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头微锁，看看手表，长指针又过去了四分之一，再不说自己就要食言了，程安逸也看出海林找他有急事儿，忙问道，“海林，你又什么事儿？尽管说……”
“我……”
程安逸可能发觉了海林刚才听到了什么，他抬起头，审视着海林的表情，公鸭嗓子不识闲，又在那里不停地抱怨着，“海林，你看，你的公示期已经过了，今天还有人给组织部门和边城市上领导汇报你过去的事儿，这不，组织部打过电话来，向我咨询怎么办？”
关海林急了，不时地看看手表，打断程安逸道，“程市长，那些以后咱们再谈，现在城北陶瓷厂工人正在马路边集体信访，他们要求市长您要亲自出面向他们解释为什么他们辛辛苦苦工作了三十年，政府却只给他们每人三万元就买断了他们的工龄？还有，您的贴身秘书为什么会昨夜突然自杀……我刚才从那里过，已经答应了他们，为他们出面问一问……”
第七章 走马上任
听到这番话，程安逸脸上的肌肉有些抖动，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关海林深知这是他恼羞成怒，就要发作的前兆儿，是不是刚才的话戳到了他的痛处？他如此在乎，闵秘书的死是不是与他有关？
海林在等着程安逸发作，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一次，程安逸非但没有发火儿，反而脸上堆砌起笑容道，“海林啊！做得好，做得好，信访部门已经告诉我了，我正准备去看看，咱们一起去看一看怎么样啊？看看是谁在那里闹来闹去的，陶瓷厂已经亏损十五年了，政府一直在补贴，难道他们想让政府把这个包袱永远背下去吗？”
当说到“是谁在那里闹来闹去时，程安逸加重了语气，听他那腔调儿，哪里像是去解决问题？倒像是去现场抓住元凶的感觉，在这里，程安逸和工人代表们的言辞有了很大差距，谁在撒谎？工人吗？
海林诧异地盯住程安逸，程安逸并不惊慌，从容地拿起他的皮甲子，朝海林淡然地挥了挥手……
海林奇怪，他竟然毫无愧色，身为海城市市长，老百姓的日子过得如此清苦，连一日三餐都无以为继，已经连续十个月没有发工资，他竟能无动于衷，反而怪工人闹事儿……
程安逸又在招呼了，海林听到他在唤着自己的名字“海林，咱们走……去看看，那里究竟怎么回事儿？”
带着关海林，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室，程安逸用那双不大但威严的眼睛盯住周紫蕾，又意味深长地看看身后的关海林，从目光中，周紫蕾知道自己又惹祸了……
“周秘书，你通知所有政府常委，一起去陶瓷厂，一小时后，我们在那里开现场调研会……”
周紫蕾不敢怠慢，连忙点头答应，“是，市长，我马上通知……”说着，拿起电话给市委办公室主任打电话……
就这样，关海林如他给陶瓷厂工人承诺的那样，在两个小时内，及时到达了陶瓷厂……
处理完陶瓷厂的事件，已经是下午两点钟了，一行人风尘仆仆地回到市政府，远远地，海林看见一辆黑色的红旗车正在市政府门口儿等着他，车上的红旗标志格外醒目……
“程市长，我们是来接小关走马上任的。”省组织部长詹瑞文主动下车来，迎住风尘仆仆的他们……
“啊，詹部长，您亲自来了？小关是我们的人才啊，好事儿，好事儿……”程安逸口不对心地说着，和詹部长热情握手。
司机打开红旗车的车门儿，程安逸继续说……
“太好了，我打心眼儿里高兴，张书记去外出考察去了，不然，他也一定会亲自相送的……”程安逸热情接待着詹部长……
詹部长等他说完，大声道，“程市长，我们就不耽搁了，刚好今天下午边城市市委工作会议，小关就走马上任了，顺便跟大家照个面儿，我们现在就走了……”
