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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外奇侠传第2部分阅读

    杨云聪口中说得那么斩钉截铁,心里却是充满怅惆。他感到生命的充实,又感到感情的空虚!他是一个英雄,但却不是一个超人,他驱逐不开心头的倩影,他不敢想起她是“仇人的女儿”,然而这却是一个残酷的事实;那样一个温柔明理的女子,却有一个双手沾满血腥的父亲。

    杨云聪迷迷惘悯的策马飞奔,向南疆驰去,火红的日头渐向西移,天边一抹晚霞,映照着大草原,发出霞辉丽彩。杨云聪喃喃自语道:“白天就快过去,黑夜又要来了!”蓦然间他觉得又倦又饿,他今早在布腾河畔,夺命之时,抢了一个军官的马,却没有抢他的干粮。在心里所思,迷惘策马之际,饥饿,像一个隐蔽多年的敌人,没有出来袭击;现在红日西移,“隐蔽的敌人”出来了!他感到饥饿的袭击了!

    一阵晚风吹来,杨云聪依稀听得前面有马铃之声,心想:若碰到客商就好了,他伏在马背上,轻拍它的颈项,那马骤的放开四蹄,风驰电掣般追上去,追了一会,见着前面有两匹白马,马上人骑术精绝,杨云聪人倦马乏,虽然拼命冲去,却总是追不上他们。

    杨云聪正在大感失望,忽然前面那两骑马放慢了脚步,并辔而行,杨云聪大喜,催马赶上,只见一骑马上,是一个俊俏的姑娘,头上包着一条红中,迎风飘荡;另一骑马上,则是一个年青的小伙子。杨云聪正待开声相唤,忽听得晚风中断断续续飘来的话语:“飞红巾,你为什么要催着马儿赶路呢?让我多活一刻,……你不也是没有幸福吗?……哎,飞红巾,你真的这样忍心吗?”

    前面飘来了一声叹息,充满着女性的温柔,两匹马更慢下来了。

    杨云聪心头一震,“飞红巾?难道前面的少女,就是草原上驰名的女英雄?飞红巾是罗布族老英雄唐努的女儿,真名叫做哈玛雅,她骑木剑术两俱精妙,常驰聘于天山南北,像杨云聪一样,也是塞外的传奇人物,因她喜欢披着红巾,在马背奔驰,因此得了飞红巾这个绰号。杨云聪久闻她的声名,可是军旅匆匆,从未与她见过面。

    杨云聪虽然饥饿,但也暂时忍住,放松了马,听听他们在说什么。过了一会,只见飞红巾将皮鞭一挥,叫道:“你再给我唱一首歌!”

    那年青的小伙子吹着一根芦笙,声音非常凄楚,又好像充满惧怕和失望,吹了一阵,唱起来道:“姑娘呀!

    记得在那快乐的时辰,你说你的爱情——比海还要深!

    你怎能这么忍心?

    要伤害你的爱人?

    你称赞我的歌声,说是草原上的夜莺,它歌颂你的美丽和聪明,这美妙的歌声,你往哪里寻?

    你怎能这样忍心?

    把我赶上死亡的旅程!“

    杨云聪感到一阵颤栗,他突然想起了纳兰明慧,他想:难到飞红巾和这个年青小伙子,也像他和纳兰明慧一样,是爱人和敌人?但看来又不似呀?正思疑间,那少年乘着飞红巾如醉如痴之际,突然一个拉马,纵马飞驰,飞红巾柳眉倒竖,长鞭一挥,叫声:“押不庐,你找死!”少年的马刚一回头,飞红巾长鞭一卷,就把他卷了回来。杨云聪“啊呀”一声,叫了起来,飞红巾回头一望问道,“你是谁?”杨云聪道:“我是一个迷路的旅人。”飞红巾道:“既然这样,你赶你的路吧,别多管闲事!”杨云聪纵马上前,抱拳说道:“女英雄,恕我粗鲁坦率,我的于粮和水都没有啦!你若有多的话,能不能给我一点?”飞红巾望了杨云聪一眼笑道:“你这个汉人很好,不会做作。”随即从皮袋里取出一包干粮,连同水壶抛过去道:“这包干粮给你,水可不能喝完。”杨云聪喝了几口水,送下干粮,将水壶抛了过去道:“谢谢姑娘!”飞红巾道:“好,你走吧!我不要和你一路。”杨云聪应了一声,策马斜刺冲出,过了一会只见飞红巾和那少年,又策马飞驰,霎忽赶过他的前头,飞红巾不断挥鞭,似乎在威胁那个青年快走!

