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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国色第38部分阅读

血色的苍白,但是目光悠自明亮。

    李建成见了当下行了一礼,言道:“娘。”

    窦夫人点了点头,而李渊却言道:“你身子不好,不在上将养着,下床何来,若有事让丫鬟唤我去即可,如此若受了风如何是好。”李渊话中自有一份关心。

    “谢夫君关心,”窦夫人又轻声言道,“毗沙门,我与你爹说几句体己话,你暂先退下。”

    “是。”李建成恭敬领命,与窦夫人的婢女一并退出门外,窦夫人在一张垫了厚锦的胡凳上坐下,看向李渊言道,“听说昨日冠军侯家里,来向婉儿求亲对么?”

    李渊点点头,言道:“不错。”

    窦夫人深吸了一口气,言道:“那你是如何回答?”

    李渊坐在妻子的身边,拉起她的手笑着言道:“夫人,三娘乃是我最疼爱的女儿,你又不是不知,你要知道为人父母则所作一切,绝不会害了子女的。”

    窦夫人听李渊这么说,双目盯视着李渊,垂泪言道:“可是你明明知道婉儿她意属的是……”

    李渊听到这里,一抹不快之色浮在的脸上。只听窦夫人言道:“夫君,我知你做事一贯都很有主张,若是你不愿将婉儿嫁给冠军侯,直接拒了人家就是,何必拿若华出来顶替婉儿……”

    李渊摆了摆手言道:“好了,此事我自有主张。你就不要管了,安心养病才是。”

    言道这里,李渊重重咳了一声,房外婢女掀帘而入,将窦夫人搀起。窦夫人病体孱孱,眼望着丈夫许久,不可离去。李渊看了窦夫人一眼,还是别过了身子。

    不久窦夫人无声离去,李建成重新进入屋中,见了此一幕,当下不由冷笑道:“爹,这李虎父子当真不识好歹,还真当我们瞧不起,哼,我就知道这般寒门出身的人,内心就是有自卑,喜自伤自怜,平日里你待他厚一筹吧,不过觉得自己与他人平起平坐,若是你待他与别人一般嘛,这又觉得瞧不起他。”

    李建成见李渊不言,当下继续言道:“爹,既然李家自觉得不要这桩婚事,不与我李家联姻,那么司隶大夫那边,我们自也没必要替他们照拂一二了。把持地方,勾结乱贼,哪一条不是革官杀头的罪名,若是我们附和这一本奏上去,我倒要看看那对父子,在朝中无依无靠,还有谁替他们说话。”

    “一朝得势,就沐猴而冠,等着丢官流放吧!”李建成冷声言道。

    听李建成之言,李渊将盛着饮子的碗放在手底摩挲,反问一句道:“毗沙门,你当真就只有这点见识气量?”

    李建成听了连忙低下头言道:“爹,孩儿莫非有什么失当之处。”

    李渊叹了口气,言道:“这李虎父子能有今日在外人看来,怎么也是我们李家扶植而起,眼下一朝两边失和,外人看得我识人不明的笑话,现在我们再落井下石,传扬出去那些外人,又会怎么看我李渊。”

    “行事但求俯仰无愧,他们怎么做由他去吧,我们行事决不可背义失道。”

    李建成听了当下一脸愧色,言道:“爹教训的是,孩儿知错了。”

    李渊拍了拍李建成的肩膀,言道:“这不怪你,爹老了,几个弟弟还小,三娘再嫁出去后,只有你和世民来帮我了,眼下天下大局将变,我们在太原不可能隔岸观火一辈子,有些事情应提前未雨绸缪了,你要记得,爹我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我们李家,你也要一并如是。”

    李建成听李渊之言,身躯一震,双目绽出一丝亮色,道:“爹,你终于肯依刘叔叔之言了。”

    屋内一片寂静,见儿子如此神色,李渊捏须笑而不语。

    “天下可期!”

