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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十八朝艳史演义第20部分阅读

    为的,咱家瞧着,只有押班是头一个啦!“梁从政越发乐了,笑道:”好哪,好哪。总管别只说闲话儿了,且说究竟是桩什么事儿,咱家尽力给总管办就是了。“郝随道:”不过是桩小大事儿,押班办起来是不费吹风之力的。可也不是咱家的事。“便附耳与梁从政说明原委,务要他把那三十个宦官、宫妾苦打成招,扳倒孟后,拥助刘婕妤立位。告诉完了,又笑道:”这一成功,押班岂不是个大功臣吗?那么押班要做什么事都得大助力了!“梁从政一想,果然于自己权利上大有益处,即应允道:”总管来吩咐,咱家敢不尽心吗?总管只去措置别方面的事,咱家这里稳保成功的!“郝随便告辞道:”借重!

    借重!专听佳音了!“梁从政道:”放心!少刻再会!“二人遂笑着分开,各干各的去了。

    外面章惇即把苏珪召到府中,如此如此指使他做。苏珪连声道:“相公放心!相公放心!卑职必不误事的!”就辞出相府来,会了梁从政,二人又商议了一会,才坐堂审问这些逮捕的宦官宫妾。梁从政问道:“中宫厌魅谋乱,是怎么一个情由?

    快一齐从实招来!“三十个宦官宫妾,一个个上了手铐脚镣,跪在堂上,都是泪眥莹莹,却无一个开口答话。两旁许多卫士立着,又都怒目攒眉,好像要吃人似的。梁从政、苏珪坐在堂上,这个威势,就是两个阎王,越显得这座皇城司大堂,阴气森森。梁从政问了一声,见众人不答话,又问道:”你们都是哑子吗?怎么都不答话呢?“接着把惊堂一拍道:”招呀!“众人还是流着眼泪,不开口答话。梁从政大怒道:”胆大!不招吗?一齐掌嘴三十!“那些卫士答应一声,劈劈拍拍就一个一个掌起嘴来。可怜那些宦官宫妾,在皇宫里都是娇生惯养的,哪里受过这等苦打,当下一片声响,就听得一片声哭。梁从政又问道:”有招吗?“众人依然不开口答话,只是哭泣着,梁从政越发怒了,大喝道:”还不招吗?给你一齐夹拶起来!“

    卫士炸雷似地答应道:“嗄!”把无数夹棍拶子往堂上一摔,惊魂动魄价响。梁从政又催着道:“招呀!招呀!免得皮肉儿受苦啦!”众人只不开口。梁从政把惊堂连连拍道:“夹!夹!

    夹!“卫士上前一一夹拶。只听得”哎哟“”哎哟“,杀猪般地乱叫。夹拶了半天,梁从政叫住刑,问道:”有招吗?“只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宦官,已是夹得死去活来,咬牙向上面回道:”招吗?押班叫咱们招什么?押班想仗着这样的恶刑具逼咱们诬招中宫厌魅谋乱吗?好的!咱家有招!“梁从政喜道:”好哥儿,还是你明白!快快招出来,就完了你的事,免得多受苦了。“小宦官怒目骂道:”吓吓呸!我招你这贼要谋乱。

    中宫怎么会谋乱!“梁从政怒气冲天道:”哥儿呀!你敢顶撞咱家吗?来!给我再夹他!“小宦官又骂道:”狗贼子!你有的是刑具,咱家有的是忠肝义胆,生就的硬骨头!你夹!你夹!“卫士走过来,把他又夹。小宦官此时真是把心儿横了,他不但不叫喊,还哈哈大笑,只骂:”狗贼!狗贼!算你今天权在手,有威风!等到你犯到一个铁面无私的人手里,照样有给你受的。只怕不能像咱家在你狗贼子堂上这等硬汉啦!“卫士见他只是笑骂,把夹棍只管猛力催紧,全不顾要当堂夹死人。夹到最后,小宦官惨叫:”狗贼!夹得咱家好呀!“眼睛一睁,已经夹死在棍下。梁从政仗着有势力,死了一个,不当什么,又一叠连声道:”招呀!招呀!不招这就是榜样!“便又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宫女,抬起头来,瞧她乱鬓泪眼,就是一支带雨梨花,好不动人!她向堂上望了一眼,忽地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大叫道:”梁押班!你要是恨着咱们,把咱们剐了杀了就是了,为什么苦苦叫咱们扳陷中宫呢?娘娘奉上恭谨,待中宽大,有什么亏负了你,你要藉端扳陷娘娘入罪吗?就是咱们照着押班的意旨,捏造一个什么罪名来加到娘娘身上;万岁爷一时被你蒙蔽了,把娘娘怎么样冤枉处治着,你邀功一时,难道后世便没有一个人看出这个冤狱来吗?你也要存点儿良心呀!