    杨云聪满腹狐疑,十分不解。心想:这飞红巾在南疆大大有名,不管她是怎么回事,我都要探个究竟。要是得她合作,抵抗清兵,也多一臂之力。杨云聪也是骑术极精,晴暗跟在飞红巾后面,保持着冈!看得见的距离,走了不久,天色渐黑,飞红巾似乎很熟道路,径自策马走到一个古堡垒前面,将马系在路旁崖石上,和那少年携手进入堡垒去了。

    杨云聪在外面兜了一个圈子,其地已脱出沙漠,草原上水泊并不稀少,杨云聪找到了水;让马饱喝了一顿,自己也饮了几口水,送下剩余的干粮。养了一会神,将马系在水泊之滨,施展轻功,夜探古堡。

    其时已是一钩新月渐近中天,杨云聪借着月光,看那古堡上面,刻有“烽火台”三字,杨云聪通晓历史,知道这是中国古代行军所筑,用木和釉土建成高高的金字塔形的东西,草原沙漠,道路易迷,古时的军队就筑此来表示各地的距离,兼作“指路标”和“休息所”之用,有事之时,在上面的戍卒,燃起烽火,又可互相救应。新疆的烽火台多建筑于唐时,北疆甚少,南疆较多,加以日久年深,大半坍塌,若非熟悉道路的人,很难算准宿头,利用“烽火台”歇息。

    杨云聪双足一点,象大雁般掠上堡垒,这堡垒共有两层,上层露天,可供戌卒眺望,下层方是人马安歇之处。杨云聪到了上层,蹲了下来,短剑轻轻一插,穿了一个小洞,伏下偷看,只见飞红巾和那少年正在下面,他们取干草点起了一堆火,似是谈兴很浓。

    飞红巾见上面有些泥土彼彼落下,瞧了一瞧,并没发现什么,道:“这堡垒也太古老了,风一吹泥上就剥落下来。”但她还不放心,随手一挥,杨云聪急闪过一边,用掌风一震,只见几根银针跌在露台之上。心想:“那飞红巾好厉害!她也提防上面穿有小孔,有人偷看,所以放出飞针。若是我不避开,就瞎了双目。”

    杨云聪震落银针,再伏下来。飞红巾见毫无动静,也不再注意。杨云聪只听得飞红巾喝道:“押不庐,你还有什么话说?”那唤做押不庐的少年道:“飞红巾,你怎净听别人的说话,我的说话?你是我最爱最爱的人,我怎能暗害你的父亲?老英雄在阿克苏草原,骤遇清兵,受了包围,激战三天三夜我;都陪着他老人家,后来清兵人多,破了我们的阵形,冲进老英雄的帐篷,把他杀死,我痛心之极!你怎能怪我?”

    飞红巾道:“胡说,我的父亲何等英雄,岂有同一帐篷,你能逃他却不能逃出?而且我听得长老说,他有凭有证,证实是你带领兵夜袭,并将他暗害的!再说,如你不是做贼心虚,为什么远远逃避,不敢回到部落?”

    押不庐忽然抽噎起来,带着哭声说道:“飞红巾呀,你怎能不信我,你是明理的人,你想想看,你父亲是我们一族的头领,清兵夜袭,当然先要捉他。我不和他一道死,是我不对,我做懦夫,我不反抗。但你要说我暗害他,那却是太冤枉我了。你知道族里的几个长老都和我不和,他们陷害我,所以我不敢回来。但你来捉我,我不是亲自来见你了吗?飞红巾,你是让我去送死呀!”

    这时飞红巾似乎有点意动了,声调也缓和了许多,低声说道:“押不庐,长老说,他们有凭有证呢!你和我回到部落去吧。如果他们误会的话,我请他们饶你便是。”押不庐道:“长老有什么凭证,说我暗害族长?”飞红巾道:“你们受包围时,我正去罗布泊去联络,我还未回到部落,就得到长老报信,要我先捉你了。”押不庐道:“那你也还未见到什么凭证,怎能轻信。飞红巾呀,你放我走吧!要不然我和你一道到草原飘泊去,天天晚上,给你唱歌!”飞红巾说道:“咱们的长老是正直的人。说什么你也要回去和他们对质!”她话虽如此,可是声调已更柔和。押不庐又取出芦笙吹了起来,吹完一曲,轻轻说道:“飞红巾,你还爱我吗?”

    杨云聪正听得出神,忽然堡垒外好像有脚步之声。杨云聪耳目何等聪敏,顾不得再听,站了起来往外一瞧,只见四条人影,已迫近堡垒。就在此际,下面飞红巾一声冷笑,喝道,“抑不庐,你不许动。我看是什么人敢来袭击姑娘!”

