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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国色第91部分阅读

    谷公千里而来这位情谊,我想魏公一定会记住的,我瓦岗军上下也会感激不尽。”

    李重九点了点头,徐世绩这话让他心底稍安,当下他进一步问道:“魏公兵败于河南,士气大挫,不知将军意欲下一步何为?”

    徐世绩闻言默然不语。

    李重九与王君廓对视一眼,见徐世绩似有他志,不由为李密的前途担忧起来。

    邙山以北,黄河岸边,滔滔。

    魏公李密披头散发,头上的纶巾,不知落到何处,而身上本是一尘不染般的鹤氅,早已是皱巴巴的,沾染上泥土。

    黄河解冻,浊浪咆哮,李密按剑,望着奔流向东的大河,突而仰天长叹言道:“时至今日,方知霸王之境,穷途末路,吾有何面目见江东父老,密当一死了之。”

    李密拔出剑来,反手一握向脖颈上抹去。

    “魏公不可啊!”

    “魏公!”

    一旁众将见了,连忙七手八脚地将李密的长剑夺下。

    大将王伯当死死的抱着李密的身子,大声痛哭言道:“魏公,万万不可自寻短见啊!”

    李密悲然言道:“死有何惧,事到如今,一败涂地,我李密已成霸王末路,你们拿我的人头,一并去王世充那邀功领赏。以我李密一人之死,保你们公侯万代。”

    王伯当连忙言道:“霸王昔日,何能比之魏公,当年霸王乌江边上,精锐丧尽,只剩一人一马。而我军退路不失,河阳中城还在我手,浮桥亦是无恙,魏公左右还有我等,还有从邙山逃出的两万将士,我们都追随在此啊。”

    王伯当一说,众将皆是附和。

    李密听王伯当说还有两万人马追随,不由悲从心来,瓦岗军二十万大军渡河而来,现在只剩下两万。

    当初在邙山下,为王世充所败后,十几万大军尽溃,如裴行俨,秦琼,程知节,张童仁、陈智略,单雄信,杨公卿,裴仁基,牛进达,吴黑闼,祖君彦等人,皆是没于阵中,不是被杀,就是被俘。

    大败之后,李密收拾残军本有挽回之机,但左司马郑颋献偃师,长史邴元真不仅将瓦岗军部署泄露给王世充,并将对于瓦岗军而言,最重要的洛口,与右司马郑虔象一并献给王世充。

    洛口对于瓦岗军而言,不仅仅是都城,而且乃是洛口仓的所在,洛口一失,李密终于回天无力,在洛水之畔再度被王世充大败后,引兵退至黄河边,幸亏王伯当弃金墉,而率众保河阳。

    李密自虎牢率败军会合后,方才有了二人君臣相见,李密要拔剑自刎的一幕。

    想到这里,众将一并在黄河河畔抱头大哭。

    李密深吸了口气,言道:“眼下王世充得洛口仓后,河南已不可守,我有意返回河北而去,南据河而阻,北守太行,东联黎阳,以图进取,众位以为如何?”

    听李密之言,众将面面相窥。

    记室许敬宗出首言道:“启禀魏公,当初杀翟让之际,徐世勣几乎身死,今我军失利而去投黎阳,恐怕乃是自投罗网啊!”

    许敬宗乃是给事中许善心之子,父子二人同仕大隋,宇文化及政变时,杀许善心,而许敬宗向杀父仇人宇文化及跪地哀求,宇文化及方才饶他一命。之后宇文化及兵败后,他转而投奔李密仕之,因之前他向杀父仇人哀求之事,为人揭出,故而瓦岗军上下对其十分鄙夷,但李密念其才华,委他为记室。

    听许敬宗之言,王伯当出首揪起他的衣领,大喝言道:“汝安敢污蔑我军大将!”

    许敬宗见王伯当,揪住他的胸口,当下有几分害怕言道:“王将军,可否放下我说话?若是我说的不是,就不说了。”

    李密言道:“伯当先放下他,但说无妨。”

    王伯当气呼呼地放下许敬宗。

    许敬宗整了整衣冠,向李密言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单雄信敢投王世充,邴元真,郑虔象敢献洛口仓,何况徐世绩?”

