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指在凌晨零点二十三分的时间试探性地说道：“那么，晚安？”
“晚安。”
裴衍站起身，轻轻地走了出去。裴笙隐隐觉得，裴衍身上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就好像是一种沉寂下来的因素开始不安分地跳动起来一样。
裴笙把自己整个人扔在柔软的床上，呈大字型张开了手臂。在只余下台灯橘黄|色的光芒下，他一动不动地盯着雪白的天花板。
而裴衍，连一盏灯都没有开，径直倒向了自己的床。月色的余辉温柔地洒落在窗帘上，随风微动着。
今夜，似乎是个难眠的夜晚。
同一时间，安琉璃趴在桌上，一笔一划地写着什么。她轻咬着齿贝，神色里有着难掩的疲惫。等到她回过神，单薄的纸张上面写满的全是‘裴衍’两个字。
裴衍……
安琉璃的思绪有些飘忽，她第一次见到裴衍的时候是在父亲为她举办的生日宴会上。那天着一身白色西装的裴衍自父亲身后走出来礼貌地向她祝贺的时候，安琉璃只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扑通扑通地以一种加速的频率跳着。
那一年，她的生日愿望是想要在裴衍的身边。
而现在，她未来的所有愿望依然是在裴衍身边。
不管前面挡着的人是谁，她都不想要放手。
第三十七章 告白失败
圣亚学院其实就是一个让富家子弟消耗时间的地方，他们的未来早已被安排好了，只要一从圣亚学院毕业，就会按照各自父母的意愿送往各国院校。
所以对于月考这样的存在，没有多少人会在意。
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学生们可以挑战考试的权威——光明正大地作弊。
当监考老师看到郎浩然当着他的面还是若无其事地给裴笙扔纸条时整张脸都是黑的：“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监考老师压低了声音站在他们面前说道。
郎浩然笑眯眯地说道：“我在向裴笙咨询一点事情，如果您不挡着我们的话就更好了。”
裴笙很想举个牌子竖起来，表明郎浩然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可惜，任谁都不会相信，当然也包括监考老师。
“裴笙，老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年过六旬的监考老师摸着胡子，很是惋惜地说道：“可你怎么就和郎浩然厮混在一起了呢？”
“……”
郎浩然有些抗议地瞪着监考老师：“老师，您这话可偏袒得太厉害了吧。”
监考老师吹胡子瞪眼道：“闭嘴，给我坐到最后一排，好好考你的试。”
“……是。”郎浩然默默地拿起卷子坐到了最后面。
监考老师很是满意，拍了拍裴笙的肩膀：“你也加油，认真考试。”
不得不说，这个监考老师有些喜感。
裴笙不动声色地点着头，右手一直未停地涂着答题卡。等到全部涂完以后，他甩了甩有些酸痛的手，随意地看着窗外。
而在他视线的下方，有一张揉成一团的纸条孤零零地立在地面上。依稀是刚刚郎浩然扔过来的那一团。
桌上的笔被不小心碰落，裴笙顺势俯身，捡起了纸团。
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字：对不起。
裴笙若无其事地收了起来，看着腕表上还没有到提前交卷的时间，他有些困倦地趴在了桌上休息。
昨晚几乎一夜未眠，在暖暖的阳光的照耀下，本来只是想要闭上眼睛的裴笙慢慢地睡了过去。
哒哒。
不知道过了多久，敲击桌面的声音把裴笙惊醒了。他茫然地抬起头，有些状况外地揉着太阳|岤打量着四周。
难得看到裴笙这般迷糊的模样，郎浩然唇角微弯，笑意直达眼底。
“已经下课了，看到你睡着了所以帮你交卷了。”
“哦。”裴笙慢半拍地应了声，思绪渐渐清明。
看到裴笙的眼神慢慢变得沉静以后收拾着课桌的动作，郎浩然忙喊到：“你都不说声谢谢嘛？”