“那好，关书记，走马上任，一路平安……”程安逸微笑着握紧海林的手，意味深长地说，“有什么事儿尽管打电话来……”
第八章 后顾之忧
他回身握住关海林的手，问，“小关，今天上任，没什么困难吧？”
关海林摇摇头，其实，他有困难，残废的妻子琳颖还一个人在家里，他有一万个不放心，但面对工作，他能讲代价吗？他笑了笑，答复詹部长，“没有，部长，咱们走吧！”
坐在红旗车的后排，关海林拿出手机，给琳颖发了个短信，“颖，对不起，本想和你一起走，现在组织部长派车来接我去边城，你只能自己过来了，等安顿好，周末，我来接你……”
“嗖----”手指一按，发了出去……
边城离蓝海城只有十几公里，从外环线只用了十几分钟就到了边城，詹部长笑吟吟地回过头来，看看正在发短信的关海林，“家属的事儿还没有安排好吧？听说她身体不好……”
海林愣在那里，詹部长连自己的家庭情况也知道了？他诧异地抬头，平静地微笑着抬起在屏幕上的右手指，合上手机，放入上衣口袋里……“是啊！部长，她身体不好，我安排，改天接她过来……”
詹部长满意地点点头，“家和万事兴，做的好……小关……”
关海林就这样顺利到达了边城市政府，市委全体人员会议上，省委书记和詹部长都分别讲了话，自己也做了表态发言，省委书记杨善德又让班子成员开了个见面会，会议就结束了……
送走省委书记杨善德和省组织部长詹瑞文，关海林在宽敞的办公室里来回踱着，他的办公室在市委大楼的三层，面向南方是高大的落地窗，透过落地窗，可以看到窗外的风景，宽阔的广场上歌舞升平，远处的雪山熠熠生辉，宽阔的马路四通八达，高楼大厦栉次邻比，他感到自己肩上的担子沉沉甸甸地……
自己所在的楼层不高，但他脑子里迅速闪出一个词“跳楼”！闵秘书为什么跳楼？真相到底是什么？真的像程安逸所说，他承受不起家庭的重担，跳楼自杀了吗？
五个地级县级市里，还有多少陶瓷厂这样的工人在生存的边缘挣扎？政府给的安置政策为什么到了下面就变了味儿？国企改革，企业重组怎么这么难？
“当当当----”
一阵轻盈的敲门声打断了关海林的思路，海林向门口儿望去，是副市长严集森笑眯眯地站在门口儿……
“关书记，打扰您了……”严集森小心翼翼的站在门口儿的样子倒让海林有些不适应……
关海林急忙起身，“严副市长，请进，请进……”
刚才开会，海林没来得及仔细观察，且他们的自我介绍也十分简短，好在海林记忆力特别好，博闻强记，堪比周总理，所以，他很快就把市委班子一干人等都记住了，虽然严副市长坐在角落里，他依然清晰地记住了他的样貌……
这时，稳重老诚的严集森发话了，“关书记，您初来乍到，我已经交代机关负责人安排您的住处了，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您尽管说……”
第九章 献殷勤的动机
关海林心里突然一暖，在人生地疏的地方，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同事的关心，有些不知所措，进而一想，我是市委书记就要大家照顾吗？不对，自己是来工作的，怎么能让大家照顾自己呢！
想到此，海林淡然微笑道，“严副市长，谢谢你的关心，我没什么需要，你坐下，咱们聊一聊吧！”
严集森带着一副黑框儿老化镜，年龄不大，却已经略微显出老态龙钟的衰像儿了…海林想，无事不登三宝殿，既然来了，一定是有备而来，看看他要说些什么？准备做些什么吧！据说，严集森在市委口碑不错……
此时，关海林仔细观察着严集森，刚才听他自我介绍说今年已经四十九岁了，市委办公室主任出身，办事灵活机巧，虽然年纪不大，但头发已经斑白，鬓角的白发更加明显，头顶略微有些秃顶，眼睛不大，还没说话，先笑起来，和蔼可亲，个子不高，衣着考究。
严集森用眼光打量着关海林，好像在评估一下对手的爆发力究竟有多大，海林急忙让他坐到自己的对面那排沙发上，又给他倒了杯水，递到他手中，微笑着等他开腔儿搭话……
