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活着，这个念头在她遇上那个人之后前所未有的强烈。艾灵可以肯定，纵使时光可以倒流，回到作出选择的那一刻，她依然会作出同样的选择，得到妖皇的命，不顾一切的活下去。
毕竟，眼前这个人……
应该是最适合和她一起沉沦、挣扎在深渊的人选了……
林叶萧萧，流水潺潺，河边一个黑衣男子用竹筒汲了一些水，然后走向不远处闭目凝神地男人。
“喝点水吧。”子夜将竹筒递给黄泉，自己在草地仰身躺了下來。“法力找回來一点了沒？”
黄泉看着竹筒里清澈的河水，映着琥珀色的眸子，微微抬了抬唇角：“沒有呢……看來张整的那个符不是一般的符。”
“嘁。”冷哼一声，子夜用手臂枕着头，闭上眼睛：“那老家伙应该是勾结妖魔怨念了，都已经修炼成了半妖，太扯了。”
说到这里，黄泉不由得皱皱眉，“这么大的事儿九天不管？”
子夜悠然睁开眼睛凝视着黄泉，久久沒有说话，转而道：“其实你很好奇吧，关于朱雀的事。”
温尔水样男子听了他突如其來的坦白，微微的笑了，“是。”
“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但是如果执着的东西一样，也就沒有这一说了。”
顿了一下，黄泉继续说道，“我只是在意……为什么会是白凤离。”有四方神兽相助的话，那天地之间再无人能与之抗衡，四房移位，天崩地裂……既然他渴望胜利，那么，他绝对不会就此罢手……
能打破这样的平衡，不单只是那能力，这里面应该还有什么……
“你觉得白凤离是妖皇吗？”子夜眯眼问道。
黄泉怔了怔，思量了片刻才开口：“不是妖皇，身上却有妖皇的力量。”
子夜笑了，抬手指向天空，轻声道：“……就在那里吧……‘他’陨命的地方……”他们在那里相识，从而开始了征战天下的历程，现在，也应该在那里，做一个终结。
黄泉顺着视线看去，只听子夜说：“自古地上有一支血脉，能够与四方神兽铜铃，如果那条血脉最柔弱又最希望变强的人遇到了最渴求杀戮和报复的灵魂……你说，会发生什么？”
“你是说！……”
子夜原本禁欲的脸上再次化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欲望相撞在一起的时候，天地俱灭。”
黄泉煞白了脸色，想到白凤离要寻找龙脉，不自然的打了一个激灵。怪不得！怪不得他会带着叶筱凌去忘川河黄泉路的源头，那里果然有他丢失的力量。可是……又是谁留在那里给他的呢？
莫非……是凌儿？！！
心头一跳，黄泉连忙转头看向子夜，而太子嘴角的微笑印证了他的猜想。
“命运多么可笑啊……一个出卖身体，一个出卖灵魂，一个为了爱情粉身碎骨为了还债……最后却还要向对方举起刀。”
黄泉踉跄一步，身体里的真气顿时紊乱起來，他不得不捂住胸口调息，子夜坐起身子凝视着苍穹，笑得极其悲凉：“这就是……我们一直想改，却改不了的命格。”
了然般的闭上了眼睛，黄泉抖了抖唇，许久才道：“那么白凤离……知道凌儿是谁吧……”
子夜抿唇：“也许。”
“什么意思？”这两个字让黄泉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既然这一切都是墨羽妖皇安排的，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凌儿就是紫渊战神？那个背叛他，毁灭凤兮山的女人？
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秘密？
从草地上站起來，子夜拍了拍衣服，道：“我们该走了，去清池山让清池公看看你的伤，也许龙洞那里可以帮你解除束仙符。”
