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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孀第11部分阅读

在青霞的微笑里,她看到了一闪而过的鄙视和愤恨。

    这一闪而过的鄙视和愤恨,让杨氏大吃一惊,她明白,儿媳妇不是一般的女人。

    第41章:夜半寂静时,淑女大声吼

    大年三十的夜晚,是一年中最后一个晚上。在中原,全家人吃过团圆饭,要在祖宗的牌位及各种神像前上香,并且,除夕一夜要燃香不断,一直到初一辰时。因为,日诸神要在除夕之夜下界考善恶,烧香一夜,可抵一年。

    除夕之夜的守岁灯火――也就是前堂大厅的中堂柜上所燃的红烛,必须通宵达旦,家家不熄,中原人俗称“光年”,预示着一年中光明遂愿之意。做为一家之主的男人,还必须“守岁”到凌晨。

    而中原富的刘家大院,多年以来,一直都是杨氏和几个上了年纪的执事佣人守岁,所以,刘耀德吃过团圆饭,便携青霞回房体息了。

    漆黑的天地间,除了天幕上的耿耿星河在闪闪烁烁,除了家家户户的守岁灯在昏迷地摇曳,世界仿佛跌入了无际无崖的黑暗之中。

    青霞和耀德,并肩坐在暖帐里的雕花新床上,幸福地享受着除夕之夜的安静和吉祥。青霞望着满室的烛光,红帐锦被,和神采飞扬的丈夫,突然兴致所至,便轻轻吟咏起孟浩然的《除夕有感》:

    “五更钟漏欲相催,四气推迁往复回;帐里残灯才去焰,炉中香气尽成灰;渐看春逼芙蓉枕,顿觉寒消竹叶杯;守岁家家应未卧,相思那得梦魂来……。”

    耀德最喜欢青霞吟诗的表情和声音了,便一把捉住青霞的手,摇晃着,像个孩子怄人拟的央求说:“青霞,我要听那你做了饭让我先尝的诗。”

    因为是一年中最后的夜晚,耀德突然有一种忙碌到尽头的轻松和愉快。一年之中的大小繁杂忙碌之事,生意上劳累疲倦和忧心冲冲,仿佛都被甩到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再也与自己没有丝毫关系了。

    他更是感觉到,一年之中,也只有除夕之夜,是属于他本人自己的,一旦春节过后,他便突然觉得,他不属于他自己了,而是属于刘家庞大的生意,属于每个店铺的掌柜和店伙计。特别是每年巡回遍布全国各地的生意时,他每到一个城市的刘家店铺,望着殷勤的掌柜和勤快的店伙计,竟突然涌现出一种荒谬的想法――他刘耀德是属于所有刘家店铺的掌柜和店伙计,他是为这些人的生存而奔波的。可一旦看到金银入库,他才有一种所有刘家店铺的掌柜和店伙计,是属于他刘耀德的,是为他刘耀德赚钱的。

    因为这种感觉,所以,除夕之夜的刘耀德,快乐的像个孩子,尽管他极力掩饰着内心的欢愉,可言行举止之中,总像着了魔的失态。

    青霞望着快乐无比的丈夫,真是难以相信,眼前这个孩子般高兴的清俊少男,就是赫赫有名的在原富。他往日的自信、自负、尊傲,和凌驾众人之上的气势,全部荡然无存。于是,她用手轻轻捏了捏丈夫那挺拔的鼻梁,慈爱地说:“是不是‘三日入厨下,洗手作羹汤。未谙婆食性,先谴丈夫尝’呀?”

    “嗯,就是就是。”刘耀德连连点头,幸福的浑身乱颤。

    “好。”青霞又婉转曼妙道,“以后想听什么诗句了,只要我会吟咏,即刻便吟咏给你听。”

    耀德正要幸福地连连点点,忽然像想起了什么,突然变得郑重其事起来,仿制只是喘息之间,自信、自负、尊傲,和凌驾众人之上的气势,便肆意地张扬在他的脸上。他也诡笑着问:“青霞,淑女侍候你多长时间了?”

    “几……”青霞脱口想说“几个月”,但想到淑女不想让刘氏族的人知道她过去是走江湖买艺的,立即改口说,“已经好多年了”

    “好多年了?”刘耀德大吃一惊,诡笑凝固在了脸上。

    “怎么?有什么地方不对吗?”青霞从丈夫的脸上看到了吃惊和不相信。

    “那淑女她……她在我岳父岳母面前,也经常跷着大脚晃悠吗?”耀德半信半疑地笑问。

    “没有呀。”青霞迷惑丈夫突然问起了这个问题。

    “没有?”