严集森略显紧张地舔了舔嘴唇，说道，“关书记，您终于来了，我早就听说有一个年富力强的年轻市委书记要从蓝海到边城，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您盼来了……”
严集森说话声音不大，但奉承好话说得很是悦耳动听……海林愣住了，这声音显然在哪里听到过，那么熟悉又有点儿说不出的恐怖……
海林沉思片刻，依然没有想出自己曾经在哪里听见过这种声音，那带着一点儿四川口音的声音让自己困惑，迷茫……
海林收起思绪，平易近人地笑道，“听说您是咱们市主管城市建设的副市长，咱们市城建工作有没有什么工作困难啊？”海林知道他曾经抓过全盘，却只字不提……
严集森轻咳一声，“咳……”，连忙回答，“关书记，我们工作，困难哪儿能没有啊！不过，您来了，我就有依靠了，这样吧！我瞅着您有空儿的时候，专程过来汇报，今天我就是听说您爱人身体不好，我已经安排别人把您的住房收拾好了，明天早上，我再派人派车把夫人接来……”
海林一愣，早听说严集森在自己没来边城之前在边城市已经工作十五年，而且做代理市长也有四年了，今天才发现他是一个心思十分缜密之人……
沉思半晌，海林笑道，“算了，严副市长，非常感谢你的关心，虽然琳颖身体不好，但我不想让她打破规定，毕竟她不是市政府的公职人员，她用车不符合规章制度……”
严集森诧异地抬起头，用那种近乎看异类的眼神儿看着关海林……
关海林送走严集森，心情依然久久不能平静，严副市长听到这句回绝他专车接琳颖的话，为什么会那么吃惊？是没想到，还是自己真的成了异类？
第十章 层层剥茧
他烦闷地回身，走到办公桌后，缓缓坐下来，思考着初到任上的各种奇怪现象……
舒服的座椅微微震颤了几下，他心里舒服了很多，忽然，他看到办公楼对面有一束光闪了几下，难道对面有人在监视自己吗？他起身向窗外左侧的那栋高层望去，从这里向上看，二十八层的高楼巍峨参天，那里看这里是稀松平常的事儿，他这才明白，为什么严集森会把自己的办公室安排在这里，而不是原来的对面的办公室……
什么人在对面不怕酷暑，盯住自己的办公室不断拍照，又是什么居心让这个人这么做呢？
海林沉思了片刻，不动声色地走到百叶窗前，想把它合上，可是转而一想，如果这样做，对方就会发现自己有所察觉了，他收回了准备关闭百叶窗的手，顺便在窗玻璃上用手指划了一下，手指上没有任何痕迹，说明这扇窗户刚刚擦过……
关海林整理一下思绪，对面的闪光灯已经说明，自己没来之前就已经被一些人盯梢儿了，他们在暗处，自己在明处，话又说回来，光明永远不惧怕黑暗，只是，加一万个小心就行了……
他缓缓地抬头，假装惬意地坐在转椅上，轻轻转一圈儿，环顾这个办公室，想看看他们除了隔窗拍照儿，还有什么伎俩……
这个办公室很大，比以前严集森用的还大，除了这张硕大的办公桌外，在左右两侧还有两条卧式长条沙发，每条沙发近旁都有一个茶几，对面墙边，左边挨着窗户的地方立着几个高大显眼的书架……
海林没有抬头去看拍照的窗子，他轻轻站起来，转身稳步走到书柜旁，书架上最上层摆着各种各样的党建书籍，都是最新的党建杂志，第三层是各类工具书，第二层是历史军事书籍和人物传记类等，在最中间便于够到的一栏是城建信息杂志和保健杂志《高级护理》等，关海林随手翻开，里面有方方面面的保健知识，尤其是对于瘫痪病人的护理，着墨甚多……
海林心里一颤，这种摆放格局告诉他，属下们对他的嗜好和家庭状况是了如指掌了，尤其是对琳颖，想到琳颖，海林心里不由得抽得痛了一下，他多么希望妻子幸福啊！当年她为了救自己，而深受重创，这辈子，自己最对不起的人就是爱妻了……