    李建成自信满满地暗暗言道。从书房步出之后,李建成顿时觉得周遭的一切不一样了,自己也是走路带风,一旁的随从这时突然凑趣地言了一句,大郎君,今日行路有一番龙行虎步之姿,这话顿时令李建成色动眉梢。

    李建成当下心情大好,言道:“快,立即备马,去甜水巷。”

    “是,大郎君。”见李建成心情好,随从们亦纷纷应景地言道。

    李建成与随从们鲜衣怒马地来到甜水巷下马后,直接来到一间晋阳官办的大乐坊前。门前几名小厮一见了李建成,连忙将他迎了进去。

    不久一名中年女子迎了出来,未语先笑地言道:“原来是唐公府上的大公子,贵客贵客。”

    李建成见了,随从抬手就上了一匹绢的见礼,直接言道:“曲大家呢?”

    对方见了这绢,笑意更浓言道:“回大公子的话,曲大家来到晋阳后,言舟车劳顿,一直都在三楼静养,闭不见客呢。”

    “要待到什么时候?”李建成连忙问道。

    “听说要待后晋阳宫大典之后吧。”

    李建成听了不由皱眉,言道,“既然如此,劳通禀一声,到时少不了周善才(注一)你的好处。”

    “哪里敢呢”那女子嫣然笑道,“说实话,这几日来闻曲大家来晋阳,争相想一睹之子弟不知有多少,但皆是被拒之门外。这我可做不了主,你须问问芸娘。”

    李建成听闻他人皆被拒后,不由点点头,言道:“不妨,我是曲大家在东都时的旧友,若是前去禀告,必会通融,如此吧,还是让我亲自与芸娘一说。”

    “好咧。”当下这名善才在前引路,李建成留下随从,自己踏着木梯子,直上了三楼。三楼这坐着不少手按刀柄男子,听闻曲大家要入住乐坊,乐坊之内早就派了不少护卫在旁守护。

    李建成见了不由摇了摇头,心道这一个乐坊防卫之森严,简直不逊于太原留守府,不过这也恰恰是曲嫣然的风采,不过越是如此,他渴望一睹佳人之心,即越是热切。

    “芸娘,许久不见了。”李建成当下向前面一名着大红袄子的女子施礼。

    芸娘笑着言道:“这不是李公子吗?光临到此,不甚荣幸。”

    李建成哈哈一笑,直接言道:“还不是思念佳人,东都匆匆一别,能够再会,实乃是缘分。在下听闻曲大家路途劳顿,特来探望。不知曲大家肯不肯赏我这薄面呢?”

    芸娘抿嘴一笑,言道:“大家都是熟人了,李公子何须如此客气,倒是折煞民女了,不过曲大家舟车劳顿,传下话来是绝不见客,但既是李公子亲至,那么奴家说不得也要替你走这一趟了。”

    “如此多谢了。”

    李建成没有等多久,就看见芸娘满脸抱歉走了出来,言道:“李公子,实在对不住,曲大家听闻你来了,本是挣扎着要起身迎接的,但是无奈病体不适,只得作罢。”

    李建成闻言当下心底一凉,失声言道:“我也不肯见吗?”

    芸娘歉然一礼随即奉上,一串檀香佛珠,言道:“曲大家言不能相迎,赠一物留念,还请李公子不要见怪。”

    李建成见这一串佛珠在手,当下心底的失落稍稍缓解了一点。他将袖子一拂,言道:“芸娘哪里话,曲大家来晋阳时日还长,我只岂会急于一时,请转告曲大家,若是他身体好些了,我当一尽地主之谊。”

    “多谢李公子。”芸娘笑着言道。

    说罢李建成点点头,洒然而去,回去之路上,一旁随从皆是不住替主子抱怨。李建成却一笑,若是以往他必是大怒不已,但眼下自李渊的一席话之后,他的眼光已不是局限于此了。

    若是有朝一日,我李家能够夺取了天下,掌控乾坤,那么爹就乃是九五至尊,而我作为嫡子,就是一国之太子,假以时日必然登上大宝,到时今日这点屈辱算什么。

    李建成于马上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乐坊,冷笑一声,心道,爹说的没错,男儿之大志哪个不发端于女人身上,今日她能拒我于门外,他日我成为九五之尊,什么女人得不到,到时再来看看她如何哭着跪在地上哀求于我。想到这里,李建成不由踌躇满志,当下快马一鞭,不顾市内行马直往府上而去。

    而就在这时,距离城外数百里之处,李重九正率着百余骑兵,星夜兼程赶往晋阳。

    注一:善才指的是精通琵琶的琵琶师之称。

    第一百六十六章 鱼与熊掌?

