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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狼第130部分阅读

    许平几次扬言说再也不管朝中的事,此外这种边境摩擦就算发展成偏远地方的战事,估计朝中也不会麻烦到他们的大人头上。

    踏秋被不速之客打断,大老远许平和他的卫士们就认出了岳牧的身影,后者虽然缺少了一支手臂但还是能把四平八稳地骑在坐骑身上——只要不是速度太快。

    看到许平和来访者走到远处单独谈话,他的卫士们也有些不安的站起身,朱慈烺听到有个卫士用略带紧张的声音说道:“无事不等三宝殿,岳尉官肯定不是开小差的人,那他是来干什么的?”

    “难道是要招大人回去?”

    “为了福建、广东?太师会愿意大人再立功吗?”

    不等卫士们商议出个是非,许平就走了回来,他扫了一眼嘴角边还沾着酒水和饼渣的几个多年贴身卫士,缓缓说道:“我要去向山东防御使大人求一个人情。”

    “属下们这便去备马。”卫士们马上一个个腰挺得笔直,齐声答道。

    “不必了,我很快就会回来。”许平摆手制止了卫士们的跟随,交代了他们几句后又走到朱慈烺身边,小声道:“殿下,我那些厨子和宫女,你先帮我存着吧。”

    “嗯?”朱慈烺对这个要求感到有点奇怪。

    “先帮我调教一下。”

    “好的,”朱慈烺大笑起来:“其实宫里的人更知道礼数,比从外面找的下人还要好用。”

    “我离开这段时候,”许平把几个卫士打发得比较远,他小声对朱慈烺道:“其实此去可能要些时候才能回来,兄弟一定要小心官府,我不在的时候就没法替兄弟说话了。”

    “许将军放心,”虽然卫士们离得比较远,但朱慈烺的称呼仍是一本正经:“绝不会给许将军惹事。”

    “好,兄弟珍重。”说完许平就转身迈步向等在远处的岳牧走去。

    “现在就走?”朱慈烺吃了一惊。

    “急事。”许平飞快地答道。

    ……

    走到山东节度使的大门前,许平把名帖往迎上来的门房手里一塞,拔腿就往里面走,两臂一伸就把挡上前来的官兵卫士推开。被推开的卫士在许平走进大门的时候齐声呼喝,不过他们的眼睛都一起向门房看过去,一个个人脸上满是迷惑不解。

    看过名帖的房门没有发出喝阻声,而是一溜小跑地跟在许平身后,连连谢罪道:“不知道大将军远来,小的这便去通报节度使大人。”

    “我已经没有官身了,只是来拜访下老友,陈将军在哪里……我自己去找他。”

    还没有走进花厅,许平就听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讲了这么多遍还不懂?笨死你了!”

    许平走进厅中后看到厅中桌旁的两个人愕然同时抬起头,接着就听到陈哲倒吸一口凉气,猛地从座位上跳起来,指着那个跟进来的仆人道:“还不快去倒茶!”

    仆人跑出去后,陈哲满面喜色地跑过来,向许平夸张地敬了一个军礼:“大将军怎么来了?到济南来游玩么?”

    说着陈哲一把将身后的年轻人拖过来,等他给许平见礼后笑着问道:“大将军,这是末将的堂弟陈在,您看他人品还可以吧?”

    许平扫了一眼桌面上的东西,淡淡地问道:“你在教他沙盘吗?”

    “是啊,末将的堂弟就要去王上御前效力了,不好好锻炼他就会丢了末将的脸。”

    陈哲桌边放着一根藤条和桶清水,许平的目光从这些东西上扫过,抬起头望向满面笑容的陈哲:“我听说他人品不怎么样,我遇到岳牧了,此次我来济南是为了高成仓的事情。”

    笑容凝固在陈哲脸上,他呆立了几秒,一把抄起桌边的藤条,没头没脸地朝着那个年轻尉官抽下去:“滚,我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看着陈哲把他堂弟从厅里抽了出去,等他气喘吁吁地转回来后,许平已经坐在椅子上,冷声问道:“殴打同僚致残,这该当何罪?”

    “末将自幼丧父,是大伯把末将抚养长大的,”陈哲脸涨得通红,他大伯一直生女儿,是老来得子,陈哲向许平叫道:“我大伯只有这一个儿子,大人!”

    许平盯着陈哲看了一会儿,又问道:“那你为何要杀高成仓?你不记得他是你的同袍了吗?”

    “大人你这可冤枉末将了,”陈哲把头一通猛摇:“末将最初找高尉官来,是想求他看在多年同袍的面子上,给末将留点面子,要送他一份礼,如果……如果他愿意留在山东的话,山东这里我还都一队兵需要他帮忙来带。”

    “那好,这事就这么算了,如何?”

