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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我做主第4部分阅读

    厅里漫溢起来的疆局。

    没有人让纯如坐下,也没有人给她引见。她站在厅的中央就像犯了错误受体罚的学生。格外的静倒让她放松了许多,她抬起头看到沙发上坐着的俩个老人神情专注的看着自己,他们的目光是如此的复杂!若是心理学家定会从这目光里分析出此时他们正向上帝忏悔。

    她慢慢地向前走了两步,柔韧的地毯完全吸收了她的脚步声,她试着轻轻叫了一声“姥娘,姥爷”。

    这声音那么的柔和动听,那么飘渺而又清晰,犹如天使的声音。温金璞与徐丽华被这声呼唤从胡思乱想中清醒过来,他们同时答应着,激动的不知说什么好。

    “小………小茹。”温金璞亲亲的小声叫道。

    “你………你………叫‘如子’?”徐丽华楠楠地说。她在浑身发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如子”?女儿的名子还是外孙女的名字?她们俩都叫“如”,正如徐丽华与儿子都叫华一样,是沿袭了南方家乡的传统。女儿还尊守着母亲的习俗是女儿艳茹对她的最大孝敬,“如子”已经消失了二十年,如今她嘴里叫着“如子”,心里更不是滋味!

    这个爱面子的女人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当众流下了泪,她牵着纯如的手又哭又笑。

    温金璞痛着又爱着。他不知如何是好,一会儿剥个香蕉,一会儿削个苹果,他看着眼前这个可人的外孙女却怎么也笑不起来。

    “子华,还愣着干吗?快招呼小宁和浩生到餐厅去,咱们为如子洗尘接风!”徐丽华赶紧催促道。

    她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外孙女,纯如不同于一般的美使她着实的感到意外。

    第七章 他是谁

    自那晚开始,纯如就觉得自己像一件商品被人评头论足。那些人看上去都很高雅贵气和蔼可亲。她的感觉却与此相反:她跟他们有一种不可逾越的陌生。尤其是姥姥,她鹤发童颜,穿着不俗,面露威仪。就是她在笑着时也给人一种威严感,她是可敬的。然而纯如却有点怕她。

    她坐在外祖母的身边,精神状态完全处于紧张防备中。一双眼睛更加明亮闪烁,额头汗津津的,一缕头发粘在那儿衬托着她的神秘和娇美。她回忆着昨晚的情景:

    椭圆形的雕花黄梨木餐桌使满桌的丰盛菜肴增添着经典的美味。年青健壮的厨师丁一是温家经常从“德聚楼”饭庄请来的,他做的中国菜是一流的。温家除了小宁乐意吃西餐外,全家都是中餐的捍卫者。

    “kfc你吃过吗?”温小宁看着纯如紧张的样子故意天真的问,她知道,像肯德基那样的洋快餐绝不会在小城镇设店。

    傲气的小宁故意难为一下乡村来的表妹。

    这样的问话的确让纯如很难为情,她不知道kfc代表了什么。它是一种英文名词的缩写不错,但它是什么东西的代名词?她即没吃过也没听说过。她的脸微微一红回道:“宁姐,我没吃过,不知它是什么,你告诉我好吗。”

    “就是肯德基!”尚兵好意的告诉她。

    “是吗,我们那儿也有一家,不过我没去过也没吃过。”

    纯如礼貌的看着尚兵回答。

    “多嘴!”小宁看了尚兵一眼,又转向纯如:“真没吃过?”见她摇头,小宁笑笑,“好,改天我带你去吃肯德基”。

    “这样才好,你表妹刚从乡下来,什么都生疏,你要多带她玩玩转转。”徐老太太满脸喜兴。

    温小宁应了一声,就不再说话吃起饭来。她一边吃着,一边拿眼搜巡着她关注的每一个人:首先是表妹,她刚才激了她一下,现在又用审视和挑剔的目光看着她。其二是尚兵,他是学艺术的,天才的艺术家对出现在他们面前任何有价值的人、物都有敏锐的感知力。当她观察到尚兵在看表妹时的目光炯炯发亮时,她明白,表妹身上确有不同凡响的东西。

    还有,这是她在搜巡中意外发现的:她看到被姑姑早就判了死刑的蔡浩生平时一副死鱼样老学究的眼睛,此时也活泛起来,似有慌恐不安又激动不已的样子。

    呸!她从心里瞧不起那个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生机的教授。

    看着看着,她的心里突然的长起气来。她觉得,在这个家里或者是围绕着这个家所伸展的相关一切,一直属于她独自享有的,从现在起,她所拥有的一切可能要被别人分割了,这是她不习惯,也不甘心的:“从此我要做好准备,我有竞争对手了!”

