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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踏天下第61部分阅读

    人一般很难治愈。

    改良过后的八牛弩一次能发射四支长弩,他们的目标却是那些大型攻城器械,当众人每每听到那熟悉的嗡的一声响时,便知道又有四支长弩射将了出去。

    眼下的定远城,所有百姓都被预先撤走,城里仅仅只剩下了五千名士兵,根据李清的要求,他们将一直坚守下去而不能撤退。虽然面对着数倍于自己的敌人,但关兴龙却夷然不惧,这个因为在与狼奔军夺旗之战中一战成名而得到赏识的猛将骨子里便有一股好斗的因子,敌人愈强,他愈兴奋。虽然断了一臂,再也挽不了弓,射不了箭,但他却凭着坚韧的毅力,硬是掌握了仅凭双腿控马,单臂挥刀作战的本领。上帝对他关闭了一扇门,却又为他打开了另一扇窗户,独臂的关兴龙臂力奇强,单手执刀,能一刀下去便斩断尺来粗的园木。

    “大帅给我们上课时曾说过,攻城者,十倍攻之,五倍围之,否则很难破坚城,这伯颜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居然想如此强攻便能拿下我的定远,哼哼,给他一点教训,让他安份安份。”

    关兴龙一边冷笑着,一边继续捶着面前的牛皮大鼓。

    伯颜的投石机终于推到了射程之内,由于技术的原因,蛮族的投石机射程始终不如定州的射程远,将投石机这种大型而又笨重的攻城武器送到如此近的距离,很可能遭到对方的重点打击,但伯颜不在乎,他的投石机分布在一里多长的攻击面上,而且这一次草原蛮族的攻击准备充分,工匠都随带在营中,一边损失,一边补充,他不怕损耗这些东西,只求这些东西能给定州一定的打击,那怕他只有机会打出一发石弹,但只要这一发石弹落在城墙上,落在城上的士兵中,伯颜就觉得是值得的。

    果然,当伯颜的投石机出现后,城上的八牛弩便将攻击重点调整为打击这些投石机,而城内的投石机也纷纷调整射程,开始了远程攻击这些能对定远造成威胁的武器。

    伯颜的这一微略立时凑效,虽然投石机对定远城造成的威胁并不大,但却有效地牵制了城内的反击,攻城的士卒立时压力大减,攻城车,蒙冲车纷纷冲到了城下。怪叫着的蛮族士兵飞快地沿着云梯,顺着攻城车跳上了城墙,蛮兵第一次攻上了城墙。

    短兵相接。

    关兴龙挥动令旗,他的第一支预备队出现在城墙上,这些预备队就是为了这一时刻准备的,士兵们挥舞着长矛钢刀,飞快地扑上,那里出现了险情,这些预备队便出现在哪里,枪戳刀砍,将立足未稳的蛮子又赶下城去。能攻上城墙的都是各部的勇士,他们的单兵战力极强,但定州兵从来都是强调集体作战的力量,一排排的长枪集体戳出去,而且分工极为明确,上中下三路无所不包,任你三头六臂,也会被扎几个洞眼,然后被几把长枪挑起来,重重地摔在城上。

    当最后一名攻上城的蛮子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长枪时,他眼中露出绝望之色,居然一个转身,从高高的城墙上跳了下去,城墙下尸体垒得极高,如果运气好,还有可能活下来,但被这些枪戳上几个眼,那铁定是没有活路了。

    一天的攻击惨烈之极,城上城下,四处都是躺倒的尸体,虽然定州兵占据着地利,武器也领先于对手极多,但面对着这种强度的攻击,仍然付出了不少的伤亡,当太阳西沉,蛮族吹起收兵号角时,关兴龙终于松了一口气,第一天,总算是过去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第一天的夜

    第一天无论是对于普通的士卒还是将领来说,都是最为紧张的,打过一仗,见过血,砍过人,菜鸟便迅速地开始蜕变,由于白登山之败,定州精锐损失惨重,重组常胜营与旋风营,从下属各营中抽调了不少的老兵,这让定州军下各营头添了不少新兵,最不让人放心的也就是这一批新兵了,通常来说,新兵的首战也是他们最为危险的时候,极易折损在他们的c女之战中。

