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度书院 > 其他小说 > 虎狼 > 虎狼第127部分阅读

虎狼第127部分阅读

    从上午就一直盼着你回来。”黄子君笑道,今天黄石也是出乎意外地忙,午后有耶稣会的神父来拜访,下午又来了一位贵客:“只是父亲的这位客人很重要,他说先送走了这位客人再来看你。”

    在黄石的会客室里,他正试图说服夏完淳留在福建:“夏先生才到福建短短几个月,为何要去辽东呢?难道鄙人把国家治理得如此之差,让夏先生厌恶吗?”

    “齐公过谦了。”夏完淳还在继续他的著作,而齐国公府也提供了很多方便给他,让他能够随心所欲地查看不涉及军事机密的档案:“齐公治国之道,令小生叹服不已。”

    “也是深受夏先生那本书的启发,”黄石自称如果没有夏完淳的那本《社会合约述》,那么他也绝不会有这么多崭新的念头:“鄙人自问,比夏先生在河南做的那一套还是稍微强了一点的。”

    “原来齐公早就知道了。”夏完淳一愣之后,倒也没有否认的意思,在顺廷那边他用过好几个假名,一直没有暴露真实身份。

    “是的,夏先生深入虎岤,拯救河南生灵无数,黄某一直是很钦佩的。”见对方脸上有不解之色,黄石笑道:“崇祯朝民不聊生,贤愚皆知。我不赞成顺王那一套办法,但并非不承认确实有大毛病、大问题在,虽然各自的办法不同,但也算是志同道合了。”

    黄石的野心和他对明廷的态度,到了今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可以称得上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夏完淳到没有想到对方对顺王的态度这么温和,看到黄石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夏完淳对黄石劝阻他辽东之行感到更迷惑了:“齐公明鉴,小生以为辽王比齐公做得更好,齐公自总镇福宁后就开始办学,但三十年来还是有相当多的人无法读书;齐公虽然对富人征重税,但依然贫贫富富,已经被辽王超过去很多了。”

    南明治下各省的法律有一些差异,但都遵循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基本原则,所以前明根据行业不同而分化的不同税种,如农税、海税、榷税、矿税,被各省先后认定为歧视性法律。以福建为例,省卿院就认为如果规定农民一定要按产出比例缴纳收成的话,那么根据法律平等原则城镇在自家庭院种花草瓜果的人也得缴纳。首先福建省尝试用所得税统以往的复杂税种,比如农民和个体工匠如果不交易他们的粮食和产品只是自用,哪怕是再多也不予以征税,只有在带来收入后才根据所得多少计税。收入越高,税率也越高。

    运行后当然发现了很多漏洞,卿院于是又加上了各种的新税种,比如就有针对赶集以物以物的问题而设立的集市税。这些新添加的税法也和所得税一样,对全福建的人都一律有效,采用统一的征税标准。

    “如果福建省的所得税提高到百分之百,好像就和辽王的那套差不多了吧?”黄石对夏完淳说道:“这样确实是消除了贫富,进入了大同世界,可是这好像和多劳多得有分歧啊。”

    黄石说他担心这样会挫伤最勤劳的一批人的积极性,而夏完淳则道:“所以小生才想去辽东看一看,辽王应该有和很好的解决办法。”

    “如果夏先生坚持的话,好吧,”黄石告诉对方不必尝试偷渡,他可以开路引和身份证明给夏完淳:“不过我希望夏先生能够接受齐国公府的委任,我打算给夏先生一个齐国公府工商顾问的职务,这样到了辽东以后,也好说话。”

    “这就不必了。”在顺那边的时候,夏完淳受到许平的礼遇,黄石对他也很客气,他不觉这个身份有什么用,最近夏完淳也很关注辽东的报纸:“辽王宽宏大量、爱民如子,洪国相……”本来夏完淳对洪承畴的印象不是很好,但是看到报道说洪承畴饿昏在岗位上后他对此人的印象完全改观:“也是罕见的大贤。”

    “确实如此,不过有一个齐国公府的身份还是要好些的。”黄石提醒道,对方万一不愿意给一个平民行方便,那他此行就算是白跑一趟了:“还有句话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辽王辽相当然是当世贤良,但下面很难说就一个小人都没有,夏先生带一个官身去,万一遇上什么麻烦总是个帮助吧。”

    好不容易说服对方接受了自己的护身符后,黄石便祝他此行顺利。

    黄石的态度一直让夏完淳感到难以琢磨,给他的感觉就是高深莫测,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他忍不住问道:“齐公对顺王,难道就真的一点敌意都没有么?”

