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第二天清早醒来,便发现卫七发起了高烧,怎么用水冰都不退,无奈,我只好再次进城,跑了几家医馆,一听在城外十几里路处,都摇头不来。苦苦哀求半天,终于请了个大夫回来,已是半下午光景,那大夫仔细看了他的伤口,又把了脉,严肃的说道:
“怎么搞的,这伤口反复裂开,引起溃烂,情况有些不妙。幸亏这孩子底子好,否则,怕是早丢了性命。我给你开两个方子,你快去抓药,大火熬滚,再慢火煎半个时辰,喂他服下。若轻,就继续服用,若不轻,就用第二个方子,若仍不轻,那就另请高明吧。”
一席话说的我心惊肉跳的,拿着他写的方子,不知如何是好。那大夫催道:
“发什么呆啊,还不快去抓药,我也该告辞了。”
手一伸,我明白那是要诊金,我现在哪拿的出啊。不觉双腿一弯,便跪在地上,哭道:
“吴大夫,请行行好,我现在别说是抓药,就是连你的诊金也是拿不出的。能否请吴大夫先欠我几剂药,等我有钱了,便加倍还你,好不好?”
那吴大夫皱了皱眉,又看了看我们所住的地方,无奈的摇头说道:
“罢了,就当我今日是义诊,只是那药费,我也是当不了家,做不了主,我只是给东家聘用的。姑娘,你还是另外再想想办法吧。我先告辞了。”
看着他逃也似的快步走了出去,我的眼泪刷刷的直往下掉。卫七啊卫七,倘若他不遇到我,哪会一伤再伤,此刻只怕是正在江湖中悠游自在的吧。他说的不错,我真是个笨蛋,还想当他姐姐呢,却笨的一再招惹麻烦,引火上身,结果还连累了他。他遇到我这个姐姐,果真是倒透了霉,如今,我是无论如何也要把他治好,否则就不配自称他姐姐。
心,渐渐的有了方向。当下倒了杯水,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又对自己细细梳理一番,换了一套干净衣服,毅然又进城去。
一路上盘算了许多,却始终没有合适的办法。不知不觉中,竟走到了上次随那送柴老汉送拆的地方,城中首富宋家的后门口。抬头看了看正站在后门口的门房,脸上忙挤出笑意,甜甜的叫道:
“这位大哥,请问一下,宋家最近有没有招人?我什么活都会做的。”
那门房看了我一眼,说道:
“吆,不好意思了,这位小姑娘,宋府最近是在招人,可惜招的是小少爷的夫子。其他的人手倒是不缺。”
心下一阵失望,不甘心的又问道:
“大哥,请问小少爷几岁了?他平时都学些什么啊?”
那门房人倒不错,很热情的说道:
“小少爷8岁了,淘的很,不爱读书写字,招了许多夫子都被他气跑了,这不又在招呢,待遇倒是很高,可惜啊,没一个能呆到三天的。姑娘要找活做吗?我看你还是去别的府看看吧。”
哦,原来是这样啊,和那门房道了谢,我一溜沿着院墙,走到宋家正门口,门口两旁各自蹲着一个大石狮子,雕刻的惟妙惟肖,摇头摆尾的,活像两只争宠的狮子狗。厚实的朱漆大门上方,一块青玉石匾,上面刻着两个清秀却略带苍劲的大字:“宋府”。
摸了摸那可爱的石狮子,便走上汉白玉石阶,对着大门,轻轻扣了几下。
很快的,便有一个年轻门房,开了门,上下打量我一眼,便随意的问我找谁。
我说我找宋老爷,他哼了一下,说老爷不在家。我便又说那我找少爷,那门房干脆把门使劲一关,把我关在了门外。我没有别的路可以走,卫七还在家等着我去救他。我只好使劲的拍门,过了一会,门又开了,一个比较富态,满脸堆笑的中年人走了出来,后面跟着刚才那个年轻门房,只见他门房指着我,对那中年人恭敬的说道:
“李官家,刚才就是她要找老爷,见老爷不在,又要找少爷,关了门,还在这里大吵大叫的。”
那中年人很快的扫了我一眼,脸色的笑意便冷了几分,仍保持着礼貌的淡笑,对着说道:
“这位姑娘,不知找我家少爷有何事?”
