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我，是什么改变了你。”帕莫尔没有趁胜追击，他细细的感受着对手的变化，十一星……几乎是他这个年龄能够达到的顶点了……他很想知道，究竟生了什么，居然能够让一个两年前连二星都没有的废材皇子，提升到如今的高度。
如果是两年前，他绝对有把握在五招之内将他斩于剑下！而此刻缠斗了那么久，虽然多少有点儿他在放水的因素，但不可否认，若是克莱德兴起拼命的念头，短时间内他是不可能获胜的。
克莱德轻轻的喘息着，他迫切的需要时间来平息体内翻腾的血气，“那是因为……”他的脸上浮现出嘲讽的神色，七分给自己，三分给对手，“因为，忽然有了想要守护的人……咳！”唇角溢出的鲜血不待擦拭便以被从天而降的雨水冲洗干净，伸手摸了把脸，他的目光中透出些许的疑惑，“刚刚，你们不是都看见了么？”
“你是说菲亚斯？”帕莫尔更加的疑惑了。
“菲菲加尔布雷恩。”骄傲的语气，念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克莱德的眼中，绽放出无与伦比的色彩！
帕莫尔的眼中划过一丝震惊，他当然知道菲菲加尔布雷恩是谁了，光辉帝国举国珍视的公主殿下，那会是菲亚斯……？可是……银、碧眸，还有那惊为天人的容貌，无一不在他脑海中叫嚣着：菲亚斯就是菲菲加尔布雷恩！！
“菲菲……加尔布雷恩？”菲利希亚轻声的念着这个名字，脸上缓缓的浮起一个诡秘的笑容……
加尔布雷恩呐……
“你走吧。”帕莫尔垂下剑尖，他恨他，却知道所谓报仇根本于事无补，墨诺忒弥斯不会因此而活过来……相反的，反倒可能让菲亚斯感到伤心。
不否认他不想让菲亚斯伤心，那样的美貌染上任何的哀伤都会成为一种罪过，他会保护他，仅仅是为了守护那片无暇的心境，而不是因为爱情，他爱的人只有墨诺忒弥斯，那才是他心目中最美的人——所谓爱情，不是因为你漂亮，所以我爱你，而是因为我爱你，所以你漂亮……
“嗤——”巴哈姆特用鼻音表示他的不屑，随手将什么东西丢到了地上，然后耸了耸肩，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那感觉像是原本被许诺的玩具忽然没有了，有点儿失落，又有点儿无聊。
西维尔给他的指示是：如果克莱德试图逃跑，那么他可以当场将他击杀，但是如果是帕莫尔放了他，丢下东西，离开即可——或许当他听到克莱德对菲亚斯说的那番话的时候，就知道帕莫尔一定会放了他的。
因为，他就是那么正直的人……
逃脱了么？克莱德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大约是逃脱了吧……
生死边缘的体验让他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待到众人退场许久，克莱德这才缓缓的扶着墙向另一端走去，走过街道，巴哈姆特先前站立的那一段，地面上一点星光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似乎是巴哈姆特临走时丢弃的物品，一枚小巧的银色的圆形徽章，手艺做功连精致都谈不上，但那黑暗中也会散出微光的质地却是错不了的，待看清了徽章上浮刻着黑玲花的图案，克莱德脸色陡然一变！
第十九章 雨夜之殇[中]
贵族的纹章学是一门深奥的学问，即使贵为皇子，克莱德能够从纹章图案辨别出的，也仅仅是晴宇帝国的贵族及其周边国家的大贵族，不过，对于黑玲花所代表的意义他却是明白的——亚雷克斯卡林，晴宇帝国的护国剑神。
而身为剑神养子的奥尔顿自然也继承了亚雷克斯的黑玲花……
死里逃生呐……真是可笑！克莱德的唇畔泛起一丝苦笑，其实白天他会那么容易被奥尔顿制住并不完全是因为星级的差距——他根本就是被西维尔的杀气压得动弹不得！更令人吃惊的是他居然可以控制杀气针对不同的人！
克莱德还没有傻到认为那个叫做西维尔的少年布下这个局，只是为了找他谈心，他是明白菲亚斯那句“回去吧”的意思的，也明白西维尔的杀意，他唯一不明白的是，为什么那份杀意会那么浓、那么烈……
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徽章，无奈的转身，奥尔顿除了是护送他的“护卫”之外，还是他的朋友，于情于理那都是他必须救的人，更何况……他早就已经有了觉悟……
