想当皇帝么?那你又何必来找我,守在京里坐收渔人之利不好么?也许你真做了皇帝,我还能乞得几分恩德……或,你还有别的阴谋……罢了,反正我从来也不曾真正了解过你。”将药碗放在床前的小几上,俯身在他唇上轻轻印下一吻,一手拔下头上的簪子。

    “来时的路上我已经想清楚,我什么都做不了,既救不了爹娘,也无从寻找哥哥,甚至自身难保。我唯一能做的,便是杀了你。”

    第二卷 第十二章 午夜梦回

    月黑风高,更深露重。

    飞掠过耳边的风呼呼地响着,我使劲裹紧身上的披风仍然冻得牙齿打颤。但一想到正带着我狂奔的那个人已经帮我挡住了大部分的风寒,便咬着牙没吭声。

    想起早晨的事,轻叹了口气。

    当时,银色的簪子尖尖上闪着一抹寒芒,就停在南宫澈咽喉上方,我的手只要再向下三寸,用力一刺,这个害了我全家的凶手就会打这世界上消失。可我试了好几次,每次都堪堪在最紧要的地方停住,到底还是下不了手。

    可耻啊,颜洛。

    最后迷迷糊糊地竟还是喂他吃了药,心烦意乱地回到自己房间。一进门就看见羽山亦站在窗子前面吧嗒吧嗒地抽烟,一股无名火当时就窜上脑门,大声喝道:“谁准你随便进我房间的?”

    羽山亦转过头来,看清是我,悠悠道:“整个宅院,数这间房的窗景最好,你又不常住,还不准人进来看看啊。”

    我斜他一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从今天开始,我每天都在这间屋子住,你要是再敢闯进来,我叫程观打断你的

    羽山亦愣了愣,朝我迈近一步,低下头,仔细看着我,问:“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南宫澈醒了?这臭小子,他一醒就给你气受啊?”

    我摇了摇头,听他提南宫澈,眼泪便不由自主扑簌簌地掉下来,

    被我甩得四处飞溅。

    “你。你别哭嘛,到底怎么了,告诉我,不然我帮你教训他去。”羽山亦说着就要冲出门去,我连忙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复摇了摇头。

    “那你倒是说句话啊,刚才吓我的时候嘴皮子不是挺溜的嘛,啊?”羽山亦叹了口气。又转过身来,大大地手掌笨拙地帮我擦着眼泪,温柔得一点都不像他了,我却哭得越凶起来。

    “好吧,好吧。怕了你了,告诉你个秘密,其实我会武功,而且还不弱,你想让我干嘛,赶紧趁着机会说了,过期不候。”

    我抬眼看了看他。小声啜泣着问:“真的?”

    羽山亦抚了抚额头,有些无奈地笑笑:“总算肯出声了么?”

    于是,便有了现在他挟着我在屋顶疾掠这一幕。没错,我想回家看看。好在这里离京城也不远,如果用轻功的话,不知道是不是比骑马还要快些?而羽山亦竟有这等身手,倒委实出乎我的意料。中午时分出。这才三更,便已经进了京城。那些守城的官兵,在他面前,简直像纸糊的一样,记得南宫澈也会些功夫,不知道比起他又怎样……打住,怎的又想起南宫澈了?我下意识地甩了甩头。想把关于他的那些念头通通甩出去。却听头顶上羽山亦问道:“怎么了?冷吗?”

    “没事,对。前面那条街就是了。”眼前依稀已经看见了我天颜居高高地琉璃屋顶,我赶紧打点起精神。

    几个纵落间,我们已经立在了颜家对面的屋檐上。正对着的红漆大门上交叉贴着触目惊心的白色封条。门两旁的石狮子也似低下了头般,石刻地细致纹理在月光底下闪着粼粼冷光。所幸门上的牌匾还在,“颜府”两个字却仿佛一日间就蒙了许多灰尘。鼻子不由有些酸,昔日里娘亲总是一大清早便会张罗着下人们支起梯子将它细细擦上好几遍,连在天颜居里都听得到她的声音,为此我还暗地里偷偷笑过好几回。

    “我们进院子里看看吧。”羽山亦轻声道。

    “好。”

    羽山亦环着我的腰身,轻展衣袖,如浮燕飞过,稳稳落在天颜居的院子当中。然而当我看清周遭的景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没有变!竟一切都没有变!粉红粉白地四季海棠,高立在枝头上的火红刺桐花,池塘边上一角里毛茸茸的荻花,连同柑桔花的丝丝甜香一下子盈满了我地所有感觉……这分明还是年年初冬里天颜居的样子。

    “这是你以前住的地方么?好生漂亮。”羽山亦在身后赞了一声。我却仍沉浸在震惊中,犹自不能反应。不是被抄家了么?这这这,我快步走到房前,伸手将门一推,借着月色,屋内的东西被照得历历分明,摆放整齐,丝毫没有我预想地那般狼藉。

    又走了几处别的院子,皆是如此。南宫律定然不会骗我,而家里又确实一个人都没有,门口的封条也盖了印章……思来想去,唯一的可能也只有叶清华了。将娘亲妆台上她平日常用的一把玉梳拾了放入袖中,心底对那叶将军的感念又平添几分。

    眼神突然扫到一处,心里“咯噔”了一下,难怪我方才进来就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原来是一直放在爹娘床头的一颗青瓜大地夜明珠不见了。那是娘亲最爱地一样物事,连爹爹都碰不得,小时候有几次我想悄悄摸一摸,还被她吼过。可是,怎么不见了?我脑中繁乱,脚下便有些不稳当,一个不小心绊到了凳子腿,整个人都跌到了妆台上。几个小抽屉被我这么一扑,尽歪歪扭扭地跳了一截出来,竟也是空的。到底还是抄家啊,我怒极反笑,叶清华再照顾也有个限度,再,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哪怕是样子也是要做一做地。罢了罢了,能保住这个家已经很好了,钱财这等东西,散了就散了吧。

    “你家……这怎么回事?”我之前只跟羽山亦说想马上回家里看看,但并没提及因由,他方才看见封条之类,眼中也只是惊诧了一下,只亦步亦趋地跟着我,一路不语,此时却是终于忍不住问了。

    “看不出来么?”我凉凉笑了一声,喉咙涩涩的,只觉得门口吹进无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