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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虐皇妃第56部分阅读

日你去张婶家看看,她哄孩子挺在行地。”筷子一顿,这些事情也用得着麻烦他?

    “相公……”刘婉娘似乎还想说什么,望着华南宏面上明显有了倦意,终是作罢。

    两人便很快歇下。

    半夜里忽然落了雨,淅淅沥沥,水汽透过薄薄的窗户纸渗进来,大概是觉得冷了,小家伙又不安分地哭起来,华南宏感觉到身边人独自起身,似是抱了孩子慢慢地哄。

    他略觉不耐地翻过身。

    刘婉娘察觉,朱唇微咬,抱着孩子往书房走。

    心下懊悔,华南宏伸手拦住他。“睡吧。”他轻声道,带了命令语气,却又像是道歉。

    —还计较什么?他早已不是帝王,怎可再如此挑剔?现在他所经历的,正是一般寻常夫妇需要经历的事情。

    “我去换尿布。”刘婉娘柔声道。

    他应了一声,迷迷糊糊再次睡去,没了婴儿的啼哭,这一觉终于睡得安稳起来。第二日华南宏醒得很早,一摸枕边是空的。他走出屋子,觉得似乎又寒冷了一些,空气中夹杂着淡淡地水汽,沾衣欲湿。

    四处不见刘婉娘,厅堂中留书一封,说她去了邻居家帮忙。

    初秋的清晨往往有雾。

    而华南宏就喜欢借着这片雾气,独自行走在江南地街头巷尾。

    浓淡深浅,朦胧的白色中,人可以遗忘自己。这里没有人知道他曾是帝王,甚至没有人注意到他地存在,他走过圆拱形的石桥,手指抚摸过风雨在石块上留下地痕迹,然后身体微微前倾,注视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

    水面微漾,只看得清自己的眼——安静的黑眸,沉稳却真实。

    遮天蔽日的苍白,久久不散。

    他的眼神忽然一亮。

    —在河的对岸,水汽与雾气弥漫的世界中,隐约出现了一摸水蓝色的影子,身形窈窕,长久地坐在岸边长石铺砌的台阶上。

    雾气遮住了她的面容,但华南宏知道,那应该是个美丽的女子。

    男子精致的唇角不禁微微抿起。

    这已不是他第一次见到她。很多时候,他想着心事,独自一人走上这寂静的石桥,没过多久,河的对岸便会出现一抹幽蓝。隔着层层水雾,隔着遥远的距离,这样看不清彼此、摸不着彼此地相望。

    于是华南宏忽然就有了倾诉的念头,他想要走过去,想要和那个总是出现在那头的女子闲聊自己的过去。他甚至想,或许那女子也是知晓他每日必来此处,才特地来与他相伴的。这样地想法被他瞬间摇头弃,却又时不时地想起。

    即使只是美

    测,也足够惹得心痒。

    华南宏十五岁大婚,二十岁登基,帝王生涯中他的身边不缺佳丽名媛,他只要招一招手,登时会有无数佳人纷涌而来。无论是倾国绝色或是清水芙蓉,他见得太多。

    因此很多时候他不得不把她们放到一个较低地位置,新人笑,旧人哭,他既参与其中,又冷眼旁观。

    脑中不知不觉又会想起那片金碧辉煌的宫殿。经历了离乱战火,会有新的能工巧匠重建精巧宫室,会有新地名贵珍品如流水一般涌入宫中,会有新的绝色佳人广袖翩翩,更会有一位踌躇满志的新帝王接手满目疮痍地摊子,重振旗鼓、再造山河。

    —可是那些已与他无关了。

    二十年如一梦,现在他想把握的,只是这些简单而美好的小幸福而已。

    (二)

    暮色四合。

    华南宏回家的时候,却见饭桌上多了一人。那一身简单地浅紫色襦裙,脑后绾了个乌黑的髻,看背影像是隔壁家的沈舞儿。

    “相公。”刘婉娘忙不迭去替他盛饭,华南宏两眼扫过桌子,一碟子卖相极佳的红烧肉雄赳赳气昂昂地出现在最中央。他的眼皮倏地跳动了一下,轻声凑到刘婉娘耳边:“今日的菜是你做地?”