    “是呀,又怎么了?”

    “那她为什么一到咱们家,就经常跷着一双大脚晃悠?”

    “哦,我没感觉到啊,”

    “哦?”刘耀德恍然大悟地笑,“原来我的岳父岳母大人是爱屋及乌呀,因为自己的千金是大脚,所以,每看到淑女跷着大脚晃悠,不但不觉得闹心、讨烦,还感觉很可爱、可亲,很舒服,是不是?”

    “啊!”青霞目瞪口呆,无话可说。她不知道丈夫由一个孩子般快乐突然转变成尊傲、自信、自负的大男人,到底要做什么。

    “啊什么啊,”耀德趁机吻了一下青霞没有合拢的嘴,又笑,“长一双大脚并不是她的错,经常跷起来晃悠,就是她淑女的不对了。”

    青霞突然被吻,回过神来,“腾”一下掀掉被子,呼一声伸出一只大脚,跷到耀德的脸上,蜻蜒点水似的在丈夫脸上晃了一下,又急速缩回锦被里,半生气半撒娇说:“耀德你再说,再说……我以后也晃。”

    “好啊,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你怎么晃都行,可她淑女偏偏在公共场合晃悠,幸亏是咱们家,要是遇到二嫂家,不拿把刀把她那只正晃悠的大脚给跺掉才怪呢。青霞,你也替别人想想,我尚且如此,那娘呢,那二姨娘三姨娘呢,那更多的人呢,淑女是侍候你的,背后也劝劝她,改了这陋习吧,不能像她的名字一样变成一个淑女,那变成半个淑女也行呀。”

    “淑女不只是侍候我,她不也同样听你和娘的使唤吗?我背后会劝说她,你这个少东家也可以教诲她,再不要这样在我本小姐面前绕弯子了。”

    “我教诲淑女?这可不是我刘耀德所该过问的事情,应该属于后宅主事之人所管,就由你青霞来完成,告诫淑女,没人的时候,把脚晃个够,有人的时候,忍耐着点儿,特别是人多的场合,那是万万晃不得的。”

    “嗯。”青霞知道,丈夫不会无缘无故的跟她提这事,肯定有人在丈夫跟前。其实,她自己也知道,淑女晃脚确实不雅观,特别是人多的场合。

    耀德担心青霞心里为淑女晃脚的事不舒服,便灵机一动说:“好了,不等守岁到子时,我们睡觉。”

    当刘家大院敲过三更之后,

    耀德的话刚落,周围的远年,便传来噼哩啪啦的鞭炮声,起初只是一两处,接着便像暴风骤雨、电闪雷鸣一样,由缓到急,由第一声的呼朋唤友,到铺天盖地倾泻翻滚,仿佛只是喘息之间,便充斥着整个天地之间。仿像人间被突然扔进了一个疯狂怒吼的无际深渊之中。

    鞭炮疯狂怒吼、暴跳如雷了一个时辰之后,整个世界就像刚刚刮过了龙卷风一样平静,就像海啸过后的海面,安静祥和的就像刚刚顺利分娩过后的慈母。

    就在这个世界凝固了一样又恢复午夜之前的安静时,就在每个人都昏昏沉沉,无牵无挂地沉睡在大年三十至新春佳节的过度夜里时,在这寂静寒冷的夜空,突然传来石破天惊似的叫喊:“椿树王,椿树王,你长粗来我长长。你长粗来做栋梁,我长长来穿衣裳……”

    叫喊声像尖锐锋利的闪电,一遍又一遍地撕破寂静,撞碎寒冷,磨擦着刘家大院里所有将要进入梦乡人的耳膜。这熟悉的声音,这熟悉的叫喊,立即让青霞惊诧的僵硬了,她身体里所有流动的东西,都在一瞬之间凝固了。一听声音她就知道,这是淑女暗信了张姨娘的话,想让身体长高,在抱椿树念长高的咒诀。

    正要吹媳烛灯的耀德,突然听到这寂静夜半的刺耳叫喊,他脸上正荡漾的一切表情,和自由伸展的动作,就像正流动的液体突然被冰冻了一样――静止凝固了。好一会儿,似乎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的他,冰冻的表情和动作才慢慢缓解鲜活起来,只见他紧咬嘴唇,强忍住汹涌澎湃的笑,呼的一声吹灭烛灯,腾地跳上床,嗖地钻进被窝,背向青霞,像大虾一样弓着身子,蜷缩一团,紧紧用被角捂住嘴,压抑住山洪暴般的狂笑。

