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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锁未央第2部分阅读

空间里,未央觉得闷热得简直像大汗淋漓的夏季。

    她觉得呼吸困难起来。

    第三章 纵使晴明无雨色入云深处亦沾衣(1)

    那年她刚上大三,陆晖便在那年夏天毕业了。

    校园里的凤凰花像火焰般开满了枝头,那火红的花朵,一直开到人的心底去了。

    陆晖是本地人,但她一直对陆晖的家世不是很清楚,陆晖不说,她也没想到要去问,只是模糊地知道陆晖的母亲是个钢琴家。她一直天真地以为,恋爱不过是两个人的事。

    那的确也是,但只要牵涉到婚姻,前途,名誉,地位,便完全不同了,就像鸡蛋里无端生出无数的骨头,让人无法想象,怎样吃都是难,因为有骨的。

    那大概是一年之中最热的几天,太阳如同火轮般灼烤着温润的土地,空气中残留的水分也被阳光吸干,连空气也变得灼热起来,聒噪蝉鸣声仿佛也变了调子似的,有气无力,令人丧气。

    正是闷热慵懒的午后,星期天,除了未央,全寝室的人都不在。

    这段时间,陆晖因为找工作的事一直很忙,他们已经有好些天没有见面了,不知怎的,未央觉得今天整栋宿舍大楼都静得出奇,耳边吊扇呼呼的风声异常清晰。校园里隐约传来几声音乐声,那是一首不知名的法语歌,未央凝神细听,那歌词大约是——

    [既然没有办法

    我们接吻来分离

    爱情并不短暂

    只是有点无奈……]

    未央无端地伤感起来,她闷得慌,便随手拿起手边的一本字典来背单词,背着背着沉重的眼皮便直往下掉,差点没睡着,最后被敲门声惊醒,人还是有点迷糊。

    是骆水洛。

    她静静地站在门外,全身白色的连衣裙,像朵遗世独立的白荷。

    未央看着她,模糊地想,美女就是美女,即使是最简单的一件衣服穿在她身上,仍然是飘逸而耀眼。

    骆水洛道:“有没有时间?我们谈一谈。”

    未央的脑子一时有点转不过弯来,手里还抱着那本厚厚的字典,便跟在骆水洛身后走了出去。

    外面的阳光灼热而刺眼。

    骆水洛在一棵大树下站定,转过脸来与她对视。

    古老的榕树浓密如盖,错综复杂的枝桠与叶子密密麻麻地将刺目的阳光完全遮盖了起来,没有风,仍然很热,未央站了一会儿便有汗流浃背的感觉。

    “呃,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未央问道。

    “我希望你离开陆晖。”没有拐弯抹角,骆水洛直直地说出来。

    “你说什么?”未央以为自己听错了。

    “……陆晖自幼便有很高的音乐天赋,他酷爱音乐,并流露对音乐敏感的天性。维尔也纳音乐学院甚至愿意为他提供全额的奖学金,可是因为你,他放弃了出国深造的计划,他的父母非常震怒,他父亲还扬言说要跟他脱离父子关系,只是被他母亲暂时劝住了。他那样优秀,在这里,他随便就可以找到一份高薪的工作,甚至可以留校当音乐讲师,只要他愿意。可是他却到现在还找不到工作,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父亲的关系,根本没有人敢请他……我与他,并不只是同学,我们两家是世交,我们从小一块长大,感情也非常好……希望你离开陆晖,你跟他,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若你是真爱他,请你放他自由。”

    骆水洛不愠不火地说着,脸上是平静的表情,可是未央觉得每一句话都像烈日的光芒那样滚烫,一直沁进了薄薄的皮肤里,灼得人难受,所以很多年以后,未央仍然清晰地记得她说每一句话的表情以及速度。

    未央并不知道陆晖有出国深造的计划,他从来没跟她说过有这样的计划。她更加不知道他已经跟家里闹翻了,只知道他找工作似乎并不顺利。现在给骆水洛这样乍然一说,便有点茫然不知所措起来,脑海有了一段短暂的空白。

    等未央回过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骆水洛的背影消失在一片刺目的白光中,她追了几步,便又停住了,她手心都是汗,手中那本厚厚的字典,光滑的硬皮面,便滑腻腻地握不住了,“啪”地掉落在地面,扬起一层细微的灰尘,然后消散在阳光里。