想到爱妻琳颖，他不禁感到一丝不安，严副市长他们这样的处心积虑地安排，到底目的何在？海林虽然年轻，也能察觉出这里面有很多盘根错节的利益链条，他们在想方设法拉自己下水，琳颖，你一定要坚持原则啊！不要让这些人有机可乘……
从另一方面想，还真难为他们了，他们看来早在自己来之前，已经对自己进行了全方位的摸底……
海林蓦地心头一紧，看来，自己是被谋取的人，究竟这些人的目的何在？他突然想起那京城里混乱的一幕，心里噗噗噗狂跳着……
第十一章 巧遇
海林想：也许，在自己还没有到任之前，就已经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尤其是在北京时……看来此后，自己要事事当心，时时警惕，否则，一不小心，就会落入别人设好的圈套之中……
为官一任，的确应该像熟谙的自己经常教育那些干部所说的一样，“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否则，人世间各层各面的人们的贪欲会轻而易举地拉你下水，腐蚀你的灵魂，让你成为他们腐败群体中的一员，随波逐流着，失去方向……领导者就是要善于层层剥茧，发现问题实质，好在自己已经发现了身边的部分设计，想到这儿，海林不自觉地笑了笑……
办公室里高档的木制家具散发出阵阵木香，海林抬起头四下观察，在书柜的锁孔儿处，有一些与众不同的设计，在锁孔里边包了一块和书柜颜色相同的木料儿，是个视频监视器，隐蔽性很强，海林掩饰住吃惊的表情，平静地在书架上抽出一本儿书，专心地看了起来……
这个时候，海林只能假装没看出来。好在，在书柜的每层格挡里，都有着自己想看的书，也许，这个设计是别人自以为高明之处，自己要不要把它拆下来，收好呢？如果是那样就会打草惊蛇，不如将计就计，反而容易开展工作……
海林斗争很久，平静了喝了会儿茶，若无其事地信步走出办公室……
秘书长夏青柏急忙迎过来，笑着搭讪，“市长，您准备到哪里去啊？”
“我想随便走走。”海林平静地回答。
“是否需要派车？”秘书又一次殷勤相问。
“不用了，我徒步就行。”海林抬眼看看这个身材高大，相貌英俊的小伙子，漫不经心地问，“哦？边城市哪里最繁华的啊？”
“啊？繁华？那就是，外景儿一条街喽，那里是仿照国外各国的建筑和园林修建的，很棒，经常有电影公司来拍电影……”
小夏喋喋不休地介绍着……
海林看着一心想把所有工作都在新市委书记面前干好的小夏，微笑着点点头，“不用惊动任何人，我想出去转一转……”
“是，关市长……”
海林回身，迈着稳健的步伐一步一步地向外面走去……
按理说，现在是上班时间，海林应该遵守机关单位的作息时间，但是，办公室里的视频监控仪让他不想置身于别人的监控之中，他此刻想单独出去走走……
街道上人来人往，商铺繁华无比，车辆川流不息，好像大家都在忙着去目的地寻找什么？只有海林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穿街过巷……
突然，“嘎吱……”一声，一辆白色的丰田越野车急刹车在海林面前，车头离海林的身体只有一寸之遥……
车上一位白裙女子按下车窗，伸出头，看了海林一眼，不满地喊道，“不要命了？也不看红灯？”
海林歉意地笑笑，目光刚好和这位姑娘的眼光对上，海林惊呆了，一位美貌女子，让海林惊为天人，波浪起伏翻卷的长发轻轻垂在肩头，一双美目顾盼神飞，没有遮掩，没有做作，目光中流溢着神采和光芒，怒目而视，大声责怪着他……
第十二章 美女向导
在看到女子的瞬间，海林被她独有的气质和美貌吸引住了，只见她的皮肤嫩白泛红，微侧身，满脸稚嫩和青春，长长的卷发从车窗不小心飘逸出来，像一幅完美的油画儿……
海林身体猛地一颤，这种震慑心灵的感觉只有在当年第一次在哈尔滨工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