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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境插队手记第27部分阅读

你一定等急了吧?望原谅。

    今天是7月1日,是你的生日,不知你是怎么过的?

    一跨进7月,对你来说,时间就更宝贵了,希望你抓紧最后的几天,在统考时也能像初考那样顺利。

    听说别人帮你洗衣服,我可以想像得出来,你一定把脏衣服又存放了很多。希望你讲究卫生,黑龙江洗衣服还是很方便的。

    要是我在你身边有多好呀,现在没办法了,只能让你自己辛苦点了。

    我刚才到四院去复查,大夫问了问我的病情,然后就叫我在家里等消息,说是会叫我去拍片子的。

    我对我的病退是很有把握的,因为确实病得很严重,以后的病情发展如何是无法想像的。有时我想,谁跟我一辈子肯定要倒霉,因为我是一个活不长的人,真不想连累别人。

    我本来曾经想过你会不要我的,经常暗暗地流泪,觉得自己很苦命,这样也加重了病情。现在我已经去掉了这块心病,我相信只要我注意饮食方法,病也没什么可怕的。

    1978年7月1日 上海”

    晓晗在信尾提到的“曾经”,是指我在上海突击复习数学的两个多月里没给她写信,她怀疑我不要她了。

    现在,我真的又要不给她写信了。

    7月20日――22日是统考的日子,我到了最后冲刺的关头。我必须完全投入复习,半个月,甚至20天,我不能给她写信。

    初考成绩是在昨天公布的。我的三门课共得248分,平均826分,在全公社文科考生中是第一名。

    今天,我填好了参加高考的志愿。

    填报志愿有专门的规定,并不象晓晗说的那样,可以“上海报两个,黑龙江报一个”。所有考生一共可以填报十个学校,其中重点大学5个,一般大学5个,我填报了如下学校:

    重点大学:上海复旦、中国人大、南京大学、武汉大学、兰州大学;

    一般大学:黑龙江大学、哈师院、吉林师大、牡丹江师院、齐师院。

    我还在备注里填上了“服从分配”和“在上海具备走读条件”。大学本科是我追求的人生基本教育,是我下乡后8年来心底里一直深深埋藏的愿望。这个愿望曾经在推荐读书的年代死去过,现在恢复高考,它也复活了。只要能完成这个心愿,无论在哪里,无论是什么大学,我都要去的。

    然后,我给晓晗写了统考前的最后一封信。在告诉她我的初考分数和填报志愿后,我写道:

    “如果考回上海,我会说服父母跟你结婚。如果考在外地,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从心里来说,我不想让刚病退回上海的你,再到外地来。

    但不管怎么样,我会在考完试后把你的行李全部托运回上海,我自己的行李则要等接到录取通知后再说,因为不知道会到什么地方去。

    不多写了,因为复习时间很紧。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就不写信了,等到统考结束后吧。

    1978年7月6日 爱辉”

    下午,我去镇里邮局寄信,在大街的拐弯处,碰到了常永石,他以前老爱站在这里看我们收工回来。

    他原来是队里当地的下乡青年,老子在公社当官,所以他在生产队没干几天活,就被弄到了公社中学教书。

    从此,他就喜欢每天傍晚穿得“碧绿生青”地,得意地站在大街拐弯处看我们一身泥土疲惫不堪地从他身前走过,体会他老子给他带来的幸运。

    那一年冬天零下40多度,我驾着手扶往地里送粪,路过大街拐弯处时,见他裹着一件上漆的黑皮大衣,戴着毛色发亮的貉克帽,用怪异的眼光看着我,甚至嘴角还露出了一丝嘲弄的笑意。

    而我,穿着一件半长不过膝的光板羊皮大衣,肩上破了一块,用了块白胶布粘上,皮领子也坏了,露出白衬,没有扣,用一根自己搓的麻绳在腰间拴上,与这个中学教师的外形确实是天壤之别。