    她觉得难过,因为陆晖有事瞒着她。

    她一个人站在大太阳里,发了一会呆,腮颊晒得火烫,忽地滚下来两行泪珠,更觉冰凉,简直是凉到心窝里去了,下意识地抬起手背来揩干,弯下腰来拾起书本,便一步一步走回宿舍去了。

    寝室里依旧空无一人,校园的广播里也换了调子,正播着一曲轻快热闹的儿歌,未央望着空荡荡的寝室,一时倒又疑惑起来,仿佛刚才骆水洛根本就没有出现过,一切都是虚幻的,并不真实。

    她忽然发觉寝室的窗户原本干净剔透的玻璃沾上了一些细细的黑点,她便伸出手去揩了下,又揩了一下,揩不掉,便进去浴室沾湿了一块抹布,拧干,一点一点地擦拭着,固执而顽强地擦着。那些细细的黑点,终于逐渐模糊,然后退去,不留一点痕迹,玻璃在阳光下重新恢复晶莹透亮。

    擦干净窗户,然后将抹布用洗衣粉洗干净,拿到阳台去晾晒,再拿过拖把,将寝室的地里里外外拖了一遍又一遍,倒也不觉得累,直到天色一点一点地暗了下来。

    她在黄昏迷离的暮色里,对玻璃窗上自己的影子扬起一抹微笑,嘴唇缓缓地弯成一个弧度。陆晖总是说,她笑起来的时候像一个小孩子。

    未央靠在墙上,忽然觉得一阵凄惶。

    有人敲门。

    陆晖来了。

    她一直觉得陆晖高,今天仿佛更高了一点,她连仰头看他都觉得吃力了。

    他的声音也离她更遥远了,她不得不专注地听他说的每一句话,他道:“未央,我找到工作了。”

    “是吗?”她微笑。

    “嗯。”他笑,声音有点沙哑:“在一所小学里教孩子弹钢琴。”

    未央分明看出,藏在他笑容下的疲倦。

    陆晖看了一眼她身后空荡荡的寝室,问道:“吃饭了没有?”

    未央仍旧微笑着,“吃了。”

    陆晖道:“我好饿,陪我出去吃一点,好不好?”

    “嗯。”简单的一个字,平稳的音调,唯一的破绽是颤抖的尾音在黄昏的空气里分了岔,但陆晖没有听出来。

    她锁好寝室的门,跟着陆晖走了出去,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夜像一块巨大的海绵,吸走所有的热。微微的夜风拂在身上,未央竟感到了丝丝清冷,而陆晖一直牵着她的手,十指紧扣。

    她在昏黄的街灯下看他的手,修长且细致的手指,可是骨节分明,轻轻地穿过她的指缝,紧紧地包围着她,掌心贴着掌心,那样紧密的贴合,可是,为什么还会有距离?

    未央想起诗经里的诗。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执子之手,真的就可以与子偕老吗?

    天气仍然很热,那天中午,未央刚步出图书馆便迎面走来一名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子,烈日炎炎下,竟还打了领带。这样正式的穿着,在校园里是少见的。未央便不禁多看了他两眼,没想到他居然向她微笑颔首:“夏小姐。”

    未央怔住了,她第一个反应便是努力去回想自己认识的所有人的容貌,确定没有眼前这一个,才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是的。”那名男子微笑道:“陆夫人想见你,不知你现在是否有时间?”

    “陆夫人?”未央一时懵然。

    “呃,是陆晖的母亲。”他解释道。

    “陆晖的母亲?”未央重复着,有些吃力地将这几个字拼凑成句子。

    “是的,若是夏小姐现在时间允许的话,请随我来。”

    “我……”未央张了张口想要拒绝,无奈此时脑袋像塞满了棉花般一片空白,紧要关头,任何没时间的借口竟一个都想不起来,踌躇了半晌,便随在那名男子的身后去了。

    未央在这个城市待了两年多了,但对半山的华宅还相当的生疏,没想到在这寸金寸土的地方,还有这样的豪宅。

    未央独自坐在陆家深似殿堂的豪华大客厅里,踩着又厚又软的地毯,看那整片落地窗外面花木扶疏的院落,吹着阴凉凉的冷气,想起穿行在校园汗流浃背的感觉以及无处不在的炎热,同样是在夏季,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夏季,仿佛两个世界。

