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但那是以前,现在……一切都不再一样了。
她挣脱霖的怀抱,她不能再这么自怜自哀下去,或许她还要一段时间才能接受她的血液里流有恶魔的血,可是她总是霖的姐姐,她当然不能让霖跟着她难过。再说,她也不愿意霖以为她不喜欢不是人类的霖。
“小竹……”
“霖,我们可不可以告诉又蝶恶魔世界的事啊?”
霖点点头,他为了小竹甘冒这个风险。
“那……明天,你陪我去跟又蝶说清楚好不好?如果……如果……她真的不愿意再跟我做朋友,那我也有个现成的肩膀可以哭嘛!”她挤出一个笑容。
“好,我陪你。”要是花又蝶敢对小竹露出不屑的态度,他绝不会放过她的。
玉萍打开门。“小竹,好些了吗?今天振霖抱你回来的时候,真吓坏了妈妈,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她看见小竹发红的眼睛。“小竹,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没。”小竹鼻头发酸,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她和爸妈会不一样。
“没?没才怪。到底怎么了?你想让妈妈担心吗?自从你出车祸后,整个人就和以前不大一样了,脸色也没有再红过,这到底是怎么了……不要是有什么问题才好。”玉萍说着说着,眼眶也微红了。
“妈!”霖低喊。
小竹瞥了眼愧疚的霖,难怪自车祸后,她的脸色就没好过,原来是和霖一样。
“没关系,改明天我再炖中药给你补补……”
“妈,我想睡了……”
“想睡了?对对!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来,振霖,让你姐姐好好休息,你晚饭不是还没吃吗?”玉萍站起来,脑子里思考着明天要怎么替小竹补。
“妈……我再陪陪小竹,可不可以?”霖一直看着小竹。
“不了,霖,你也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小竹躺回床上去。
“小竹……”
“振霖,就让小竹休息吧。”玉萍拉着频频回望的霖出去了。
小竹闭上眼,长叹一口气,如果爸妈知道他们的女儿不再是以前的小竹,他们还会疼她吗?
那一夜,她无法成眠。
第二天,小竹穿着墨黑一身出现在厨房里。
“妈早,霖……你也早。”她轻声说道。
霖瞪着她,下意识的站起来。
玉萍大叫起来。“小竹,你怎么啦?晚上没睡好,是不是?怎么脸这么苍白?”
小竹摸摸自己的脸。“是吗?我可能晚上真的没睡好吧?”她转向霖。“霖,你准备好了吗?”
霖点点头,他的小竹变了。
“你们要去哪?小竹,你脸色这么难看,在家里休息嘛,振霖?”玉萍来回盯着沉默的他们。为什么她总有一种感觉,好像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妈,我和振霖有事,晚上我们会回来的,霖,走吧!”
霖不出声的拿起外套,走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小竹?你们先吃完早餐再走吧!”
“妈,我们到外头吃。”小竹说完转身走向在玄关等她的霖。
霖冷漠的递给她外套。
他盯着她,吐出一句。“我的小竹是不是……就这样消失?”
小竹没讲话就走出去。
即使是在往学校时,小竹也没有像以往一样上下公车都拉着霖的手。
两人一路上沉静。
花又蝶一看见小竹,顾不得上课铃声响起,马上跑到小竹和霖的跟前。
“小竹,你是怎么了?昨天没来上课,今天又穿了全黑,怎么,你想学霖啊?”她顿一下,注意到小竹并不如以前的大笑。
小竹只是很沉静的站在那里。
“怎么啦?”
小竹咬咬唇。“又蝶……我们到凉亭那边去,好不好?”
“凉亭?……当然好,我差点忘了你的病还没好,现在秋老虎还是很毒的。”
她微笑着。
等到那里之后,霖让小竹坐下。
“又蝶。”霖开口,他决定开门见山,他无法忍受小竹再自我虐待下去。
“你觉得恶魔如何?”
“霖……”小竹紧张的握紧手。
“恶魔?”
