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旦他这么做，亲子之间的关系就会开始产生裂痕。
爸妈从小就对他好，疼爱他，也尊重他，即使他曾经休学一年跑去单车旅游世界，他们对他也是包容多过一切，结婚后也一如承诺，尽量对付蒨好——爸妈没有刻薄她，没有虐待她，没有颐指气使，也不曾给过脸色，他们尽其所能的对这个媳妇展现友善，只是，喜欢跟不喜欢，真的是没有理由。
或许爸妈跟付蒨合不来，并不是谁的错，就只是单纯的不投缘，如果他带着付蒨搬出这个家，那会很伤父母的心，何况爷爷也不希望他们搬出去，这样会让父母对付蒨更有意见。
离婚是个不错的方法。也许是不错的办法，他还是有时间慢慢缓解这种情况，等到时候在接她回来。
付蒨可以正大光明的离开这里，过自己想过的生活，苏淮他会从现在开始慢慢减少工作量，换一种方式维系感情。
这几日，男人仔细的想了又想这一年的确对妻子忽略得过分，身为主治医师的他很忙，总想着以后以后，永远都是以后，直到付蒨提出离婚，他才终于正视了一件事，再多的感情也无法弥补缺乏相处造成的疏离。
离婚只是让付蒨休息的方法，不是两人关系的休止符——结婚也可以离婚，前夫当然可以继续追求前妻。
那天开始，苏淮告诉自己，只要有机会，能替她做的事情他都会去做，无论是多小的事情。
不再是以后，而是现在。
走在回出租的地方的路上，付蒨突然发现后面有一辆车正跟着她，回头一看，竟然是前夫！好啊！正好她一肚子的气没地方泄，他刚刚好撞上枪口，以前的付蒨是没有胆子这么做，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车上的苏淮拉下车窗，靠近付蒨：“上车。”
看看什么态度，又是一副指使人的样！哼，他叫她上就上啊？切……
“叫我上车干嘛？”付蒨没骨气的还是坐上车了，她觉得女人应该对自己好一点，不坐白不坐，正好省钱。付蒨开了一点车窗，半眯着眼睛，俨然一副享受午后微风的模样。
“我们很久没这样独处了。”
“你忙嘛。”如果她没猜错的话，他依旧把他的手术刀带在身上！
三个字，简简单单，却又不带任何感情——这个曾经没有任何怨言的妻子，连抱怨都懒了。没有情绪，就只是叙述一件事情。
“付蒨，很抱歉。”
付蒨没想到，高傲如他竟然也会说抱歉。
“也没什么好抱歉的，当初我和你结婚，说实话我还挺高兴，只是我慢慢懂得，在感情的世界里，没有人能保证什么，你说你会对我好，我相信当时你是真心的，即使是现在，想起那天的晚风跟星星，想起你的表情，那都还是我人生中很闪亮的一刻，我并不会因为现在这个结果就会觉得那一切都是假的。”
付蒨顿了顿，考虑着措辞：“当下的幸福是真的，爱情也是真的，只是……我没办法过这样的生活，自欺欺人可以维持表相的一切，只要不说破，我依然是别人羡慕的那个嫁入豪门灰姑娘——住在电影场景一样的豪宅，每季会有人拿衣服跟鞋子目录让我挑选，婆婆买珠宝首饰也一定会有我那份，出入有司机接送，连汤匙掉在地上都有人帮我捡……可是，我一点也不觉得幸福，这不是我要的幸福。”
“你是不是很气我老是很忙或者很少顾及你的感受？”
付蒨不想隐瞒，点头：“我还很气你那么宝贝那个手术刀。”
“那是我的工作。”
“我知道，所以我没有把它丢入垃圾桶。”
她恨死那个手术箱里的所有东西。
苏淮的工作的手术箱绝对是她的婚姻杀手之一，付蒨真的很不想放过它。
只是，他的小老婆就放在手术箱里，这个世界上敢动他的手术箱的没几个人，如果不见了，最大的嫌疑犯就是她，付蒨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付蒨侧头看着他：“不过老实告诉你，早上我在收拾东西时，曾有一度想要把它摸走的冲动。”