    来到晋阳城之外,李重九命百名骑兵秘密驻扎于城外,自己仅带着两名随从入城。把守北城门的官兵,看了李重九的手上的文书之后,反问道:“你是上谷飞狐县人,来这太原郡作什么?”

    李重九一副行商人打扮,平静地言道:“流寇王须拔起事,上谷县不太平,所以在此投奔叔叔作点小生意。”

    “你叔叔住哪里啊?”官兵漫不经心地问道。李重九早就有所备案说了何住所在,当下这名官兵不以为意的挥挥手,示意李重九入城去了。通过盘查李重九直接牵马入城,为了扮作商人他甚至连兵器都没有带。

    入了北城门后,一旁即是李渊奉旨新筑的晋阳宫。李重九心知此乃是李渊任太原留守后,住持所建,此晋阳宫当年乃是杨广为晋王时意欲将之建成行宫的。眼下山西大旱,李渊大兴土木,不惜民力修建晋阳宫,其意不过是媚上,讨杨广之欢喜。

    经过晋阳宫后,李重九即来李家镖局附近的一处巷子内,敲了敲门,当下自有相熟的人来接应开门。李重九将行李安顿之后,不久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李重九警惕地将门拉开一条缝后,见是苏素,孙二娘二人,当下开门让他们二人入内。

    苏素,孙二娘见李重九在此皆大惊。苏素言道:“若非看到老屋这里有人入住,我还不相信是小九你来此晋阳了。”

    孙二娘也是一脸关切地言道:“小九,你现在可是边将,未奉调令秘密来此,这可是重罪。”

    李重九点点头,言道:“所以我的行藏必须保密,不能向外人泄露分毫。”

    苏素,孙二娘郑重点点头。孙二娘则是目泛难过地言道:“小九,为了那李家的小娘皮,值得你千里迢迢赶回来吗?”

    李重九沉默半响,缓缓点点头,言道:“五姨,我做事不问值不值得,只问愿不愿意。”

    听李重九这么说,孙二娘重重一点头,竖起大拇指言道:“真不愧是我李家的男儿带种,哼,这李渊自持什么世家之后,我呸!想随便拿个女儿来糊弄我们,不行,回头二娘给你打破李家大门,若是那小娘皮磨磨叽叽的,就直接给你绑过来。”

    “我就不信了,当初能绑她一次,就绑不了她第二次。”

    听孙二娘如此说,一旁苏素连忙劝道:“二娘,此时不必当初,我们已不是山贼了,不能再整日打打杀杀,掳人绑票了,一切需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个屁。”眼下孙二娘杏眉一竖,胳膊一起,沙包大的拳头一举,当下苏素直接认怂,将脖子缩到一旁去了。

    李重九见二人斗嘴,心底涌起了少年时的亲切之意。李重九言道:“四叔,五姨,此事乃是我担下的,我自要解决,到时候若有需要的地方,我一定请你们助一臂之力。”

    当下苏素,孙二娘二人皆是点点头。苏素亦替李重九出谋划策,说自己在晋阳还认识几名当年在河汾门下的同窗,县里的主薄,西曹也有一二交情,他可以想办法帮着拜访一二,让他们出面,看看能不能作保山,问李家说媒。李重九摇了摇头,心想这几个人的地位与刘政会差不多,若是出面也不会有太大效果,而且事情传来了去,也徒然闹得引人纷议罢了。但是李重九却自有计较,倒没有反对,至于让人说道也就给人说道去吧。

    当下李重九问道:“爹身体可安好?”

    苏素言道:“小九,你去看看你爹吧,自那日从李渊那回来,他似一直就有心事,似乎是在责怪自己了。不过去镖局需谨慎,这几日镖局附近,经常有陌生人盯梢出没,我看应该是留守府上的人,在此暗中监视。”

    李渊!李重九顿时震怒,他居然还敢派人监视自己镖局的行动。

    当下李重九换了身衣服,让苏素作掩护,待快天黑的时候,偷偷从镖局后门一侧翻墙进入镖局之内。李重九在苏素指路下,当下直往李虎所在地方。

    这时待看见屋中一盏油灯下,李虎正将身子依在一张胡凳上双臂环抱。李重九仔细看去李虎两鬓之间已多了好几根白发,眼下似在凝思什么,即便听到脚步声,亦没有转头看向门口的意思。

    “爹!”李重九恭敬在门外行礼。

    李虎听得李重九声音后,身躯一震,转过头来从胡凳上而来,声音发颤地问道:“小九,怎么来了?”