    劝你且退一步想想吧!“梁从政喝道:”多罗唣什么呢?有供招出来!“宫女道:”什么供呢?扳陷娘娘吗?咱们不是没心肝儿的,诬供是万万不能的!“梁从政怒道:”哼!不招吗?“顾卫士道:”给我再拶她!“卫士又把她拶起来,宫女只是破口大骂,不肯招认。拶了半日,拶得宫女只剩着一丝半丝儿气了,梁从政命割了舌头,更拶别个。于是一一再夹再拶,都不肯诬招。梁从政没法了,乃商量苏珪道:”这怎么是好呢?

    这班男女都这等熬刑,抵死不招,而且只是那般辱骂,给堂下的卫士听了算什么呢?他们不窃笑咱们没能为吗?苏珪道:“他们不招,只好罢了,着实没有办法的。”梁从政不悦道:“真的没办法吗?而今问不出半字儿口供,这些男女都拷到这种样儿,并且拷死一个在堂上,咱家只好尽推在您身上了,您担当得起么?”苏珪慌了,道:“押班莫着急,从长计议个法儿。”想了想,点了点头,自语道:“要顾自己的官位,也就顾不得昧良心了。”向梁从政道:“而今没有别法,万岁横竖不会亲自审问的,这些男女横竖不能留他们活命,就捏造一纸口供罢。”梁从政大喜道:“这才是办法!”于是就造出一纸口供,捏成冤狱,把那些将死未死的宦官宫妾收入监里,把死的一个去掩埋了。谎奏上去。哲宗不能遽信,再诏侍御史董敦逸复录。

    董敦逸奉旨,乃至皇城司会同梁从政、苏珪复审。只见那些宦官宫妾,有的敲落了牙齿,有的割断了舌头,有的拷折了手脚,没有一个完人了。个个气息奄奄,跪也不能跪立,只横七竖八地躺在堂上,微微发出一丝一丝哼痛的声儿。董敦逸搦着一枝笔管儿,停住不敢照录,向梁从政、苏珪道:“把他们收监吧。”说罢,即行退堂。梁从政、苏珪只得依他,一面使人报知郝随。那郝随正在等着消息,一听报道董敦逸这样,吃了一惊,道:“他若一翻案,这罪名还当得起吗?”忙去见了董敦逸,道:“御史怎么不照录供状,想翻案吗?且问御史,有多大的前程呀?您这功名富贵不要紧,您的身家生命也不要了吗?您想,这是什么案子,何等重大啦!您的力量能够翻得来案吗?”这正是:动魄惊心一席话,覆盆何日雪沉冤?

    要知董敦逸听了郝随这一席恫吓的话,肯按着原谳复录否,又毕竟扳得倒孟后么?下回分解。

    第四十八回  闪电惊雷天良重现  残脂零粉旧爱难忘

    董敦逸耳朵里听郝随说着,心儿上筹划着,想道:这分明是个冤狱,听他说,是叫我按照原谳完成这个冤狱。但是眼瞧着冤枉地断送二十九条人命不算外,还要扳倒中宫娘娘,还要株连无数的忠良。这个于良心上怎么过得去呢?不么,我官卑职小,只一个人的力量,怎能够平反得这个冤狱过来呢?不独平反不过来,我这官儿也要丢了!自家生命也不得保了!这,这,这,怎么办好呢?顾全官职保住身家生命呢?不顾官职不要身家生命呢?一时意绪纷然,良心与私心互相在肚皮里战争起来。好一会儿,肚皮里的战争平息了,是私心战胜了良心,把个良心不知打到哪里去了。于是董敦逸便笑向郝随道:“总管也太瞧不起下官了!下官要成就这案子还怕不周到,怎么会想到要翻案上去呢?下官虽然愚鲁,这点儿意旨总还懂得哪!