缓慢的扶着墙走着，随着时间的推移，身体的感觉也渐渐恢复了过来。
奥尔顿……
雨，非但没有停止的趋势，反倒是越来越大了……
随着旅馆的接近，那份属于武的危机感也开始不断的报警。不！根本不需要什么危机感！那种强烈的杀气哪怕是普通人也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抬起头，望向旅馆对面的屋顶，克莱德毫不意外的看到了那双在黑暗中无比诡异炫丽的紫眸。
“西维尔奥布诺提斯。”黑暗中一个冷漠的声音想起，如果不是看到他那么小心翼翼的保护菲亚斯，“克莱德殿下，”他笑了笑，“你能来，我真高兴。”
“你的目标是我，放了奥尔顿。”克莱德抬起头，平静的望着屋顶上的青年，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物极必反，在西维尔令人无法抗拒的威势下，他居然燃起了一股战意！
西维尔的眼中划过一丝意外……
旅馆中，菲亚斯披了件外套走到窗口，窗外依旧是雷雨交加，滚滚雷声似乎从头到尾就没有停过了，心中莫名的有些不安，好像有什么事情要生了……
“嘭——”像是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隔着墙壁依旧清晰可闻。
是……隔壁？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好像是西维尔的房间？！菲亚斯感到有些奇怪，以西维尔的身手应该不会让什么东西出这么大的声响的……随手点亮了桌上的油灯，托在手里，推门过去。
西维尔的房间里黑洞洞的，床头铺的无比整齐的被子显然并没有被使用过，然后菲亚斯就看见了那个被绑在椅子上，整个儿倒在地上挣扎的男人——看起来似乎有点儿可怕，在脑后扎成马尾的披肩的头已经散乱成一团，满是血丝的眼睛让他看起来没什么特色的脸显得有些狰狞。
菲亚斯小心翼翼的解开捂着他嘴巴的布条……心下总觉得有点儿不舒服，好像有什么事情被刻意的隐瞒了，而且他也很奇怪，为什么西维尔的房间里会藏着这种“东西”……
“公主殿下！”在看到菲亚斯的刹那奥尔顿就停止了挣扎，“她”是那么美丽的人儿，他不希望自己疯狂的样子吓坏“她”，更何况此刻的他还需要“她”的帮助——因为菲亚斯男女莫辨的绝美容貌，以及从克莱德那里听来的传闻，他已经完全相信了眼前的“她”是在“女”扮男装的“事实”。
菲亚斯愣了一下，他正是这个声音在白天的市集上叫出了克莱德名字……
如果不是他，他就不会看着克莱德呆！如果他没有看着克莱德呆，那么就不会遇到卡西莫多！如果没有遇到卡西莫多，他就不会引起群众的注意！如果没有引起群众的注意，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克莱德就不会来找他！！
于是他不会知道他因为自己变得那么优秀！于是他不会一时心软劝他逃走！！于是克莱德的死活就不会和他有任何关系！！！
事情之所以会展到如今的地步，只能说……这是命。
“求求您！阻止他！！求求您！救救他！！救救克莱德吧！！他要杀他！！”奥尔顿语无伦次的哀求着，他的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丝哭音——萨尔玛最年轻的十五星战士又怎样呢？实力终究不等于阅历，当身边至关重要的人遇到危险的时候，他的反应和普通人比起来，也没什么差别。
菲亚斯心中一惊！也不替他解开绳索，转身就跑了出去，甚至连披在身上的外套是何时滑落的，都没觉！！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西维尔要杀克莱德！必须阻止他！！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旅馆的走廊上回响着急促的脚步声，菲亚斯不顾一切的奔跑着，丝毫不在意两侧房间中被吵醒的旅人的漫骂，平日里短短的一段路此刻却变得前所未有的漫长！
屋外，风声、雨声混杂着雷声，透过木石结构的墙壁，带着无法言喻的不安传入耳中，眼看着近了！近了！旅馆的大门就在眼前了！！