苏淮露出一丝苦笑：“还有呢？”
他们很久没有好好说说话了，趁这个机会，他想知道付蒨对哪些事情觉得不满，他要了解，才知道怎么修正。
“还有我也讨厌你跟周蕙那么亲近。”
“她是我的朋友以及工作伙伴而已。”
对于一名医生来说，助手是不可或缺的，他跟周蕙于是成了很不错的搭档，而且周蕙的工作能力很好，重点是，周蕙从来没有对他表示好感，工作归工作，绝无暧昧，即使他们是亲梅竹马。
大概半年前他们有为这件事情起过争执，他还以为自己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也取得她的谅解，没想到……
“我还清楚周蕙是你的青梅竹马，你爸妈视为最佳媳妇的人选，而她爹是政界大老，但你要知道……算了，现在讲这些一点意义都没有。”
“我想听。”
付蒨露出奇怪的表情：“想听前妻抱怨？”
“离婚是你提的，我想知道原因。”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奇怪了？”
“快说。”车子要进入市区了，也就是快接近她住的房子了，苏淮不趁这个大好机会把她内心的不满都挖出来，以后要这样自然的问出这些事情就不是那样容易了。
“苏医师，你太浪费你的聪明了，这种问题还要问我？易地而处想一想，假设我有一个帅哥工作伙伴，我跟他因为工作的关系会在外过夜，五百间房间的大饭店，我却跟帅哥同一间，原因是帅哥怕鬼我要保护他，老公不爽没关系，帅哥的感觉比较重要。”靠，本来她不想说的，是他逼她的！
苏淮无言了。
因为周蕙怕鬼，所以出差时他们都是订双人床的双人房，付蒨知道后很有意见，他也答应了以后会分房，可是，每当在饭店办手续时，看到周蕙那哀求的眼光，他又会觉得无法拒绝。
他们从小认识，周蕙就是一个彻底的胆小鬼，那种害怕不是装出来的，他不忍心看到她因为睡不着而隔天带着黑眼圈。
可是如果立场交换，他确实也很难接受付蒨工作出差时跟别的男人同一间房，尤其是在饭店明明还有许多空房的前提下。
“然后呢，帅哥老是在晚上十点十一点打电话来，喔，没什么事情，只是要跟我确定下明天的工作内容，老公不爽啦，这种事情明天早上到办公室的时候再说就好了，干么非得在人家的家庭时间打电话来呢，假借公事之名顺便讨论一下私事，老公不高兴没关系，因为我很坦荡，我跟他没有一腿，所以几乎每天晚上都会跟帅哥热线一下。”
苏淮几乎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个也是周蕙的习惯，她会在睡前确定明日所有的工作内容，大概分钟，然后说一些私事，通常不会超过十分钟——当然，如果是付蒨每日睡前跟别的男人热线十分钟，那的确很难让人忍耐。
这一瞬间，智商140的苏淮发现自己好像辜负了这样的数字，原来他不聪明，其实，他很笨。
苏淮以为坦荡就好，但是忘了顾虑妻子的感受。
付蒨看着窗外的绿色风景，语气颇有感触：“苏淮，其实我很难过，真的。”
“抱歉，是我的疏忽。”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现在的感觉，不是要你道歉。”何况两人走到这里，再说什么都没意义了。
“我知道。”
“真的？”他们已经n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她实在有点怀疑他说的知道是什么意思。
她一直没哭，可是想起两年婚姻生活，感觉真是一百万个想叹气。
严格来说，他们只有过一次比较激烈的争执，就是半年前付蒨发现苏淮出差去美国进行一次手术时都跟周蕙一房的时候。
当时苏淮试图解释，但后来不敌付蒨的怒气，最后他们达成协议，以后出差就算外宿在墓地旁边的旅馆，他也不会跟周蕙一房；至于付蒨，则忘记这件事情，不要让这个误会成为不愉快的原因。