见他已经不打算在谈下去，黄泉也沒有再问。只不过今日这些话彻底颠覆了他曾经以为的，他隐隐约约察觉着背后一定还有一股更大的力量在驱使着所有人的行动，像子夜那么谨慎的人也一定发现了，然而，到底是什么呢？
第九十二章 为敌
因为黄泉受伤速度较慢的关系，两人一直到了傍晚日暮，才回到了清池山。
“这是……”
眼前的惨景让两个人顿时僵住了身体，那样一片狼藉的景象，大火将整个清池山别院烧得一点渣都不剩，残垣断壁，不知道少了多久，以至于到他们來到的时候依然可以看见还为散去的火星。
曾经秀丽的风景呈现出一片从未有过的萧条，黄泉心头一紧，连忙踏进了大门。
“清池公！安流烟！司徒清！”
他温润的形象一转消失，急切地大吼一声，然而回应他的除了孤寂，再无其他。
落霞出传來了几声乌鸦的鸣叫，沙沙哑哑，撕心裂肺。
如果凌儿看到这幅景象……她该怎么办……
子夜脸色苍白地看着周围，心里不停的打鼓，静立，诡异的感觉。不会的……不会的……怎么会呢？
事实上，此刻的他已经感觉自己好像一分为二了。
一部分的声音在告诉他，不会的！那个人才不会这么做！另一个声音却又说出了事实，你看到的吧……你知道这是什么火的吧……也知道谁才有这样的力量吧……
“流烟！安流烟！”
黄泉心急如焚，可是每叫一声，他的心就凉了一截。他怕回去面对凌儿，他怕无法交代啊，，
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是什么人毁灭了清池山！
咕咚，，
一声沉闷的响声吸引了两个人的注意力，两人连忙警惕起來，看着那漆黑无比，被火烧焦的木头间，爬出了一个娇小的身影。
她浑身污浊，只是那双眼睛太过凌厉，充满着愤恨和绝望。
“流烟！”黄泉急切的琥珀色的眼眸里闪出一道温柔的光，他飞跃过去抱起她的身体，可是安流烟似乎沒有意识一般抬起空茫的双眼看向他。
忽然，她咧嘴一笑。
“小心！”
子夜的声音还回荡在空旷的天际，一道鲜红就飞溅了出來，落满了周围的黑焦的土地。
“流烟……”
安流烟疯狂地举起手里的匕首想要扎黄泉，被黄泉紧紧束缚住，肩头的鲜血不断流出。
“杀了你！杀了你这个骗子！”
“还我师父和师兄！”
“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所有人！”
“流烟！我是黄泉！”黄泉摇晃着女孩儿的身体，听到这两个字，安流烟似乎找回了一点神智，缓缓抬头看向了黄泉。
确认了那张脸，确认了眼前人的存在，她终于不可遏制的痛苦了起來，悲恸欲绝。
“仙君……仙君！你终于回來了……”
“是他！是他杀了师父和师兄！害死了北斗仙君！是他！”
黄泉面色狠戾，紧紧抓住安流烟的手臂：“是谁！流烟你告诉我！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安流烟泪水横流，一脸阴狠，一字一句的咬牙吐出：“白、凤、离！”
整个世界都寂静了，子夜终于缓缓的，决然地闭上了眼睛。最后的一丝期盼被剥夺的时候，他再也沒有办法说服自己，这场这有凤凰烈火燃烧的罪孽，不是白凤离的所为。
白凤离……这就是你说的报复吧……
紫渊毁了你的曾经，毁了你的一切……所以……你也要这样吗？
我突然好后悔，自己帮了你，相信了你……
叶筱凌在牢房跟孟初寒谈了一个下午，最后一脸惨淡的走了出來。
这个人……已经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心思缜密，沉默但是待人很好的师兄了……
他为了获得自己想要的，倾尽了一切。
走了两步，抬头撞进了一个熟悉的胸膛，叶筱凌才闻到那个人的气息，脸瞬间刷的就红了下來，昨晚他们多么的难舍难分，缠缠绵绵。
那人不动声色，她也不敢抬头。
