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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国色第55部分阅读

正是柳城外的十一个戍堡之一。

    这戍堡修筑在高山峻岭之间,俯瞰着辽东大道,原先是辽西郡的驿站,大业年间时契丹入寇,所以驿站强化为戍堡。戍堡高达五丈五,用黄铯夯土重新垒成,分上中下三层,底层住马,中层睡人,上层则可嘹望射箭,顶上还有烽火狼烟。

    这日戍堡下吵吵嚷嚷的声音一片,将搂着一个光屁股女人睡觉的戍主惊醒。戍主坐起身来,把嘹望洞那木板抽开,将头伸出去。

    只见在壕沟吊桥下,几十名穿着破烂皮衣的人,扛着一头大野猪,挤在壕沟边上与自己士卒,连手带脚的比划。戍主不由不快地大吼言道:“孙二,吵什么?”

    “禀告戍主,这些丁零人打了山猪野味,说要卖给我们!”

    “丁零人?”戍主摸了摸脑袋,在辽西郡里丁零人一向算是温顺,以往契丹闹的时候,他们没闹,高句丽闹的时候,他们也没闹,现在靺鞨人闹的时候,就更不可能闹了。

    换做是靺鞨人,戍主还加了三分心思,但眼下他却想着床上那女人,这辽西当地的女人虽粗鄙,远比不上他在柳城正经汉人家媳妇,但总算贪图个新鲜。于是他挥了挥手言道:“随便拿些粗盐换了就好。”

    说罢戍主就一合窗户,回到床榻上对着那女人倒弄起来。戍堡下的官兵们得到戍主的示意,当下令丁零人将弓箭木叉等武器,都丢在壕沟以外,戍堡外吊桥这才缓缓放下。

    几十名丁零人扛着野猪走过戍堡,为首一名伙长对着野猪踢了一脚,笑着言道:“还有那么几斤吗?今晚弟兄们好好开荤。”

    那十几名丁零人嘿嘿的一并笑着,而这时一名丁零人悄悄从野猪肚子里摸出一把匕首,而他的同伴不知不觉地将三名隋军都围在核心,而在外的树林里还有上百名丁零人埋伏着……

    远处骤起的烽烟,令柳城中的邓暠一时大惑不解。接着他就收到了好几个戍堡,遭到丁零人袭击的禀告,甚至还有丁零人将主意打到了坞堡上。超过两千多拿着短弓大棒的丁零人对着坞堡攻了一日。而其余四个戍堡都遭好几百丁零人的袭击,甚至还有一个戍堡还被丁零人给攻破了,劫掠一空。

    这些该死的丁零人,不是一向温顺的,怎么会突然就不一样了,这其中必然有所阴谋。邓暠当下将城中,几个丁零族头人的质子们抓来询问情况,正在询问间。那座被丁零围攻坞堡,居然发了告急的烽烟,说明已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邓暠担心这是计谋,当下没有立即出兵,但是烽烟燃得又急。邓暠心想契丹人这时是不可能南下,于是令一名部将率领三百骑兵,前去支援,一路要求小心谨慎。到了次日天明,这名部将传来消息,总算顺利解围,这才让邓暠紧张一夜的心,稍稍放下。

    但是刚刚过了片刻,又传来了一座戍堡遭到上千丁零人围攻的消息。邓暠只能再出动两百步军前去解围。

    三日之内邓暠无限疲惫,戍堡,坞堡不断遭到丁零人袭击,对方也是奇怪一看到隋军援军立即就撤退。而从丁零人质子那传来消息,原来是好几个部族在这青黄不接的时候闹了饥荒,所以为了取食才攻击隋军。邓暠总算弄清的原因,现在柳城城高坚固,丁零人肯定是不敢袭击的,至于坞堡,戍堡中,所以倒是成了丁零人袭击的目标。

    戍堡之中没什么粮草,但坞堡却不一样,坞堡是大凌河河谷防卫的节点,兵卒平日自耕自种,而且还要定时提供粮食给戍堡,所以囤粮不少。

    觉得找到问题所在的邓暠一面让这几名质子联系他们父亲头人,要他们攻击那些反叛的丁零人,自己同时从柳城出兵,加强坞堡中的防御。每个坞堡守军由一百人提至两百人。邓暠分兵之后,丁零人数度对坞堡都是失败了,而攻击戍堡则遭到坞堡守军的侧击,所以丁零人这才消停下来。

