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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袭第1部分阅读

  只说这一大一小二人乘着飘摇的秋雨来到了酒楼前,杜家楼将牛绳抛给了清早起来打扫做杂的伙计,侧身让手,请花袭人进了酒楼大门。

    这两年生意兴隆,杜家酒楼这几个月正在翻新。

    此时,店内工程已经有八分完工,撤去了老旧不堪使用的家具,新换上了红木雕花的柜台,一水的红木苏样雅致的桌椅,粉墙上分挂了些梅兰竹菊并山水之类的风雅书画,窗台案几并台桌上又摆有各式时新盆花小景,有的盛开,有的半含,又有纤叶袅娜,妩媚优雅的很。

    花袭人进了门,便自在地摘了斗笠,放在手中拿着,一双眼睛俏生生的四下张望打量起来。

    “花小娘子且看看,这装扮可有何处需要改动吗?”杜家楼乐呵呵地问道,神色之间颇为得意:想他老子一辈子想要翻新这酒楼的愿望,却是在他杜家楼时候实现了!

    而且,还修弄的这么好!

    再开业,怕就是这蒲城县的头一份了!

    花袭人闻言将手中斗笠轻轻打了个旋儿,唇齿含笑,道:“若我为客,杜老板不见我手中斗笠没处存放吗?若是在门边角落不起眼处立一衣帽柜,做方便客人之用……杜老板以为呢?”

    杜家楼闻言稍一沉吟,便抚掌笑道:“小娘子所言甚是。”而后又伸手笑意殷殷地相请,道:“小娘子再看看,可有漏处错处。”

    杜家酒楼这一次歇业重修,杜家楼向花袭人讨了不少主意。此时各处大体停当,便预备八月中秋之前重新开业了。

    花袭人依言看了一圈,却再没挑剔什么。

    这当然不是她认为酒楼已经布置完美,只是她觉得,一家小县城的酒楼,能有当下局面已经十分不错。若是再追求高雅贵气,怕是积年老客都会觉得不自在,再不肯来坐了。

    “恭喜杜老板,择日便可重新开业了!”花袭人团团像杜家楼作了个揖,露齿笑道:“杜老板开业之日,我怕是不能来,这里先行向杜老板讨杯豆腐脑儿来用用。”

    “当得当得。”杜家楼笑容满面,几声吩咐下去,便将花袭人引向厨房,口中道:“这秋雨滛邪恼人,厨房里生了炭火,正好烘烤一番。”

    花袭人含笑俏然应下。

    二人到了后面厨房,花袭人也不客气,自若地将斗笠挂在墙上,除了蓑衣放在高几上控水。又因她自觉年幼不算成|人,秋日阴冷所穿也有好几层,便将略显潮湿的粉面小袄儿也解了下来,围在火炉边烘烤着。

    杜家楼笑意和乐,亲自用甜白瓷的小碗儿给花袭人从灶上打了一碗豆腐脑儿,自己也打了一碗,再端上一盘个热乎乎的烧饼放在桌上,招呼花袭人坐下吃用。

    花袭人也不客气,捻一个烧饼,就一口咸香味美的鸡汁豆脑,一口干一口湿,吃的十分香甜。惹的杜家楼陪着她,也吃用了不少。

    片刻之后,二人就用罢了早食。

    杜家楼又泡了一壶茶,替花袭人斟了一杯,竟是摆出了要与花袭人畅聊的姿态。

    “花小娘子,不知你今后作何打算?”杜家楼沉吟一番,探身问道,神色间关切不似作伪。

    花袭人心中微软,扬起笑脸问道:“不知杜老板为何这么问?”

    杜家楼注视花袭人,诚恳言道:“我杜家楼不才也算是看着小娘子你这几年,心中早将你视为子侄之辈一般无二。我家小女梦娇正是与你一般年岁……”

    杜家楼子息艰难,成亲五年后方得一女,取名梦娇,一向视若珍宝。尤其是这些年过去,杜家娘子的肚子是再无消息,而杜家楼待妻情深,不愿纳妾娶小……怕是将来,这一份不小的家业,全要交予梦娇一人了。