“轰隆——”巨大的银蛇将天空破成两半，霎那间整个小镇被照的亮如白昼！！
与此同时，菲亚斯也毫不犹豫的冲进了雨幕之中！！
来得及的……
应该来得及的！
第二十章 雨夜之殇[下]
刺目的光芒在西维尔的头顶绽放，映衬得他的容颜越的晦涩不明……他就这么站在屋顶上，居高临下的望着下面的克莱德，艳丽的紫眸中透着毫无感情的漠然——没有不屑、没有憎恨，也没有怜悯……
克莱德没有动，他不会试图逃走或反抗，因为他知道那都是徒劳的……站在地面上，他努力的将脊背挺得笔直，冰冷的雨水从天空中挥洒下来，将视线染成一片灰蒙。
只是不想认输，他对“她”的爱是那么的、那么的强烈，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人，甚至即使到了如今的绝境，他也从未后悔过与“她”相遇。
如果……不能让她爱上我，那么……就让她永远的记住我吧……
磅礴的雨势有那么一瞬间的减弱，漫天的水汽仿佛被抽离般，聚在西维尔的掌心，凝成一柄晶莹剔透的投枪。
下一刻那一抹冰蓝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射向了克莱德的胸口！！
“住手——！！”一声惊喝，是并不非常尖锐，却又让两个人都无法忽视的声音，那是——菲亚斯！！
来不及了……
漫天的血花似乎也在为这一声迟来的呼喊而叹息。
时间像是突然变得异常缓慢……
克莱德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血液在空中飞溅的轨迹，和大滴的雨水混合在一起，将它们染成满眼鲜红。他向着菲亚斯的方向伸出手去，努力的伸出去，指尖轻微的颤动着，似乎竭力的想要触摸什么……
菲菲……不要忘记我……
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还是淋了太久的雨，克莱德只觉得身体变得有些冰冷，浓浓的疲惫用上心头：好累……好想睡……
菲亚斯怔怔的看着眼前的景象，就连西维尔什么时候来到身边，将外套裹在他身上都不知道，“为什么……”他茫然的出声问道，体内像是有什么东西破碎了，尖锐的残渣刺得内心生疼。
“抱歉，我没反应过来……”西维尔面带愧疚的说道，语气诚恳，他并不想让他看见这一幕的，所以才会先送他回来，哄他睡下，可是又哪能料到，他居然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他伸手抚过菲亚斯被雨水冲刷得冰冷的脸庞，璀璨的淡紫色眼瞳中满是心疼——在这么糟糕的天气里淋了雨，他的身体怎么受得了？！
“骗人。”菲亚斯忽然说道，那不是什么强烈的语气，只是单纯在陈述着事实，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认知，但他却清楚的知道，他是有能力阻止那柄投枪的！
挡开西维尔的手臂，菲亚斯直接绕过他向克莱德走去。
果然，还是太心急了……西维尔微微苦笑，明知道最好的办法是等克莱德离开他们的视线再动手，却仍旧没能按捺住心中的狂躁。刚刚，他确实是有能力阻止那柄冰枪的，可是他犹豫了……
一念之差，便是生死悬隔。
“菲菲……”
“菲菲……”
“菲菲……”冰枪贯穿心脏也刺穿了肺叶，每一次呼吸都会让他感到无比的剧痛，然而，克莱德却固执的呼唤着菲亚斯的名字，“菲菲……不要忘记我……”他艰难的伸出手，努力的睁大眼睛想要看清那个逐渐走近的人影。
“克莱德，”菲亚斯俯下身，轻轻的握住了他在空中胡乱挥舞的手，“我不会忘记的！”他大声的说道，“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谢谢你……”克莱德露出一个孩子气的满足笑容，那个的纯净、那么的温柔，他的目光渐渐的黯淡了下去，失去焦距瞳孔也逐步涣散的开来，他的眼睛里不断有透明的液体流出来，源源不断，分不清是不雨水还是泪水，而牵住菲亚斯的手也渐渐失去了力气……
倦意侵蚀了思维……是该休息了……
雷声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只有雨还在下，绵延不绝，像是天也在哭泣……