    刘婉娘端着碗的手微微一顿。“不是,舞儿她正好来串门,顺便帮我准备晚膳罢了。”

    “嗯。”华南宏方放下心来,夹了一筷子送出口中细细品味,倒真是不错。

    那沈舞儿是他们隔壁邻居,面貌平平,却是个极为热情善良地女子。刘婉娘自小养尊处优哪里会持家,甚至连基本的家事都不会做,多亏了沈舞儿平日帮着,这才渐渐地好起来,也因此两人处得颇为亲密。

    华南宏显然对两个女人地话题毫无兴趣,随意地嚼着米粒,任思绪漫无边际地飘。

    “婉娘,我……”不知说了什么,那沈舞儿朱唇一抿,两行清泪潸然而下,华南宏刚回过神来就看见她揪着帕子开始哭,“我相公他说,那小妾有了……”

    “岂有此理!”刘婉娘一掌扣在桌上,接触到华南宏怪异的眼神,忙不迭敛了下去。“舞儿,平日那丫头恃宠而骄,若她在生了儿子,你地日子可怎么过?”

    沈舞儿低头垂泪。

    —母凭子贵,这条规律不论是对王宫贵族还是市井平民都一样适用。

    刘婉娘蹙着柳眉,不知怎的,忽然就回想起那段久远的过去。

    —那个时候,她坐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凤椅,明红色翟凤礼裙迤逦,香腮胜雪,明珠摇曳。她独自享受着那片繁华锦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是,她却从没有真正地做过一回自己。

    如今她开始思考,多年的宫闱生活究竟教会了她什么。

    “婉娘?婉娘?”沈舞儿晃晃她的胳膊,“你在听么?”

    “嗯,我在听。”刘婉娘望见华南宏起身离开,显然是不愿意掺和到女人的话题中。

    “相公还让我照顾她,可我分明没有怀过孩子,哪知道怎么做呢……”沈舞儿眼看又要落泪。

    “给她灌点红花……红、红糖水吧。”

    沈舞儿点了点头,拿帕子拭干眼泪。

    夕阳的光晕穿过窗纱,静静洒落在干净的屋子里,从她的角度望去,坐在桌前翻阅书卷的华南宏仿若融入了那片绚烂的橙红,光线沿着男子英挺的轮廓蔓延,每一处棱角,每一抹细微的不同,她总是善于捕捉。

    视线先是扫过他的眉,沿着鼻梁一路向下,最后停留在那轮廓清晰的薄唇,刘婉娘五指扣住门沿,半个身子倾探,乌黑的长发由女子肩头滑落,几偻清香很快消散在微凉的风里。

    站了许久。

    刘婉娘忽然发现,自己竟是十分习惯这样的遥望。

    不论是早在那片繁华寂寞的九重宫阙,还是如今江南水乡的僻静小镇,她永远维持着跟随与瞻仰的距离,不曾改变分毫。

    思绪辗转回到很多年前,她初见华南宏地那个宁静的午后。

    她穿着长长拖曳的正红色留仙裙,在众多婢女簇拥之下步入厅堂,柳眉轻挑,带着些许好奇,偷偷瞥过那个身穿明黄|色锦缎地少年,然后礼数周全地上前施礼。

    双手温婉叠在胸前,耳畔还能听见翠玉流苏碰撞的叮咚声。刘婉娘听见爹爹带了笑意小声对那个少年开口:“殿下,这便是小女。”

    十四岁少女心中已经懵懂地开了一扇门,她抬起头,在对方的双眸中看见了自己。

    于是就在她望见他瞬间,彻底沦陷。

    华南宏地面容无疑是清俊的,可是现在回想起来,刘婉娘竟有些好笑地发现自己记不得初见时他的容颜。那日面见之后,她很快被告知自己将要成为太子妃,将与那个少年共度一生,一颗心登时雀跃起来。

    刘家权倾朝野,但算到刘婉娘他们这里,只不过是个牵扯甚远地旁支,恰好出了个规规矩矩的女儿,又势力微小便于控制,于是她被选上。

    然而那个时候,她并不了解这些。

    她只是做着自己将要成为太子妃的美梦,沾沾自喜地等待着凤冠霞披来迎接。

    就在大婚前几日,刘婉娘忽然听说华南宏要来看她,她喜得一夜未眠,第二日天还蒙蒙亮就跃下床榻,将橱柜里最华丽的衣衫一件一件地往身上比,足足装扮了两个多时辰才往厅堂等待。