    不过皇上特命下官来复录,对于原来的供状,定必有致疑的地方,不能准信,下官便不得不四面八方把它弄得再无破绽可寻,才能使得复奏上去,不会复生枝节,把这案子推翻。所以下官便退堂下来,私下里深思周虑,筹计万全,以便复奏。区区私衷,原是如此,不料总管倒怀疑下官是想立异了。“郝随被董敦逸这么一回答,觉得自己先前的话说得造次了,连忙谢道:”御史休怪!咱家毕竟是笨人,见不及此。“说着告别自去。

    董敦逸只得昧了良心,按着原谳,复奏上去,哲宗却还犹豫。

    为什么呢?因为哲宗一批准这案子,就认定孟后是这案子的主使者,便要把她废出中宫。哲宗想着孟后向来很贤淑,废后又不是天子的美德,而今一旦把她废了,恐惹天下议论,所以不敢决行,犹豫起来,章惇听候明白,即进宫密奏孟后决不可赦,定当废了,并谓仁宗皇帝也曾废郭后,祖宗已有先例,无用疑虑的。哲宗这才批准了这冤狱,乃下诏废孟后为华阳教主、玉清妙静仙师,法名做冲真,出居瑶华宫。

    这时是三年孟冬时候,废后的诏旨既下,天气忽然变做六月一样,异常酷热,早已弃捐了的纨扇,宫人纷纷从箱里翻出来,拿到手里摇着。宫里宫外都奇怪道:“今年的天气怎么不依时令了?怪事!怪事!”这样热了两旬余,忽一天阴翳四塞,天昏地黑,雷雹交下,惊吓得胆小的宫女们,把手蒙着两只耳朵,藏躲不迭。董敦逸正在府内书房里观书遣闷,蓦地一个迅雷,破空而下,把他的书房震倒一角。董敦逸一惊,从坐椅上一个倒栽葱,翻倒在地。他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顿时十分恐惧,他的良心又像昙花一现,立刻上表谏阻废后事。表云:中宫之废,事有所因,情有可察。诏下之日,天为之阴翳,是天不欲废后也;人为之流泪,是人不欲废后也。臣尝奉诏录囚,仓卒复奏,恐未免致误,将得罪天下后世。还愿陛下暂收成命,更命良吏复核此狱,然后定谳。如有冤情,宁谴臣以明枉,毋诬后而贻讥。谨待罪上闻。

    哲宗览奏,怒董敦逸前后矛盾,反复无常,谓辅臣道:“董敦逸作事反复无定,不可再使他居言路了。”曾布奏对道:“董敦逸虽是无状,但陛下此时不可贬谪他,愿圣恩宽容!”

    哲宗道:“什么缘故呢?”曾布又奏对道:“陛下本来是为的宫禁重案,恐怕由近臣推治不足准信,所以再命董敦逸录问;而今大案方始判定,就把董敦逸贬了,何以取信内外呢?”哲宗点首道:“卿的说话很是。”便把董敦逸的表章搁置不议。

    曾布乃又见董敦逸道:“卿史复录罪囚业经定谳了,怎么又自己攻击自己的判决呢?”董敦逸喟然道:“只因定谳之后,上天垂怒,震雷击我书房,所以私心畏惧,恐怕审断得或者失当了,不免冤枉,故而冒死自陈,宁肯我得罪谴,省得皇后与多人埋冤莫雪。”曾布笑道:“御史亦太婆婆妈妈了!大臣作事,岂可像小孩子们那么出尔反尔呢?不要说这案子审断得很妥当,就是真个失当,也只好错到底了,今日皇上阅了御史的表章,恼怒要将御史远谪,是我当面奏阻着,才搁置不议,御史要自己明白,不可再行这样了,如若不然,御史不但目前自取罪戾,日后还有无穷的大祸啦!至若雷占御史书房,乃是事之偶然,怎好看做上天垂怒呢?”董敦逸听了,把个良心又抛开了,答道:“承教!承教!”于是就依曾布只好错到底的话,不复提这冤狱了。

    一日,哲宗到了中宫,翻翻孟听留下的东西,不免想到孟后的好处,觉得把她废出宫去,实住太没情义了,不由得心烦意乱起来,就在妆台前坐下,顺手再翻妆台上的物事。把个妆盒一揭开来,当日给孟所画眉的那支柳烟笔,居然留在盒子里,哲宗便取手中,回想到当年怎样给孟后画眉,怎样与孟后说笑,怎样情不自禁把孟后搂抱深深接个长吻,一桩桩,一件件,一时都想上心头,越觉废了她太无情义;思前想后,百感丛集,自悔道:“唉!而今铸成大错,追悔无及了!章惇败坏朕的节义,可恨!”正自懊悔,忽章惇入奏刘婕j贤德,请即册立继位中宫。哲宗不答,章惇只得败兴退出。明日,只进封刘婕妤为贤妃,册立继后的话,即一字不提。章惇窥透哲宗的心意,晓得这事急切进行不得,乃暂时不复奏请,且远远地从元祐诸臣身上作威作福。而今两省长官,尽是章惇的党羽,便授意他们追劾司马光、吕公著等,指为抵毁先帝,亦易法度,罪恶深重,虽然有的死了,有的告老了,亦应按罪议处,为后世鉴戒。

