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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裙腰第5部分阅读

人去了,夜半的房里依然有灯火透出。

    霍玄雷坐在床沿,摊开的大掌里放着一个锦布精绣成的钱袋,钱袋上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一个新月形状的刺绣,柔和的淡黄绣线绣出一个弯弯的月儿,让人很容易就联想到钱袋的主人一定和月有关系。

    霍玄雷表情阴沉的看着钱袋出神,钱袋里透出了最简单的答案,可惜他却从未曾看仔细,他也看到了一样的月形记号标示在妻子的每件衣衫上,甚至她的用品上也大都带着相同的印记,只要他有心注意,他就能发觉两者间的关联,可惜他却视而不见,对妻子轻忽冷淡。

    只是就算他明白了,他会对她好一些吗?他从不肯对妻子付出真心,也不准自己为她心软,这个事实可以改变多少他的绝情呢?这问题问得霍玄雷自己哑口无言。

    他疲惫的闭起了眼。他不知道,他的心在自己使出那致命的一掌时就乱了,他不会忘记手掌所碰到的柔软胸口,她的纤柔和自己的刚强是那般的不同,所以她被打飞出去,结果……

    霍玄雷倏然站起,不愿自己再想那令他不舒服的回忆,这房里的一切会让他不由自主的想到古弄月在房里的情形,屋里仿佛充满了她的身影。她坐在窗前椅上做女红,在桌旁百~万\小!说,倚着床柱和丫环谈天,上床盖着被子休息……停!霍玄雷狼狈的冲出了房间,逃避古弄月的影子,也想逃开自己心上不知何来的疼痛。

    他不会对她的遭遇心软,她生前是如此,就算死后也一样不会影响到自己的!虽然霍玄雷能这么潇洒的告诉自己,但他的心却做不到,以前古弄月在身边时,他感觉不到她的重要性,总是嫌她烦,总用看仇人的目光瞪视她,在心中从没真心当她是自己的妻子,她就像是服侍自己的丫环般。

    而今她离开了,他却莫名的时时想起她,白日里还有大量的工作可以暂缓他的思念,可是一到夜晚,他却无法逃避对古弄月的想念,想她的温柔,想她的体贴顺从,想她的甜美可人,想得他欲发狂。就算上床休息了,他的胸膛想的是拥她入怀的柔软感觉,他的欲望更是想她的妩媚,这些无来由涌上的思念令他不知如何排解,只能故意找出她的坏来平息自己的情绪,所以他不断提醒自己她的背叛,她的不贞,失去她也不用可惜。

    只是成效却不彰,每回再想起她临终前落寞的呢喃:“如果有来生,我不想再遇上你,爱你,好苦,太苦了……”他的心就无可言喻的痛,他可以指责她的不好,却掩不住她深爱自己的事实,她是真的爱着他,甚至就算死在他手下,她也没有怨尤,仍愿给他祝福:“不再为仇所苦才能得到幸福。”她这样告诉他,他再冷酷无情,面对她的专情专爱,如何不感动?只是现在他的感动却只加深自己的痛苦,因为他再也无法拥有她的爱了,而在九泉之下的她也永远不会明白他的懊悔,这一生自己是错过她了。

    他不敢想如果时间能倒流,他会不会让憾事重演?他害怕放纵自己这样的想象,因为所得到的结果会让他更加痛苦,时间怎可能倒流呢,他所失去的东西无法再拿回来了。

    古弄月的死是彻底浇熄了他复仇的火,若报仇的感受是这般的苦涩难受,他不愿再尝试了,他从未在妻子生前允诺过她任何事,他又何忍再违逆她最后的希望呢,因此他停了下所有的复仇计划。

    仇恨本是他人生活着的最大目标,如今放弃了,他心头的压力顿时减轻,一直藏在黑暗中的灵魂也得到释放,他的人生有了希望,这时他才明白仇恨是多沉重的负荷,可是他也难掩心头的怅然若失,他明白了的好处无人可以和他分享,他只有自己,他原可以拥有的柔情,也被他自己亲手毁去了。