    哪知这才过了几日距离柳城最远的坞堡,突然遭到了好几千的丁零人袭击。邓暠听说之后,当下大怒派出了又命部将派出三百骑兵前往增援,但是一日一夜后,坞堡的烽烟依然不止,但是自己派出的三百骑兵却没有了消息。邓暠一夜无眠,快要天亮时将几名丁零部质子抓起来,酷刑拷问,终于一人挨不住,才知道原来这次袭击是突地稽指示的。

    天亮之后,柳城之外的大地颤抖了起来,李重九亲自率领奚,靺鞨一万五千大军,抵达柳城城下,将柳城团团包围。而现在柳城内原先一千五百驻军,只余下不到七百人。

    第两百三十七章 楼车

    “可汗,这就是柳城!”突地稽向李重九禀告言道。

    李重九看向柳城的城池,双眼一眯,这座可是东北的重镇了。在汉代时柳城已成为辽西郡西部都尉治所,当年曹操征乌桓,以田畴为向导,从卢龙出塞,沿着大凌河河谷行军,在白狼山击败蹋顿了,降众二十多万,饮马辽水。曹操大破乌桓,意气飞扬,率军返回后作了那首东临碣石,以观沧海的名诗。

    而慕容鲜卑的慕容皩,也在柳城以北建立龙城,以此为都开创了大燕。后来燕国为北魏所攻,国主冯弘不能抵挡,于是投奔高句丽长寿王。长寿王派出的援军接应冯弘时,趁火打劫将龙城洗劫一空,临走前还放了一把火。因此这昔日的燕国国都龙城,现在只剩下一片废墟。

    不过眼下兵临柳城,李重九倒没有那么多发古人忧思的感慨。城内的军势虽被自己分了一半,但是柳城之中还有七百守军。至于各个坞堡,戍堡中,隋军守军最少还有上千,而现在李重九的军粮只有十日,不能在十日之内攻下柳城,那么就只能粮尽退兵了。

    李重九在中军就布阵于城东小山之上,在此俯瞰柳城。

    “英贺弗,突地稽,你们二人率各部骑兵,与丁零人一并监视坞堡,戍堡中的隋军,将之包围在堡内,若敌军不出战,就围而不攻,若是脱离戍堡,则必须将他们阻截,不可让他们靠近柳城一步。”

    “诺。”额托,突地稽当下应诺而下。

    “额托,乌古乃,赵雀儿,你们各率两千人马,将柳城东西南三面包围。设下两道栅栏,内外防御。王马汉你率一千骑兵,埋伏于城北树林,监视城北。”

    “诺。”四将一并领命。

    这围三缺一,是攻城历来的战法,用意是给守军一条生路,让守军不生拼死抵抗的念头。

    虽然只有七百守军,但是柳城城池坚固,依托着白狼水而建,故而有水环绕为沟渠,令攻城难度大大增加。李重九向远处望去,柳城有五丈高,城头上仍是大隋的赤旗飘扬,士卒们仍是统一穿着隋军的戍黄铯战袍,持戈而立。至于城楼之上有三矢弩车,那巨大的铁矢令人望之心寒,而听突地稽说城后还有守城专用的投石机。李重九不由想起,当年王须拔不可一世时,攻打涿郡却给飞石砸死的事迹来。

    温彦博在一旁言道:“要攻下柳城,我军只有十日,还要算进罗艺从北平郡挥军北上解围,我猜最多也只有五到六日。满打满算五日之内攻下此城,我军没有多少胜算。”

    李重九当下看向温彦博问道:“司马有何高见?”

    温彦博捏须沉声言道:“兵法有云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卑职来使君帐下效力,已有一段时日,寸功未立,但叫我姑且试之吧!”

    李重九当下喜道:“如此有劳温司马,若是能兵不血刃说下此城,真乃大功一件!”

    温彦博微微一笑,当下上马,身着一件儒衫,策马不紧不慢的来到城下。而李重九担心温彦博有失,当下命尉迟恭随骑左右以作护卫。

    只见温彦博来到城下,朝城头微微一施礼言道:“在下上谷司马温彦博,还请邓太守答话。”

    不久城上一名身穿铠甲的将领,站到城垛边上抱拳言道:“原来是温兄,阁下怎么不玩弄刀笔,来这里当说客了?”

    温彦博捏须一笑,言道:“故人多年不见,何必挤兑在下。”

    那将领冷笑一声,言道:“故人?我罗太守与冠军侯,从无恩怨,冠军侯无缘无故行兵来伐,你助纣为虐,看来今日就是我们割袍断义一日。”

    只听噗地一声,温彦博拿去匕首,先自刺袖袍一角。

    那将领冷笑言道:“你这是作何?”