看来这中年人在这宋府似是颇有几分地位,我忙走上前去,对他作了一揖,问道:
“管家大人,听闻贵府在聘少爷的夫子,我,我想试一试。”
那管家又上上下下打量我一番,冷淡的说道:
“对不起了,姑娘,咱们招的是夫子,可不是婢女。”
我哀求道:“管家,你可以试一试的,或者我可以做少爷的书童,可以……”
话还没说完,便听到一句威严的声音穿了过来:
“老李,何事这么喧闹?”
抬头看见一个身材修长,身穿藏青色衣服的男子正从院内朝这儿走来。那老李忙走到他身边,笑着说:
“没事,老爷,又是一个不自量力妄想打少爷主意的女孩,我这就打发了她。”
我一边听着一边偷偷打量着这个宋府的当家,只见他的五官并不显得特别俊朗,线条略带粗狂,眉宇只见却隐隐透着一丝英气,一双带着蔑视的黒眸正冷峻的看着我。
我见状忙对着他深鞠一躬,口中说道:
“宋老爷,请可怜可怜我,我弟弟伤重急需治疗,无奈身无分文,我只想卖身为婢,凑得弟弟治疗的药费,还请老爷发发慈悲。”
那宋老爷听了我这说辞,双眸微眯,又看了我一眼,冷哼一声,转身就走,口中还险恶说道:
“又是这,老李,快把她赶走!”
第十八章 美人
他话一说完,便上了早已在门口停着的豪华马车。看着那马车渐渐走的远了,那老李见我还在门口站着,当下便冷了脸上的笑容,叫了一声:
“来人,把这姑娘赶出去!”
我见状,不用麻烦他们,连忙主动离开。
随后又找了几家红砖绿瓦的高墙大院,一一敲开了门,仍是没一家肯施以援手。看着黑透的天际,我无意识的向光亮处走着,不知不觉间来到一条繁华的街道。
抬头看着身边的大红灯笼高高的悬挂着,在风中一晃一晃,煞是喜庆,又看了一下门口几个大字--丽春院。
好熟悉的名字,呃,好像那日说那书生,用的好像就是这个名字吧,我身上一阵寒意,真见鬼了,随口胡说一个名字,居然也真的就有,这是谁家开的妓院,名字起的也真恶俗!
想了想卫七的情况,心下一片黯然,咬了咬牙,便向那大门走去。
刚走近大门口,便被两旁的龟奴给拦住了,其中一个小子很是伶俐,满面笑容的对我说道:
“姑娘,您好像走错地方了。”
我装作抬头看了一眼那匾额,浅浅一笑,对他说道:“没错呀,我就是来这里。”
他吃了一惊,又上下打量仔细我一番,又看了看我的发式,想了一下,继续笑道:
“唉,姑娘,这里不是女子来的地方,还请你快些走吧。”
我心下发急,脑子一转,便沉下脸来,冷冷的说道:
“让开,宋老爷让我给妈妈捎个口信。”
那龟奴一怔,问道:
“哪个宋老爷?”
我口气有些不耐,直接说道:
“这城中还能有哪个宋老爷?废话那么多,误了老爷的事,你担得起吗?”