    第五回 古堡夜战

    那四个夜行人正行近堡垒,忽见堡门倏地打开。夜色沉冥,一条红中迎风飘拂,显得特别鲜艳夺目。飞红巾左手持着一条软鞭,右手拿着一柄宝剑,一声不响,站在门的正中,就如古代一个女神的石膏雕像。大漠之夜,寒星闪闪,衬着这个少女冷艳的容颜,令人不期然的感到一股寒意。杨云聪伏在堡垒上层,向下观望,心想:先看看飞红巾的技艺如何。

    那四个夜行人骤见飞红巾仗剑现身,反给慑住了,一时不知动手。飞红巾突的冷笑一声,左手马鞭刷的一响,一个夜行人竟给卷了过去,飞红巾向外一挥,把那个人抛出数丈开外,头破血流,这才骂道:“先把你这j细击掉!”原来这人是罗布族的人,那另外三人则是清军武士,飞红巾一见就知他带领清军武士来捉拿自己的。

    飞红巾出手如电,那三个人全吓了一跳,兵刃急急出手,围了上来。飞红巾冷笑声中,左鞭右剑,盘旋飞舞,独战三名武士,毫无惧色。

    这三名武士功夫委实不错,一个使单刀,一个使铁拐,另一个使的更是奇门兵刃虎头钩,施展开来,分进合击,势也很惊人。可是飞红巾比他们更厉害,近用剑挑,远用鞭击,左鞭右剑。全是进手的招数。杨云聪看得啧啧称奇。连连赞叹。飞红巾果真的是名个虚传。称得上大漠中绝无仅有的奇女子!

    飞红巾正在占尽上风之际,忽然红巾一拂,扭头叫道:“你出来作什么?”原来是她同行的那个少年押不庐,象小偷似的静悄悄的溜了出来。飞红巾一个旋身绕步,长鞭倏地收回,回身反手打出,只听得“哎哟”一声,押不庐已给鞭梢扫中腿弯,跌倒地上,这还是飞红巾手下留情,只用一二成力,只用鞭梢轻轻扫他一下,要不然他焉熊活命?:飞红巾一鞭扫出,口中嚷道:“你赶快自己爬回去,要不然我可要再打你了!”押不庐呻吟嚷道:“飞红巾,你好狠啊!我是想出来帮你的忙啊!你怎的把好意当成坏心!”飞红巾不理不睬,宝剑划了半个弧形,一转身又拦住了三般兵器!

    就在飞红巾回身对付押不庐之际,那三名武士以为有机可乘,使虎头钩的从侧面一跃扑进,一招“青龙出海”,就向飞红中胸口扎去,飞红巾宝剑一格,只听得“喀嚓”一声,虎头钩上的月牙断了两齿!那使铁拐的和使划刀的这时也双双从中路攻到。飞红巾宝剑划了半个弧形,挡过虎头钩,余势兀是未衰,把单刀铁拐也荡了开去!使虎头钩的不知死活,兵刃一沉,照准飞红巾腰肋再插,飞红巾勃然大怒,左手长鞭一个横扫,喝声:“撒手!”那柄虎头钩已飞上半空,飞红巾猛的一掠而前,一剑把那名武士拥了个透明窟窿,短剑自前心直透后心!

    使虎头钩的武士,在三人中本领最强,近身厮拼,不一两招,就送了命,其他两人,惊心动魄,哪敢争前,并肩一立,铁拐横敲,单刀侧击,且战且退,连打胡哨,似乎是在召唤救兵。

    杨云聪在古堡上看得分明,只见古堡远处,两条黑影,飞驰而来,一看竟是八步赶蝉的上乘轻功,不禁大诧!怎的大漠之中,夜深时分,还有这样的高手前来。难道他们就是清兵的帮手;但以自己所知,关外武士,长于击剑骑射,轻功好的,也不能达到这样的境界。这份轻功,显明是汉人中的内家高手,有这样功夫的人,又岂肯为虎作伥?