    “敌意?怎么可能没有?他想席卷天下,灭我社稷,是我的大敌。”黄石估计大顺之所以不发动新的攻势,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财政紧张,北方同盟虽然被击败,但是顺的元气也被打掉一半。本来顺就没有什么本钱,更被许平干扰得还没有拷掠,还大规模火器化军队,现在对南方向他直辖省份和藩国的渗透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黄石估计还得有段时间顺才能做好新一轮南征准备。

    “可齐公……”夏完淳脑子里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在晃,他总结不太好语言。

    “我不赞同顺王的想法,但是我不憎恨顺王有想法。”黄石替夏完淳说道:“夏先生是不是这个意思?”

    “啊,是的。”

    “有一位我很尊敬的先贤说过,国家应该既自由又宽容,自由就是你可以无所顾忌地用文章和言论反对某些想法,宽容就是你尊重任何可能存在的想法。”

    “这位先贤是?”夏完淳皱起眉头,他对这段陈述毫无印象。

    “是泰西的一位先贤,”黄石微笑起来,在这个世界,这个人只对他一人而言是先贤,他指了一下自己会客厅的几面雕塑——都是耶稣会刚送来的:“是天主教教主的同族。”

    “所以我不反对夏先生去辽东看一看,我觉得我这里做的不错,可是顺王也会觉得他做得不错,辽王可能认为他做的比我还好。我不敢说我认为他们走了错路所以他们就一定走错了,也可能错的是我。”

    “所以齐公才搞了这个卿院?”夏完淳突然醒悟过来:“让百姓不受威胁地作出决定,齐公您就走大多数人愿意走的路?”

    这个理解和黄石的理解不是很一致,不过他知道民主这个东西一个人有一个人的理解,有人认为好、有人认为不好,就是认为好的人也会有各自不同的理解,所以黄石就没有再说明什么。

    “但小生还是要去辽东看一看。”

    “本该如此。”

    第十六节 阳光

    夏完淳临走前又说道:“齐公,小生观许将军的为人……”

    “如果没有许将军,我的志向估计早就付之东流。”黄石截口打断道,他回想以前的种种,若没有许平的话估计他这几十年筹划可能就成空,可是等许平进了京,他和李自成就走上了黄石的老路。当年黄石相当救世主结果把自己搞得焦头烂额,后来的人不认为这是人力所不及而是认为前人能力不足,黄石就可以安心看想当救世主的李自成和许平是如何自讨苦吃了,他认为李自成既然不能像许平一样因为灰心而撒手不管,那就只有放弃当初的理想:“不过和顺王不同,我和许将军有私人恩怨,没法化解的私人恩怨。”

    夏完淳不再多劝告辞离去。

    吃饭前黄石得意地给黄乃明炫耀他刚赢到的一些艺术品,这都是多亏了后者给他从西安发回来的碑文拓片:“不过罗马教廷惊讶之余,倒也不认为很吃亏,他们把拓片带回去说要收入档案,不让这些到东方来传播他们荣光的人默默无闻。”

    “那块碑可是真不好找,”黄乃明写信一般都是挑重要的事情说,这次与父亲见面才有机会抱怨:“孩儿到西安的时候,这块碑又被碑林的人移出去了。”

    “移出去了?”