    王伯当喝道:“若是连徐大眼都信不过,还有任人可以信任?我军该往何处。”

    许敬宗言道:“眼下大军失利,三军士卒心底皆是危惧,眼下若是停留河北,恐怕叛亡之众愈多。若魏公要再与王世充一战,恐怕无人愿意,难以成功。”

    许敬宗一言,顿时一旁众将纷纷出声附和。

    李密看了仰头,心道我在瓦岗寨数年,自谓广施恩德,未料到今日窘境下,众人恩义如此之薄,一战而败,众人皆意欲弃我而走。

    李密环视众将,徐徐问道:“你们皆如此认为吗?”

    众将低下头,李密积威下,不敢复言,不过其默然已表明态度。

    李密喟然言道:“众人皆所持此见,吾道穷也。”

    许敬宗当下上前一步言道:“魏公,我等何不投关中,如此众将皆愿追随。”

    李密闻言视之当下默然不语,府掾柳燮上前当下言道:“明公与唐公同族,往昔就彼此交好;虽唐公与我军各自起兵,然我军攻打东都,断隋军归路,使唐公一鼓作气攻下长安,此亦明公之功劳也。”

    众将一并言道:“柳府掾所言甚是啊。”

    李密看了众将如此,当下驻足,默然良久。

    许敬宗,柳燮二人为首,复又催促。这二人都是一颗投效李渊之心,对他们而言,李密现在大败,只有李渊才是夺取天下之主,若是他们能说动李密,将来投奔李唐,二人的倡议之功绝是免不得的。

    李密看向众人,当下低下头,言道:“好吧,就依你们所言吧。”

    众将闻言皆是心底欢喜,但不敢表露在外,当下瓦岗军从河阳渡过黄河,返回河北。

    众将随李密一并至河内郡,正要派人作信使前往关中禀告李渊时,突而前方禀报言道:“魏公,前方有大军而来。似是徐世绩的旗号。”

    许敬宗听了急言道:“徐世绩这小子,如此迫不及待了吗?断然是乘我军兵败之际,来为翟让报仇,魏公不可不防。”

    王伯当喝道:“胡说八道,徐大眼不是如此人。”

    李密听了当下将手一按,言道:“不必再吵了,待看看徐世绩所来作什么?”

    不久骑兵掀起的烟尘远远而至,王伯当看了一阵,对李密言道:“魏公,黎阳城之中何时有这么多骑兵,你看对面骑兵还有一人双马,甚至三马,我瓦岗军骑兵一人都不能一骑,而此骑兵居然能一人三马。”

    许敬宗冷笑言道:“还用说,必是徐世绩勾结了宇文化及,一并来攻打我军。”

    “休要噪舌!”王伯当一声怒叱,许敬宗脸上一红,拂袖不言。

    这时徐字大旗已是出现,李密,王伯当都清楚看见徐世绩带着数骑,直往李密中军而来。

    见徐世绩只携数骑,李密,王伯当脸上皆泛起了喜色。

    李密喝令言道:“不可阻挡,让他们过来。”

    当下前军分开,放徐世绩数骑而至。

    徐世绩来到李密身前,翻身下拜,言道:“魏公,末将来迟一步了。”

    李密下马,待扶起徐世绩时,待看到对方身旁还有一人,当下一愣,问道:“莫非是李贤弟?”

    对方当下抱拳,言道:“魏公,正是在下,闻瓦岗与王世充决战东都,某特率三千幽州铁骑前来助战。”

    “幽州!”

    瓦岗军众将皆是交头接耳,心道幽州距此有上千里啊。而另外有人听闻对方乃是幽州刺史李重九,都是不敢置信,众人都是久仰其名,当下一并争相打量对方究竟如何相貌。

    原来李重九心知在历史之上,李密兵败王世充后,心灰意懒退过河北后,因担心留守黎阳的徐世绩作乱,失去洛口仓后,黎阳仓再失,瓦岗军失去就粮来援。

    李密心灰意懒,故而听从部属之言,前往关中去投奔李渊。

    故而之前特意去黎阳,李重九试图说服徐世绩,若徐世绩无力叛李密,则邀他一并前往河内,以示别无居心,若是徐世绩有心作乱,那么黎阳城内有王君廓所在,还有自己三千兵马在外监视,徐世绩就算谋反也要掂量再三。

    最后自是李重九说服了徐世绩,一并来见李密,邀他重回黎阳。

    李密见李重九,陡然泪滚衣襟,言道:“唉,为兄羞见吾弟也,我瓦岗军二十万大军先败于邙山,再败于洛水,眼下只有两万人马,连洛口仓都丢了。”