    哲宗在废后一事虽恨章惇,在绍述的事还是相信他们,当即准奏,追贬司马光为清远军节度使,吕公著为建武军节度使,王岩叟为雷州别驾,夺赵瞻、傅尧俞赠谥,迫还韩维、孙固、范百禄、胡宗愈等恩诏;不久,又追贬司马光为朱崖司户,吕公著为昌化军司户。又不久,侍御史来之邵及三省长并奏司马光、吕公著等叛道逆理,典刑未及,已为鬼神所诛,独吕大防、刘挚等与司马光等同罪,尚存人世,朝廷虽曾加谴责,但是罚不称愆;似这等生死异置,恐怕无以示后世,当尽行再加惩罚。

    哲宗依奏,乃复贬吕大防为舒州团练副使,安置循州;刘挚为鼎州团练副使,安置新州;苏辙为化州别驾,安置雷州;梁焘为雷州别驾,安置化州;范纯仁为武安军节度副使,安置永州;刘奉世为光禄少卿,安置柳州;韩维落职致仕,再贬均州安霞;谪王觌于通州,韩川于随州,孙升于陕州,吕陶于冲州,范纯礼于蔡州,赵君锡于毫州,马默于单州,范纯粹于均州,顾临于饶州,孔武仲于池州,王钦臣于信州,吕希哲于和州,吕希纯于余州,日希绩于光州,姚缅于衢州,胡安诗于连州,秦观于横州;王汾落职致仕,孔平仲落职知衡州;张耒、晁补之、贾易,并贬为监当官;孙觉、朱光庭、赵卨、李之纯、李周,均追夺官秩,元祐诸臣,无论洛党、蜀党、朔党,至是一网打尽,贬窜得一个不留了。张商英心还不足,以为尚有个老耄的文彦博,未加处置,乃又劾奏文彦博背负国恩,朋附司马光等。

    哲宗遂降诏贬义彦博为太子少保,诏命甫下,文彦博已经病殁家中,后遂不复议他了,文彦博死时已九十二岁,至徽宗初年才追复为太师,赐谥做忠烈。当时吕大防、刘挚等戴罪就道,各赴谪所;吕大防竞死在途中,刘挚、梁焘亦先后死了。忠良无有下场,民间莫不哀悼,独朝廷咸称快心不置。哲宗乃授曾布知枢密院事,许将为中书侍郎,蔡卞、黄履为尚书左右丞。

    蔡卞遂与章惇商议,援引汉、唐故事,奏请哲宗杀戮元祐党人。哲宗以为杀戮大臣,祖宗无先例,行之恐遭大下非议,便召问许将。许将总算是坏人里拣出的好人,还有一丝儿良心存着,奏对道:“汉、唐二代,固然有杀戮党人的事实,但是本朝列祖列宗,从未杀戮大臣,所以治道昭彰,远过汉、唐,陛下不可不察!”哲宗点首道:“朕意亦是如此。”立宣章惇入朝,面谕道:“朕要遵守祖宗遗志,杀戮大臣一事,万不能作,卿勿为已甚!”章惇只得唯唯听命,退了出来,心里想想,实不快意,因邀蔡卞到府密议,怎么可以实现这个计划。蔡卞道:“这是很易办的,皇上不肯显戮,我们难道不好暗杀吗?

    而且暗箭伤人,最无痕迹,比较明杀好多着哩!“章惇大喜道:”好办法!“遂写书给邢恕,叫他设法诬谄诸般人于死地。邢恕得书,即便奉行,于中山设席置酒,招高遵裕子高士京饮宴;酒过数巡,突然问道:”君可晓得元祐年间,独不加恩经略使的缘故么?“高士京道:”只为先公西征负罪太重的缘故。“邢恕摇首道:”不然,不然。“又问道:”尊兄高士充还在么?“高士京道:”先兄不幸已去世了!“邢恕又嗟悼道:”可惜!

    可惜!“高士京不晓得他捣的什么鬼,瞠目问道:”莫非先公当日不蒙朝廷加恩,还有别的缘故么?愿请赐教!“邢恕道:”果然。当今皇上初立的时候,王珪作宰相,他的本意,是要立徐王,曾遣尊兄高士充来问尊公,尊公叱退尊兄,王珪的计划遂被打消,所以得立今皇上。王珪遂憾着尊公,所以便不肯加恩。“高士京信以为真道:”啊!原来为此!“邢恕又叹道:”可惜而今尊兄已死,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