    “是啊,我找遍了碑林也没有找到,”当时黄乃明认定这块碑既然在碑林存放过,那孔庙里的人就一定会有印象,但问遍了也无人知晓,他想起父亲说过这块碑是在西安城外出土的,于是就到城外去找,结果被黄乃明找到的时候,那些人承认确实是天启五年发现的,但是从未移动到碑林里面去:“孩儿说父亲你亲眼看见的,哪里还会有错,他们就是不认账。”

    “现在呢?”黄石心里明白,大概确实此时还没有把这块碑收入孔庙。

    “孩儿又给挪回碑林里面去了,孔庙的人看到后也觉得非常珍贵,但就是一口咬定他们之前不知道,算了,最后懒得和他们吵了。”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黄石表示赞同黄乃明的处理办法,宽宏大量地不再为西安孔庙从未犯过的错责备他们。

    吃饭期间,黄乃明滔滔不绝地和家人说起他在北京的见闻,从李自成开始到下面的牛金星、刘宗敏,他把对大顺的文武百官的印象一一到来,父母和弟弟、妹妹都听得津津有味。但对许平却是只字不提,除了小弟以外,其他人也全都唯独不问此人,而黄石的小儿子问了几句,黄乃明也都用别人的趣事带过。

    “辽王、辽相我都没有见到过,”最后黄乃明还是说到了吴三桂和洪承畴,现在辽东的改革引人侧目,连闽、粤、赣、桂四省的大夫也大量谈到辽东的新气象:“他们是什么样的人我可不知道。”

    “听说辽王曾跟着许将军攻打过福建。”黄石的幼子对此有模糊的印象。

    “大哥你觉得辽东会怎么样?”回到福建后黄子君就住到齐国公府来了,黄石不打算让女儿守寡,竭力劝说她再寻找个夫婿、而且金家的孩子黄石也要求跟母亲过,对此金求德当然不愿意,但他也知道和公主家是没有道理好讲的所以也不表示反对。

    “跳不出顺王的老路,”黄乃明看了父亲一眼,见黄石毫无发表看法的意思,只是等着自己的见解,就对家人说道:“出使泰西以前,我曾听人说过,如果是贵族世官,那么就会比流官好很多,他们会珍爱自己治下的百姓;我还曾听人说过,土官也会比流官好,他们会怜悯自己的乡亲。”

    “但其实都是一丘之貉,”黄乃明讲述了不少他出海的见闻,这些虽然对父亲说过,但是父亲和弟妹从未有机会亲耳听他说起,虽然黄乃明已经省略了一些特别耸人听闻的暴行,但家人仍然听得毛骨悚然:“泰西最文明的地方莫过于欧罗巴大陆,但其上的西班牙王、法王等等亦是残暴不仁。我刚到法国的首都巴黎没有多久,就遇到了法国京师百姓暴动,冲击王宫和京师官邸,我都不得不拔剑自卫。”

    在巴黎暴动中黄乃明表现出的勇气还得到法国贵族的高度评价,当时大部分贵族也溜走,和法国王子并肩作战后,对方称赞道:您真不像一个侯爵之子,将来您的家族一定会在您手中发扬光大。

    “暴动前有百姓高呼:我们要面包!嗯……面包就是泰西的馒头。可法国不少贵族小姐却问:他们要是饿的话,为什么不吃蛋糕……蛋糕是泰西的一种宫廷糕点。”

    黄乃明讲完欧洲版何不食肉糜的故事后,一直默不出声的黄石突然问道:“英国如何?”

    “好一点,自从英国议会把他们国王轰走后,议员们的日子就好起来了,但是百姓依旧,英国的军舰缺少水手时,就在岸边随便捕捉他们看得见的渔民,这些百姓连与家人告别的机会都得不到就被拉了壮丁,锁在船舱里出海打仗,很少有人能活着回家。”据黄乃明所知,这种事情英国的议会毫不在意:“英国的议员们还说:如果不能补充我们的军队,那英国有这么多的渔民又有什么用?”

    “真悲惨啊,”黄子君听得有些伤感:“难道就没有人为这些百姓仗义执言么?”

    “一些英国的文人吧,不过那又有什么用?官府说话才算数,可天下乌鸦一般黑,我就没有哪种官吏是把百姓当人看的。还有一些是以神使的名义在统治,不过不管是贵族、世官还是什么神的使者也好,推翻暴君的义士也好,我见到每一个官府,都是百姓的仇敌,没有例外。”黄乃明这次去大顺出使前,对李自成和许平就没抱太多希望:“其实顺王是个想做点事的人,心里也不是没有百姓,但他既然坐在这个位置上了,就和先帝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听大哥说的,就好象所有当官府都是豺狼一般,”黄子君随口说道:“那父亲也是百姓的仇敌了?”