    温彦博长叹一声,言道:“袍可以轻割,但义难以断,我此来城下又岂是为了吾主,更是为了故友。太守眼下中我太守之计,分兵而把守城外,而城内空虚,不过七百兵卒。眼下我过万大军云集城下,破城易如反掌,我此来不为了军功,而是为了故友性命,更是为了全城百姓的安危。”

    那将领听了身子一颤,大怒言道:“尔敢乱我军心,来人放箭!”

    说罢城头守军纷纷举弓,而温彦博旁的尉迟恭见当下拨马上前,将温彦博拿到自己马上。这时身后箭如雨下,尉迟恭抽竹节钢鞭一边拨箭,一边拨马就走。只是温彦博留在原地的战马倒是不幸中了十几箭,当场倒毙。

    回到土山的李重九大纛前,温彦博,尉迟恭二人皆是毫发无伤。温彦博向李重九言道:“卑职已是尽力,虽不能说降守将,但足以动摇军心。”李重九点点头,本来也没打算凭几句话说降邓暠,但眼下攻心的计谋已是达到,当下还算满意。

    当夜,李重九与城外扎营休息,敌军亦没有袭营的打算,相安无事过了一夜。

    到了次日,战鼓敲响。已秘密赶制十日的三十多辆专挡箭矢的铁牌竖车已都被推了出来。竖车与城墙一并都是五丈高,上面可容纳十多名箭手,顶端用两丈铁盾遮蔽以防敌军箭矢。

    铁牌竖车出现的一刻,引起了城头守军一阵马蚤动,显然他们没料到对方居然无声无息打造如此多的攻城器械。每辆车的后面都有十名大汉推动着,从城东北角向柳城移动。东北角的城池是一个尖形,突出城外。三十多部铁牌竖车缓缓推进,在铁牌竖车后,黑压压一片人头出现。这些人或年老或年轻,各个肩扛着土包,目光中盯着护城河。

    目光从护城河收回,望着巍巍的城墙,柯木伦吞了一口唾沫,他没有想到自己进入辽西郡的第一战,居然不是和敌人厮杀,而是背着土包去填河。这事情令他最擅长的格斗以及马术,根本毫无勇武之地,但看着一旁自己的好兄弟,身为幢副的乞阿术也是队中,他也只能摇了摇头。身后是上千奚族人头攒动,而一座一座自己眼中如同墓碑一般形状的大车则是缓缓地推进到城池下。

    “杀!”一声喝令响起,柯木伦与周围的人一起,迈起步子,就朝前狂奔。而头顶上弓弦的崩动声响成一片,柯木伦根本没有功夫抬起头看,双目只是盯着眼前。

    己方的弓箭应该会很好的压制对方城头的弓箭吧,每个人与柯木伦一样,都是如此期盼着想着,以为自己奔跑多了一份勇气。但是奔跑中柯木伦仍可以看见左右自己的兄弟,不时的中箭跌倒。

    柯木伦感觉自己跑得很快,几乎比得上草原上的奔马,突然只见眼前一白,白花花的护城河就出现在自己眼前。柯木伦来不及有任何情绪,当即弯腰一甩,将背后的包裹丢入河中。土包溅起一大片水花,湿了柯木伦一身。

    柯木伦一扫,自己的土包没入河中,转眼就是不见了。当下柯木伦撒开脚丫子往回奔跑,而乞阿术也是完成了任务。二人没命的奔跑回出发之处,栽倒在地上,大口喘气,心脏几乎都要跳了出来一般。

    远处的城头上红旗舞动,看来城头上正不断调来弓箭手,朝这处吃紧的城头上增援。两耳旁弓弦声崩动声依旧不止,三十几辆的楼车朝敌军城头上倾斜着箭雨。

    而这时突然听到城内嘣地一声!

    柯木伦抬起头,只见一颗巨石从天空划过。巨石落下的地方,四面众人都发了一声喊纷纷避让开,只是那楼车却是动不了。结果被这巨石一下砸中。楼车发出恐怖的歪曲声,轰地一下向前倒塌。楼车上的木屑四处乱飞,而上方弓箭手们大叫着从楼车顶端纷纷栽落。

    柯木伦眼中满满都是吃惊,向一旁的乞阿术问道:“这就是你说的汉人的投石机,居然能将一块巨石抛得这么远!”