    小宁怪模怪样的看着极不顺眼的前任“姑父”大声地咳了一下,把痴痴呆呆的蔡浩生吓得一激灵。

    “呵呵……”小宁看着浩生不怀好意的笑起来。

    纯如听到小宁的怪笑很不舒服,她抬头看小宁,却发现她不是在嘲笑自己,而是在捉弄坐在小宁旁边的一个满带忧伤表情的陌生男子。

    他是谁?

    第八章 思念

    衡水湖。

    常喜失眠了,整夜整夜的失眠了!

    他想起纯如还是婴儿时,她明亮的黑眼睛像说话似的在他脸上瞄来瞄去,嘴里不时的嚷着“啊”“咿”“呀”,他就知道那是女儿想用单声跟他交流。他也“哼”“啊”“哎”的与她周旋。有时常喜向她做着怪样,她就格格的笑,然后伸出胖胖的小手去抓他因怪模怪样而高耸起来的鼻子或眼睛。她的小指甲特别锋利,常把他的脸这儿那儿抓上几个漂亮的小月牙痕。那些小伤结了痂更是女儿攻击的对像,在他一不留神时就被她的小手把痂抠下来。小小的痒痛让他感觉做爸爸的无比幸福!这种幸福是任何一个还没有把自我存在繁衍下来的男人所不能享受的。这种感觉是人性的自豪!做父亲的自豪!

    他爱女儿。

    她是他与艳茹两条生命共同孕育出的神圣结晶!她粉嘟嘟鲜嫩嫩的小肉体是艳茹的所有精华凝聚而成;她的血脉里流着他的精血!她的母亲为了把这个混合着两个人最珍贵的生命载体送到这个世界上来,而熄灭了自己的生命之光!因此,她比别的小生命承载了更重的份量。他必须精心呵护。那是艳茹的生命,艳茹的延续——他活着的希望,比自己生命更珍贵的希望!

    常喜从来也没有想过女儿离开他是个什么样子。没有!这种突然失去女儿的滋味,不仅仅是空落、孤独,而且是剜心摘肺的痛;是失魂落魄的恐慌!

    这段时间,他对生活没有了感知,不知道白天黑夜。他机械的敲打着给田娘破的苇糜,速度是平时的三分之一。有时他甚至忘了自己在干什么,嵌在槽板上的糜子还没取下来,新的又续上去了。又滑又干的苇杆哗啦啦的散下来,他无动于衷的呆楞着,好像身边发生了什么事都与他无关一样。

    此时,他就像一个丧失了灵魂的男人。一个没有灵魂的男人活着只有两种取向:行尸走肉与绝望。无论哪一种,对于常喜来说都是可怕的。

    常喜的灵魂正在悄悄的与他的妻子接近…

    一天的清晨,风,把凉爽和湖边的鸟鸣照常送进小院。常喜坐在工作台前,面孔冷峻而又缺乏生气,他静静地坐着,像在思考什么,又似什么都没想。苇段松散的堆在案子上,压板被弃在旁边。看上去,他就像一个古老的手工作坊工人,这项活计已干了一个世纪,现在累了,不想干了,但又看不到出路在哪里,……他在沉思着。

    “啪!啪!”有人敲打他的大门,他没有反应。

    “常喜叔!常喜叔!……纯如!纯如!……”门外响起了一连串的男孩喊叫声。

    他叫田翔宇,是本村田娘的儿子。

    田翔宇二十岁,今年衡水一中毕业,考上了上海美术学院。他自小受母亲的熏陶,对绘画有着特别的兴趣。在他婴孩咿呀学语时就指着母亲的绣品发出“花”、“画“的第一个声音,而且在他一岁半的时候玩起那些绣着花鸟虫鱼的布艺作品来竟一两个小时都不哭不闹。

    那叫一个“呆”。

    孩提时的这种“呆”,让田娘一度对儿子不抱有任何幻想:长大做个老实人,像他爹一样吃碗辛苦饭就算了,望子成龙那是人家的想法!她索性就放弃了幼儿期让儿子学这学那的启蒙教育,放任自流的让儿子玩到七岁才上小学。