    涉及到自己的家人,黄乃明马上态度转了一圈:“父亲当然不同。”

    “其实也没啥不同,”黄石出声道:“我们家其实也一样,不过若是有人盯着点,就能好点。”

    ……

    在广东省卿院,国民党又一次提出新议题,就是要求各级官员公开自己的财产状况,对自己财产的任何隐瞒行为都将成为犯罪。工党和东林第一反应这是冲着他们来的,下意识地先表示反对,称这是因为国民党想给府县一级的敌对党派官员找麻烦,至于国民党的官员呢,敌对党认为他们可能是早有准备。

    但在卿院辩论的时候,国民党显得早有准备,把公布官员财产的好处所得很详细,而反对派最主要的理由就是这会让官员感觉收到了侮辱,是一种不信任的表现,会影响官员们的工作积极性。

    不过这个理由显然相对苍白无力,从辩论一开始报纸就普遍支持国民党的议案,其实反对派有些人也不认为有太多良好的反对理由,不过本着敌人支持的我们就要反对,所以先反对了再说。现在看到报纸上风头不对,有些大夫就琢磨着要改换门庭,反正是公布行政官的财产又不是他们的。而还有一些人则受到来自行政系统的人情压力,开始认真思考该如何反驳这一提案。

    “国民党想得好,公开财产后官员就不会收受贿金,但是难道他们是三岁小孩,会以为那些赃官不会隐藏贿金吗?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管得越紧这些赃官就越精通此道,如果不公开财产,我们还可以突然袭击、抽查,一旦公开了,我们就更难发现谁是赃官了。”

    国民党放出了他们的重磅炸弹——魁首吕志强来做这个陈述,作为国民党的党魁,吕志强现在称得上是春风得意,无论在福建还是广东都有把握取得一个大夫席位。最后他还是选择了广东,目前像他这样商人出身的卿院大夫已经不多了,以前的理事会成员大多都选择了引退,随着竞争越来越厉害,商人们发现如果不投入全部精力就难以在卿院里立足,而他们的生意依然需要他们。以前对大夫身份求知若渴的商人们又纷纷退出了政坛,只是根据政客的说辞选择支持的对象。吕志强本人则卖掉了他的消防厂,专心从事政治。

    很多时候,齐国公都会向吕志强提出一些建议,比如最近这个公开财产的提案,齐国公一如既往地嘱咐吕志强不要泄露出是他的意思。

    对此吕志强也有点糊涂,如果齐国公亲自出面的话,想必提案就会在欢呼声中通过,就算有人心怀不满也不会出来反对——就好像这个提案遭到党内的一些异议时,吕志强仍然坚定不移地予以推行就是因为它是齐国公的意思。而吕志强不解的是,齐公到底有多么想让这个提案通过呢?从齐公交代的详尽程度来看,齐公是很为这个提案花了一番心血的,但既然齐公如此看重它,吕志强就不明白齐公为什么一定要躲在幕后了。

    “有人责问我,公开财产、申报每一笔增加的财产的来源,可不可能根治官府收受贿金,当然不能!这是不是一种能够一劳永逸、根治所有贪赃问题的办法?当然不是。”在国民党党魁这个位置上坐得越久,吕志强对齐公就变得越熟悉,而随着不断的熟悉,吕志强对他的敬畏却是不断增长,对方虽然远在福建,可是提前预备的供他参考的演说草稿里,对反对派的理由就已经有所预料。齐公这样一个人,在南京陷落前后竟然能昏聩到连老部下和儿子都开始控制不住了,不得不借助卿院才重新了解全局,这真让吕志强心中感慨不已。

    “一般说来人都会给自己家安个门,门上一般也会有把锁,安了门就能不丢东西了么?装了锁就能防住江洋大盗了么?当然不是,但是总比不装门随便那个路人都能进来转转好,安了锁总比随便那个蟊贼都能推门而入强。”吕志强指出这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