结果——
结果就是，隔月苏淮又到日本出差，两人打电话，付蒨听见有电视的声音，音乐台，可能正在播放某歌手的演唱会，但苏淮这个人基本上是不看电视的，就算开电视也只会看新闻台跟财经台，而且还是无声的，音乐台……那是不可能的。
看电视的另有其人。
一个月后，信用卡账单到了，东京颖之饭店，一万八千日币，上网一查，很好，是双人房价码。
他们还是同房了。
老婆的怒火敌不过周蕙的睡眠不足——付蒨想，也许她对他感情逐渐消逝就是在这件事情之后。
苏淮把青梅竹马的感受放在对妻子的诺言前，这让付蒨很无言，也很无奈，可悲的是，她已经不想跟他吵了。
手上就是有证据，可是付蒨连想问的欲望都没有。问了又怎么样呢？
只是把所有的争吵与协议再来一次，然后谁知道下次出差时，他是不是又会选择保护那个“我们之前真的只是兄妹情谊”的青梅竹马？
真是……
付蒨知道自己不该讲这些的，两人既然已经没有关系了，以后要见面的机率也不大，她原本想要来个成熟的告别，却因为他一直追问而搞得好像批斗大会一样，他们结婚的时候很和谐，离婚的时候也应该这样才对。
“苏淮，我说这些事因为你想知道原因，所有不要再道歉了，一点都不像你。我想以前我就是喜欢上你那种很有自信、闪亮亮的样子。”
“到我们决定离婚为止，你还觉得我闪亮吗？”
“当然。”只是闪亮不能成为她的精神支柱罢了。
付蒨想想又接着补上：“如果我是医院的前台护士或者助理，每天看着你西装笔挺、因为工作而容光焕发的样子，我一定会爱你爱得死去活来。”就像当初她知道他的英雄事迹一样，崇拜他崇拜得要命。
付蒨在他身上看到一种光芒，漂亮得让她炫惑。
“相信我，你认真的样子很好看。”只是付蒨不是无怨无悔，只要能陪着他就好的那种人，就是一只小猫小狗，也要知道自己是被爱的，何况她是一个人。
付蒨的连三发言让苏淮心情颇复杂。
苏淮当然很感谢她对他的正面赞赏，但是，他也听得出来她没讲清楚的那个部分是什么。
“哎呦，你不要这个表情啦，笑一个。”
苏淮依旧面无表情：“我觉得我们两人的对话简直就是像神经病。”哪有人刚离婚就这样的，感觉很奇怪——不过这才是原来的付蒨不是吗？她本来就跟大部分的人不一样，现在苏淮可以肯定，和他结婚的付蒨是装的，现在的她才是真的她。
在别人眼中她可能有点四次元跟无神经，不过这或许就是他慢慢喜欢她的地方。
“说神经病太严重了，我们是文明人。”
“我可不希望这种文明法，我们怎么说也是结束了两年多关系。”
“还是你希望要来个尖声哭喊、巴掌泪水，或者我去找你妈说：‘要我放过苏淮可以，给我两千万我就离开他’，你想看到这个吗？”付蒨笑了笑，“前面前面，右转再直走。”
“林小湛不是住在景美社区吗？”
失格的前夫，连她最最亲密的朋友搬家都不知道，真的是……嗯……
“她搬家了，而且我没有去找小湛。”
在付蒨的指点中，车子在一栋普通公寓前停下。
苏淮从西装口袋拿出一只信封递给她：“拿着。”
“分手费？”
“是赡养费。”他纠正她，分手费跟赡养费不同，“记得去兑现。”
“知道了。”
本来付蒨是不想拿的，可是搬回出租的公寓之后，她想起：不拿的话，一来，她的前公婆大概会紧张得马上来问说，是不是不够，要拿多少才肯放过他家儿子。
第十二章 寂寞得不再像他
二来，虽然是两年富贵媳，但其实她身边真的一点钱都没有，她工作的钱都拿去孝敬苏爷爷了，他们总会找时间去吃甜品，或者买些好玩的，这些都是苏淮不知道的。
她总不好开口跟自己爸妈要，那样太丢脸了，跟小湛借，好像也很怪，她才刚赶走米虫男友，却又有了米虫朋友，这不行。
不管他给她多少，至少够她吃吃喝喝懒散一阵子，再给自己买几套面试套装好去工作，直到她领第一份薪水之前，都需要用钱……好啦，付蒨承认她就是没有骨气的女人。之前还信誓旦旦的说什么都不要，结果还是拿了钱……