    关兴龙在城头四处巡视着,熬战了一天的士卒大都已睡了,城墙之上,横七竖八地躺倒着合衣而卧的士兵,即便是在睡梦中,这些士兵也紧紧地握着手里的武器。睡梦之中,有的咬牙切齿,有的脸露微笑,穿行在这些士兵当中,关兴龙很容易能从中分辩出老兵新兵的差别,那些呼吸均匀,脸色平静的大都都是老兵,见惯了死人,鲜血的他们已丝毫不再为白天的苦战而挂怀,他们所想的便是养足精神,让自己醒来过后能精神百倍地再一次投入到战斗当中,饱满的精神,充足的体力能让他们为在下一次的战斗中再次存活下来而增添一枚重重的砝码。

    新兵们则不会这么平静,他们要么兴奋,要么惊恐,即使在梦中,梦见的也会是血淋淋的战场,看到睡着的这些士兵中沿有一些稚气未脱的脸孔,关兴龙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这一仗打下来,不知到自己的属下还有多少人能活着走出定远城。

    走到城墙边,遥望着不远处的蛮族大营,关兴龙本有些迷惘的眼神瞬间便又坚定起来,城墙上的火把时明时暗,映在关兴龙的脸上,靠着八牛弩冰冷的弩身,抚摸着有些隐隐作痛的断臂伤处,“眼前的牺牲都是值得的,为了定州的长治久安,为了子孙后代不再流血,那么今天,我们的流血便是必不可少的。”

    一队巡逻的哨兵排着整齐的队列,脚步铿锵地走了过来,看到这位他们尊敬的独臂将军,都是整齐地向其行礼,关兴龙微笑着向他们还礼,目视着他们走过自己,走向更远的方向。

    “将军,已三更了,你也累了一天,回去休息吧,明天想必又是一天的苦战哦!”一名亲卫低声对关兴龙道。

    关兴龙摇摇头:“白天苦战的是士兵们,我只不过敲了一天的鼓而已,走吧,我们再去伤兵那边看看!”

    伤兵营设在城内一家医馆内,自从定州开始实行官办医馆之后,很多民间的大夫大都已成为了拿薪水的官家人,因为官办医馆药价极其低廉,私人根本无法与其竞争,但在定远城内,这一家德仁堂却一直开了下来,而且一直比官办医馆更兴隆,不为别的,就只因为这是一家老字号,老大夫金喜来多年以来在定远行医,积累下了极隆的声望,与官办医馆一样,他的德仁堂也极便宜,而且他的医术也很高超,很多的百姓还是更相信这位德艺双馨的大夫。

    由于预料到这一场大战的爆发,定远的百姓早已撤走,金喜来当然也在后撤之列,但这位老大夫坚决不走,他的理由很简单,定远与蛮族打过无数次仗,每一仗他都没有走过,他的医术在这里非常有用,最后,拗不过他的关兴龙只得记他留了下来,对一位声望很隆的大夫来讲,用强是很不理智的。

    于是除了官办医馆之外,德仁堂也成了伤兵收容营,城上受伤的士兵很快便被送到这里,由他们进行治疗。关兴龙赶到的时候,伤兵们基本都已处理完毕,进进出出的士兵们正抬着一些伤重不治的士兵尸体悲悲戚戚地走出来。

    “关将军,你来了!”金喜来看到关兴龙,赶紧迎了出来。

    “还怎么样?”关兴龙关心地问道:“死的人多么?”今天的大战出乎意料之外的猛烈,伤兵的数量极大,这也让关兴龙很庆幸金喜来留了下来,否则官办医馆那边还真是忙不过来,得不到及时救治的士兵很可能错过最佳的治疗时间。

    金喜来个子矮矮的,略有些发福,可以很明显地看出突出的肚腩,听到关兴龙的问话,金喜来不由露出难过的神色,“关将军,我已经尽力了,但还是有不少人去了。”

    关兴龙拍拍他的肩膀,“金大夫费心了,战事一开,这便是无可避免的事情,总会有一些弟兄们离我们而去,但我们活着的人还是要勇敢地再次面对凶残的蛮子,只要打胜了,所有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金喜来有些忧愁地道:“关将军,我不懂军事,可是我看这蛮子这么疯狂,我们定远守得住吗?大帅会发援兵来吗?”

    关兴龙笑容微微一滞,这些事涉及到军事机密,却是不便与金喜来讲了,当下笑道:“金大夫放心,我们定远有五千儿郎,岂会被蛮子攻破,再说了,离这里不远的沙河镇,大帅还带着数万精兵枕戈以待呢!”