霖点点头。“你不是认为安子亚是吸血鬼吗?”他看见她往小竹看一眼。“是的,小竹都告诉我了,现在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安子亚不但是吸血鬼,还是恶魔世界里的恶魔,我也是其中之一,小竹……她算是血液里流着魔血的人类。”
他们仔细的盯着又蝶脸上的表情。
又蝶先是一愣,而后哈哈大笑。“你们在开玩笑吧?我是怀疑安子亚是吸血鬼,但什么恶魔世界?还有你们?今天是愚人节吗?”
小竹衰伤的看着她。“又蝶,霖说得没错,霖是从恶魔世界里来的,你记得我跟你说我出车祸的时候,有个魔女小喜救了我一命,是不是那时候你还不太相信,那个魔女就是从霖的恶魔世界来的。”
又蝶张大嘴。“我一直以为你在开玩笑……”她看看他们严肃的神情。“这可能是真的吗?”
霖点点头。
“但霖怎么可能是呢?她不是你弟弟吗?”
“霖不是我的亲弟弟,是我在五岁那年捡到霖的。”但你……“
“我出车祸时,是霖输血我的。”
又蝶还是无法相信。
霖轻叹口气,手指轻轻一拂,凉亭周边的树叶全枯尽了。
又蝶瞪大眼。“老天!”
小竹紧张的看着她,又蝶知道了,会不会讨厌她?她真的很喜欢又蝶,她一直有一个念头,如果连又蝶都能接受她了,那爸妈也可能不会害怕她了。
又蝶从震惊状态中恢复。“那你……你们怎么会突然讲出来了?你们不是保密很久了吗?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朋友,可是现在……”
又蝶恍然大悟。
她注意小竹以往不曾有过的沉静,还有霖愧疚的神情,她似乎有些了解了。
她微微一笑。“霖,你可不可以先回避一下?”
“回避?可是……”
“我又不会把小竹吃了,现在我可是手无缚鸡的人类,我是有话要跟小竹单独的谈谈。”
“可是……”霖犹豫着。
“霖,没关系的。”小竹说道。
霖点点头。“那我先去买些饮料。”他转身走了。
又蝶看着他的身影,满意的点点头。“我就知道我说的没错。”
“什么没错?”
“霖跟你不是亲姐弟啊!而且看得出他爱上你了。”
“爱上我了?”小竹难得一笑。“又蝶,你爱幻想的病又来了。”
“我爱幻想?我看你这个小笨蛋才是在胡思乱想呢!”
“我?”
“当然,你在想我会不会因为你血液里流有恶魔的血,就不再跟你做朋友了?你在想你不再是人类了,所以你把自己缩起来,因为这个人类世界不再属于你了,你在想……”她挥一挥手。“总之,你想的都是一大堆无聊的东西。”
“无聊的东西?又蝶,如果你是我,你就不会觉得它无聊了。”
“我还是会觉得那是无聊的东西,因为——”她定定的注视小竹。“你又从鬼门关走回来了!你懂我的意思吗?如果我是你,在我出车祸将死的时候,我只在乎这个世界是多么的美好,这个世界多么的令人感动,我愿意尽我一切能力再活过一遍,即使我不是人类。你以为你不再是人类了,所以你伤心,但霖呢?他在人间活了那么久,可是他却是个恶魔,你说他喜欢做魔还是人,如果你父母知道这能换回你一条命,他们也会同意的。再说,你想过霖的心情了没?他很难过,他救了你却使你变得不是人类了,你讨厌身为恶魔的霖吗?”
“不!我一点也不讨厌?”
“那你讨厌不再是人类的你吗?”
小竹垂下眼。“说不讨厌是假的,我多希望我能再像以前一样,唯一的范围就是学校、家庭,还有你们。”
“以后你的范围里还是有我,但那必须是在活泼的小竹的前提之下。或许现在的小竹不再是人类了,但她开朗的样子却是永远不变的。她在我的眼里就永远是个真正的人类,你懂我的意思吗?小竹。”
她点点头。“我懂。”
“你懂?”又蝶浮起一个笑容。“那就是说以后不要再穿这种死气沉沉的鬼衣服了,我就不相信光凭一套衣服就能把那个多嘴的小竹给埋葬掉了。小竹摸摸苍白的脸。”可是一些东西却再也回不来了。“
“任何东西都是要有代价的,小竹,在你想那些回不来的东西时,何妨也想想你换来的珍贵东西,嗯?”