    李重九上前托住李密的手,言道:“某自已知悉,当年轩辕九战方平蚩尤,高祖数败于项羽,然垓下一战而得天下,眼下我军虽是稍稍受挫,但请魏公返黎阳,整兵休甲,他日再图中原为时不晚啊。”

    第三百七十五章 说服

    李重九向李密建议休兵修甲再战之时。

    一旁一名文士站出,朗声言道:“上谷公,有所不知,魏公已与众将商定,一并入关中,与李唐携手。”

    李重九手腕轻抖,看向李密,心道自己难道还是迟了一步,不能扭转,李密历史上瓦岗兵败之后,入关中投奔李唐之结果吗?一旦李密投奔李唐,那么麾下瓦岗那些随他转战天下的精兵猛将,以及现在瓦岗所据有的河北之地,亦将尽数为李唐所有。

    对于李唐而言,现已是有了关陇门阀的全面支持,若是再得到以瓦岗为首的河东豪强依附,到时对于自己而言,李唐的大势将越来越强,终于到了不可逆转的一步。

    李重九当下仔细看李密神色颇为踌躇,对于许敬宗之言,李密眉头一皱,显然内心是反对的,但却没有出言反对。

    李重九见此心有数,若是李密亦不肯降伏李唐,那么他犹事有可为。

    若是李密真的一败之后,就此死心,不复争霸天下,那么就不是李密了。否则历史上李密也不会投降李唐后,听王伯当之言,以收复山东旧部的名义,前往山东。

    结果李渊担心将李密纵虎归山,反悔命大将斩其半路之上。一代枭雄,东山再起之志,中道而折,弄得如此下场。

    只要李密不愿意降,那么就是其麾下将领逼迫李密做此决定。那么要说服李密,必先说服瓦岗诸将。

    李重九当下没有与李密言语,而是抱拳向这文士问道:“不知道阁下是谁?”

    对方作揖言道:“回禀上谷公,在下魏公帐下记室许敬宗。”

    “许敬宗。”

    李重九不由讶然,不想在此碰到此人。李重九上下打量,此人名气现在虽不显,但任何熟知武周历史的人,却无不晓此人。

    没有许敬宗,就没有武则天,此言虽有些过了,但也差不太远,历史上唐高宗要废后,立武则天为后,许敬宗向高宗说,田舍翁多收十斛麦,尚欲易妇,况天子立一后。后此人凭迎奉之功,高宗一朝位极人臣,无人可及。

    还有一事,就是此人撰写武德实录,太宗实录二书时凭一己好恶,应和权贵,涂改史书。

    许敬宗听李重九一副有听说过自己的样子,不由笑了笑,他身为南朝士人,累世为官,除了李渊,李密等寥寥数子,他人都不甚看不上。

    至于李重九在他眼底也是一个武夫罢了,但许敬宗心知即便是武夫,在眼下天下大乱之时,对方也是幽州的一方诸侯,于是笑道:“没想到区区微名,还能入上谷公之耳。”

    李重九不由一笑,言道:“哪里是微名啊,听闻宇文化及谋逆之日,虞世基被诛杀,虞世南伏地而行请求替兄受死,尊父被处死,汝手舞足蹈用来求生,此事吾幽州人人知矣。”

    李重九说完,在场众人皆是哄然大笑,特别是王伯当等早就不齿许敬宗的人,笑得乃是格外大声。

    许敬宗见在众人面前,为李重九奚落嘲笑,当下咬牙切齿,言道:“吾是留此有用之身,为父报仇,尔等怎知当年韩信之辱。”

    “韩信之辱,也未听说过事杀父仇人之事啊。”王伯当冷冷言道。

    许敬宗被人嘲讽,当下失了气势,心知再与王伯当,李重九争辩,乃是自取其辱。当下许敬宗退后了数步,但见李密凝眉,又怕其中途改变主意,当下向柳燮挑眉示意。

    柳燮会意,上前向李密言道:“明公,我军之败,已不复与王世充相争,即便得了黎阳,于大局又有何益,与其苟全于一地,倒不如为天下一统,万民之福祉谋划,早点消弭此战乱。”

    柳燮先扯上大义,再言道:“而今唐公占据关中,河东,川蜀,天下三分实已有其一,我军若是据东都,尚未必能与之争锋,何况现在,王世充在河南虎视眈眈,若不借助唐公的名义,连河北亦未必能自守。唐公与明公乃是同族,若投关中必不会亏待,古人云,屈于一人之下,伸于万人之上,何乐而不为呢?”