付蒨收下信封：“谢谢。”
苏淮摸摸她的头，眼神中有着不移察觉的怜惜：“保重。”
“嗯。”
“好好吃饭。”
“嗯。”
“多睡一点，吃饱一点。”
“好。”
“我打电话给你，你会接吧？”
“不会。我上去就会把你的电话删掉，你也不要打给我。”付蒨想想，觉得不对，她的一堆珍藏书还在他家呢，“我的意思是，除非必要，不然不要联络了。”
苏淮自然懂得她的弦外之音。
对于付蒨拒绝得如此快速自然是有点伤感，但又想，造成这一切的不都是他吗？
当初对他迷得难以言喻的人，现在只想远远离开他，最好再也不见他。
“我走了。”付蒨对他挥挥手，“再见。”
翌日早晨。
“你哥跟你嫂呢？怎么没下来吃早饭？”出差回来的孔凤湘一到饭厅，见桌子旁只有丈夫跟女儿，很自然的问道另外两人。
由于大家下班的时间不一，加上有时要加班，有时要应酬，这种情形下，要一起吃晚餐几乎是不可能，因此，早上自然而然成了家族时间，就算是周末，也是七点半左右开饭，餐桌上中式西式餐点都有，大家各吃各的，一起聊聊天，度过短暂的家庭时光。
苏羽澄耸耸肩：“福伯说他一大早就出去了，至于嫂子我就不知道了，谁管她去哪里。”
孔凤湘觉得很奇怪，今天是星期二，苏淮要上班，何况他最近不是有手术吗？总不可能这种时候跑去玩。
“有没有说要去哪？”
“谁知道。”苏孟雄起身替她拉开椅子，“不用管他们，坐下来吧，他们两个都几岁了，又不是小孩子，不用担心。”
说话间，外头隐约听到王嫂的声音，“少爷您回来啦，老爷夫人跟小姐已经在用早饭了。”
不一会就看到苏淮从外面走进来。
孔凤湘觉得奇怪：“小蒨呢？”
“爸妈，我有一件事要跟你们说，羽澄也一起听吧。”苏淮就像往常一样很自然的拉开椅子坐下，“我跟小蒨离婚了。”
一阵静默。
两夫妻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虽然不喜欢那个媳妇，但是这样离婚也太突然了。
苏孟雄放下碗筷：“什么时候的事？”
“我们谈了几天，前几天达成协议，昨天早上我送她去她租的公寓，小蒨以后不会再回来了。”
“那——”
“我没事。”苏淮拿起王嫂刚替他端上的咖啡，微微一笑，“爸妈，羽澄，吃饭吧，今天还要上班。”
盛瑞医院苏医师办公室。
苏淮将写好的报告交给周蕙：“打好后列出来放在我桌子上，记得贴张便条纸提醒我一声。”
“好。”
“帮我跟孙医师、黄医师说一下，我们下午开个会，另外，等等，”苏淮翻了一下桌上的其它报告，“这个，退回给元医生，请她转给其它人，这个ok，请当事人明后天过来一趟，我会预留一小时，请她最晚五点到。”
“但这个小姐说了，她要上班，希望我们尽可能把事情安排在六点半后。”
苏淮抬起头：“我应该有跟你说过，除非是为了手上这个手术，不然不加班这件事情吧？”
周蕙怔了怔，接着点了点头。
她的工作狂上司半个月前突然跟她说：“从今天开始，除了心脏搭桥手术之外，我要准时下班，帮我多注意工作时间安排。”
周蕙已经跟了他一年多，深深了解他上班的时间有多长，要不是他每天都穿不一样的衣服，她甚至会怀疑他根本住在事务所。
这样的一个人，突然说以后要准时下班……周蕙以为他只是那天有点累，随便说说而已，但现在看来，他是认真的。
“想起来了吗？”
“是…额…对不起……”
“所以最晚约五点，如果没办法，就两份都退给元医生。”苏淮在皮椅上坐下，“没事的话你可以出去了。”
“是。”
周蕙出去后，苏淮开始看起旁边一大叠一大叠的资料，都是类似的手术，他让周蕙去搜集来的，几份加起来比六法全书还厚，他预备好好看一遍，找出有利于他们手术的方案……
叩，叩。
随着敲门的声音，门板被推开了，苏淮抬起头?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