那龟奴一看这架势,马上带我走了进去,一边走一边说道:
“姑娘,你这边请。怎么派了姑娘来这里,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我淡笑不语,那人也很是激灵,见我如此,便不再多说,只把我引进后面一个灯火通明的小院内,让我在这里等着,他去通报。
我随意看了看四周,这个小院收拾的倒不错,墙边稀疏栽着一溜木槿树,此时正是花期,猛一看,只见红红白白的花朵点缀着一片青绿的叶片,极其平凡质朴,却也极其可爱自然,让人看了不觉对这院子的主人生出一种好感。我暗道,这人倒是剪枝的高手。
看了这花,脑海中忽然浮起李商隐写的一首【槿花】诗,随口便吟了出来:
“风露凄凄秋景繁,
可怜荣落在朝昏。
未央宫里三千女,
但保红颜莫保恩。”
“好诗!姑娘好才情!我怎么说今早枝头上的花尾巴喜鹊喳喳的直叫,原来是有贵人要来。”
扭头一看,却见一个头梳流云斜髻,身上穿着镂金散蝶戏花大红缎面窄衣,外罩五彩刻丝青玉色银槿褂,下身翡翠撒花细纱裙的美人正笑着向我走来,凤眼扫过我的发式,便亲热的挽起我的胳臂,向开了一扇的正门走去,嘴里还笑着说道:
“让妹妹久等了,是姐姐我的不是。妹妹还没吃晚饭吧,我这就叫人送上来,先暖了胃再说。”
我呆呆的看着她,随她一起走了进去,只见她一双丹凤含情秋波眼,两弯柳叶黛青喜梢眉,樱唇未点,艳丽自在,说不出的风流无尽。我痴痴的说了句:
“好姐姐,你真漂亮。今日我才理解那些男人为什么情愿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只怕我若为男人,便不舍得牡丹花下死了。”
那美人吃吃笑着,凤眼微挑,了然的说道:
“那是自然,美人哪能和性命相比?”
我嘻嘻笑着说:
“姐姐错了,倒不是不舍得性命,而是愿得姐姐这样的美人,自然希望和姐姐朝朝暮暮,共看闲庭落花,生生世世,同望秋水长天,哪能舍得死去,独留美人在这世上寂寞。”
那美人扑哧一笑,看着房内屏风上的木槿花,幽幽的叹道:
“朝朝暮暮,闲庭落花,生生世世,秋水长天,只怕这世间的男人意不在此吧。”
说完又是一笑,招呼我坐下,两旁的婢女忙端上热茶,我也不客气,伸手接过,一股脑的全喝了,放下茶盏,却见那婢女红着脸笑着,又看了一眼那满是笑意的美人姐姐,我不好意思的说道:
“姐姐莫笑,我这人随性惯了,不爱受那约束,一时失礼,还望姐姐莫怪。”
却见她眼中带着一丝羡慕的看着我,笑道:
“妹妹能随心所性倒也不错。”
说完,清咳了一下,话音一转,问道:
“刚听说妹妹传了宋老爷的口信,不知是哪位宋爷,传的又是什么?”
终于转到正题来了,我站起身,对着这美人姐姐深深鞠一大躬,说道:
“姐姐休怪,我本有求于姐姐,怎奈不得门而入,于是信口便说了这样的托词。”
“呃?”,那美人不妨我直接这样说,一时竟楞在那里,半天才问道:
“你有何事求我,竟要冒那宋爷名讳?”
我忙又把那套说辞搬了出来,想起大夫最后那句话,眼泪便成串的滚了下来。许久未见动静,我抬起头来,看见美人姐姐正微带怜惜的看着我,我忙又苦苦哀求。她却叹了口气,迟疑的说道:
“你可知道,只要在这院子呆过一天,终生便不再有清白可言。你可都想好了?真的决定要入这丽春院?”