    但是今天,常永石不再是洋洋得意地站在大街的拐弯处。他只不过路过此地,与我碰巧打了个照面。

    他也报名参加了这次高考,在这场公平的竞争中,刚刚公布的初考成绩榜上,常永石名落孙山了。

    不过东北人直性,认赌服输。他的嘴角不再露出嘲弄的笑,而是一脸谦卑地向我这个曾经一身泥土、腰拴麻绳的人点了点头。

    我对他也报以微笑,只希望他通过这次高考失败改变势利眼,今后把站大街炫耀的时间用来学习,作为教师,不要再以其昏昏使人昭昭,在课堂上误人子弟了。

    193、病退进度 [本章字数:1670 最新更新时间:2013-11-18 09:50:050]

    离7月20日的全国统考只剩下最后两个星期,我把所有的事都搁置脑后,一心扑在复习的最后冲刺中。

    这天,屯子里几个参加高考的知青在复习之余,又来到爱辉古城,自然就都集中在我这里,一方面打听一下统考的消息,一方面也聊聊天解解闷。

    来自里二道沟的小钱说:“如果考在外地大学,我就回上海搞病退。”

    这个观点得到了来自窦集屯小陈的同意,他笑着说:“情愿回上海倒马桶(指当倒粪站的工人),也不在外地读大学。”

    大家听了一片笑声。

    一直在我这里复习的裴晴曦知道我不管考上哪里的大学都要去读的,所以她没跟着笑,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如是考在外地,我也会考虑回上海病退。”

    我只顾自己百~万\小!说,没参加这个话题。

    78年高考,与大返城的前奏――插队知青的“病退”重叠在一起。在心理上,就为参加高考的插队知青留了一条后路。然而对我来说,没有想过这条后路,对高考是志在必得。

    为减少类似这样的干扰,我提前一个星期,在7月13日去县城,到王雄涛的粮库宿舍复习。上次初考在他那里我得到了很好的安排。

    由于我不再写信,晓晗对我的去向一无所知,仍然每周一信写给我。一共三封,都是我统考结束后,从县城回到生产队才看到的。

    第一封:

    “你好!

    半个月没有收到你的来信,很是挂念。

    可能你现在正争取最后的一点时间多复习一点东西,希望我这封信能给紧张中的你带来一些欢乐。

    因为半个月没收到你的来信,我就把你以前写的信一封一封、一遍一遍地看了多次。从这些信中,我发觉我们之间越来越了解了。请你相信我,即使你考在外地,我也要想办法在你的身边,我一定会这样做的。

    上海一直高温,热得我汗流浃背,头晕脑胀,真没办法,当然,也恨我自己一枝笔表达不了我的心,写一封信也要下定决心。

    我在家除了做家务,再看一些小说书,在家里等着病退的通知。我从来没有到街道去催问过,随它是快是慢,主要是现在传说很多,我还想等一等,如可以顶替,我就不必搞病退了。

    1978年7月10日 上海”

    第二封:

    “你好!

    天天盼你的来信,今天终于收到了你7月6日的信,我一连看了好几遍。

    分别将近三个月了,什么时候才能见面呢?万一你考在黑龙江,暂时回不来,我们就只能耐心地等待了。

    看了你来信提到的志愿填报,你说你不管什么学校都要去的,我真为你担心。当然,考上总比考不上强,至于什么学校,只能听天由命了。

    如果你考在外地,你也尽管放心,我决不会离开你的。本来我考虑过将来分居两地生活,现在看来不大可能。我想生活上的艰苦是可以克服的,但精神上的痛苦是没法克服的,所以不管你将来在什么地方工作,我都会跟随去什么地方。最近我在慢慢地跟我母亲做工作。

    病退到现在也没什么进展,我准备到街道去问一问。确实,不去催事情就不大好办。

    我最近胃又有点痛,本来想办好病退就可以治疗了,现在不想再拖,拖下去是没什么好处的。

    另外,你在离开生产队前把你和我的账都结清,伙食费一共用去多少,心里可以有个数,反正不要太急,要把事情办好。

    1978年7月18日 上海”

    第三封:

    “你好!

