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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战三千里第18部分阅读

    战,死中求活罢了!可现在你看,四面都是敌军,咱们却干等着能走也不走,坐以待毙,真急人啊!”

    正说间,一名传令兵飞马赶过来禀报道:“高策将军已经率队出发了,嘱咐我部一定要交替掩护,切不可慌乱,麻帅自会派人在前面接应。”杨镐大怒,恨恨道:“高策不过一名副总兵,有什么资格向本部院下令?他倒跑得快,你去告诉他,我打算战死在这里了,请他放心逃命好了!”李如梅忙劝道:“杨兄不必如此,等吴将军撤围走后,马上就轮到咱们了。”

    不多时吴惟忠部的前哨马军向这边撤来,哗啦啦的马蹄声好像敲在杨镐的心窝里,听了要多难受有多难受,可又一想是自己主动要求断后的,事到临头反悔也晚了,只能是听天由命。

    由远至近,马蹄声再起,杨镐抬头望去,见是一名朝鲜官吏拍马赶到近前,他定睛细瞧,不由讶然道:“是李大人?你不是随祖承训把守梁山么,怎么没去宜宁?”

    来者正是朝鲜礼曹参判李德馨,此时他满头是汗,结结巴巴地说道:“杨经略,我是特意报信的,祖承训将军让我告诉您和麻提督,倭军来势凶猛,我军奉命撤防后,约有上万敌人冲过梁山,我骑马能快些,估计不到半个时辰大队敌兵就要杀过来了!”

    “唉呀,这可如何是好?”杨镐闻报在马上摇摇晃晃,险些昏死过去,李如梅和李德馨赶紧伸手搀扶住他。杨镐悠悠吐了口气,冷风一吹脑子略清醒了些,随即神情大为紧张,向二人道:“事不宜迟,再不走就要让倭贼包饺子了。”李如梅为难地道:“可是吴将军和卢将军的队伍还没撤完,咱们一走,谁来接应他们?”

    “顾不得那么多了,你看,那不是吴将军的人马么?”他用手一指,三人回头看去,1000多名士兵正从岛山城下跑步过来,为首的骑马将军正是吴惟忠。杨镐高兴地迎上前去,说道:“老将军,总算把你盼来了,这下可好,咱们快退吧。”吴惟忠横刀立马,向他拱了拱手道:“我部还有500人在山下列阵断后,杨大人先走,我再等一等。”

    杨镐情急之下用手拉住他战袍,颤声道:“还等什么,派个传令兵回去让他们自行跟上大部队就是了,我接到确切消息,倭贼重兵正从梁山方向开来,麻帅已经先走了,凭咱们五六千人怎么抵挡得住呢!”说罢不管吴惟忠,径向李如梅挥手大喊道:“撤兵,快撤兵!”然后一马当先向庆州方向奔去。

    李如梅有心相劝,急忙催马追赶,可周围的士兵和部将们不知详情,听杨镐大喊撤兵,又见李如梅紧随着离去,都以为事态紧急,主将不及下令先逃,于是整个军队像山洪破堤般一下子乱了套,漫山遍野地奔逃开来,李如梅如梦初醒,再想回头下令各部按秩序撤军已经晚了,辽兵和浙兵混作一团,马队和步卒争相抢道,哪里禁止地住,无数人自相践踏而亡。

    权栗听到声音忙派人来询问出了什么事,可乱军中根本就找不到杨镐和李如梅,朝鲜军听说明军先撤了,人人都想,连“天兵”都跑了,咱们还等什么呀?于是发一声喊,也跟着跑,一开始还有队伍,跑着跑着队形就散开了,权栗无可奈何,气得一边大骂,一边挥鞭自顾逃命去了。

    黑田长政率所部四五千人在黎明之际发起攻击,卢继忠奉命守卫江岸,率队拼死阻挡,双方铳炮互射,弓箭齐放,明军虽然人少,可日军并不摸底,加上黑田长政不满小西行长的指挥,声势虽大,攻势却并不猛烈,直打了半个时辰,两军也没有短兵相接,全凭火器和箭矢接战。王问的车营因为需要装载伤兵,所以把大部分火炮都留给守江的卢继忠军了,此时明军中共有灭虏炮19门,虎蹲炮11门,轻佛郎机炮30门,又知道撤军时重炮不便携带,所以炮手们都不吝惜炮弹,猛烈地向当面敌军开火。