    正值夏日,满池地荷花都开了,娇软欲滴,风起清香四溢。

    她走过蜿蜒的木桥,忽然望见花园里隐约有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分外熟悉。

    然后她惊愕地发现,其中一人是华南宏。

    —少年容貌英俊如昔,修长的五指正缓缓拂过身侧一

    的面颊,刘婉娘认得那少女是府中的贴身婢女秀珠。

    她想也没想地奔回房间,擦去涌出的泪水,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去厅堂等他。

    华南宏随后步入,称赞她温婉贤德、礼数周全,她笑而不语。

    只是第二日,那名唤作秀珠地婢女却被莫名杖毙。

    —从那时起,她发现了自己内心深处最阴晦丑陋的部分。

    刘婉娘终于如约登上了那个华丽地凤座,与自己心爱的男子并肩享受着万民景仰。漫长地宫+>生活并不会磨灭人的棱角,而是让她学会隐藏。她娇艳地朱唇弯出温婉含蓄的弧度,发髻上沉重的珠钗几乎压得她难以喘息,可是,每每望见身下那些羡慕又嫉妒的目光,她便觉得甘之饴。

    帝王身边从不会只有一人,即使他心中某个人是特别的。

    —更何况,华南宏对后妃素来一视同仁。

    他指点江山,意气风发,而她与宫中那些寂寞的女子一样,永远是繁华背后的一朵云。年年复年年,当刘婉娘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凝视着自己白皙纤长的五指时,她不禁皱了眉头——如今,已经记不起这双手下丧生的冤魂究竟有多少。

    某个电闪雷鸣的夜晚,刘婉娘梦见了秀珠。

    仿佛还是那个十四岁的夏日,她因初次染血而惊吓失眠。而这一次的梦境中,秀珠的冤魂就站在床头,阴狠地盯着她,目眦欲裂。

    而她只是静静地望着那个冤魂:“秀珠,想要找我报仇的女子太多,还轮不到你。”

    那个冤魂的眼神骤然平静下来,缓缓地,竟是略带怜悯地看了她一眼,瞬间散去。

    风吹灭了烛火,然后她从梦境中醒来,窗外皎洁明月映得寝殿越发寂寞。

    又是一个雷雨夜。

    江南水乡本就潮湿的空气在这场秋雨中更为浓烈,一阵阵地穿过窗纱倾袭而来。

    女儿没有哭闹,然而刘婉娘还是习惯性地醒了。

    她起身,抱了柜子里的薄毯,小心翼翼地替华南宏盖上。静谧的黑夜里,男子的呼吸声轻微而平缓,她俯下头,轻轻在他面颊上落下一吻。

    “……你爱过我么?”华南宏似是在梦呓。

    她微微一愣,男子精致的五官依旧有种淡淡的孩子气,她怜惜地探出五指,想要抚平他眉间的褶皱,却听得他最后喃喃而出地两个字:“琥珀……”

    手僵在那里,进退维谷。

    自始至终,她都是把他视为自己今生那个唯一,而对他来说,她却永远占据不了同等的位置。

    即使他已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即使现在他身边只有她一人。

    表象而已,暂时而已。

    (三)

    华南宏依旧喜欢在清晨缓慢步行。

    远远地望着雾气中那个朦胧地蓝色人影,站在桥头,猜测着那个江南女子的秀丽容颜。

    他并不急于遇见,因为有些时候,长久的期待能让邂逅更为圆满。

    水墨色地屋檐,水墨色的画韵,他穿过浓淡深浅的绵绵细雨,心中燥热地安会被悄然抚平。

    走回庭院的时候忽然撞见一人,那人似是急急忙忙地奔出来的,看也不看,一头撞入他的怀中。

    华南宏倒退几步,发现面前站着个面若桃花地娇俏少女,约莫十五六岁年纪,朝霞落入她清澈的眸中,竟隐约沾染了些许琥珀的色彩。

    这样似是而非的感觉让他骤然一愣。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少女羞红了脸,忙不迭地低头道歉。

    华南宏温和地笑笑:“不碍。”

    “相公。”刘婉娘随后从屋中步出,身边还站着沈舞儿,“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私塾下得早。”他简短答道,两眼还在那少女身上流连。她穿了一身干净秀雅的水蓝色襦裙,腰间系着纤长的珠玉穗子,而她显然也是对他甚有好感地,明亮的眸子里清晰地倒影着他地影子,仿佛跃跃欲试。

    “你叫什么名字?”