“谢谢。”裴笙拿起书包起身，经过郎浩然的时候道了声感谢。
“不客气。”郎浩然咧嘴笑了笑，在他这么个自我感觉愉悦的时候，裴笙已经走到了教室门口。
“裴笙你干嘛总是走那么快！”郎浩然连忙追了上去：“为什么裴笙你总是不愿意停在原地等一等别人啊？”
郎浩然抱怨道，很不巧地裴笙刚好停了下来。所以郎浩然就直直地撞上了裴笙，两人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呵呵……”迎着裴笙饱含着威胁的目光，郎浩然默默地退后了。他怎么又忘记了，裴笙和裴衍都是一路人。
裴笙打着呵欠，想着既然下一科考试没有那么快开始，干脆去图书馆继续睡觉好了。郎浩然又不死心地跟上前：“裴笙，你去哪里啊？”
“图书馆。”裴笙淡漠地语气里藏着拒绝。
不过，郎浩然并没有听出来。或者他选择性无视掉了：“那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需要。”
“……不要这么直接啊。”
郎浩然有些郁闷地跟着裴笙，一路叨念着：“奶奶其实有那么一点点地生气，但还是谢谢你了啊，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
“虽然我没有圆满地达到你的要求，但是不要以为这样你就可以抵债了。”裴笙淡淡地说道。
话刚落音，郎浩然眼神就亮了，他忙保证道：“绝对不会的。”
帮助郎浩然的原因并不是为了那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用上的承诺，还有另一个方面就是他很羡慕郎浩然。
羡慕他可以这么简单自我地活着，不需要背负太多，不需要面对着自己不喜欢的人和事。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试探。
“裴笙，我想跟你说一件事。”郎浩然想了想补充道：“很严肃的事。”
裴笙刚遥遥地看到了图书馆的影子，就听到郎浩然难得的以一种严肃的声音说话了。虽然他觉得对郎浩然来说，所谓的严肃的事情再严肃都不会严肃到什么程度。
“说。”
郎浩然站定，握紧了双手，粗声粗气道：“裴笙，我喜欢你，请跟我交往吧。”
所幸考完试的同学都几乎走完了，所以校道上几乎一个人都看不见。
“我拒绝。”
这是郎浩然意料之中的回答，可是听到了以后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你就不能稍微犹豫一下么？”他本来以为，裴笙对自己的有了改观的……
裴笙失笑，安慰性地说道：“你要相信你会遇到更适合你的人。”
“这话听着可真敷衍。”郎浩然耸耸肩，抬起头迎上了裴笙的目光，那一贯是玩笑的眼底有着少见的认真。
“其实只是对你有那么一点兴趣，并不是非要和你在一起不可。相对于强求的代价，太过于得不偿失了。”
裴笙依旧淡然：“很高兴你有这样的认识。”
“是啊，可是我发现自己好像舍不得就这么放下你怎么办？”郎浩然的语气就像是谈论着白菜多少钱一斤一样平淡。
裴笙漠然：“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
郎浩然多少有些郁闷，摆了摆手道：“你这没有良心的人，自己去图书馆吧。我要找个地方抚慰失恋的小小心灵。”
裴笙唇角弯了弯，向身后挥了挥手示意再见。
郎浩然有些恍惚地看着裴笙头也不回离开的背影，阳光洒在他身上，像是铺上了层光芒，隔绝了他人的靠近。
那渐渐消散的身影，看起来飘渺得近乎虚幻。
第三十八章 如果的事
下午的数学考试，郎浩然的位置一直是空的。裴笙好几次错觉地回头望过去，空荡的桌面依然空无一人。
铃声响起以后，裴笙不再回头了，默默地写着试卷。
此刻的郎浩然正窝在校门口转角的咖啡小馆里面，眯着的眼睛昏昏欲睡的样子。
“所以，你是来这里睡觉的？”一道甜美的女声传入耳际，郎浩然慵懒地撑起眼皮，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安琉璃轻轻地敲击着桌面，神色间有着浅浅的无奈：“你啊，总是这样。”