    佣人上茶后便退下去了,陆晖的母亲却迟迟还没有出来。未央坐了好一会儿,心里忐忑不安的感觉并没有消下去半分,手心反倒湿濡了一片。

    未央一抬眼,便看到几步之遥的一台纯黑钢琴,钢琴上面,一个小小的纯白陶瓷盆里一棵仙人掌,正在含苞欲放,苍绿的一片厚叶子上面生出细细的几片分叶,像一窠青蛇四下里探着头,那枝头的一捻红仿佛吐出的蛇信子。未央只管对着仙人掌兀自出着神,忽然一抹身影在眼前一晃,她回过神来,才发现旋转式的楼梯,有人在缓缓地拾级而下,未央想着那大概便是陆晖的母亲,便站了起来,叫了声:“阿姨。”

    陆晖的母亲气质极好,雍容大方,淡淡地打量了未央一眼,便道:“夏小姐请坐,今天以这种方式请你来,希望你不会觉得失礼。”不待未央回答,便又道:“夏小姐可会弹钢琴?”

    未央便道:“不会。”

    陆夫人没有再说什么,兀自在钢琴前坐了下来,纤长细致的手指滑过琴键,成串的音浪便如水般流泻,即使未央再无知,却也听出是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

    一曲既终,陆夫人优雅地合上琴盖,转过头来向未央微笑道:“夏小姐知道这首曲吗?”

    未央道:“是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

    “是的。”陆夫人道,“那夏小姐有没有听出我刚才弹的这首曲缺少了些什么?”

    “呃,我对这些并不太懂,我想,大概是缺少了些伴奏。”未央道。

    陆夫人道:“夏小姐果然是聪明人,这首曲是交响乐,所以不是单一的乐器可以演奏的,需要一个交响乐队来演奏,这首曲正式在舞台上弹奏的时候必须有提琴、中提琴、大提琴、倍大提琴、短笛、长笛、双簧管、英国管、单簧管、大管、小号、圆号、长号、低音号、定音鼓、锣、镲、铃鼓、三角铁、钢琴、竖琴、木琴、铝板钟琴等一起来演奏。若只是用单一的钢琴来弹奏,是根本弹奏不出”命运“的真谛的,一个人演奏的”命运“,是根本就没有命运可言的。”

    陆夫人顿了顿,眼睑低垂,轻柔地抚摸着光滑的琴盖,又道:“贝多芬固然是伟大的作曲家,他可以创作出命运交响曲这样伟大而优秀的作品,但只靠他一个人的力量,也演奏不出来……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也是这样,并不是依靠一个人的力量就可以改变的,命运就是命运,一个人的命运从一出生便注定了的,冥冥中自有它的定数,并不是轻易就可以改变的。”

    第三章 纵使晴明无雨色入云深处亦沾衣(2)

    未央道:“呃,阿姨,你到底想说什么?”

    陆夫人站起来,淡淡地道:“我并不是那种要干涉儿女婚姻的父母,但是,请你离开他。”

    未央也立起来,鼓起勇气,直视她,道:“阿姨,恕我直言。我爱陆晖,他也爱我,我与他之间,并不只是您的一句‘请你离开他’就可以结束的。”

    陆夫人道:“爱?若你是真爱他,就请你别拖累他,信誓旦旦地以爱的名义,其实不过是自私。”

    未央咬了下嘴唇,道:“阿姨,不管您怎么说,我都不会放弃的,我知道他放弃了出国深造的计划,但这是他的决定,不管他做什么决定,我都会尊重他,因为我爱他。”

    未央说完,不等她回答,便直直地转身向门口走去。

    “到底要多少钱,你才肯离开他?”陆夫人冷冷的声音飘过她耳际。

    未央停住了,她斜照进来的阳光中缓缓转身,道:“这个世界上,钱并不是一切。”