“我们回去吧……”西维尔上前一步，轻声的劝道。
为什么一定要杀了克莱德呢？
平心而论，他和克莱德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这个人实在是太优秀了——优秀到即使站在菲亚斯的身边，也不会让人觉得突兀……所以，无论他的身上有多耀眼的光环，无论他的身后有多雄厚的背景，他都——必、须、死！
“我累了……”菲亚斯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疲惫，他感到有些意冷，西维尔的好，他是看在眼里，可是就是这样的人，却依旧欺骗了他……低垂的睫羽之下露出一抹迷茫，他已经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是可以相信的了……
“菲……”西维尔水晶般的紫眸中藏着深深疼惜，他可以不在乎此刻菲亚斯对他的疏远，因为他有自信可以重新建立起他对他的信任，可是他却不想看到菲亚斯如此黯然神伤的样子……
“回去吧……”
光辉帝国，帝都摩西。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掌握自己的命运的，强做出选择而弱被操控，而我们所能做的仅仅是变强，不断的变强，变得比所有人都强，只有这样才能够掌控别人的命运，也只有这样才能够让自己的命运不被掌控。只可惜……有时候是时间不等人，等你有了变强的意识的时候，你的命运已经被别人攥在了手中。”格雷斯轻轻的将面前棋盘上的战车推了出去，“你输了。”
第二十一章 尘埃落定
“西维尔，为什么？”
“我输不起。”
“输？”
“一个赌，赢了是永恒，输了便是灰飞湮灭……”西维尔侧头望向自做到他身边的黑衣男子，紫色的眼眸像是最纯净的水晶，在阳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帕莫尔，你之前为什么会放过他？”
“大概是忽然觉得没什么意义了吧……墨诺忒弥斯命中注定不会属于我，就算杀了他，她也不会回到我身边了，更何况……他已经变了，和我所憎恨的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帕莫尔苦笑了一下，“不说这个了，我是来告辞的。”
“怎么？”西维尔有些奇怪的问道，“怎么忽然想起来要走？”
“奥尔顿不认识你们，但是他却是认识我的，晴宇帝国很快就会知道克莱德死和我有关，虽然因为事情生在这里，不会给周围的人带来麻烦，但是帝国光线的表面下，藏了多少影子就很难说了，”帕莫尔解释道，“我不想让你们卷入永无止尽的暗杀中。”
西维尔的眼角抽了抽，“那你干嘛还要放他走……”照他的想法，既然会带来麻烦，还不如直接杀掉……
“我不想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否则和克莱德当年又有什么区别呢……”帕莫尔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很温柔，说到底，他所抛弃的不过是世俗所定义的那份冠冕堂皇的正义，距离真正意义上的堕落，还差得很远。
西维尔拍了拍他的肩算是表示理解，他佩服这样的人，能够从一而终的贯彻自己的信念。
“菲亚斯他……”提到那美得不似人的少年，帕莫尔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因为现在的他已经完全弄不清他到底是男还是女了……
“早上退烧了。”西维尔忽然站了起来，“我进去看看他。”说着从屋顶上跳到了对面旅馆的阳台上，想了想，又回过身，“帕莫尔，接下来我们会穿过南方七城联邦进入琉璃岛国，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至于随后可能出现的拦截、围捕和刺杀，如果你还把我们当作朋友的话，就不要在意了。”要知道他们中间，除了菲亚斯之外，就属帕莫尔的实力最低了。
微微一笑，帕莫尔重重的点了点头。
他仰面躺下，望着头顶上一碧如洗的蓝天，克莱德死了，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