    而这杜家梦娇,却正迎合了“娇”字,生的娇娇怯怯弱柳扶风的身段,性格又害羞怕人,平日里只在自己家中玩耍做女红功课,更是不肯到酒楼里来的。

    杜家楼几次请过花袭人到他家中为客,她同杜梦娇自然也是认识的。但毕竟相处太少,所谓的闺中情谊,只是一般般。

    但花袭人却也知道,这杜家楼虽是行商之人,却面热心善,几年中待她更是诚心诚意,真如自家子侄一般。别的不说,这几年中,由其穿针引线,花袭人赚得差不多近千两银……近千两银钱,并不是一笔小数,足够买下原来一半的老杜家酒楼了。

    而这笔银钱杜家楼心知肚明,却从未起过任何龌蹉心思,反而一直都对花袭人亲近照拂有加。

    此时,见到杜家楼情真意切,花袭人青葱的小身板也坐直了些,端正态度,沉吟一下,改了对杜家楼的称呼,道:“杜老伯有话且直说就是。你我之间,也不必见外了。”新书待养肥,亲们可以去看一下旧作。下有直通车——

    [id==《第二春》][id==《成亲》][id==《点草成妖》]

    004 杜伯交心

    一声“杜老伯”,让杜家楼眼中泛起了红。

    杜家楼注视花袭人,道:“既然如此,老伯我就直说了……我瞧你待那韩家清元相公甚不一般,这其中可有什么计较?”

    花袭人闻言大大方方一笑,露出一口白玉米牙,道:“不瞒韩老伯,我与清元哥几年相处,彼此算是有些情意。义母怜惜,欲为我二人做主相配成亲。只是我年纪尚幼,清元哥又要求功名,所以暂时不往外人说,只先当是义亲相处。”

    “这样……”杜家楼微微颔首,又提出疑惑,问道:“韩家若是有意,为何不先行将你二人亲事定下?名分既定,你二人相处起来方才名正言顺。”

    花袭人将小脑袋摇了摇,道:“老伯也知我是孤身一人,今年又才不过十二岁,在世人眼中,我就是那柔弱无依,需要救济的吧……若是早早定下,岂非是那童养媳一样?”

    “可我花袭人有手有脚吃饭穿衣,有怎么能当自己是那靠人养活的弱女?好叫杜老伯明白,我是绝不想担一个童养媳的名声。再者,韩家也是耕读之家,在这一点上也是讲究的。”

    只有那家中穷的吃不上饭的极贫人家,才会早早地将女儿“卖”入婆家,给人做童养媳,以减轻家中负担。如此行为,也仅仅是比将亲女儿卖给人为奴做婢,好上那么一些。

    再说,也只有同样不富裕,唯恐将来出不起大笔聘礼的人家,才愿意接受一个童养媳,以几口嚼用的代价,养大了选个日子圆房,好省了大笔的费用。

    而她花袭人虽然托庇于韩家,但却是她补贴韩家钱财甚多。这两年韩清元所有笔墨纸砚,家中财迷油盐,甚至一家人穿戴吃用,俱是花袭人一次次从县城中以礼物的名义“捎带”回去的。

    救起花袭人之前,那韩清元别说是能一心读书了,还要替人抄书补贴家用呢!几亩薄田,如何能供应出一个秀才相公!

    杜家楼也隐约知道这些情形,遂微微颔首,由心感慨着老人“积德必有福报”之言,果然不虚。比如韩氏一家,再比如说他杜氏的酒楼。若不是相助了花袭儿,这杜家酒楼绝没有今日的好光景吧!

    感慨之后,杜家楼又万般沉吟为难地道:“只花小娘子是否想过,韩家小相公既有秀才功名,身份便再不同往日了。且他年纪轻轻,安知将来不能成为举人进士,拥有无量前程?”

    杜家楼同花袭人悄声说道:“小娘子不是扭捏人,应是知晓事物无常的道理。老伯我这酒楼,向来是消息往来的地方,咱们蒲城县有什么动静,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不瞒小娘子说……”

    他顿了顿,才意味深长地看了花袭人一眼,低声道:“县城已有许多体面富贵的人家将韩小相公视为乘龙快婿,欲遣红媒前往说合了……实话说,若非我家梦娇将来要招赘,我定也要消想韩小相公的。”

    韩清元年方十六,生的容颜俊秀、一表人才,又有秀才功名,人品性格也都是极好的。虽然家中艰难一点,但那能算的上什么!富贵人家哪个不是有点眼光的,看的是韩清元的将来!