    我在10日、18日写的两封信收到了吗?这次统考怎样?听说题目都较难?

    昨天,又一批知青回上海搞病退了。听他们讲,食堂现在有粮票、现金,所以我马上写此信。你把我吃的伙食账算一算,钱还多多少?粮票加上去年多的一共还有多少?都把它领回来,省得到年底领不出来,一定要抓紧办。

    考完试了,你把东西都归拢归拢,把所有要办的事都办好再离开,因为我不会再到生产队去了,只能让你辛苦一点。

    听说你饭也不烧,衣服也不洗,经常饿肚子,是吗?我真是不放心。

    现在考完试了,你对生活要重新安排。

    考分通知大约在什么时候能发?你接到通知一定要马上写信给我,知道吗?一天也不要拖延。

    我对写给你的信总是有点不放心,不知你是否安全的收到。我算了算,好像你少收到我一封信,如你没有收到,我会去邮局查的,望你来信把这一切写清楚。

    我的病退进度比较慢,后回来的人都把复查材料送到区里去了,我的复查还没有一点消息。前几天去街道问了问,说是现在拍片子的人多,片源都没了,叫我等着。街道一个负责人听了我的情况,叫我自己去开后门,拍片时叫街道负责人一起去就可以。

    1978年7月24日 上海”

    194、统考现场 [本章字数:1966 最新更新时间:2013-11-19 09:19:150]

    黑河,从7月19日开始,变得异常热闹。各公社参加高考的年轻人都集中到这里,旅店和饭店都爆满了。

    7月20日一早,考场戒备森严,想比之下,进入考场的上海知青还是占了很大比例的。

    第一场考完,考场的校园里便响起上海话叽叽喳喳的询问声、叫喊声、欢笑声和或惊喜、或后悔的声音。接下去的每场考试都这样,在这个边远的城镇里,上海知青几乎“霸占”了高考的这出戏。无论是文科还是理科,上海知青考完后的感觉都远比当地人要好。

    下乡快十年了,人们第一次对屯子里干农活的这帮上海知青开始佩服。

    7月22日,五门课全部考完,但因为7月24日要体检,所有考完的知青都留在县城。

    晚上,我叫公社几个来高考的知青一起去饭店喝酒庆祝。

    如果说高考是一场搏命,那么,这场搏击到今天已经终止,复习迎考的煎熬已经过去了。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我们要庆祝这一切的结束。

    那晚的啤酒是成箱叫的,我记得自己喝了七瓶。

    7月25日,等我体检后,王雄涛和小鲁一起陪我回到知青点。眼前的一切让我们大吃一惊:

    出去将近半个月,知青搞病退走了一大半。我的宿舍只剩下我一人了,屋里弄得一塌糊涂,桌子椅子什么都没有了,只有灰。炕上堆着我的书和云龙不要的破布烂鞋,简直无插足之地。还有云龙用木板钉好的两只大箱子,这两只他嘱咐我帮着托运的大箱子,就像两口大棺材,放在屋子的中央。

    目睹残局,我们三人感叹唏嘘了一番,开始扫屋子。

    哼哧哼哧地背了好几麻袋的破烂扔了出去,接着我就把晓晗的东西和箱子全搬了过来,因为她宿舍的女知青也回上海搞病退,已经空无一人了。

    等把宿舍全部整理干净,已经是夜里,不知从哪里钻出了肖明。

    这个精明的小子怎么没走?我问他。

    他笑而不答,与王雄涛、小鲁聊完天,大家各自找地方睡去。

    第二天一早,王雄涛和小鲁回黑河。

    我把自己的衣服全都洗了,这才坐在“桌子”前,反正我待在这里的时间也不会长了,“桌子”是用晓晗的箱子临时搭起来的。

    在我去县城高考的半个多月里,晓晗连续写了二封信,这是我回来才看到的。我开始给她回信:

    “你好!

    你在7月10日和7月18日的来信我都收到了,但前些日子,因忙于统考,一切信件我都搁下没复,请你原谅!