我咬咬牙,点头,说道:
“我想好了,清白与我,不如弟弟的性命重要。只是姐姐,我今年才刚十四岁,能否暂缓两年再,再让我……”
接客那俩字我实在说不出口,却见美人姐姐又仔细的看了看我,笑道:
“小妮子又来骗我,你明明是十五六岁的容貌,身材也高挑,这会竟又说自己刚满十四岁,我却是不信的。”
我一急,脱口而出:“我那是早熟,真的,我不骗你的。”
又听她扑哧一笑,伸手点了一下我,哈哈笑道:
“早熟?你也真有趣,有听说过果子早熟的,还没听过说人早熟的,哈哈。”
笑完,又沉吟道:
“这,恐怕有点难度。”
听这口气,若要在这里,怕是要接客了。我可真有些急了,忙说道:
“好姐姐,要不我卖艺不卖身,你先听我唱几个小曲,如果感觉好,那就这样说定了。”
说完也不待她同意,便张口唱道:
相遇在人海
聚散在重逢之外
醒来的窗台
等着月光洒下来
不用太伤怀
相信缘分依然在
让沙漏它慢慢摇
滴滴嗒嗒等你来
看云水漂流
看着落叶被带走
泪湿的枕头
枕干潮湿的温柔
等到下一个春秋
等到秋叶被红透
让那沙子慢慢流
停在花开的时候
不是因为寂寞才想你
只是因为想你才寂寞
当泪落下的时候
所有风景都沉默
因为有你爱所以宽容
因为思念时光走得匆匆
月光轻轻把梦偷走
所有无眠的夜想你够不够现代的我,有一段时间很是痴迷这首歌,因为里面印证了我对小微的所有情感。我也曾经在月下的窗台,呆呆的看着月光洒下来,也曾在午夜梦回泪湿淋枕巾,也曾相信缘分依然存在,不是因为寂寞才想他,而是因为想他才寂寞。所以这首歌张口就来,唱的极是用心,极是用情,当唱完时,泪已满面。
只听那美人姐姐轻轻一叹,说道:
“曲子不错,歌词意境也妙,只是好似与时下曲风不大一致,也不知是否能卖座。”
闻言,我忙拭去泪水,强笑道:
“姐姐要听迎合时下曲风的,我倒也有,我再唱一首与你听吧。”
当下便把穿越女必唱的那首苏轼经典的词【明月几时有】唱了出来,一曲终了,只剩余音,正要抬眼向美人姐姐看去,却听屏风后面传来一句叫好声。
“好词!好曲!”
随着那清朗的声音,一个穿着藏青色服饰的人慢慢踱了出来。我抬头一看,愣住了,这人却不是傍晚才见过的宋家老爷又是谁?
第十九章 为婢
此时见了他,心下了然,我心中反而卸下包袱,礼节性的冲他点头一笑,随即坐回到位子上,不再言语。
只见那宋老爷走到正中,坐在太师椅上,看着我说:
“如此随性,你可知我是何人?”
我淡淡一笑,说道:
“宋老爷是这洛城首富,宋家当家人,也是这丽春院的幕后老板,不知我可说错?”
他黝黑的眸子中一丝精光闪过,虽是很快,还是被我抓住,又见他略一点头,浓眉一挑,稍稍带着凌厉的眸子紧紧盯着我,说道:
“我倒小瞧了你,你果真只有十四岁,刚才唱的词是你所作?”
我淡笑不答,反问道:
“关于年纪,我似乎无法证明,至于那词那曲,敢问宋老爷在别处可曾听过?”
他手抚下颌,沉默不语,伸出一手接过美人姐姐递上的茶盏,另一手拿着杯盖轻轻滤去茶沫,慢慢品味。良久,才又问道:
“你果真急需用钱?”
我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该说的不该的,刚才他在屏风后面自是听得一字不漏,我又何必重复。
他抬起头看着我,似是随意的问道:
“好,钱我给你,你随我进府,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吧。”
呃,他这话说得不清不楚,什么叫跟在他身边?是奴婢,是情人,还是妾?我瞪大眼睛,看着他问道:
“什么意思?”
他一愣,随即嘴角微弯,咳的一声,说道:
“果真只有十四岁吗?想的未免也太多了,我是说进府做我贴身婢女。”
我暗自松了口气,想了又想,尽量说得委婉一些:
“谢老爷!不过,我还有两件事,恳请老爷答应。”
他蓦地沉下脸来,微蹙眉头,一阵沉默。那美人姐姐脸色一变,训道:
“糊涂!怎么和老爷说话的,还不快赔个不是?”
我直挺挺的站在那里,并不言语。半晌,才听那宋老爷冷声说道:
“刚才你冒我名讳,如今又有求与我,还给我讲条件,似乎并不怕我?”
我仰起头,冲他浅浅一笑,说道:
“宋老爷明鉴,刚才小女子是迫不得已,才冒老爷之名讳,见了美人姐姐,又直接道歉说明缘由,并未做那作j犯科之事。宋老爷刚刚并未出声训斥,想必是大人有大量,不会拿这与我计较。若宋老爷有心帮我的话,我自不必怕你,若无心帮我,我怕你又有何用?再说,人生天地之间,让人怕不如让人敬的好。不过无论宋老爷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