    他的心就在思念和强撑的无情里煎熬,时间会带走一切的,他这样的告诉自己,也认为自己能走得出失去妻子的失落。

    只是他的故作强硬是建筑在脆弱的薄冰上,只要稍一使力便会四散崩裂,而他还不晓得自已被隐瞒了重要的真相。

    没有古弄月翩然纤巧的身影在堡里穿梭,火阳堡顿失朝气,女主人不在了,堡里显得十分的冷清。

    老夫人在失去媳妇后,整个人似被抽去了生气,她没责怪儿子一句话,却不再管世俗之事,整天都待在佛堂中潜心礼佛。

    霍千娇、霍千媚也变了,不再任性,两个人的话也变少了,怪异的是她们的精神明显的变差,忧心忡忡难展眉,可是她们的母亲、哥哥都各有心事,没去注意到她们,她们只能靠自己想办法平复心中的恐慌。

    霍玄雷看着堡里的改变,却无能将它再变回以往的和乐模样,对于母亲他觉得很抱歉。他明白娘喜欢古弄月,没有媳妇后也没有了笑容,整日都在佛堂里念佛,也不再过问他的事,娘一夕之间苍老了许多,虽然她没说过他什么,但他了解她心中的难过,他宁可娘严厉责骂他,也不愿见到她消沉的模样,只可惜他无法再寻回媳妇来孝敬她,许多事一量错过了就无法再找回来,娘心中的遗憾,也是他心里的痛!

    他原本寄望时间的消逝能渐渐让他的感觉变淡,可是强烈的思念仍然烧灼着他,或许还需要一些时间吧。

    夜晚时分,霍玄雷依照惯例在书房里处理事务,他觉得肚子有些饿了,抬起头想唤下人送消夜来,但话到嘴边又打住。

    厨房近来做的点心越来越不合他的胃口,娘已经不可能为他做点心了,还有……她……也不可能了,算了,或许他该改去吃消夜的习惯。

    他想再继续处理公事,不过刚才不小心起想她,她的影子钻入脑里就很难排除,这扰乱了他的心神,霍玄雷颓然丢下笔,不想待在房里胡思乱想,就走到房外吹冷风,期待夜风能除去他心中的影像。

    但他的脚步却在不知不觉中走向以前古弄月所住的房间,他皱眉的停住脚步想回头,但注意到房前竟然有火光传来,他好奇的悄步走近,意外的看到了他的两个妹妹正蹲在地上烧冥纸。

    古弄月的死真的改变了许多人,连最恨她的大妹和小妹也改性了,竟懂得烧冥纸祭拜她。

    霍玄雷不想打扰两个妹妹,正想走开,就听见霍千媚开了口。

    “姐,我们要烧多少的冥纸,她才不会再怨恨我们呢?”

    “不知道,多烧点总是没错的。”霍千娇没精打采的说。

    “姐,你昨夜又梦到古弄——呃……大嫂了是不是?”霍千媚连忙改过称谓询问道。

    霍千娇点点头,带着惧意哽咽回答:“她睁着一双大眼睛直瞪着我,好可怕,我都已经诚心认错了,为何她还是不肯放过我呢?”她伸手拭去滑下的泪珠。

    “大嫂一定是希望她所受的冤屈可以平反,让大哥不再误会她,她才能瞑目的。”

    霍千娇闻言惊叫:“不可以!若是让大哥知道了,大哥一定不会原谅我们的,绝不能让大哥知道真相!”

    “可是我们一直瞒着大哥,大嫂的怨气怎会散去?我们永远也睡不安稳的啊!”霍千媚提醒姐姐。

    霍千娇头垂了下来,含着泪边烧冥纸边低声认错,“大嫂,对不起,我承认自己是使计故意要让大哥误会你,但我绝没有要害死你的意思,我真的没有,我只是……只是希望大哥能休妻,将你赶出火阳堡,可是我没想到竟然会害你被大哥打死,我真是无心的,大嫂,对不起,你大人有大量,请你原谅我,别再来找我了,对不起、对不起……”

    霍千媚也忙跟着赔罪:“大嫂,我也一样向你说对不起,我不应该帮着姐姐对付你,用计来害你,我们只是不想大哥被你抢走,不喜欢看娘那么疼你,所以才会陷害你,这是我和姐姐的错,我们也在这里诚心向你认错,你就放过我和姐姐吧,不要再来梦里找我们了,我们会再烧很多冥纸给你,让你在九泉之下能过得很好,对不起,大嫂,不要怪我们了,对不起……”

    “你们做了什么事?”冷如霜雪般的声音没有预警的响起,吓了两姐妹一大跳,急急转过头,见到的竟然是霍玄雷,她们吓得魂不附体,手上冥纸撒了一地。

    “大、大……哥!”