小竹看看他,眼里浮起感动的泪。“是的,我失去的东西比换来的更微不足道,不是吗?”
又蝶眼眶也红了,她一直猛点着头。
“我们不应该在乎外在的形式,我们应该在乎的是我们的心,是不是?”小竹喃喃道。
又蝶忍着泪。“是的,只要我们认为我们是人类,我们永远都是人类。”
小竹真的放下心上的一块巨石。打从她知道她不再是人类起,就放不下的巨石。只要她愿意,她就是人类,在她的眼里,霖不就是比那些人类更像一个真正的人类吗?
霖回来的时候,看见小竹和又蝶两个人开心的猜着有关恶魔世界的事,他松了口气,小竹的心结终于解开了。
他的小竹回来了。
自从小竹知道霖和安子亚也是恶魔世界的魔后,安子亚也不再避着小竹跟霖见面了,他干脆堂而皇之的走进白家大门。
“你们恶魔世界里的魔都是像你这样吗?”小竹盘腿坐在霖的床上。自从她接受了事实后,她的本性又回来了,每次安子亚一来,她总是好奇的问一大堆问题。
霖只是在一旁微笑着。
安子亚马上大抱不平。“小姐,像我这种长相在恶魔世界是独一无二。像上回的美男子竞赛,我还得了个冠军呢!”
小竹笑倒在霖的怀里,只是陪衬她笑颜的,永远是一张苍白的脸色。
“嘿!有这么好笑吗?”
“怎么会不好笑?”她笑得都流出泪来。“凭你?当上美男子的冠军?天啊!安子亚,你们恶魔世界里是不是根本都是些钟楼怪人啊?”
安子亚气极。“小姐,你知不知道,在恶魔世界里有多少魔女爱上我,我都还不屑一顾呢!”
小竹拼命的忍住笑。“魔女爱上你?”她想起小喜。“那小喜呢?她也爱上你了吗?”
安子亚抬高头。“哼!她喜欢我,我还不理呢!”
“换句话说,小喜根本说不喜欢你嘛!”她的肩膀一直在抖。
他忍不住的回嘴。“魔女里又不只她一个人,她啊,太可怕了,我可消受不起。”
“安子亚,你们恶魔世界听起来好好玩哪,哪天带我去玩,可不可以?要是那里来个美少女大赛,我一定会得冠军的,是不是啊,霖?”她说完又忍不住大笑起来。
安子亚怒瞪她一眼。“霖,你最好管管她,我从没见过像她这么会损人的女孩,当然那个小女巫例外,那个女巫可能是全天底下最会损人的女孩了。”
“小女巫?你说又蝶会损人?她还说你是个不成材的吸血鬼呢!”
“不成材的吸血鬼?”
“是啊,又蝶说吸血鬼应该会吸人血的,可是你呢?只喝蕃茄汁,当然不成材啦!”
那个小女巫,安子亚瞪着她。“吸血鬼早进化了,你知不知道了,你们人类的资讯来源太老旧了。”
小竹眨眨眼。“对了,安子亚,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不知道可不可以?”
“问啊!就算我不准你问,你也照问不误。”
“安子亚,我是该叫你安子亚呢,还是安伯伯、安爷爷、安祖爷爷、安……”
“等等,等等,你这是什么意思?把我叫得这么老啊?”
“我是问你,你到底几岁了?”
“我?”
“是啊,有没有一千年、二千年还是上万年?”她眼睛睁得大大的。
安子亚咳一声。“才没这么多呢!顶多……顶多三百多年而已。”
“三百多年?”小竹楞住了。“天啊!你活得这么久,不会寂寞吗?”