“怎样？不过话说回来了，我这从来都是三好学生的姐姐今天怎么逃课了？”郎浩然懒懒地伸展着胳膊，勾唇轻笑着说。
“今天下午没课，我过来帮裴衍买杯咖啡，他在画室。”安琉璃捧着自己的摩卡轻缀着，因为提到了喜欢的人，眉眼里满是温柔。
“啧啧，琉璃，你说你怎么就喜欢上了这么个人啊？”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裴衍真心不是一个合格的恋人。
“如果知道的话，就不会那么喜欢了是不是。”安琉璃浅浅一笑：“这些事情哪里来那么多为什么。”
郎浩然突然叹气，伏在桌上语气闷闷的：“姐，我失恋了。”
一般来说，郎浩然很少用这样不是调笑的语气叫安琉璃‘姐姐’，他总是习惯于直呼名字。曾经每次说起的时候，郎浩然总是振振有词地说：“琉璃你看，我明明就比你高，比你壮，怎么看都是哥哥才对。”
少时的安琉璃还会搬出“我比你早一年出生”的说法来抵制，慢慢长大了，就对称呼什么的无所谓了。
所以当郎浩然突然叫起‘姐姐’的时候，安琉璃是讶异的。
她颦着眉，试探性地问道：“因为裴笙？”
郎浩然伏在桌上的半个身子僵了僵，把头埋进胳膊，露出后脑勺对着安琉璃。
安琉璃坐到郎浩然身边，伸出右手轻轻地抚摸着郎浩然的头发无声地安慰着。郎浩然如同受伤的小兽般呜咽，安琉璃不禁有些心疼起来。
良久，咖啡俨然失去了温度。
郎浩然的情绪慢慢平复，他有些颓然地抬起头，安琉璃依旧担心地望着他，欲言又止。
他伸手端起那杯冷却的咖啡，苦涩的滋味在口中蔓延着，盘踞不去。
“浩然……”
郎浩然微笑着，笑意却没有达到眼底：“其实也没什么事的，不然我就不会这么安静地坐在喝咖啡了是不是。”
“不是说裴衍还在画室等着你的咖啡吗？怎么还不回去？”好一会儿，郎浩然提醒道。
“啊，我忘记了。”安琉璃极快地站起身，脚步犹疑着复又坐下去：“算了，说不定裴衍已经走了。我还是在这陪陪你吧。”
“我又不是小孩子，哪里需要你陪了。”郎浩然声音软了下来，像是在撒娇一样。
安琉璃单手撑着下巴，歪着头道：“那好吧，就当是你陪我吧。”
店里放着的是古筝弹奏，他们静静地坐着，目光都默契地黏在了不同的地方。不为看什么，只为了有个定点看着，可以不那么空洞。
“琉璃，你后来怎么就不喜欢古筝了？”静谧的氛围让安琉璃整个人都沉浸到了不知道什么世界里面，郎浩然突然开始说话让她缓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因为裴衍不喜欢啊。”安琉璃的语气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这样的回答让郎浩然无意识地皱起了眉：“难道你的世界就只能围着裴衍转么？你就不担心，有一天……”
没有说完的话里的意思他们都懂，安琉璃牵着唇角，放在桌下的双手收紧了，长长的指甲深深地陷入手心。
“我总觉得裴衍最近怪怪的……”安琉璃的声音越来越低，靠得那么近的郎浩然甚至只听到了裴衍几个字。
“嗯？”郎浩然想要追问下去。
安琉璃张了张口，仿佛是在思考着要用什么样的话说出口比较好。
看着安琉璃那样难以启齿的模样，郎浩然想了想问道：“你是不是觉得裴衍和裴笙的关系有点奇怪？”
安琉璃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在郎浩然上一刻刚表现出的喜欢裴笙的样子，她很不想拿自己的事情来戳郎浩然的伤口。
从安琉璃的表情来看，郎浩然大概也明白了她的想法。他微笑着，若无其事地说道：“我真没什么的，不过琉璃，你可能是想太多了吧。别忘了，他们是亲兄弟。”
“万一，不是呢？”安琉璃有些迟疑地说道。
郎浩然瞪大了眼睛，快速说道：“这样的可能性太低了。”
安琉璃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也是，是我想太多了。”