看着他垂在两侧的手臂慢慢的抬起，然后将自己拉入了怀抱。
“昨晚……是我的错。”
白凤离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得她几乎沒有办法捕捉，得到的却是心痛。
那一刻，她只是不敢相信事情会这么发生，沒有恨他，只是因为他的难过，才会感觉心痛。
“我以为……你会走。”
紧紧闭上眼睛，眼角两条清泪溢出，叶筱凌抬手回抱住了白凤离，哽咽着：“我说过……不会离开你的。”
白凤离放开了她，对上叶筱凌水灵灵的大眼睛，紧皱眉头：“恨我吗？“
“不会。”紧咬着唇，看到白凤离不知为何苍白得异常的脸色，叶筱凌抓紧了他的衣襟：“我爱你，凤皇。”
终于，那人将她再次紧紧抱在了怀里。
远处的高墙上，紫衣少女握着手里的小盒子，垂下了眼睛，“已经……够了呢……”
她自言自语的抚摸着锦盒，看着那两个拥抱着的人，忽然觉得这样的结局也不错。可是……不会很长的对吗？
白凤离还能活多久……她不知道……
只是为了这个心爱的女子，他应该会努力活下去。
想到这里，她抬手一扔，那原本装着药丸精致的小盒子就被扔到了高强外，裂成了两半。而里面……空空如也。
第九十三章 天牢解救
“怎么样？你招？还是不招？”
“我……我招……”被铁索穿透了胛骨吊在半空的女子终于出了点声，她浑浑噩噩地抬起头，空气里除了发霉的气味和血腥的气味，再无其他。
额角的鲜血顺着眼睛成股流下，视线模糊一片，除了眼前坐着一个又矮又胖的丑男人，她什么都看不清楚。
矮胖男人悠闲地靠在椅子上，一只手执着一把长长的烙铁，放在火盆上方烤得通红。
“这不就好了。”他随手一扔烙铁，“一个女娃娃家被弄得皮开肉绽的，说回來……倒也心疼呢。”
他贼眉鼠眼地笑着，拍了拍漆黑的手巴掌，列出一口黄牙：“说，你跟白凤离是什么关系？”
楚玥艰难地抬起头：“你……你过來……我就说给你听……”
男人扫他一眼，从椅子上跳下來，一步一步缓缓走到他身边，然后站在上踏台，一只手拍了拍楚玥鲜血流过的脸。
“说吧。”
楚玥缓缓抬头，露出一个笑，“呸！”一口唾沫直接喷上男人的侧脸，楚玥犹不解恨，冷嘲道：“就你？也配知道他的事？”
矮胖男人抬起手掌擦了一下血唾沫，眼神一狠戾，啪啪，立刻抬手甩了楚玥两个耳光，令她嘴角鲜血直流。
“敬酒不吃吃罚酒！”
“有本事杀了我！杀了我！”楚玥疯狂地拉扯着整根锁链一阵猛颤。此时一边的小吏看到这一幕被吓得不行，她就像从地狱出來的一般，狰狞着脸，笑容极其难看。
男人拿过手边的尖韧，往楚玥胸膛一插。胛骨一阵刺痛，楚玥一阵颤栗，她想要忍住，可是痛苦的呼声还是从唇边溢了出來。
“你……休想知道……”
“來人！挑指甲！”
男人失去了继续审讯下去的兴致，招了招手让垂着头等在两边的小吏上前将楚玥解了下來，绑在了木凳子上，将她纤细的双手固定。
“我倒要看看一个女儿家纤纤十指要是毁了……还中不中用！”
闻言，楚玥立刻变了脸色！
她的手指比她的生命还要珍贵，不是因为是女儿家，而是因为白虎的爪子是她唯一的兵器，是她要帮助白凤离的天下的利刃！
“放开我！”
也许是审问了这么久终于看到了她与众不同的反应，矮胖男人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哦……原來弱点在这里……”他神色一变，大吼一声：“來人，行刑！”
“放开我！”楚玥在凳子上拼命的挣扎，见那些人抓起而來自己的手，她恨不得立刻挣脱出來将他们撕得粉碎。
她不能失去这双手，这个唯一能让她站在白凤离身边的条件。哪怕她只能看着他的背影！哪怕他从來沒有注意到自己！
“啊，，放开我！”
她的十个指头已经完全被固定，眼前明晃晃的银针让她似乎被咒语钉在原地，浑身僵直。