    “沈云霜。”少女咬着嘴唇,手指朝沈舞儿那里点了点,“我是她妹妹……”然后转身就跑。

    华南宏微笑看着那娇俏的小影子消失在院墙后,颇有意犹未尽地感觉。

    刘婉娘瞬间黯然。

    她只是转过身,独自回屋。

    接下来的几日沈云霜经常找了理由往他们家来,有时拿了新地刺绣花样,一坐便是一个下午,待到华南宏回来,两人相谈甚欢,刘婉娘静静地坐在他身侧,长久无言。

    倒是沈舞儿发现了不妥,然而生性温柔的她哪里阻止得了古灵精怪的小妹,终于在某个下午,沈舞儿主动找了刘婉娘,颇为歉意地告诉说她准备劝自己的相公把小妹也娶进门。

    “你是说,让云霜与你共侍一夫?”刘婉娘惊愕。

    沈舞儿点了点头:“婉娘……你知道,我小妹生性要强,我不能害得你……”

    话到此恰好地止住。

    送走沈舞儿,刘婉娘一人在屋中坐了很久。抱着襁褓中的女儿,一边微微摇晃,一边哼着绵软的歌谣。她忽然觉得难过,从多年前的共享荣华到如今的相濡以沫,她还是抓不住华南宏的视线,即使她就站在他的身旁,他的目光还是会轻易地给了别人。

    走出这重重宫阙后,她,还要继续斗么?

    得知沈云霜即将嫁给别人的消息,华南宏明显有些闷闷不乐。

    当夜两人睡得早,月朗星稀,窗口静洒着大片的银色月华。

    华南宏翻了个身,忽然感觉有只温热的手轻轻探上他的肩头。“相公,我……替你纳个妾吧。”他听见刘婉娘如是说。

    心里隐秘的被触及,他骤然不快,“你连这个醋都要吃?

    “我不是……”

    “好了!”他挥手打断,俨然又是帝王气势,“不必再继续不可能的话题。”

    那只手默默地挪了回去,轻叹一声,替他掖好了被角。

    不知怎地,那一声叹息让华南宏心里很是不舒服,虽然一直闭着眼睛,却硬是睡不着。

    长夜即将过去,当明日第一抹光芒照入屋中,所有细微隐藏的脆弱不堪都将消失无踪。他是该庆幸那样的情况的,让他直接可以掠过那些难以思索的话题,一身轻松。可是他却不可避免地顾及到身边的女子,并十分莫名其妙地开始猜测她心中是否因此有了不快,是否郁结难解。

    为何,会这样?

    华南宏觉得很丢面子,感觉到身边人似是要起身,连忙紧闭了双眼,装作睡得很沉。

    “……相公,我累了。”刘婉娘坐在床边,望着熟睡的人轻声道。

    她敢为了夺取他的宠爱使尽阴毒手段,她敢不顾性命跟他去天涯海角,可是她却没有勇气在他清醒时说出自己地心里话。

    华南宏的呼吸忽然一窒。

    “我真的累了,相公,你可明白?”

    他霍然睁开双眼,却无法回头去与她对话,不论是安抚还是斥责,这一刻,言语地作用忽然苍白起来。静谧的房间中只有两人平稳而沉着的呼吸声,不着边际地,隐藏着各自地心思。

    都以为对方没有听见。

    (四)

    ——相公,你可明白?

    他不明白。

    再一次漫步在水雾缭绕的长桥,华南宏发现自己的思绪走入了死胡同。

    他茫然地四顾,脑中好像也被这茫茫大雾包围了。他曾经认为雾里看花很美,有些问题即使永远不去回答也无大碍。可是如今,他忽然很想找到答案。

    华南宏地生命中有过很多女人,让他感觉特别的唯有她的母妃,与那个真正名为乌兰的女子。至于刘婉娘,她地出现总是顺其自然——当他需要大婚的时候,旁人帮他选中了她,而他对她亦不反感;他登上皇位,她便由正妻的身份顺其自然被册封为皇后,替他打理六宫;待到他两袖清风心无所系,她就带着他们的孩子伴他天涯海角……

    不论身份地位,在他漫长的一生中,她总是在她身边。

    永远维持着咫尺的距离,只要他需要,触手可得。

    可是如今她却说,她累了。

    —为什么?

    雾气越来越浓,铺天盖地地苍?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