郎浩然看着这个从小就乖巧听话的姐姐，有些难以言明的不安萦绕在心底：“姐，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的好不好，不要和我相处久了就疑神疑鬼着每个人都喜欢同性啊。”
郎浩然的玩笑起了一定的效果，至少安琉璃脸上的笑容浮现了：“所以啊，你为什么就是不喜欢女生呢？”
就这么闲聊着扯开了话题，双方默契地都不提起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和猜测。他们说了很多，从小时候的糗事说到童年说到长辈，唯独不再提起裴家兄弟。
聊天很愉快，期间，安琉璃电话响了一次。
屏幕上面‘裴衍’二字不断地闪烁着，安琉璃对着手机有些愣神，半响还没有接起。
郎浩然揶揄地看着她：“还不接？”
安琉璃缓缓地伸过手准备拿起手机，铃声却停了。
郎浩然耸耸肩：“其实，偶尔让裴衍主动找找你也不错对吧。”
安琉璃有些落寞地看着暗下来的手机屏幕：“裴衍很少会主动找我第二次的。”
有些压抑地沉默笼罩着，过了好几分钟，依旧没有听到手机再次响起的铃声。安琉璃默默地把手机拿在掌心里，按下快捷键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很快地，电话就被接通了。
“裴衍我在咖啡馆呢。”安琉璃抢先说道。
而电话的那端，声音有些嘈杂。“琉璃，不用帮我买咖啡了。”
“哦，我知道了。”
隐隐约约的，安琉璃似乎听到了裴笙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她有些不安地追问了句：“你和裴笙在一起吗？”
“嗯。”
第三十九章 八目相对
裴衍看着突然被挂断的电话微皱着眉，裴笙略微疑惑地望着他，却并未说话。反倒是裴衍注意到了裴笙的目光，主动解释道：“琉璃的电话，我忘记告诉她不用帮我买咖啡了。”
“哦。”裴笙的反应淡淡的，裴衍也不在意，有些亲昵地搭着他的肩膀。
“那我们走吧。”裴衍说道。
裴笙点点头，与裴衍并肩而行。
而另一边，当安琉璃听到裴衍的回答是，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做下了收线的动作。有些僵硬地收回手机才发现郎浩然望着她的眼神闪烁着浓浓的探究。
“呵呵，”安琉璃干笑着：“裴衍说不需要咖啡了，所以我准备回家了噢，你要一起吗？”
郎浩然眯着眼睛敲击着桌面道：“你刚刚怎么提到裴笙了？”
“他们是兄弟啊，在一起不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吗？”安琉璃尽量若无其事地说道。
“这件事情的本身很正常，可是你说的语气让人感觉很不正常。”
安琉璃眼眸暗了暗，她半拖半拽地拉起郎浩然：“哎呀，先别管这些了，我们也回家吧，我想去看看外婆。”
安琉璃都搬出了祖母大人当靠山了，郎浩然自然就识相地不再追问了，两个人缓缓地走出了咖啡小馆。
裴笙二人正在校外转角处的十字路口等待着红绿灯，根本没有注意到在他们的对面，安琉璃和郎浩然正站起那里。
但是安琉璃一眼就看到对面的存在，那一黑一白的身影在没有多少行人的遮挡下特别的显眼。
郎浩然正对安琉璃说着话，却没有听到安琉璃的一句回答。他不禁有些纳闷：“琉璃？”
“嗯？”安琉璃的目光还定在裴衍身上，回应郎浩然的话就显得不专心了很多。
郎浩然在安琉璃面前挥了挥手：“你在想什么啊？”
“啊？”那突如其来挡住了自己视线的修长的手同时也召唤回了刚刚远走的思想，安琉璃眨了眨眼睛道：“没什么啊。”
“真没什么？”郎浩然慢慢收回了手，不经意间顺着安琉璃的视线望过去，正巧看到裴衍正伸手拂去裴笙肩上的不知道什么东西。
裴笙本来是一直看着红绿灯的，转了个方向后刚好地对上了郎浩然的目光，他有些微愣地站定在原地。
“唔……”裴衍站着的方向和裴笙是很近的，所以很快的，他也发现了郎浩然和安琉璃的存在。
红绿灯仿佛分隔了两个世界一样把他们隔离起来，这边是表姐弟，那边是异母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