    我于7月13日到黑河,住在王雄涛那里,考试是7月22日结束的,24日又体检一天。所以我都在黑河,一直到昨天才回到知青点。

    这次考试较以前都难,估计我的成绩在公社文科考生中还将名列前茅。因而上大学是毫无疑问的,但上什么大学,现在无法预料。能否考到上海?现在只能是碰碰‘额角头’了。

    这样,我们就要做好思想准备,将来在外地生活。

    我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的,省得以后在上海生活有难处(我不说你也懂)。

    外地不也挺好吗?雅静闲适地生活,只要我们能每天在一起,那就够了。

    考试成绩要到半个月后才能公布。而录取通知书将在一个月后分两批下达:一是在8月底到9月5日,为重点大学;二是9月6日到9月15日,为一般大学。

    有什么消息我一定会尽快告诉你。

    以后,我没什么事可干了,干巴巴地等通知吧。

    你在上海一定要注意身体,办事不要急。病退,我看肯定是能搞成的,不要去求人,无非是拖一点时间吧,怕什么!你正好趁此时间调养身体。

    1978年7月26日 爱辉”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闲得发慌,到处找点事干干。第五天,收到晓晗在我离开生产队后连续写的第三封信。

    我回复如下:

    “你好!

    收到了你7月24日的第三封信。

    你在这里的时候,还有那么多的知青,我们想找一个无人打扰的地方是那么困难。现在这里多么寂静呵!整天只有我一个人。我喜欢闭上眼睛,就像和尚做功一样。因为在闭上的眼睛里,会有你的身影。

    你的东西我已经全部搬了过来,我想这些天弄些木板,等到通知一下来,我就打箱子。

    考完试,呆着无聊,我去队里劳动,打了一天小麦,手上起了三个大泡,虎口也磨掉了皮,身上晒红了,火辣辣的。

    昨天又帮知青点杀猪,反正就当玩呗,混混时间。

    在整理你的东西时,发觉你留下的几本日记,翻开看看,觉得很有意思。你下乡几年进步很大,呵呵,只是日记中错别字太多了。

    偶尔翻到你的两张照片,其它的照片我想你一定都带到上海去了。

    想起你曾经说过要给我看看你过去的照片,那时没有时间看,如今却想看也看不到了。幸好还有留下的这两张,我想就不打进托运的包里去了,放在我这儿吧。

    我想告诉你,自从考完试后,我生活得挺好,没挨过饿,也很讲究卫生。

    考完了,我想去别的大队知青点玩玩,散散心。

    1978年8月1日 爱辉”

    在信尾落完日期后,我突然想起怎么把这样一件大事忘了,赶紧又起一行补上:

    “另告知,我父母将于8月9日从上海出发到黑龙江来,父亲去参观大庆,他是领队,参观完大庆就回上海;母亲去牡丹江开会,她说开完会要上我这儿来看看。我已同母亲约好,在8月17日去北安接她。

    高考时,认识了不少其它大队的上海知青,母亲来生产队,他们也都想赶来凑热闹。毕竟下乡8年多,这里还是第一次有家长从上海来看子女。”

    195、母亲探子 [本章字数:1583 最新更新时间:2013-11-20 08:06:000]

    半个月,我没有接到过晓晗的来信。

    还有两天,我就要去北安接母亲了,晓晗会不会因为我母亲要来而停止了写信?带着这样的疑问,我给晓晗写了一封简短的信:

    “你好!

    我每天都在等你的信,但每天都很失望,在寂寞无聊的日子里,不知道干些什么好。

    我们之间唯一的联系竟然中断了。

    是因为我母亲要来黑龙江,你怕我母亲看到我们通信而对我不满意吗?

    我不想向任何人隐瞒我们之间的来往,我不想把这种真挚的情感在压力下变得畸型和痛苦。我们可以透露这些信息给父母,慢慢地做一些工作,你说对吗?我们相爱,不是什么错误。

    1978年8月15日 爱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