    “现在可不是我说了算了,大人。”陈哲继续摇头:“现在真不是我能说了算了。”

    许平又想了想,霍地站起身:“我信你,那这事你就置身度外吧。”

    说完许平就拔腿向外走,陈哲忙冲过去一把拦住他:“大人你要干什么?您不是要去惹事吧?……大人,你不能去惹事!……如果你去惹事了,我没法置身度外的。”

    ……

    “你们要干什么,要造反么?”胡辰把部下们召来将他们痛骂一顿,得知高成仓要被处死后他就发觉部下有些蠢蠢欲动,他冷笑着骂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们要是也不想活了,我就亲手成全了你们……”

    见到许平来访后,胡辰也是又惊又喜,他把那不安定份子轰走,带着许平来到他的帐篷,一进门后胡辰就叫道:“大人,这次您一定得就救高兄弟一命。”

    “我就是为这个来的。”许平斟酌了一下:“我回去找山东防御使的,但是我需要证人,我想到了你,但如果你为我的作证的话,你会得罪很多人,你的前途可能会尽毁。”

    “卑职愿意作证。”胡辰想也不想地答道。

    “我肯定保不住你,不但你的前途完了,你再也别想当兵了,而且说不定还会被怪罪,被陷害下狱。”

    “大人放心,卑职不怕。”胡辰不假思索地答道:“请大人赶紧去吧。”

    许平又撇了胡辰一眼,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再绕圈了。高成仓下狱后,现在又被宣布要斩首,我知道肯定会有些人不服,甚至会有人想去劫狱,胡兄弟你肯定知道都有谁,把他们的名字都告诉我。”

    胡辰愣愣地看着许平,半响后张口结舌地问道:“大人您要做什么?”

    “这事我一个人做不来,我需要帮手,”许平冷冷地答道:“有些官你和他们讲理是讲不通的,他们看不清曲直,只看得清你手里拿着的是刀子还是锄头。”

    见胡辰的嘴巴越张越大,许平不耐烦地说道:“胡兄弟你别告诉我你没见过这种官,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和他们把理讲明白。最后,如果你想置身度外的话,给我条绳子。”

    第二十四节 作乱

    八百里急奏把惊人的消息送到北京:许平反。

    在这个公文抵达之前,牛金星已经收到了山东防御使的私信,开头同样是这三个触目惊心的字,不同于公文的是,后面详细交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山东防御使的办公地点就是以前的山东巡抚衙门,钟龟年以前潜伏在明境刺探情报、拉拢明将时妻子就留在老家奉养母亲,大顺开国后母亲到北京去后他和妻子呆了没有几天就接受职务前来济南,仍然把妻室留在北京照顾老母和孩子。牛丞相暗示他应该找几个侍妾,但钟龟年毫无犹豫的拒绝了,“主上宵吁,岂是大将安乐时?”虽然钟龟年不是什么大将,但在他的治理下山东为讨伐北方同盟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物资,保证了战争的最后胜利。之后和许平的纠纷导致对方辞官不做,钟龟年感到很遗憾,但他问心无愧。

    昨日和往常一样,山东防御使衙门里没有多少人,钟龟年对排场没有什么兴趣,现在中原方定、强藩林立,南方依旧不服王化,山东同样是百废待兴,钟龟年觉得有钱雇佣一大帮下人还不如多上缴国库些钱或是多劝农桑、多办枪炮和火药厂,就是能省哪怕是一两也好。

    桌面上摆着厚厚一摞账册,钟龟年不信任商人会如实报告利润并为此纳税,所以防御使司要替他们重新核算一遍;钟龟年信任他手下的人,但依旧要抽查,这样可以更好地保证他们不会收受贿赂损公肥私。

    正埋头打算盘的钟龟年被外面的喧哗声惊动了,接着又听到几声枪响和大团的惊呼声,还有一片恶声恶气的命令声:“坐者免死!”

    “居然有人敢在这里闹事?”钟龟年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济南城内到处都是兵营,节度使衙门离这里也不是很远。震惊只让钟龟年呆住了不到几秒,他就一跃而起扑向自己的武器,虽然好久不曾在江湖上行走,不过他的身手依旧矫健,一个箭步就冲到墙边取下挂着的长剑。

    但这迟疑的几秒已经足够袭击者赶到,当钟龟年右手紧握住剑柄时,他听到一声喝令从背后传来:“不要拔剑!”