    夜已经很深了,未央翻来覆去睡不着,上铺的林静还和小慈在絮絮地说着话,宿舍已经熄了灯,丁玲在台灯下面百~万\小!说。

    窗外的月亮大而模糊,淡淡地笼罩进来,像铺了层薄薄的银光。

    宿舍的电话铃声忽然大作,“铃铃铃……”在寂静中声浪分外震耳。

    林静与小慈也停止了说话。

    丁玲顺手接了起来,“喂……”

    未央不知为什么有点紧张起来。

    丁玲转过头看了未央一眼,压低了声音,道:“是陆晖。”

    未央小声道:“说我睡了。”

    丁玲道:“吵架了吗?他说他就在楼下,无论如何让你下去一趟。”

    未央叹了口气,只得爬起来接过听筒,道:“喂……”

    “未央,是我,我就在宿舍楼下,你下来一趟好吗?”陆晖略带紧张的声音立刻未央的耳膜。

    未央握着听筒的手不觉紧了紧,她抬眼望了望外面的月光,又圆又大,越发模糊了。

    未央走下楼去,便看见陆晖的站在路灯下的树影里,看见她,便大步走过来握着她的手,他的手竟微微有点颤抖,他道:“我母亲今天找过你是吗?”

    未央唇角勾了一勾,微微扬起一抹微笑,仿佛毫不在意,道:“你就为了这事深更半夜还跑过来的吗?”

    他仔细看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母亲她是不是对你说了些难听的话?”

    未央笑着摇头,“没有。”

    陆晖忽然低头亲吻她的脸颊,道:“未央,不管我母亲对你说什么,你都不用在意……”

    “陆晖。”未央打断他的话,她不知为何忽然有点哽咽,“为什么你都没有跟我说过,你有出国深造的计划?”

    未央感觉到他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他道:“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个时候我还没认识你,而这只是一个计划。”

    未央久久没有说话,只怔怔地看着树影后那高高的围墙,再淡淡的月光下,一眼望上去,那堵墙极高极高,仿佛望不着边的,那样高,将外面的世界完全隔了开来。

    “未央?”陆晖低低地叫了声,他的手心都是汗,冰凉冰凉的。

    她没有应,他又道:“未央,你在生气吗?”

    未央抬起头望他,笑道:“我为什么要生气啊?”

    陆晖抬手指轻抚她的长发,修长的手指在黑段般光滑柔软的发丝中穿过,带着无限的爱恋,他道:“未央,我爱你,请你相信我,等你毕业我们就结婚。我母亲那边,我会去说服她的。”

    未央笑道:“你这算是求婚吗?我什么时候说要嫁给你呀?”

    在昏暗的路灯下,在淡淡的月色中,他的眉与眼,脸上的每一条轮廓都那么清晰,清晰得有点不真实。

    他低头温柔地吻她,他的脸在倒映在她的瞳仁里,逐渐放大,然后模糊。

    良久,他才放开她,未央道:“好了,你回去吧,很晚了。”

    陆晖道:“你先上去,我看着你进去。”

    未央道:“嗯。”

    她刚走了两步,又被拉了回来,原来他忘了放掉她的手,他们相视而笑,两人都觉得有点傻。

    未央在楼梯的拐角处回头看他,远远地,他仍然站在那里,高且瘦,在地面上映着斜斜长长的影子,风很大,吹乱了他的头发。

    “……命运就是命运,一个人的命运从一出生便注定了的,冥冥中自有它的定数,并不是轻易就可以改变的……”

    未央耳边忽然飘过陆夫人说的话,她莫名地打了个寒战。

    最后说分手的是她。

    那天,风很大,硬生生地吹得高大的法国梧桐浓绿的叶子“嗤啦嗤啦”地往下掉,那样大,那样绿的叶子,也只能无能为力地往下掉,那被吹断了的,原本连接着树枝的叶柄接口,就像一个伤口,嫩得仿佛要流出稠稠的汁液来。

    那反复琢磨了无数遍的话,没想到说出来的那一刻竟可以那样平静,流利而清晰,没有结巴,也没有发颤。

    “陆晖,我们分手吧!”

    她转身便走,他的一只手死死地抓住她的手臂不放,另一只手紧握成拳垂在身侧。

    “为什么?难道就为了我没有和你说洛洛跟我是青梅竹马的事吗?”

    “是的,你三心二意,你用情不专,你让我恶心!”

    “我跟洛洛只是朋友,我爱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