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度书院 > 其他小说 > 虎狼 > 虎狼第44部分阅读

虎狼第44部分阅读

    昔日的同袍,那明天若是有机会,他们也不会对我们手软的。”不过有些事情闯营不愿意自己干,总要有这种小人代劳,李来亨对此也是有所了解的,不过这些人即使做了这种事仍然不可靠:他们拼命出力是为了激怒朝廷,让朝廷无法轻易赦免他们——这样闯营就不必担心他们叛变,但若朝廷真的表示既往不咎,他们还是会叛变回去。李来亨看着前面的许平:“许将军不同,孩儿觉得他是一个善良的人,而他对百姓也很好。”

    “就是这个道理,”李过点头道:“虐杀战俘不能保证一个人不投回朝廷去。若是必要,朝廷谁都能赦免。但只要一个人善待百姓,那他就不可能是朝廷的人了,所以许将军不需要靠杀俘来和朝廷划清界限,他永远不可能被朝廷赦免了。”他偷偷指了下远处的孙可望,李过对孙可望在开封府制定的那些政策有些不满,觉得孙可望和朝廷的那些官员颇有类似之处:“说不定有一天朝廷都能赦免孙将军,说不定有一天他都能叛变去朝廷,但许将军不会。”

    此时孙可望和李定国也正在议论俘虏问题,随着此战取胜,许平的威信更盛,他已经明确下令:杀俘不祥、祸及全军,违者抵命。

    “我可以想见,当这批战俘回到京师时,镇东侯的左右为难。”孙可望笑道:“这位许兄弟,比我想象的要老练些。”孙可望曾假设自己处于新军高层的位置,他觉得释放这些俘虏对新军来说会是一个很大的麻烦,这些俘虏的存在对新军是一个羞辱,他们会动摇新军的士气、损害新军的威望,而且会是许平善待俘虏的见证;若新军拒绝让这些俘虏归队以免这些士兵在新军中将许平的宽大口口相传的话,那恐怕也会对军心造成负面影响——是新军抛弃了战败的士兵,抛弃了他们的自己人。

    李定国对此似乎有不同的看法:“或许不是因为他老练,而是因为他和镇东侯不同。”

    孙可望知道李定国对镇东侯一向没有什么好感,当初许平初来闯营时,李定国因此对许平也很有成见:“我发现四弟对许兄弟的看法变了很多啊。”

    “是啊,我一开始以为既然是镇东侯调教出的弟子,那多半也是一样的货色。”李定国轻轻哼了一声:“尤其他还侯爷长、侯爷短的,我想既然他这么崇拜镇东侯,那么多半会行事起来也与镇东侯类似。”

    “嗯,镇东侯的手腕、权谋,那是相当的了得,若是许兄弟也是他那种人,我也不敢与他共事。”之前李自成刚打发孙可望和李定国来开封时,他们二人曾经私下谈起过镇东侯还有他的这位弟子:“和镇东侯共事的人从来没有谁得过善终,那些器重他的人下场更是凄凉,孔有德的那笔糊涂账就算了,毛文龙、张盘,凡是挡在镇东侯路上的人,没有得好死的,要说以镇东侯对北虏的狠毒、旅顺张盘被偷袭一事我不信他一点没有想到;以他对袁崇焕的提防戒备,我也不信他对双岛之变毫无预料;这些镇东侯口口声声爱戴、敬仰的人物,他都能看着他们去死,事后再流几滴眼泪招揽人心。”

    “就是孙得功那件事嘛——”李定国接茬说道:“以镇东侯的权谋机智,他可能会全无察觉吗?我猜十有八九是镇东侯冷眼看着孙得功出卖百姓、城池、同袍,更可能根本是帮凶,然后突然发难攫取晋身之阶!也确实如镇东侯所愿,一举名动辽东了。”这些话李定国不太愿意在外人面前说,毕竟受过镇东侯恩惠的百姓到处都是,也只有在自家兄弟面前李定国才会这样无所顾忌:“我记得季退思宣称过,镇东侯逃亡旅顺路上,把沿途遇到的百姓斩杀一空,唯恐泄露了自己的行迹。哼,要说我还真不信许平是他教出来的弟子,怎么完全不一样呢?”