    柳燮这一番话说得很精彩,众将有数人又当即附和起来。

    李密听柳燮之言,踱步向东走了几步,负手远望,还是没有拿出主意。

    而李重九向徐世绩使了眼色,徐世绩会意当下上前,言道:“柳府掾此言差矣,当初我军凭一瓦岗军,不过数年有了今日之势,眼下不过区区失利又复有何惧。凭黎阳仓之内粮秣,足可度支大军数年之用,若凭此据守,再借助上谷公,窦建德之力,可再渡黄河与王世充一战,到时再东山再起。若是现在归顺李渊,恐怕日后后悔,亦是徒然无用了。”

    徐世绩说完,李密又踱了几步,看向李重九,当下翻身上马,李重九会意亦上马跟去而去。

    李密看向李重九点点头,二人近前,言道:“贤弟有何要说?”

    李重九拱手言道:“方才柳燮,许敬宗之言,实误兄矣,众人皆可降李渊,唯兄不可降李渊。”

    李密问道:“何出此言?”

    李重九言道:“众人降李渊,累官不失州郡,兄降李渊,求得是什么呢?位不过封侯,车不过一乘,骑不过一匹,从不过数人,岂能有今日大权在握,一方称孤。众人之意,都是各自为己,谋取出路,不可听之。还望兄自定大计。”

    李密年轻时也是博览群书之人,否则也不会当年有牛角挂书之事。李密听李重九之言,大笑言道:“贤弟,此莫非效仿当年鲁子敬说孙仲谋,联蜀拒曹之事否?”

    李重九亦是笑道:“古今虽易,事有变迁,但理都是相同的,不会更易的。当年孙刘能以数万之军,在赤壁抗衡曹操二十余万,可席卷天下之军,而今日魏公于天下之声势,当年孙刘远不可企及,何必一战不利,就行弃之。纵然进不至于争霸天下,但分疆裂土,成鼎立之势,亦可为退路,何必前去关中,为李渊所驱策。”

    李密听李重九之言,不由抚须长叹,言道:“未料兄自以为穷途末路之际,还能听到弟这一番金玉良言,众人实负我啊。密虽不敢自比,刘玄德,孙仲谋,但亦未必逊色于宇文化及,那这匈奴皁隶破野头都敢称帝,我岂能不如之。”

    说罢李密那失败的颓废之意顿消,当初那一股意气飞扬,睥睨天下的样子,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

    李重九闻言大喜,李密当下一挥马鞭言道:“对众将,我意已决,传令下去,大军开拔,进黎阳!”

    许敬宗,柳燮闻言皆是失色,柳燮急忙言道:“还请明公三思啊!不可违众将士之心啊。”

    李密言道:“我李法主用人,自留自便,眼下我不济,并非将来也是一并如此。要走就走,若是将来我缓过这口气来,你等后悔了,大可回来找我。但李密绝不会降任何人,将来也是一样,将来我东山再起时,你们几个不妨拭目以待好了。”

    许敬宗,柳燮听李密之言,皆是语塞,这时徐世绩,王伯当一并举臂高呼言道:“愿誓死追随魏公!”

    二人一高呼,当下数将亦是一并呼喝起,三军将士在黄河大呼。

    “誓死追随魏公!”

    到了这一刻,许敬宗,柳燮等人还能说什么。

    李密看着一幕,不由心中激动,几乎难以自抑。从邙山兵败后,人心崩离,单雄信全师而降,左司马郑颋献偃师,长史邴元真,右司马郑虔象献洛口,等于瓦岗军中几名心腹大将文臣,都叛变了李密。

    兵败加上,部属叛离,李密仓皇率败军逃到黄河边上,在众将面前拔剑自刎的一幕,虽是有几分作态,但也是发自内心,真有恨不得一死了之的冲动。而到了现在将士听命,本是兵败如山倒的瓦岗军,这才有了几分起色。

    听着众将士的欢呼声,李密看向李重九,几乎唏嘘地言道:“若非弟,兄不能保黎阳,今日也不得不西入关中,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