    两人正说着,一个青衣女子匆匆地跑了过来,一迭声地叫道:“爹爹,快走,有一个断了腿的兵哥突然发起烧来,胡话不断,怕是不行了。”

    突地看到关兴龙,不由一怔,停了下来,向关兴龙福了一福,“关将军好!”关兴龙点点头,“辛苦了,金姑娘!这些伤兵还要劳你照料了!”这个女子是金喜来的独生女儿金欢儿,金喜来一直无子息,老来得女,甚是宠爱,一身医术尽数传给了她,如果不是女儿身,已可开堂坐诊了。

    金欢儿俏脸微微一红,“这是我们应当做的,倒是关将军辛苦了,白天要打仗,晚上还要四处巡视!”

    关兴龙正想回话,城上忽地响起一阵紧密的鼓声,这是敌人偷袭的信号。不及再说什么,猛地转身,关兴龙撒开大步,一手扶着刀柄,另一支空荡荡的袖子随着他急促的步子前后飞舞,便向城墙那边跑去。

    金欢儿看着关兴龙的背影,有些出神,“爹,你说关将军他断了一臂,已是伤残之人,为什么还要到前线来浴血搏杀呢?我可是听说大帅要将他调去专门训练新兵,但被他拒绝了。”

    金喜来抚着胡须,道:“这才是真汉子呢,关将军当初夺旗之战,那才是惊心动魄,关将军也是因为这一件事名震定州,这样的汉子,岂会窝在后方,看着战友们杀敌而徒呼奈何,战场,才是他的家呢!”

    夜袭定远是伯颜临时起意,夜来巡营,看到定远城头一片安静,廖廖的几支火把明灭不定,偶尔才有那么一支巡逻的士兵队伍走过,心头猛地一动之后,旋即召来部将勃鲁,布置安排他带一队精锐前来袭城,而大部队则作好准备,一旦勃鲁有所突破,便挥军直进。

    勃鲁率领着几百死士趁着夜色摸到城下,避开了巡逻的队伍之后,用钩索勾住城墙的垛碟,悄无声息地爬了上来,但勃鲁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定远城上除了巡逻的队伍之外,居然还设置了暗哨,当第一个人从垛碟上冒出头来时,便已被发现,他更没有想的是,定远城的士兵居然就睡在了城墙之上,当鼓声紧密地响起之后,勃鲁便知道,偷袭要变成明攻了。

    第一批人爬上城头,旋即被从地上惊醒爬起来的定州兵围住,一场血腥的短兵相接立即展开。勃鲁是黄部有名的勇士,使两柄大斧,舞得风车一般,从城墙的这一头杀到那一头,力图让更多的同伴爬上城来,定州兵本来以单兵勇力见长,一时之间,竟然被勃鲁杀得步步后退,眼看着越来越多的蛮族士兵缘索而上,城上的鼓点不由更架密集,但城墙之上受地形所限,空自人多却使不上劲,强弓硬弩虽然已搭箭上弦,但看到在人群中杀来杀去的勃鲁,却是不敢发射,自己的战友与这些蛮子完全纠缠在一起。

    蛮族大营中鼓号齐鸣,营门大开,大队人马蜂涌而出。

    关兴龙大步奔上城头,看到不可一世的勃鲁,不由勃然大怒,从卫兵手中接过他特意打制的厚背刀,怒吼道:“让开,我来劈了这蛮子!”

    定州兵纷纷闪开,勃鲁压力顿时一轻,抬眼看见一个穿戴着将军服饰的独臂人单手提着刀正向自己跑来,顿时狞笑起来,他认得这是定远城的守将关兴龙,如果能将他一举搏杀,则大事定矣。看到关兴龙须发皆张地提刀杀来,也是正中下怀,咆哮着舞动双斧,迎了上来。

    双斧挥动,立劈华山,两斧落到实处,怕不是要将关兴龙劈成四片。关兴龙狂吼着单臂举刀,反斫上去,刀斧相碰,火花四溅,勃鲁大吃一惊,眼前的这个残废力气好大,刀也够重,自己的斧头已算得是重兵刃,但与之相撞,竟然丝毫没有占到便宜,双臂反而被震得发麻。关兴龙砸开对方的双斧,得势不饶人,步步紧逼,势大力沉的厚背刀闪电般一刀接着一刀砍向勃鲁,杀得勃鲁汗流浃背。而此时,失去了勃鲁掩护的偷袭者,被城上士兵们砍断钉索,纷纷惨叫着跌将下去,而已上得城来的蛮子在定州兵的围攻这下,苦苦支撑,已是围在旦夕。