    日军用火绳枪和明军大炮展开对攻,虽然足轻们都很勇敢,但这种较量实在是有些吃力,最终死伤了数百人后,坚持不住开始溃退。明军士气大振,还想追杀过去,卢继忠心知不妥,忙下令止住,一边构筑阵地,一边派快马去大营打探消息,不多久哨骑返回,翻身下马,一脸惊慌地走到卢继忠面前低声禀道:“将军,咱们大营空无一人,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卢继忠闻报大吃一惊,自语道:“不可能啊,麻帅说好了有部队接应咱们的,都走了?这绝对不可能!”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向那名士兵厉声喝问道:“莫不是你看走了眼?”传令兵急道:“除非我是瞎子,又不是找蚂蚁,是找人啊!”卢继忠马上意识到大事不好,自己这支兵马不知为何竟被主力抛弃了,3000人,要独自面对成千上万的敌军,那是注定要全军覆灭的!

    想到这里他不敢怠慢,警告那名士兵不准将这话传出去,然后下令集合部队,高声说道:“倭贼已经被打败了,咱们已经完成了掩护任务,现在听我的命令,把所有的大炮都推到江里去,骑兵在后,步兵在前,除了必需的干粮和手中的武器外,所有的被服帐篷都不要,马上转进!”众军不知内情,都大声欢呼着遵命,不一时收拾完毕,有的骑兵在马鞍上还拴着几颗日军首级,卢继忠厉声喝令他们把首级扔掉,然后带领着队伍急速北上追赶联军主力。

    这个时候江面上再次出现大批船队,小西行长正忧心对付不了明军大炮,闻报心中狐疑,出了船舱举起千里镜细看,不禁微笑着向身边众将道:“是鬼岛津的部队来啦,这下可好,又有人替咱们打头阵了。”他急忙乘上一艘小战船,迎着岛津家的船队驶去。

    二人在岛津船队旗舰上会面,小西行长绘声绘色地讲述他如何督军奋战,如何杀伤明军甚众,最后说道:“我的军队苦战之下已经没有气力追击逃敌了,接下来就要看岛津殿的啦!”

    岛津义弘这一年62岁,在岛津诸兄弟中排名老二,人送绰号“鬼岛津”,是日本战国时代出色的武将之一;此时他没有穿重铠,只是着一袭黑袍,头挽高髻,腰间横挎太刀,捋着颏下一部山羊胡须,神情傲慢地听着小西行长讲述,然后点了点头,开口道:“行长殿辛苦了,请贵殿暂且退后,让老夫来打个头阵吧。”小西行长喜道:“太好了,岛津殿出马,一定没有问题。”岛津义弘摇了摇头不再多说,一挥手,麾下近百艘战船迎风扯帆,擂起战鼓向江边驶去。

    远藤又次郎问道:“小西将军,咱们是不是也跟下去?”小西行长笑道:“那是自然,我还要亲自到岛山城去和加藤殿见面呢!平常威风凛凛的虎加藤,这时候应该饿得连路也走不动了吧,这个样子可是难得一见哟!哈哈。”

    第三十七章 血染残阳

    卢继忠听到江中鼓声大作,知道日军要追来了,连声催促众军急行,此时已近辰未时分,忽听得前边一阵呐喊,从山角处转过一支兵马,约有四五千人,旌旗招展,上面绣着杏叶状徽纹,正是突破梁山防线赶来的日军锅岛直茂部。卢继忠分付众军休要恋战,突围要紧,士兵们也隐隐感到一丝不安,当下打起精神,弓箭、鸟铳乱放,杀将过去。

    锅岛直茂曾经是“肥前之熊”龙造寺隆信的得力家臣,年轻时也威风八面过,可自打亲历“日野江城之战”(注:此役为日本战国时代著名战役,龙造寺氏因轻敌而惨败给萨摩岛津氏)后,他性格中的锐气就逐渐消退,变得沉稳保守起来。

    这时见明军来得凶猛,虽然己方人数占优,他却不愿正面硬拼,而是摆了一个四平八稳的方圆阵,自己和旗本武士部队位于阵形中央,外围兵力层层布防,铁炮、长矛、弓箭在外,骑兵在内。这是一种防御阵形,敌人轻易突不进去,同样的,因为队形密集限制了机动,缺少变化,敌军败退时也难以尽快转为追击。

    卢继忠根本就没打算去攻他,见敌人排出这么一个刺猬阵,赶快挥手示意绕行,双方队列隔着百余步的距离交错而过,同时不停地用弓箭火器激烈互射,明军且战且走,死60多人,伤一二百人后,总算突破了这股日军的阻击,继续前行。锅岛直茂见明军远去,把军扇一挥,将队形转为长蛇阵跟进。