    黑暗之中,青霞清清楚楚感觉到,丈夫的身体,在不住的强力颤抖,床幔帐帏、锦被香枕,甚至整张床都在随着丈夫的颤抖而乱颤。于是,青霞轻轻的、暗暗的,将手放在丈夫身上的锦被之上。果然,丈夫的身体,正抽风似的,猛烈地抖动。青霞知道,黑暗之中的丈夫,正压抑着自己不笑出声来,而这笑声,来自于寂静的夜半,淑女那刺耳的叫喊。而丈夫的偷偷狂笑,让青霞感觉到,这整个世界上的人,仿佛都在黑暗的掩护之下,像丈夫这样正偷偷的狂笑抖动。

    青霞又气、又恼、又好笑,使劲推了丈夫一把,嗔怪道:“再笑!”

    耀德被青霞这一推,汹涌狂笑的闸门再也关不住了,势不可挡地奔腾汹涌起来,闪电般冲破喉腔,刹那间转换成天嘣地裂似的狂笑。

    耀德狂笑着,在床上翻腾着,口里呜啦着:“青霞,来年……等着看淑女的身体长高吧”

    第42章:春暖好出行,途经歇马营

    光绪二十一年,即1895年。

    艳阳春暖的二月初三,自尉氏至开封的南北大官路上,不紧不慢地行走着一辆豪华马车。马车周围,簇拥着一队身着华贵衣衫的人马。

    因为,中原有句俗语:三六九,出门走。所以,锦衣玉食的官宦富豪之家,如果没有迫不及待的燃眉之急事,便常常选在初三、十三、二十三,初六、十六、二十六,或初九、十九、二十九的吉利日子出行。

    今年二月初三这一天,万里碧空,白云悠悠。晴朗欢快的天地之间,金色明媚的阳光,如水一样的弥漫着,流淌着,把远处的漫漫烟水,隐隐云山,给浸染淹漫的如梦似幻、如云似雾;把近处的沃野树木,和路边那‘草色遥看近却无’的茸茸小草,给映照的娇碧似海,泱泱欲腾、绿茵芊绵,如绣如染。

    中原富刘耀德也不例外,为图吉利,便也选在这一天出行――巡视遍布全国各地的生意。并且,还是携夫人青霞同行。

    这次出行的随行人员,男有刘铁,和刘耀德原来的保镖刘虎、云龙,及车夫和几个侍从,女随行人只有淑女一人。

    除青霞和淑女安坐马车之内,刘耀德和其他人皆高骑骏马,跟随在豪华马车的左右前后。

    出行巡视生意,本是男人之事,而刘耀德携青霞同行,他名誉上是让标致俊秀的妻子见识见识刘家从北到南遍布全国各地各行各业的生意、熟悉各城镇的管事掌柜,以便慢慢学会管理刘家巨大的产业,并且,每到一地,还可以凑着空闲游玩一番当地的碧水青山,人文名胜。

    但是,刘耀德内心深处,总觉得能娶上才貌双全、聪智的官宦千金做妻子,在有些方面,总感到多多少少有点自卑和自愧不如。并且,那隐隐约约的自卑和唯恐爱之不够的担心,总在不经意间,在他身体里一闪,两闪,三闪……。

    但是,唯一让他在青霞面前理直气壮的就是,自家的那雄厚财富和遍布全国的兴盛生意。于是,他便借这次出行打理生意,特意带上青霞的目的,是在青霞面前炫耀刘家的财力。其实,青霞早看透了丈夫的良苦用心,但她更知道,自负尊傲的丈夫,对自己是情有独钟的,是心志不喻的。所以,她也喜欢丈夫的夸富和炫耀。

    出行巡视的第一个城市就是开封,因为开封离尉氏最近,又是河南省府,刘家的生意在开封做得也最大最全。并且,总店和总掌柜,也全都盘置在开封。

    因为这次出行,含有游玩的意思,所以,沿途每经过一个村,刘耀德隔着敞开的车窗,很详细地给青霞说明这个村离尉氏有多远,离开封有多远。

    当经过一个叫歇马营的村庄时,耀德忽然兴致所至,便兴奋地讲起了歇马营这个村名的来历:说岳飞率军北上、收复失地时,夜里做了一个怪异的梦――梦见两条狗面对面地坐着说话。醒后,梦仍然清醒可忆,记忆清晰。岳飞奇怪,便让人觅一深资相士解梦。相士说,两条狗面对而言,乃是“狱”字。并分析解梦说,岳飞最近可能有牢狱之灾。果不其然,相士的话音刚落,春桧招岳飞急速回京的书信,便一封接一封的火急而至。岳飞无奈,只得搬兵回京。回京途中在此安营扎寨,因为秦桧催的急,一些残?伤?老?弱兵们无法随军,岳飞就将他们留在此地休养慢行,并派了一队健壮士兵留守侍候他们。就这样,经过世世代代的生息繁衍,就形成了现在的歇马营村庄。而岳飞呢,回京便锒铛入狱,蒙冤而死,应验了两条狗面对而言的梦境了。