    “许兄弟干过什么了?何谓完全不一样?”

    “三哥有所不知,前几天我招兵的时候遇到好几个人都声称见过许兄弟,许兄弟逃来河南的一路上,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沿途受过他的恩惠的百姓虽然不多,但他是尽力助人,那个投奔许兄弟的清治道士,我曾经小心问起过他和许兄弟是怎么认识的。原来许兄弟曾经把自己仅有的口粮分给饥民,就是因为知道这些事,我才渐渐放下了对许兄弟的提防。”李定国突然微微一笑:“每次找许兄弟要人的时候,他一肚子的不情愿都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可终归还是和我们坦诚相见,拿我们当兄弟看待。”

    “之前我也有过这样的担心,镇东侯那是练兵秘诀绝不外泄,除非甘心被他并吞,否则无论他口头上如何尊敬爱戴,都不会管你死活的。”孙可望轻身说道:“四弟啊,你觉得不觉得,许兄弟会是一个非常好的盟友?”

    “盟友?”李定国反问道:“我们现在难道不是么?”

    “对抗官兵,是的,但我的意思是指我们西营在闯营里的盟友。”孙可望冷笑一声:“大将军这个名义,要是没人没枪,那是狗屁不如。但如果闯营大将军手下有兵,而且有几个肝胆相照的兄弟,那就另当别论了。”

    ……

    给何马的坟填上了土,整个下葬仪式宣告完毕,即将离去的选锋营残军向他们留在这里的同袍最后一次行礼。近卫营还送给选锋营十二支防身火枪,现在一小队士兵就用它们向天鸣枪致敬。

    孙可望和李定国走到许平身边,看着那些在风中矗立不动的士兵,他们用羡慕的语气说道:“许将军,这些可都是好兵啊,如果你不要我可是想要啊。”

    “他们在孙兄、李兄手下就未必是好兵了,整天防着他们还不如用我们自己的兵。”许平不愿意出尔反尔。

    仪式结束后,张彪走到近卫营军前向许平道谢。许平把何马的佩剑等遗物取出交给他:“拿回去交给何将军的家人吧。”

    张彪再次向许平道谢后,大声说道:“许将军,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许平微微一笑,本打算就此离去,但余光一扫,发现身边的余深河等人看向张彪的目光中无不带着恨意。许平清清喉咙,又加上一句:“张千总,回去告诉金求德,耍阴谋诡计我不行,打仗他不行。”

    许平话一出口,众人无不欢声大笑,齐声叫好:“对,让金求德有什么本事都拿出来吧。”

    “金求德的宝贝儿子金神通,不是狂得很么?不是从来下巴都扬到天上去么?不是一直自称新军将门后起第一么?有种就来河南与我们许将军过两招,看看德州那仗到底是谁打赢的?”不知内情的陈哲大声喊着,在将门子弟和寒门子弟中一直有两套说法:将门说是金神通救了许平一命,没有直卫许平就是被剁成肉酱的命,他不过是沾了将门新星的光;而寒门子弟则普遍认为如果没有许平的三个时辰鏖战,没有许平把季退思的士气和精锐都拼光还把敌人打崩一次,没有许平及时冲下山阻止叛军整队的话,那金神通就是夹着尾巴逃跑的命。因为新军中寒门子弟的功劳总是被将门子弟拿走,总是不能获得提升,所以他们对这一点更是坚信不移:“我们被攫取走的功劳,迟早要叫你们拿命来还。”

    张彪脸上的表情变了几变,再次拱手回礼:“遵命,许将军,卑职一定把话带到。”

    选锋营咚咚地敲起他们的鼓,一千多士兵缓缓向东朝着归德离去。

    “德州一战,是我和金神通的共同胜利。”选锋营离开后,许平对陈哲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这是金神通和许平的共识。

    “许大人你就是太宽厚了。”陈哲把之前那段直卫喝酒的事情对许平他们讲了一遍,听到这个故事后,周洞天等人都是脸上变色。

    同样参加过德州一战的余深河恨恨地骂了一句:“金神通这个败类,不得好死。”

    只有许平微微摇头:“我不信,这个直卫是在胡说,陈兄真应该向金神通举报此人——不过也好,直卫里这种人越多,现在对我们来说越是好事。”

    几个知道许平和金神通恩怨内情的部下脸上都有错愕之色,余深河争辩道:“大人,金家父子,他们做得出这种事!”