    又行了一二里,卢继忠部已经到了原先联军大营所在之地,当发现这里空无一人时,士兵们全都蒙了,不由得大声咒骂,惊慌失措。卢继忠心中叫苦,已经来不及做解释了,只是全力维持着阵形迎战,将骑兵分在两翼,鸟铳兵和弓箭手押后。正在这时,前面树林中鼓声咚咚的响,又冲出一彪人马,打着波切车纹军旗,却是日将生驹一正的3000人,卢继忠忙命骑兵上前阻拦,步兵继续奔走,生驹一正大声吼叫着:“截住他们,不要放走一人!”日军列队向前压,铁炮足轻轮番举枪,猛烈地开火,明军骑兵好似坍塌的堤坝,战马和士兵一排排地中枪倒地。

    卢继忠怒目圆睁,大声呼喊着:“冲过去,要想活命就冲过去,退后一起死!”在求生欲望的驱使下,骑兵们将身子紧紧贴在马背上,手舞钢刀,迎着枪林弹雨奋力前冲,可是雨后泥泞的地面限制了冲锋速度,在接近日军本阵之前,有将近400人倒在半途上。

    仅剩的300多骑兵还是突入敌阵,日军步兵集团在明军骑兵疯狂的冲击下阵脚松动,不住地向后退却,但是在退却的同时,无数长矛手仍在尽全力地攒刺反击,这股搏斗的洪流移动了五六十步后慢慢稳定下来,形成了一个旋涡,明军骑兵挥着刀剑在旋涡中心不停地格斗,不停地倒下,最终被吞噬在一望无际的步兵人海里……

    在这将近一个时辰的激战中,3000明军只剩下了800人!其中还有很多受伤的战士,卢继忠抱着一线希望,带领残部在日军包围圈里左冲右突,期待主力能来解围,可是放眼放去,四下里全是敌军,根本无路可走。

    打着中结祇园守家纹旗的小西行长部近万人与高举丸之十字旗的岛津义弘部8000人合兵一处,自后快速追来,侧翼是高举锅岛杏叶旗的锅岛直茂4000人稳步逼近,正面是打着波切车纹旗的生驹一正3000人节节阻击,这一小股明军好像是涛天巨浪中的一叶轻舟,随时都有可能被淹没。

    联军撤退时人喊马嘶,岛山倭城守军觉察到声音异常,还以为敌人又要发起攻击,加藤清正看了看身边僵尸似的八九百人,心想若是敌军再次攻城,这回是说什么也抵挡不住了,谁知等了半晌,却不见来攻。

    众人心中疑惑,听着太和江边铳炮声连天,估计或许是釜山友军来援,出城哨探是绝对不敢的,只能是在城上焦急地期盼;直到天光大亮,才发现联军确实是撤走了,众军恍如仍在梦里,竟不敢相信,好半天方醒悟过来,不禁激动地个个泪流满面。

    浅野幸长扔了手中战刀,跪倒在地向天膜拜,心里不知给弓矢八幡菩萨及大小诸神许了多少愿,只求这些神灵们能够保佑援军顺利突破敌人防线来营救自己。加藤清正派人把浅野长政从堆满干柴的天守阁中拉了出来,告诉他事情可能有转机,若援军解围失利再自焚不迟。

    又等了半晌,喊杀声渐近,无数人马辗转厮杀到岛山城下,加藤清正还恐是联军使诈,直到看见生驹一正的大旗在阳光下高高飘扬,并且认出了秀元部将吉川广家引兵杀至,这才敢相信是真的,狂喜中急忙传令打开城门,鼓起勇气带着五六百残兵,扛着破旗,踉踉跄跄地奔下山去接应。

    这个时候日军云集在蔚山战场上的兵力至少有两万五千人,把卢继忠部800人团团围住,双方士兵挥动着兵刃,红了眼地格斗,不是日军用倭刀把明军的头砍下来,就是明军用长矛把对方的胸膛洞穿,战场上血肉横飞,步兵前后冲杀,骑兵交杂混战,伤者被坚硬的马蹄活活踩成肉浆。

    卢继忠挥大刀接连砍杀了3名日本武士,对方的血喷到自己脸上,腥热热的充满了死亡的气息,不仅是敌人的,也闻到了他自己的。这时候号角声、海螺声呜呜的响,又有一支庞大的船队靠近太和江边,这回却是小早川秀秋亲率的15000人的本队,敲锣打鼓地下船列阵,向这边冲来。日军几路人马合兵一处,声威大振,潮水一般向卢继忠部发起猛攻。

    被困明军虽然拼命抵抗,可力量对比过于悬殊,很快的,战斗就变成了一场屠杀。卢继忠见状心如死灰,把大杆刀舞的风车一般,最后连人带马被射得堪比当年小商河之杨再兴!