坚硬的针尖儿已经对准了她的指甲缝，感觉到了刺痛，楚玥猛烈地摇着头：“不……不要……不要！！！”
“行刑！”
“不！”
“住手！”头顶上方暗牢入口处传來的沉稳声音截断了话茬。那人站在门口最明亮的地方，整个人纹丝不动，犹如一座大山，似乎沒有什么可以撼动他。
他还是一身军装沒有脱下，步履平稳地踏进了牢房：“沈刑司，我让你好好照看楚姑娘，你就是这么‘照看’的？”
沈刑司一看大将军來了，脸色一变，连忙哈腰过去：“不知道将军前來，小的有失远迎！”
“小的只是想问问她跟那白凤离到底是什么关系，之前听张丞相说过，她起初是清池山的人，后面居然跟了白凤离！这下……居然是从战场……”
风景辛赫然冷冽地向他投去了一个眼神，沈刑司被他寒气一震，瞬间闭了嘴巴。
风景辛看着满身是血，眼中噙着泪水的楚玥，吐了一口气：“解开。”
小吏不知所措地看向沈刑司，只见他使劲使眼色，这次慌慌张张地跑过去解开绳子。
楚玥缓缓抬起头，风景辛已经悠悠走到她身边，他看着那锁着肩胛骨的铁链，蹙了蹙眉。
“值得么？”他开口问。
楚玥冷笑一声，并沒有回答。
“起來吧……”他伸手把楚玥从地上拉起來，腰间却不经意掉出一个火折子，楚玥只是无意瞟了一眼，整个人立刻如坠冰窖。
“沈刑司，这人我先带走了。”
“将军！”
“王上的命令。”
一听是王上的命令，沈刑司再也不敢吱声，只不过今日沒能拿下这个小妮子，他着实不甘心。
见风景辛横抱起楚玥，大步走出牢房，沈刑司整个人傻了眼。连忙唤道：“來、來人！快、快去、快去报告丞相大人！”
“是！”
好久都沒有闻到新鲜的空气，楚玥深深吸了一口，她浑身冰冷，疼痛已经麻木，只是这个抱着她的男人，身体传來了温暖的温度。
“为何救我？”她张口，问。
风景辛抱着她一步一步向前走，沉稳说道：“救下你，我才能知道凤皇身边的其他三个神兽，化身是谁。”
第九十四章 安逸
“凤皇，吃这个！你应该多吃点蔬菜而不是一上桌子就霸占鸡腿！”
叶筱凌鼓着小脸，圆圆的眼睛瞪着白凤离用筷子夹着的鸡腿，将一根爆炒油菜放进了他碗里。
白凤离蹙眉，僵着一张俊脸：“……”
“小师妹……大人最近气色不好，需要补。”温子然呵呵打断他着逆天的小师妹，会心笑了笑。
大家能像这样一起坐下來吃饭，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呢？他……真的记不得了呢……
叶筱凌不同意，从白凤离碗里抢过油滋滋的鸡腿，往嘴里一塞：“泥……吃……拆……”
白凤离呆呆凝视了她半晌，看着碗里干巴巴的苦油菜，眉头皱得更深。
艾灵笑嘻嘻的捏着筷子，对叶筱凌道：“叶姑娘，你不了解阿凤，他只吃肉，从來不碰绿杆儿的素菜。”
叶筱凌一愣，幽幽转头看向白凤离，他的脸色被屁还臭。
黎轩和楚夫晏在一旁安静地吃东西，有时候也忍不住一笑。这段时间，似乎是很久以來最轻松的一段时间，除了有些担心去疗伤的黄泉，这样的日子，他们很受用。
白凤离看着碗里的绿杆子半晌，突然端起碗筷，掌嘴将油菜往嘴里一送。
艾灵……傻眼。
“阿凤……”
白凤离干巴巴嚼了几下，眉头蹙得更深，转而竟是对叶筱凌温柔一笑：“我学着吃。”
这不是真的！
子夜呢！子夜大哥怎么沒有在这里！她一定是眼睛花了！艾灵噌地从椅子上站起來，墨绿的瞳眸带着一种叶筱凌看不懂的情绪。
许久，她咬牙切齿：“白凤离你好啊……”小手攒成拳头，“当初我让你吃一点菜叶子就跟逼迫你喝毒药似的……你今日……”
“艾丫头，你能跟我们小师妹比么？”温子然咬着筷子，咧嘴一笑。
艾灵气阻，却被身后的人拉住了手臂，左寻萧淡笑着，用筷子给艾灵夹了一块樱桃肉放在碗里：“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