    “哦,”青霞为岳飞的冤死而脸色潸然,随口而问:“这个村里的人都姓岳吧?”

    “哈哈哈……!如此说来,岳父大人在广西任抚府,那全广西的人都姓马了?”耀德听了青霞如几岁小孩子似的问话,禁不住仰天大笑。他怎么也没想到,饱读诗书又聪慧睿智的青霞竟然提出这样幼稚如孩童的问题。

    青霞自知失口,坦然而自嘲的笑。随行的所有人,便也一齐大笑起来。

    “走,”众人的笑声中,刘耀德自信地一挥手,向北一指,尊傲自豪地对青霞说:“过了前边的贾路河就是朱仙镇,朱仙镇有更好玩的人文景观。”

    第43章:途经朱仙镇,青霞拜英雄

    朱仙镇,位于开封右畔,谓中原文化古镇,因傍贾鲁河,从水路转淮河可远达扬州。朱仙镇自唐宋以来,一直是水陆交通要道和商埠之地,明朝时是开封唯一的水陆转运码头,朱仙镇的商业也因此迅速繁荣起来。因地处水陆要冲,到明末,朱仙镇已与广东的佛山镇、江西的景德镇、湖北的汉口镇并称中国四大高埠重镇。

    相传,战国时,这里出了一个名人,姓朱名亥,被信陵君聘为食客以后,因协信陵君窃符救赵、刺杀春秦王、救赵、存魏的战役中立下汗马功劳,故后人把朱亥的故里命名为朱仙镇。

    但另一种传说是,朱仙镇原名是叫住仙镇,因为明朝皇帝朱元章下来私访体察民情时,曾路过朱仙镇,并留下了脍炙人口的故事,又加上“朱”和“住”是谐音,随就将住仙镇改成了朱仙镇,目的是让自家的姓氏沾沾仙气。

    朱仙镇,地处交通要道,是尉氏进入开封的必经之路。

    一路之上,耀德用炫耀的口气告诉青霞,在中国的四大名镇之中,朱仙镇是之最。青霞一听,坐在车里的她不禁又与淑女相视捂嘴暗笑,心想:你刘家是中原富,连挨着你的城镇,也跟着成了中国名镇之最了。

    于是,青霞探出车窗,望着高骑在骏马上的丈夫,忍不住问:“朱仙镇是名镇之最,那烧瓷之乡的景德镇不就成了蓬莱仙岛了吗?”

    “那景德镇不就有烧瓷的官窑吗?可朱仙镇有年版画,有岳飞抗金的故事,还有朱元章的对联……”

    “哦!朱元章的对联?什么对联?”刘青霞没想到,不太通文墨的丈夫,还能把朱元章的对联给搬出来,便问:“朱元章的什么对联?你说。”

    “哈哈哈!不知道了吧?让我慢慢说与你听吧!”耀德一听青霞不知道,尊傲自负的脸上张扬着洋洋得意,喜欢到茶楼听说书的他,禁不住用说书人的腔口,绘声绘色地说,“话说朱元章在大年三十微服私访,看到家家户户贴着喜气洋洋的春联,在欢度佳节,普天之下处处国泰民安。在途经朱仙镇,有一家的门面上却是灰头灰脑,冷冷清清。他心里奇怪:劳作了一年的人应该有一个祥和欢乐的春节,怎么却是如此光景?为解疑惑,朱元章就叩开这家的大门,询问原因。没想到这家的主人叹口气说:我们朱仙镇地处南北交通要道,镇上的家家户户做的都有生意,凡是做生意的人贴的春联都跟生意的内容有关系,以图来年吉利,可我家做的生意没有合适的春联。朱元章忙问做的什么生意?户主很不好意思地说,是杀猪兼阉猪。朱元章说三十六行,行行是生意,别家贴得,你家也贴得,他边说边要来笔墨,挥笔写下:双手劈开生死路,一刀斩断是非根。哈……!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