    “金求德——另当别论。”许平一脸平静,部下们完全看不出他心中的情绪起伏:“不过德州一战,余兄弟当时你也在,金神通那天的表现,是能装得出来的么?”

    “金神通就是一个纨绔子弟,全无真凭实学。”陈哲又讲起他和韩大可与金神通同学时,他们二人对金神通的一些看法。

    “轻视敌人,就是自取其败。”许平仍是不住摇头,新军中将门、寒门互相仇视,平素以互相贬低为快事。这次战前对赤灼营的轻视已经让许平吃过亏了,他总是暗暗提醒自己切勿不可再犯。不过这种敌视已经根深蒂固,现在因为阵营对立更是越演愈烈,许平知道只能慢慢来而无法一下子解决,他不打算继续在这个问题上争论。

    “好了,河南新军还没有被消灭。”许平一挥马鞭,指向北方:“向兰阳进军。”

    第十四节 奔波

    在路上许平得知贾明河已经把大批粮食运进开封,现在新军驻扎在开封附近而没有返回兰阳,显然对方不敢再在缺少补给的野外独自逗留。得知许平和李定国的大军北上,贾明河自知无法抵挡,他带领山岚营退入开封城里防守,赤灼营残部则向济南撤退,接受正在赶来的五个步兵队。兰阳只剩下朱元宏部,既然如此,许平就带领军队向朱元宏发起进攻,不出所料,后者果然闻风而逃。闯军兵不血刃收复兰阳,再次切断了开封与外界的联系通道。

    胡辰等一批参谋被许平找来,他们将被派向近卫营基层:“你们会从把总干起,现在我还没有想好,是让你们干上半年、一年然后调回参谋队,还是让你们中的一部分人在军官位置上干下去,升为千总。”不过这个问题对许平来说还是一个比较遥远的问题,目前为止近卫营只有八个千总队官位置,就算黑保一的新营组建,也不需要多少这种中级军官:“你们在参谋队互相熟悉过了,我想你们会在军中配合得很好的,以后我军所有的军官都要尽可能地来参谋队呆一段时间,而你们则要抓住这个好机会,在军队中检验你们在参谋队中的各种构思,比如我们刚确定的军士制度。”

    近卫营连续两战亦损失了不少兵员,兰阳之战以前,许平就已经下令补充五百流民中的壮丁入军,这次他又追加命令再补充五百。在晚间的军议上,周洞天汇报军中出现不少怨言,老兵们抱怨,新兵一入伍就会和老兵享受相同的待遇,而因为条例的约束,他们除了能让新兵帮他们缝缝草鞋外也没有便宜好占。老兵们认为自己为近卫营流过血、贡献大,和新兵一样的待遇未免太过不公平。

    这种老兵欺压新兵的事情在明军中很平常,他们的情绪军官们也能理解,一般来说只要不闹出哗变来,军官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新军主要是通过教导队统一训练和严厉的军纪来制止这种行为,不过许平没有那么充裕的时间,闯营身上的叛贼烙印也让军官、军纪的威信较低。

    眼下这个问题还不是很大,但如果不能防微杜渐的话,肯定会越来越严重。参谋们对此暂时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周洞天汇报给许平时也没指望长官能有什么好办法,只是对他做个通报。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许平只是稍微沉思片刻就提出一个办法:“我们把官兵的等级细分吧,不同等级的兵拿不同的军饷。”

    参与会议的军官们闻言都是一愣。军中所有的兵丁都拿一样数目的军饷,只有军官才有阶级口俸,这不仅是大明的体制,也是千百年来的惯例。有苦劳的老兵对此当然不满,新兵心里也是心虚的。往往老兵会因此理直气壮地侵害新兵利益,明目张胆地要他们孝敬银子,至于到底要多少,一般由老兵自行掌握,军官的判断依据还是不引发哗变就不管。等新兵熬成老兵,自然而然地从更新来的人身上讨回来。这种情况当然会影响军队团结,威胁到军队的战斗力,周洞天他们正是为此担忧。

    许平对此倒是胸有成竹,他立刻拿出一套方案:“我们把兵分成三等,一等兵的月银一两五钱,二等兵一两二钱,三等兵也就是新兵一两。”

    看下属们都不讲话,许平就道:“这个数字你们可以再考虑,但是这个办法不妨试试。”

    “大人高见。”周洞天先是恭维了一句,紧跟着质疑道:“这个办法可有先例可循?”