    飞红巾也似乎瞧见这两条人影了,招数一紧,长鞭连挥,把两人裹着,剑光鞭影中,只听得一声清叱,飞红巾猛的跃起,一个“乌龙搅海”,那使单刀的武士,看也未看得清,胸口便着了一剑,扑地而死!那使铁拐的乱扫一拐,便想奔逃,但还未来得及。飞红巾长鞭一卷,又把他的铁拐夺了出来,反手一鞭,这名武士的天灵盖立被打裂,惨叫一声,脑浆流了满地。这时那两条人影,一前一后,已赶到来。杨云聪大吃一惊,这人竟是自己的师弟楚昭南,杨云聪心想:原来他在沙漠之中,逃出了性命,又到这里打什么坏主意了。我倒要看和看他飞红巾又有什么“过节”。(即曾结过什么怨之意)飞红巾挥剑扬鞭,连毙三名武士、一名叛徒,快意之极。这时见楚昭南蓦地来到,面色倏变,扬鞭指道:“楚昭南,原来是你!”楚昭南道:“是呀,飞红巾姑娘,咱们已快有三年没见面了,难为你还记起我。”飞红巾冷笑一声,说道:“听说你投了清兵,在清军中,很是得意。”楚昭南面上一红,强笑说道:飞红巾,你一直都不知我的心意,我还不是为了你?“飞红巾一鞭打去,叱道:”胡说八道,你既投了满奴,你就是我的敌人。“楚昭南反身一跃,避过长鞭,冷笑道:”你所爱的那个人,比我更不如!他要投降过去,人家也只把他当做一个小角色!“飞红巾气得柳眉倒竖,喝道:”甘心作贼,休要多言!“刷刷长鞭直扫,宝剑横挥。

    杨云聪听得大为诧异:原来楚昭南竟是和飞红巾相识的,听他们的话,似乎他们之间还有一段恩怨。大约是楚昭南有意于飞红巾,飞红巾却爱上了那名歌手。杨云聪不禁替飞红巾十分不值,以这样一位大漠女英雄,追求她的人和她所爱的人,却都是灵魂卑劣的东西。

    楚昭南连避数招,飞红巾越打越急,楚昭南苦笑一声,游龙剑挣然出手,叫道:“飞红巾,是你迫得我动手!”飞红巾一声不响,刷的又是一鞭扫去,楚昭南飘身一晃,宝剑上撩,鞭梢立刻给截去一段。飞红巾怒道:“有宝剑也不怕你!”左鞭右剑,展开了轻灵的招数,竟然和楚昭南打了个平手。

    楚昭南一声长啸,剑法一变,迅如闪电雷飘,在剑光鞭影中欺身直进。飞红巾也娇叱一声,长鞭挥舞,短剑盘旋,两般兵器,攻守相连,配合得妙到毫巅,楚昭南天山剑法,虽然神妙异常,飞红巾的招数,变化也极为繁杂,大战数十回合,都是未能得手。

    杨云聪在上面看得极为惊奇,刚才见飞红巾打败三个武士,虽然佩服她的武功,还未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如今见她应付楚昭南神妙的剑法,仍是挥洒自如,这才知道她确有独到的技艺。她能左右两手,使两种不同的兵器,丝毫不乱,只此一点,在第一流好手之中,已是难找!只是楚昭南功力较强,又有宝剑,久战下去,飞红巾只怕要抵挡不住!

    飞红巾力战楚昭南,全神贯注,无暇旁顾。和楚昭南同来的那个人,竟然走进了古堡,把押不庐扶了出来。押不庐受了一鞭,却只是稍伤皮肉,并不碍事,出来之后,就和那人急急奔逃。飞红巾一见大怒,待去追赶,却又被楚昭南的剑光罩住,脱身不得。而且因为这一分心,楚昭南还抢了先手,剑招催动,有如长江大河,攻势绵绵不绝!飞红巾迫得凝神防御,那两人已在她的身边一掠而过!

    正当此际,古堡上一条黑影,突的疾冲而下,就如半天飞下一头大鸟!押不庐正在奔逃,蓦觉肩头一紧,好像给五支铁钩钩住一样,痛彻心肺,刚叫得一声,“罗大哥,快来救我!”肋下已被手指一戳,顿时全身软麻,瘫在地上。

    冲下来的正是杨云聪,他把押不庐制服之后,双掌一搓,就迎上了楚昭南的同伴。这人名唤罗大洪,是关内的独脚大盗,多尔衮带清兵入关,收罗满汉武士,把他收揽了去,纳兰秀吉进军新疆,又把他要去,在帐下当一名牙将。现在是楚昭南的副手。

    罗大洪正领着押不庐奔逃,忽听背后叫声,回过头时,押不庐已是倒在地上,又惊又怒,藤蛇棒连忙出手,打头顶一个盘旋,棒挟劲风,呼的一声,向杨云聪拦腰扫去。杨云聪一扭身,藤蛇棒贴身而过,说时迟,那时快,罗大洪棍棒还未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