    退一步说,就算韩清元一辈子止步于秀才,在一个县城中,那也是很有身份的人了!他家中人口又简单,女儿嫁过去,就不怕没有好日子过!

    杜家楼的意思,是想告诉花袭人——她花袭人虽然聪颖能干,但到底是一介孤女,没有出身来历,只怕是很难敌得过富贵人家抛出来的金绣球……

    杜家楼是真心为她打算吧……花袭人收到了他的好意,眨巴眨巴眼睛,却不欲说起这个,反而说道:“杜老伯,你真是打算给梦娇招个上门女婿?这上门女婿只怕难有好人才吧……大娘年纪也不大,或许尚能给老伯添一个麟儿吧?”

    花袭人所言,一直都是杜家楼的心头石。

    他便被带了过去,叹息摇头道:“若能你大娘她能给我生个儿子,纵使舍去这家财再减寿十年我也愿意啊!可这十多年过去了,她求了多少大夫,吞了多少苦汤水,又拜过了多少菩萨神仙,将个身子也折腾的弱了,也还是不中用!”

    “到如今,你大娘心中还是苦的很,但我却是看开了,只怪自己命中无子吧。”杜家楼叹息道:“只是梦娇那性子,实在让我难以放心。若她能有花小娘子你一半的大方能干,我……”

    杜梦娇娇柔温顺,能相夫教子,却没有足够的主见担起一个家、一份家业。杜家楼即便想要招个上门女婿,又怎么能保证那个人一辈子的品性,会待杜梦娇好?

    杜家楼顿了顿,看着花袭人,诚恳地道:“我斗胆称你一声侄女儿吧……”见花袭人含笑点头,他才继续说道:“不瞒侄女儿说,我刚刚那番话,虽是替你思虑,却也有自己的私心。我杜家楼没有太多本事,这识人的本领还是有一些的。我知道侄女儿你将来定然不止是今日这般的出息,所以才想要多帮帮你,好换的你将来能看顾梦娇一些。”

    花袭人只是困于她的稚龄和孤女之身罢了。

    一旦她将来嫁人有了立足之身,绝对能够将夫家兴旺发达起来,也是绝对有能力看顾杜梦娇的。

    “我想着,侄女儿将来嫁人,没有个娘家总是不好的。”杜家楼道:“若是侄女儿不嫌弃,我杜家楼愿意为你顶一个义父之名。我知道小娘子不缺银子,这些也不会在此卖弄富有……我只希望小娘子考虑一下,有了我这个义父在前头,小娘子想要资助韩家相公,就能便宜多了……”

    花袭人双手握住茶杯,一直微笑敛目地听杜家楼说话。

    有前世今生的经验和这些年对杜家楼的接触了解,她知道杜家楼这一番话,是他心底的大实话。他是商人,他重义,也更想“牟利”。

    无论如何,这个人都是真心待她不错的。

    也正如杜家楼所言,世事难料,人心善变,她的确不应该全部都指望着韩家和韩清元,所以,多一重关系、多一重准备,也是好的。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还要认下一门义亲。

    此时风俗,义亲几乎有同等于血亲的约束力。若是“义女”没有了别的亲近血亲长辈,“义父母”就拥有操纵其婚姻和生活的权利!而“义子女”一旦反抗,就要遭受道德伦理的谴责!

    花袭人并不想这样。

    她双手捧起茶杯小口啜饮一阵,而后才对略显忐忑的杜家楼嫣然一笑,道:“杜老伯,其实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老伯你呢。只是老伯一直说啊说的,弄的我差点儿多忘记了。”

    杜家楼闻言一怔,狐疑问道:“好消息?什么好消息?”

    他本就认为花袭人不是寻常小娘子。今日刚刚他们二人在这里一番交谈之后,他更是不敢小觑这个面容稚嫩俏丽的小姑娘了——想想,他今日算是交心交底的,而她却几乎全然没有表态!而现在,他也还在顺着她的话音走!

    杜家楼只认为是花袭人此举是婉拒他提议的意思,内心有些不是滋味。

    花袭人仿佛察觉杜家楼的微暗的表情,笑容纯真干净,道:“上次我去杜老伯家中拜访,曾十分留心查探过大娘的身体……”说话间,她从怀中拿出一个细白棉布小包放在桌面上退给杜家楼,凝视着他的眼睛,轻声道:“我替大娘配了一包干花草,内共有十小包,缝双日清晨日出之时用滚开的白水冲泡,需是密封不叫水汽溢出,一刻钟之后要连汤水并花草一并吞下去,不许有一丝一毫的剩余……”

    杜家楼几乎疑心自己听岔了……

    为什么他听对面这小姑娘的意思,在小小一包她所谓的“花草”,在她口中,是能够医治他娘子的不孕之症不成!