    李重九点了点头,言道:“接到你的信后,我就一刻不停地赶来了,让爹受累了,若非御夷镇那边事拖累,孩儿应早日来到晋阳,亲自处理才好。”

    李虎上前扶起李重九,打量了一番,嘴唇轻轻颤抖地言道:“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咱们父子俩一并来想主意,唉,你的婚事,是爹的不是,给办砸了。”

    李重九听李虎如此说,当下心底本已压抑的情绪,又再度波动起来。李重九深吸了口气,平复下情绪,言道:“爹,是李渊拒婚而已,你干嘛将事揽到自己身上,我们父子一家人,难道还说两家话不成?”

    李虎听了点点头。当下父子二人重新入座,李虎关切地言道:“小九,事已至此眼下李家此事,你准备怎么办?”

    看着李虎的眼神,李重九顿时默然。李虎当下急忙言道:“小九,我知你的性子,但眼下唐公乃是太原留守,边地四郡都在他掌握之下,我们现在要与李家翻脸这可是得不偿失。”

    李重九双眼一眯,言道:“爹,我怎么会不知道这点,可是若是眼睁睁看着三娘嫁给柴家,我决不同意。”

    李虎听李重九这斩钉截铁的口气,知道眼下对方是几头牛都拉不回来了。李虎默然言道:“你既要娶三娘过门,暂又不可与李家翻脸,此该如何处置?”

    李重九站起身来,言道:“爹,你放心,大丈夫当然需以功业为重,但是这江山美人,我两者皆要。”说完之后,李重九即大步出了镖局大门。

    第一百六十七章 决断

    李重九走出大门,此刻夜色已降,城内各坊乃是一番华灯初上的景象。在晋阳城城内,举头望去,当年齐文宣帝高洋所造的西山大佛在沉沉远山之中肃然伫立。若是在浴佛节这样的日子,西山大佛之上一夜燃油万盆,可光照十数里,整个晋阳城都可以目睹佛光普渡之光辉。

    李重九在默然想着他的处境,自大业七年穿越后,与李芷婉有所瓜葛,自己凭着穿越者的认知,对坐拥天命的李阀一直抱有可以为援不可为敌的心理。就如同到战国,想得是投奔秦国;去秦末,投奔刘邦;五代十国去投赵匡胤;而明末无论如何不能让鞑子入关一般。正如明明一条康庄大道给你你不走,偏偏要走羊肠小道。对历史大势的预判,正乃是穿越者最大的优势。

    但是不可否认李重九心底亦有几分李阀取而代之,自成为天下之主的念头。但大浪淘沙,隋末之际,英雄辈出,如窦建德,罗艺,李密,杜伏威,王世充,萧铣都是不世之枭雄,但是他们都没有打败李阀夺取天下,反而落了个兵败身死的下场,自己难道就可以来担之任之,自持有穿越者这大杀器将自己与部下的性命一并都豪赌上去。

    能在此乱世之中一崛而起,进而有之天下最好,但是上辈子做生意的惯性思维,本能地想规避风险,不免想要两头押注,李重九也想到将来万一失败,大业不济,也可以顺势归附李阀,给自己和父亲,七千寨一起出来的弟兄,还有追随自己的部下一个退路。特别在雁门之外,李芷婉向自己吐露情意的那一刻。

    在洛阳白马寺时,李重九曾与李密谈论天下大势,若是要夺取天下,须合关西与关东之力,世家与寒门的支持缺一不可。当年李阀自己是陇西世家出身,而又收拢关东势力,如李世勣等支持最后而有天下。

    与之相较,李阀争夺天下的最大对手窦建德,亦是寒门出身的精英。窦建德起于寒微,却有大志,起事之后,凡攻城掠地有所得皆分予将士,自己分毫不取。平日窦建德与其妻亦十分节俭,三餐所食不过菜蔬、白饭。并且窦建德对女色看得也极淡,手下服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