    “没有,不过这不是我的主意,而是侯爷的设想。”

    陈哲、余深河对视一眼,追问道:“侯爷到底怎么说的?”

    “在侯爷写的兵书上曾经提到这个设想,那本书叫《征伐之源》。”《征伐之源》这本书里,黄石在新部队的组建一章中,很详细地写到军衔和职务分离的设想,当时许平看到此处,曾经很用心地潜思过里面的道理,因为没有想通所以一直没用。再者近卫营刚建立时许平的威信不够,而且从头组建一支军队要做的工作也很多,所以他没有尝试推广军衔制度。现在许平自认为对军队掌握能力大大加强,余深河、周洞天等人对部队也比较熟悉,所以不妨试试黄石提到过的这种方法,看看能不能消除这个潜在的危机。这是许平第一次尝试将这本书里的内容搬到自己的军队中。

    余深河、周洞天等人纷纷摇头:“从来没听说过这本书。”

    陈哲若有所思地说道:“卑职倒是听说过,不过侯爷当时说要等我们胜任营官,再干个四五年以后再考虑教不教。”

    “是啊,这是侯爷的秘密。”许平长叹一声,不过他没有解释自己是从哪里看到的这本书,几个曾经的新军军官看向他的眼神里都有些微妙变化。

    “以我想来,镇东侯很明白老兵的贡献比新兵要大,一视同仁是不公平的,也是祸乱的根源。所以他设想干脆把这种不同待遇制度化,免得老兵自行去欺压新兵,让新兵心怀忌恨,同时新兵也可以因为英勇作战争取到更多的军饷,这对军队也是很有利的。”《征伐之源》这本书和其他新军兵书一样只有条例没有理由。许平潜心思索过刚刚出现的问题,觉得军衔制度不但有这些好处,对指挥体系和组织性也很有益。

    经过许平一番讲解后,大家都很赞同在军中推广军衔制度。余深河还有些担忧:“那为什么侯爷不在新军中用这种办法呢?是不是有些弊端我们没有想到?”

    “我觉得不是,如果镇东侯认为不好的话他绝不会写进那本书里。”自从许平到闯营后,他的眼光就不仅限于一个战术指挥官:“镇东侯并不是无所不能的,他对大明军制只是修修补补够用就行,太大的改动会引起御史弹劾和朝廷的猜忌。而我们闯军并没有这个顾虑。”

    既然这个话题已经开头,许平就把其他一些军衔也向部下们倒出来:“镇东侯还想把军士划分为三个等级,上士、中士、下士。”

    已经想通军衔益处的周洞天拍案叫好:“正该如此,不然果长和手下三个军士都拿一样的饷银、一样的待遇,那些老果长心里想必也是有些不满的。”

    “不仅仅如此……”许平认为战场上可能遇到各种不测,确立军衔后,即使是不认识的军官、军士,军衔高的都可以指挥军衔低的,而且万一上级军官阵亡,由谁接替指挥一目了然:“在镇东侯的书里,他还曾设想称千总为校官,把总为尉官,也都是分三等,以我想来都是为了用来应付各种情况吧。”

    现在队官一律是千总,如果没有翼官在场指挥,几个队官只能根据默契协同作战,其中资格较老、经验更丰富的队官当然比较容易得到其他人的服从,但这是默契而不是制度。而假如军衔是根据经验、功勋和资格得到的,比如一个是中校队官而另一个是少校队官,那么军队就可以确保处于最有经验和资格的军官的统一指挥下。

    大家集思广益讨论过校尉制度后,周洞天又问道:“侯爷谈到过将领的军衔吗?”

    “有一点,侯爷这本书的条例中,试图将游击改为准将,参将为少将,副将为中将,总兵为上将,”许平认为这只是一个单纯的改称呼,没有什么实在意义:“我觉得这是多此一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