    花袭人却是粉唇轻启,笑意盈盈,对杜家楼点了一下梳着双丫髻的小脑袋,道:“杜老伯你想的没错儿。这十包花草按我所言在二十天内服用完毕,期间需得禁欲。而后老伯和大娘连行三日鱼水之欢,保管继而四十天之后,杜老伯能听得喜讯。”

    杜家楼瞠目结舌,忘了言语。

    什么叫做他“想的没错儿”!怎么就能“保管四十天之后听到喜讯”!

    杜家楼只觉得自己是犯了癔症,出现了幻听,不禁狠狠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将个黑绸的帽儿都抓得歪在了一边。新书满一万字冲榜,跪求推荐收藏!

    005 密雨忽至

    “不是……”

    “我,你是……”

    杜家楼坐立不宁,将个手臂左放右放不知道往哪里放,最后干脆一把抓掉他的帽子,看着笑眯眯的花袭人,又反复张了几次嘴,才发出了声音,苦涩道:“花小娘子,你就不要来消遣老伯我了……”

    花袭人抿嘴摇头,笑眯眯、脆生生地道:“杜老伯从前都肯相信我,为何这会儿就不肯了呢?”她纤细的手指在那布包上点了点,轻声对杜家楼道:“不过是些花草,能有什么可怕的?至于我所说的,几十天的时间就能辨别真假……杜老板为何不愿意尝试一下呢?”

    不知道是不是这厨房内炭火烧的太旺,杜家楼额头上不断地冒出细汗。

    花袭人只是一个小姑娘,她也不是大夫,也不是什么人,就是花儿比别人种的好上一些而已……她……杜家楼头脑头脑中乱七八糟地响起很多声音,想告诉他眼前这小姑娘只是在胡扯……

    但心底却有一个声音坚持说道:相信她,相信她,要相信她!

    他看一眼花袭人,又盯一眼她手指尖下那普普通通的白色棉布包,他甚至还留意到她的指甲修建的圆润干净,一点不像梦娇那样留起长长的指甲尖……

    杜家楼伸出手,颤抖着,将那洁白的布包抓在了手中。

    花袭人满意地笑了起来,轻声道:“杜老伯,这些可是我花大力气弄到的呢,你一定不舍得给外人看到,会好好保管是不是?若是万一丢了一点儿,我就再没有法子了的。”

    杜家楼用力地点了点头。

    不管这些花草有没有用,花袭人总不会害他妻子才是。因为没有任何理由。而他们夫妻既然尝试过那么多次,又为何不再尝试一次!

    花袭人用完了一杯茶,将烤的暖烘烘的小薄袄穿回身上,冲杜家楼笑了一笑,便拿了她的东西出了厨房。路遇有伙计同她打招呼,她便笑容灿烂地回了礼。

    走到门口,她顿住了脚步——

    原不过缠绵的秋雨突然间干脆了起来,密集如直线般的雨水正唰唰啦啦、痛痛快快地往下落。这种雨势,她肯定不能再架着她的牛车往会赶了。

    “花小娘子,你这是还要走?”一个伙计热心地道:“这么大的雨,你一个小娘子怎么能冒险!要不,你同东家说一声,我送你回去?”

    “多谢柱子哥。”花袭人甜甜地笑道:“只是我又不是城里的娇小姐,往日冒雨做活都是有的呢,哪里就需要人护送了。恩,幸好没有风,柱子哥借我一把伞遮一遮就好!”

    柱子伙计是已经成了家的小伙子了。他生就一副好容貌,俊朗高大,纵使穿着不起眼的伙计服,也总是能让花袭人眼前一亮,情不自禁地就灿烂地笑起来。

    从前那几年,她回回到县城,总爱和柱子哥厮混一会儿说上几句话。换成那会儿柱子伙计要送她,她肯定欢欢喜喜的就应了。只可惜他去年头娶了个醋坛子,娘子大人盯他盯的很紧……花袭人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