    乞阿术沉重的点点头,只见对方已将两架投石机搬上城头,开始朝己方抛射起石头来。而这时第二批填河的汉军将士已是组织完毕。

    而此刻就在城池的西南角,隔着一道护城河,乌古乃组织着靺鞨将士也是人人背着一个土包,在护城河对岸对垒起一座土山来。无数靺鞨大汉拿着巨木,土包,冒着一道护城河后城墙上射来的箭矢,以及巨石,不断加高拓宽着这座土山。靺鞨战士奋勇地奔跑着,一袋一袋的土包被丢在地上。

    一座土山几乎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正逐步增加,这只是顷刻之间,这座土山已是堆垒几乎与城头一样高。

    在另一面,距离柳城十几里的一座坞堡,接到柳城危及的信号,一队百人的隋军出城增援,但这才出城不足一里,就遭到不知数量丁零,靺鞨战士的伏击。辽东高大阴暗的树林里,箭矢从暗中射出。

    隋军将士就与丁零靺鞨人在树林中缠斗,双方各抛下几具尸体,隋军不知四方还有多少敌军,只能返回坞堡之内。

    第两百三十八章 攀城

    山头上李重九俯视而下。在柳城的东北角,身着灰衣,头扎皂巾,上千苍头汉军肩扛着土包,如灰色的大潮一般朝柳城的城下扑去。

    黄铯夯土所筑的城头之上,聚集了上百名罗艺军将士在此死守。守军将三个战棚移了过来,充作敌楼,守城的弓手凭着战棚遮蔽,藏身在其中射箭。而北门城楼将一架三矢弩车拆卸后,从远处城道上推了上来。弩车固定住后,几名弩兵将绞车绞动,三矢弩车发出可怕的咯咯响声,三柄如半人高的铁矢,绽出金属光芒。

    崩!

    当柯木伦扛起第二个土包蓄势待发时,就看见前方几十米外一名汉军将士的头颅,噗地一声爆裂开来,脖颈的血浆一下喷得三尺高,如同一朵血花般绽开在半空中,黄白色的脑浆涂了一地。柯木伦身旁一名奚族少年,双腿颤栗,手里的土包一丢,整个人突然向上一蹦,突然大声哭了起来。

    柯木伦屏住呼吸,双腿也有些发颤,他并不是怕死,但是怕死得如此凄惨。他微微闭上眼睛,阿姆的样子在脑中浮现,睁开眼睛后,四周仍是一片箭矢如雨的模样,如同人间地狱。

    “楼车都压上去,用箭矢压制敌军弩车,抛石兵!”这时他看见统军额头,策马而来,手持一把弯刀大声喝道。

    柯木伦看见左右的楼车下的士卒,也是一并发力,十几名粗犷有力,肌肉坟起的大汉,各自推着一辆楼车努力向前。支撑下楼车的六个木制车轱辘,缓缓的动了起来,车轱辘在泥地上碾过一道一道车辙,载着楼车上的弩车前进着。而楼车上的弓手弩手,随着楼车的推进,也是奋力朝城头铺撒着箭雨。

    随即楼车推进到距城头一百步的距离,弓手箭矢的威力愈加增大,柯木伦转眼就看见敌方弩车后的一名抱着铁矢的弩兵,当胸中了一箭。对方手中的铁矢砸落在地上,一口鲜血从口中猛喷额出,之后从城垛的缺口处,直直的从城头栽落。

    柯木伦见到这一幕不由高叫了一声好字。不过还未叫一半,统军额托即挥动了红旗,示意己方准备填河。

    柯木伦朝手心吐了口唾沫,同时猫下身子,也看见敌军战棚后的反击,也是越来越强烈。楼车上的弓弩手冒着对方的箭石,不得不趋近射击,用箭矢压制,这简直是以楼破楼。守军也不甘示弱,一排的弩手上了城墙,将棉布放在桐油中浸湿,之后裹上箭矢点火朝守军射来。这箭矢犹如一道道流火从前方掠过,射中楼车后,就卡在上面燃烧起来。只是一眨眼功夫,五六辆的楼车上已是燃起了火焰。

    楼车着火,上下的士卒都发出惊呼。下面的苍头军兵卒,连忙脱去衣服,拼命地甩打着衣服,扑打起楼车上的火焰。

    砰砰!身后的战鼓疾催,前方的红旗猛然地一下抖落。

    而柯木伦双腿一撑一拔,扛着土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