“寂寞?怎么会呢,光看你们人间改朝换代就够有趣了,怎么会寂寞?”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在这三百多年里,都没有一个亲近的人陪伴你,那不是很寂寞吗?尤其你一个人孤单形影的时候,那多无聊啊,要是我,我一定忍不住,还好我有霖陪我,是不是,霖?”
霖笑着点点头。
安子亚看着他们,心里不由得羡慕起来。
“安子亚,我劝你啊,趁早找个伴……安子亚,你还可以活多久啊?该不会老了的时候还是长得这么年轻?要是你行棺将木了,我就把话收回来,你还是不要找伴了,免得误人青春。”
“我还很年轻。”安子亚忍不住大叫。“恶魔的生命有亿万年这么长,我连一半都不到,怎么能叫老?”
“亿万年?”她羡慕的叫道。“多好啊,那这世界的一切不就都被你们看尽了吗?”
“看尽了有什么好,人类的丑陋有时候是你再怎么想也想不到的。”霖平静的说道。
小竹讶异的看了他一眼。“霖,你说得好像你很了解似的,对了,霖呢?霖也是恶魔世界的魔,霖也可以活很久吗?霖并不答话。安子亚替他答了。”只要是恶魔都有亿万年,无穷无尽的生命。“但他的语气不是很热络,他了解霖的心理,当霖拥有无止境的生命时,小竹却得经过生老病死,最后霖还是得一个人走这一条寂寞漫长的路。
“哇,好棒啊!”显然小竹并没有想到这个问题。“现在霖才十七岁,那还有……”她长长叹口气。“好久好久啊”!
“久不见得好,如果能活得幸福,那才是最重要的。”霖第二次开口。
小竹想了想,点点头。“是啊,霖说得对。”她盯着霖看。“霖比我聪明好多呢!”
“当然,身为一个智魔,自然比人类聪明得多。”安子亚刻意没看霖阻止的眼神。
“智魔?霖是智魔吗?”小竹困惑的看着霖。“智魔是什么?”
“智魔是继撒旦大人之后,最伟大的恶魔,否则你以为霖为什么要来人间修行?”
“修行?”小竹愈听愈困惑。“霖是来人间修行的?为什么他要来?”她想到最重要的一件事。“霖要回去吗?”“小竹……”
她一看见霖的神情,就知道答案了。
“我不要!”小竹大叫。“我不准,我不准,霖不能离开。”她紧紧握住霖的手。“霖,你不要走,好不好?”
霖露出难看的笑容。“我不会走的。”
“霖,”安子亚忍不住开口。“你不能再瞒下去,迟早有一天你必须离开这里,回到恶魔世界,你还有你的职责要尽,你忘了吗?”
“子亚!”
小竹着急的盯着霖。“不要,霖,你答应过我,要永远陪我的……你不能反悔!”
“小竹……”
“小竹——”安子亚直视她。“你忘了霖是你弟弟,就算是人类,弟弟迟早也会离开你的,你也是。能永远陪你的只有情人或丈夫。”
小竹呆住了,她从没想过霖会离开她的啊。
“子亚,你住口!”霖低吼。
“小竹,来替妈端菜啊!”玉萍在外面叫道。
小竹不吭声的爬下床,走向房门。
但她打开门时,回望着霖。“安子亚?”
“做什么?”
“你们恶魔世界里有书吗?”
“当然,我们不是文盲。”
“包括字典?”
“是啊!”她问这个问题做什么?他注意到霖和小竹的目光一直胶连着。
“你们字典里有没有‘反悔’两个字?”
“反悔?我们字典……”
“只要告诉我,有没有?”
“没有。”他所没说出口的是,恶魔世界里的字典全是魔法书的注解,怎么可能会有反悔两个字。
小竹满意的笑了。“霖,你曾经说过人类因为有反悔的行为,所以人类的字典里有‘反悔’两个字。但现在你们恶魔世界里的字典里没有反悔两个字,所以你不能做出这种行为,不是吗?霖,你答应过我的。”她转身出去。
“她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霖垂下眼。“那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令他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