    日军乱箭射死了最后几名明军士兵,然后大声欢呼着,争先恐后地扑过去,开始剖割敌人首级,忽然有人大喊了一句什么,武士和足轻们都静了下来,并纷纷闪开一条道路,脸上挂着敬佩的神情扭头注视着。

    只见一队手持铁炮刀矛、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士兵向这边走来,生驹一正和锅岛直茂分开众人一瞧,打头的竟是加藤清正和浅野父子,这一队人,是岛山倭城中的幸存者啊!二人大叫一声,奔过去紧紧拥抱死里逃生的战友,激动得半天不肯放开。

    周围的人们疯狂地欢呼,此时小早川秀秋、黑田如水、蜂须贺家政、小西行长和岛津义弘等日军将领也到了,浅野长政老泪纵横,不停地向众将拜谢,最后体力不支倒在地上,锅岛直茂和岛津义弘忙跪下来扶他。

    小西行长走到加藤清正面前,带着一副救世主的神情拍着他肩膀说道:“我弥九郎来迟一步,让加藤殿受苦啦!”加藤清正刚刚脱困,正是百感交集的时候,虽然往日和小西行长不和,这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当下顺应着说道:“真是亏了行长殿,清正多谢您了!”

    小西行长干笑着道:“不要这么客气,贵殿能够生还,我看这全是天主保佑的缘故啊,难道不是这样的吗?”身为佛教徒的加藤清正恼怒之极,这才明白他是存心想奚落自己,于是盯着小西行长不甘示弱地说道:“希望天主也一直保佑贵殿,不要让仇人砍了头去!”

    黑田如水见二人话不投机,忙过来打岔,寒暄了一阵,黑田如水问道:“怎么没看见松寿丸这小子?”有亲信武士上前禀报道:“少主公已经率兵追赶逃跑的明军和朝鲜军去了。”岛津义弘在旁听了慨然道:“既然黑田甲斐守大人已经追下去了,那么,趁着这个机会,咱们就集中力量和敌人决一死战吧!”

    诸将连声叫好,小早川秀秋捋起袖子兴奋地说道:“我也要亲自上阵杀敌,为加藤殿和浅野二殿出口气。”当下众人各回本阵,率领数万大军沿着联军撤退的方向浩浩荡荡追杀下去。自有人扶持加藤清正等人回岛山城内休息,并送来可口的饭菜,饥饿的守军狂饮暴餐之下,竟有数十人因腹胀而死。

    在这场艰苦卓绝的守城战中,侥幸生还者的人身心受到了极大损害,后来加藤清正在50岁时身亡,幸长38岁就暴毙,不能说与此役无关,这是后话。

    丢下卢继忠部孤军断后,杨镐和李如梅、吴惟忠等人率领着六七千明军潮水般向前涌,不久就追上了前面的高策军,拥挤在一起。高策的部队则以为是日军突然来袭所致,当下也是大乱,原本有序的队形散漫开来,争相抢道;前面王问的车兵营,同样被冲得七零八落,几百辆战车堵在道间成了更大的障碍;这时朝鲜军也自后赶上,你推我搡,谁也过不去。杨镐哪料到会有这个局面,早吓蒙了,全仗着李如梅在一旁护持,挥鞭狂抽,趟出一条道路越众前行。

    正闹得不可开交,忽听见喊杀声大振,日军黑田长政部已经尾随而来,其实这股日军只不过三四千人,若联军队伍整齐,足可以将其击退,可这时军心已乱,人人想逃,日军还没到眼前,就已经自相践踏死伤无数。

    老将吴惟忠见势不好,急忙召集身边的二三百标营卫队,努力地回过头来试图阻挡住日军,但仓促间排不成阵列,前后左右又都是奔逃的士兵挡住视线,日军看明军回头反击,立刻停下来排成铁炮三段阵,从远处猛烈地射击,明军死伤数十人,余者见状发一声喊,转声奔逃,吴惟忠禁止不住,竟被败兵簇拥着退下去了。

    日军不停地放枪放箭,只苦了朝鲜军拖在最后死伤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