    “杀,杀,杀!”关兴龙怒吼着,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夺旗时的那一场苦战当中,眼前只剩下了面前的敌人,陡地舌绽春雷,连呼三声杀字,勃鲁心神一滞,手上稍慢,厚背砍也已是斜斜劈下,沿着勃鲁的左肩将他斜着削成了两块,鲜血溅了关兴龙一身。

    此时,爬上城来的蛮子已被清理一空,看到将军如此威武,城上士兵齐声欢呼,“万胜”的啸声响彻夜空。

    “准备作战!”关兴龙大刀前指,刀上鲜血点点落下,士兵一声呼喝,纷纷奔上自己的岗位,原本黑沉沉的城头眨眼之间一片通明,无数的火把亮起。

    关兴龙大笑着一刀斫下勃鲁的首级,一把扔给身后的卫兵,“给我高高地挂起来,多点火把,让伯颜这个王八蛋看看,全军齐喊,多谢伯颜蛮子的大礼!”

    “多谢伯颜蛮子的大礼!”城头上的士兵兴高采烈的齐声高呼,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连呼三声之后,一个无比大声的家伙突地又叫了起来:“再来几个吧,我们关将军是多多益善!”

    城头上又爆发出一阵狂笑:“多多益善,多多益善!”

    城下,伯颜脸色青紫,看着明亮的火光下勃鲁那斗大人人头,垂头丧气地道:“回营!”

    第二百二十五章 关兴龙的决断

    沙河镇,李清的中军大营。

    夜已很深了,但李清仍然无法睡着,定远,威远,震远三座要塞能否稳稳地守住关系到整个定州大战略的成功与否,要求这三座堡垒在敌人的重生围困之中像狂暴大海中的礁石一般牢牢地钉在那里,便连李清自己也觉得很是困能。

    但再困难也必须要坚定地执行这一战略,由于自己的失误,定州精锐精兵损失泰半,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随着自己被围白登山的亲卫旋风追风三营一万五千人马,陆续归队的不过千余人,再加上当时与过山风的移山师会合的一部残军,一万五千人只余区区两千余人,惨重的损失让李清每每忆起此事,心中便隐隐作痛。

    三座要塞像钉子一样扎在那里,蛮族便不能长驱直入,否则他们的供给线随时有可能被定州军掐断,而定州腹地,濒临前线的几个县早已坚壁清野,蛮子休想在这里找到一粒粮食,一头猪羊,这让靠以战养战的蛮子在后勤上会碰到前所未有的困扰,当然,为了实现坚壁清野,定州也付出了不少的代价,很多不愿离开的百姓是被绑着送走的,这也让李清担上了不少的骂名。

    “只要胜利了,所有的不满和怨恨都会被胜利的喜悦冲淡!”李清心里道。

    但是,如果这三座要塞失守,则蛮军马上便会直面沙河镇的防线,十万大军长驱直入,李清自忖,想凭启年师的三万人马,加上重组后的常胜营,旋风营,是很难抵挡得住潮水般涌来的蛮兵的。一旦让蛮兵在定州境内像瘟役一样漫延开来,那就是一场灾难。

    三座要塞守得住吗?李清心里也没有底。这一次可不是当年的抚远之战了。

    每天三座要塞的战况像流水一般地送到李清的案头,看着那一份份廖廖数十个字的战报,李清却知道那是无数的生命流逝,无数的鲜血喃洒而换来的。

    威远,振远暂时无虞,在威远的正红旗富森出工不出力,威远根本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进攻,而震远的正蓝旗肃顺在第一次的大举进攻遭到挫折之后,现在也是每天摇旗呐喊,象征性地进攻一下便完事,这两座要塞看来短时间里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的,但定远,定无守得住么?

    从战报上看来,一连几天,定远都遭受到了正黄镶黄两旗疯狂的进攻,白天,夜晚,进攻居然是持续不断的,伯颜的疯狂让李清都为之心惊,短短的几天之内,定远连死带伤已减员近千人,这让李清充满忧虑。

    关兴龙,你能挺住么?

    “大帅,你还在担心定远么?”王启年走到李清身前,轻声问道。自战事开启以来,李清便明显地瘦了很多。

    李清点点头,“是啊,我们杀了纳吉,看了是掀了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