    霍千娇颤抖的喊出声,霍千媚已经骇得说不出话了。

    “你们是如何陷害古弄月的?你们到底做了什么事?一五一十告诉我!”霍玄雷盯着两个妹妹,要弄清楚真相。“没……没有,没有!”霍千娇慌乱的想隐瞒。

    “你们还不老实说,这是真心在向你们大嫂认错吗?你们又如何能求得心安呢?不准再瞒我,说!”霍玄雷语气严厉吓人。

    霍千媚撑不住,哇一声大哭,边哭边老实招认了:“是……是大嫂会情人的事,那是我和姐姐胡……胡说的,大嫂是在梅林里遇见了萧衍孟,但他们只有说话而已,不是像我和姐姐所说有搂抱亲热的行为,萧衍孟对大嫂有意,可是被大嫂厉声拒绝了,大嫂说她只爱大哥,大哥也是她在世上最爱的男人,萧衍孟很失望,他祝福大嫂和大哥夫妻恩爱后就离开了。我和姐姐看到这一幕,姐姐说可以好好利用让大哥以为大嫂不贞而休妻,就能将大嫂赶走了,所以我们便暗中查出萧衍孟的身份,再回来对大哥加油添醋一番,让大哥误会大嫂,但是我们没想到会闹出人命来,我们真不是有心要害死大嫂的,我和姐姐也不想事情变成这样,可是……可是……呜……对不起,大哥,千媚很对不起你,对不起……”

    霍玄雷脸色褪成了苍白,握紧拳头压下想杀人的念头,瞪着霍千娇,冷着声音再问:“你们所做的坏事不应该只有这一样吧,还有呢?”

    霍千娇面色如土,流着泪抖着声音回答,“大……大嫂会要回娘家也是我让……燕真故意放出她娘生病的消息,使得大嫂焦急想回水……水流堡看娘,我本……本想你会不肯的,那大嫂就会很伤心,要不也会引起你们的争吵,让大哥更……讨厌大嫂,那就有机会能……赶走大嫂了!”

    闻言,霍玄雷站不稳脚的连退两步,心痛得像要炸开般,他闷声问:“你们还做了什么好事?”

    “没……没有了,没有了,只有那两件事,其余就没有了,没了。”霍千娇急急摇头。

    只有?只是这两件事就已经造成永远都无法弥补的憾事!霍玄雷转身背着两个妹妹,颤抖的拳头说明他心中的激动,他从齿缝中挤出话:“走!你们若不想逼我杀人就走,滚离开我的视线,滚!”

    霍千娇、霍千媚害怕得全身抖个不停,她们捂着嘴边哭边像逃命般快速的跑开。

    霍玄雷呆愣愣的走过回廊推门进入房里,房间里没有因为主人的不在而染上尘埃,空气中似乎还飘荡着古弄月身上特有的淡雅香味,他环顾四周,往日和妻子相处的情形跃入脑里。她的笑、她的甜、她的美,甚至是她的悲、她的泪全在眼前浮现,突然他抱着胸大口的喘气,人跌坐在椅子上,心痛得几乎不能呼吸。

    原来……原来一切都是误会,他那般苛待她的原因全为了误会,误会蒙蔽了他的眼、他的心,所以他视她的情为虚伪,视她的爱为敝屐,不断的讥讽她、刺激她,待她如婢如奴,最后还亲手杀了她,这全是因为误解,天啊!他到底对他的妻子做了什么?

    月儿,他的月儿,他是个怎样狠心的丈夫?是个如何绝情昏昧的夫君啊?

    不!他不愿意接受这一切,他要月儿,要他的妻子回来,要他最爱的妻子重回到他身边!

    一直苦苦压抑在他心中的爱,一直用许多借口掩饰不肯承认的爱,在现在他痛苦的明白所有真实后,他再也隐藏不了他的情、他的爱!他爱她啊,他的爱早就深种在心底了,如今拨开了所有的阻碍,他清楚的看到了他的爱,可是发现自己爱上妻子的同时,她却已经死在他手上了,这真是上天对他最大的捉弄。

    为什么?他竟然会亲手打死了自己的挚爱,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情形?为什么?该死的人是他啊,不该是月儿,她何其无辜?

    他恨自己,他恨自己,好恨自己!