    也就在上小学五年级时,田翔宇的优缺点几乎是同时显现出来了:数学课随着弯弯绕,绕弯弯的智力训练他逐渐的跟不上了,随之而来的是他在美术课、自然课和小学生动手制作课上的出色表现。常常是数学老师让他站完堂后,在美术课上他的作业被当做“艺术”典范让同学们欣赏模仿。上初中时,学校里所有的宣传画全部出自他的手笔,他绘画的才能几欲盖住了他在数学上的瑕疵。但是,乡村学校的美术课一个星期才有一节,稀奇的是,这一节美术课由数学老师代任。

    这是不是人们常说的“既矛盾又统一”呢?

    生活的自然法则。

    对于满脑子色彩与线条的小翔宇来说,一周仅仅四十五分钟的时间用来疏通脑瓜里的神奇想像那真是太不过瘾了,他放学画、晚上画,课间画甚至在他听不明白的数学课上也画。只要他管不住自己的时候就画。

    数学老师兼班主任的刘红终于“发现”了他的才能,但她苦于不通绘画而无法引导他,她能做到的仅仅是理解并原谅了他在数学思维上的“迟顿”和厌学行为,她把他的画拿到城里去参赛……

    在乡村小学,教师资源配备失衡,小翔宇的绘画天赋得不到启发与引导,他只能凭借自己的兴趣和母亲的草画为模本自然发展。他的话越来越少,性格趋于内向,但,他对所能涉及的所有事物却有了非凡的记忆力和精到的观察力。

    当他长到十几岁时就惊异的发现:一直被常喜叔带着经常出出进进他们家的小纯如浑身上下,从头到脚,一举一动都让他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他想把这种感觉画成画,但怎么画也画不出他心中想像的小纯如来,他很生气。

    尽管这样,他幼稚天真的心灵里已把她视作了美的化身。他的幻觉画里到处是她:盘根错节的森林里,她是导航的小天使;色彩鲜明的花丛中,她就是花仙子。她在他心中的升级,使他懂得了害羞。以前,他们俩手牵手的玩,内讧时你推我搡,遇到外侵时他就勇敢的站出来握紧小拳头做她的保护神……

    现在,他虽然更想牵她的手,可是一个少年产生的懵懂心理,让他再也不敢大胆莽撞的去碰她了。他与她自觉的保持了一段无形的距离。殊不知,这种自设的距离反而成了真爱的陷井,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越陷越深。

    而越长越大的纯如对此却浑然不觉:她把周围的一切都视作了单纯的完整的、独立的自然关系。除了知识,没有什么东西被她吸引,在她的精神领地里,只有父亲。在另外的一个容纳亲朋好友的领地里才有田娘一家。

    她走了,谁也没告诉。因为事情来的太突然,她来不及也无法解释清楚;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次去外祖母家是渡过一个假期还是怎样。自己对这次事件都是蒙的,又怎么能向别人说清楚呢?

    翔宇好几天也没看见她的踪影了,奇怪,他的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再过些日子他就要背上行囊去上海艺术学院读书了,与纯如会面就显的更为迫切。他几次去集市都扑了空,晚上,他到离她们家很近的土坡上想透过玻璃看她在干啥,没想到,一连几夜他们家的窗口都是黑的。他吓坏了,不知她家发生了什么事,今天早晨他不顾一切的跑来敲她的门。

    “啪啪!”“啪啪!”没人应他是不肯罢休的,而且越敲越响。

    连续执着的敲门声把陷在痛苦中的常喜惊醒了,迷茫中他误以为女儿回来了,他动作极快的起身走过去打开了大门。

    他虽然看不准对方是谁,但是那个头和他红色的衣服还有对方紧迫急促的呼吸声都告诉他:田翔宇来了。这时,他闭塞不通的心忽然开了一条细缝:往时两个孩子同吃一个母亲的奶,同抢一种玩具。同牵着手在俩家大人的眼皮底下长大……翔宇已不是那个两小无猜的小男孩,他已有了少男少女欢愉倾慕的初恋情怀。

    他把大门打开,翔宇面对他迟疑了片刻就急速的冲向院子:

    “纯如!纯如!”站在院子中央,他的脸涨的通红。

    没人应他,他看看常喜叔苍白的脸和静悄悄的院子预感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小翔,”常喜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原来的快乐,他继续说,“别叫了,她不在家。”

    “干嘛去了?”翔宇迫不及待的问。

    “去北京了,她姥娘家不是北京吗?”他故意说的很轻松。

    “她什么时候有的姥娘家?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对于这样急齿白咧的孩子话,常喜感觉到了翔宇对女儿的爱慕之情已有深度。他的心“噔”的一下清醒了许多,他了解女儿对翔宇是那种同生同长的乡情、兄妹情,除此之外,她没有任何感觉。女儿有一颗坚定高傲的心,他是再明了不过的。因此他为翔宇担心起来。

    “小翔,冷静点。听我说,她自生下来就有姥娘,只不过,那时候她姥娘忙没有把她接走,现在她姥娘退休了,有时间了,才来把小如接走。她去北京和你去上海一样,都是去长见识,学本领,这是大好事。唉,就是她舅来的太仓促没来的及告诉你一声,怎么?你有事?”

    “她还回来吗?”翔宇没有回答他有没有事,心情紧张的问着自己关心的问题。

    “你说呢孩子?她就要考大学了,你上完了大学还会回到这里来吗?难道你还要来这不懂绘画的乡村办一个美术协会?”

    “如果纯如回来,我就回来。哪怕放弃美术!”

    他大声的说完,然后头也不回的跑出去。常喜只感到一股风扑到他的身上,他浑身一激凌:这是谁招谁了,平白无故的又搭进去一个!

    第九章 田娘一家

    翔宇一口气跑回家,谁也不理的钻进自己的屋里。

    清晨,田娘正在她的工作室粘画。

    “田娘”既不是她的姓也不是她的名,那是纯如小时对她的尊称。她姓“辛”名“玲”,今年45岁,生的眉清目秀,中等身材。她的母亲是刺绣高手,过去一直在评剧团给各种角色绣戏装。她绣得龙凤及各色图案,色彩艳丽,形像逼真。

    七十年代中期,田娘继承了母亲的手艺,却失去了用武之地。日渐衰落的地方剧团解散了,田娘嫁给了纯朴憨厚的田玉锁做起了渔民。

    曾经心高气傲的衡水才女就这样把自己打发了。

    一旦过上日子,就算再有才的女人也过糊涂了。

    有才的田娘生了一个儿子就更会过日子了,她把自己的才艺当成了赚钱的路子,可这条路始终不顺当,她依旧生活拮据。

    眼见着衡水湖的旅游业日益兴盛,她试着在绒面布上绣起了苍龙骄凤、花鸟虫鱼做床围门帘什么的日用饰品。市场证明,这些东西太陈旧了,费工不少,卖出去的不多。一次偶然的机会,她从儿子的水粉画里看到卡通人物“花仙子”时,她的眼睛一亮:

    我用彩线把她绣出来是啥样子的?

    于是她连夜飞针走线,绣完了花仙子的小身体,她采用了金红色细绒线绣她的飘逸长发。结果,这样绣出来的人物有了立体感非常漂亮,她用它做成长短带的小包包,即美观又时尚,拿到市场上一卖,嘿,被年青女孩们一抢而空!

    从此她把时尚与手艺揉和起来变成商品,比如挂饰、手袋、绣帽等,就这样,绣品市场慢慢打开了。畅销的渠道又给她带来了另一种材质的艺术画:白洋淀的芦苇画。她很快找到那儿,拜师学艺掌握了芦苇画的全部制作工艺流程,并且她与对方签定了合同:只要是她亲手制作的画儿,对方常年高价收购!

    田娘天资聪颖。

    衡水湖浅水滩里的芦苇强生蔓长,荣枯更替,它们是这绿水中的精灵,希望自己变化,以长久的留在这个世界上。因此,当田娘拾掇它们时,它们在田娘的手下乖巧听话,每根小芦苇都如婴儿般冲着田娘笑。

    此时,田娘正在全神贯注的粘贴作画。她的丈夫田玉锁在院子里熏蒸常喜破好的苇段,他见儿子大清早就慌里慌张的跑出去,这会子又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空手跑回来,就问了一句:“大清早你瞎跑什么,有时间帮你妈做早饭去!”

    翔宇好像没听见,径直走到自己的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