    霍玄雷发出了如同野兽受伤时的低沉吼声,掩着脸再也克制不了自己的痛苦,悲声哀鸣,凄厉的声音令人闻之心酸。

    “月儿!月儿啊……”

    从幽暗的房里不断传出哀恸的呼唤,唤声震动了火阳堡,只是再多的后悔痛苦都没法改变现实,逝去的人儿是再也回不来了。

    人生最痛的莫过于生离死别,生离还有机会相遇,死别就人间、幽冥永不相通,如果造成遗憾的人又是自己,那他所要承受的苦更是多加了千万倍,在他以后的人生里,就只有苦楚而无法再有欢笑了。

    霍玄雷变了,以往那个意兴风发、豪气干云的火阳堡堡主不见了,现在的他除了沉默寡言、郁闷不乐外,他的笑容也不再复见,阴郁冷沉是他一贯的神情,忧郁从不曾落下他的眉头,也没人能再使他重展欢颜,他的心已死,活着只是为了受罚,他连结束自己性命的资格都没有,他只能一日日的苟活在人世间,等着洗净自己的罪过,等著有脸到黄泉见自己最爱的那一天到来。

    老夫人知道了一切的事,她无言的叹息,接受了两个女儿伤心难过的忏悔,也见到儿子的消沉,老夫人不再隐于佛堂,她重新担起重任,支撑着霍家不倒。

    谁又料想得到,如今的霍家较以前落魄穷困时更加的萧索,若没有欢笑快乐,再多的财势名声也只是过眼云烟,一个没有灵魂生气的家,只是一个人间枷锁而已。

    冬尽了,春天降临人间,又是春暖花开的好时节,只是在火阳堡里感受不到春的气息,一样的冷清萧瑟。

    老夫人在春末夏初之际,带着三个孩子来到庙里祈福。跪在大殿她祈求菩萨庇佑一家平安,让过去的事就过去吧,她不是无情的想忘记一切,只是死去的人不知道,但活着的人仍要过生活,一辈子受良心的苛责就是最大的惩罚了。

    霍玄雷只是送家人来,他远远避开了大殿,他的愿望菩萨无法帮忙,求又何用,他走到庙旁的空地,这儿种了一整片的樱树,四月正逢樱花盛开的季节,枝头樱花恣意开放,微风轻轻吹过,花落如雨,美如仙境。

    霍玄雷漫步在花林里,美景到不了他的心,对他而言美只能用在一位挚爱的女人身上,可是她已经不在世间了,除了她之外,没什么东西能称为美的。

    这想法才掠过他的心头,不远处传来了女子清脆的笑声,清扬的笑声宛若出谷黄莺般悦耳,令闻声之人也忍不住要咧嘴同笑,但是这阵笑声却让霍玄雷脸上血色消褪,心突地抽紧。

    是谁发出这笑声的?是谁?

    霍玄雷揪着心,慌乱的四下寻找。那笑声……如此熟悉的笑声……是……她吗?会是她吗?

    终于他循着笑声找到了出声的女子,她人正站在樱花树下,兜起裙摆接着因风吹落的樱花花瓣,花瓣雨沾了她一身,她的笑灿如春花,人还不断的转着圈圈玩耍。

    虽然她的身子不住的转圈晃动,可是霍玄雷能将她的面貌看得清清楚楚。

    是她!真是她!那绝色的容颜、那甜美的笑靥、那纤细柔美的身躯……真的是她!但这怎么可能?死去的人怎可能再出现呢?还是他在做梦?

    不,这绝不是梦,他听到了自己怦怦的心跳声,感觉自己的体温在上升,她那般的真实绝不会是梦!月儿,他的月儿回来了,他的月儿真的回来了!

    他屏息一步步走向她,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惟恐惊动了她,她就会消失不见了。

    转着圈的人儿发现了陌生男子的靠近,赶忙停下身子,睁大眼看着他,蓦然一股好熟悉的感觉涌上她的心,但她却不认识他啊!

    “你是谁?”

    “月儿!”两人同时开口。

    “月儿,你是不是月儿?我的妻子月儿?我的月儿?”霍玄雷迭声连问。

    “月儿?古弄月吗?”女子反问他。

    “是,就是弄月,月儿,你没死,原来你没死,我的月儿!”他狂喜的要上前搂住日思夜想的爱妻。

    那女子反而后退好几大步,喝住他,“站住!你说古弄月是你的妻子,那你是火阳堡堡主霍玄雷?”

    霍玄雷忙点头,“月儿,我就是?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