    这个声音非常耳熟,钟龟年转过头,看到一个身穿黑色武装服,头戴毡帽的人影站在大门口,对方手中的手铳笔直地指着自己。

    “防御使大人,多日不见。”

    钟龟年眯着眼睛仔细地打量了对方一会儿,紧绷着的胳膊松弛了下来,他恢复直立,右手从剑柄上松开垂在身侧,左手握着剑鞘紧贴在腿边:“许将军,您这是在唱那出戏啊?下官现在公务繁忙,您先到客厅喝茶,下官一会儿去拜见你如何?”

    许平端着手铳缓步走到钟龟年面前,这时又有几个身穿武装服的人涌进房间,向许平大声汇报道:“大将军,一个也没有放走,都捆起来了。”

    钟龟年微微张嘴欲言,但没有吐出一个字就把嘴唇紧紧闭上,身体又一次绷紧了。

    “我此来是想请防御使大人放人。”许平拟定好突袭计划后对手下叛军反复交代,要尽可能一人不伤。突袭很顺利,防御使衙门的内情许平了解得很清楚,对方也完全没有戒心,更没有面对其他敌人那种抵抗的勇气和欲望。

    钟龟年轻轻哼了一声,目光越过许平投向他身后的几个人,最后定在胡辰脸上:“胡校官,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你害惨了你的大人了!”

    “和他没关系,是我下令给他的。”许平接话道。

    “许将军你现在根本无权给他下令!”钟龟年冲着许平说完,又把目光看向胡辰:“犯上作乱的贼!你知道你害死了你多少弟兄么?”

    “防御使大人,我需要你的印用一下,等高成仓平安出来后我们立刻走人,绝不打扰您办公。”许平又走上前两步,摆了一下手中的火铳示意钟龟年让开,但他转念一想,没有把这声命令说出口而是试图绕过钟龟年。

    但钟龟年一错步挡在许平面前,不允许他去取自己的官印:“许将军,现在带着你的人离开,本官就装作没看到他们,只弹劾你一个。”

    “开弓哪有回头箭?”许平左右绕了两下,但钟龟年始终闪身挡在他面前,他叹了口气停下脚步:“防御使大人,我不想管朝中的事,我只想救我的手下出去。”

    “除非从本官的尸体上踩过去。”

    许平盯着钟龟年的眼睛看了看,微微点头:“那只好得罪了。”

    “来人,”许平保持着戒备的姿势,头也不回地喝道:“帮防御使大人在椅子上坐好了。”

    两个叛军应了一声就要拿着绳子上前。

    “且慢!”钟龟年喝了一声,然后正色对许平说道:“许将军,这案子本官没有徇私舞弊,本官判了斩监侯,然后把判书上报给京城,请刑部定夺。许将军,本官非常明白高尉官为什么会抗拒王事、当街行凶,本官也心存敬佩,这些本官都在上报给刑部的文书里面讲了,本官没有对高尉官动过刑,而且还交代狱卒要善待他,还请刑部能够免除对他家人的株连并给予抚恤。”钟龟年用力强调道:“这不是冤案!”

    “我已经懒得和你吵这个了,你看我甚至不责备你如何对待治下的百姓,”许平缓缓摇头道:“有一个不该死的人恰好是我的旧部、我的朋友,我要救他一命,就是这么回事。”

    钟龟年看着许平那双平静的眼睛,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他吞咽下一大口唾沫:“那就只有杀了本官才行。”

    说着钟龟年又把佩剑横举在胸前,左手抓着剑鞘,右手握上剑柄。

    “别这样。”许平摇头叹息道。

    “许兄弟,我不坐在这把椅子上的时候,我是一个普通人,有恻隐之心,自认为也是你的朋友。但是当我穿上这身官服,坐在大顺山东防御使的椅子上时,我不再是任何人的朋友,我代表的甚至不是主上,而是大顺的权威,没有同情或怜悯,我只能根据国家的利害来赏赐或处罚。”钟龟年完全无视那把指着他胸口的手铳,一把就把剑拔了出来,同时大喝道:“杀了我吧!”

    许平没有开枪而是退开一步,看着钟龟年舞剑冲过来,许平又叹了口气把手铳随手丢下,再退开一步的同时把自己的配剑抽了出来。

    其他几个叛军缓缓退到屋子墙边,看着钟龟年势若疯虎般地向许平发起一阵阵猛攻,后者好整以暇地挡开对方狂风暴雨似地一轮猛攻,长剑一摆就把对方的武器格到一边,用剑面一拍钟龟年的手臂把他打了个转,接着就踢在膝弯处将对手打得跪在地面上。

    不等对方站起,许平用剑柄一敲就把钟龟年打懵在地,两个叛军冲过去把钟龟年抬到椅子上捆起来,这时许平已经写好手令,他在上面盖上印后交给一个部下拿去大牢放人。

    等待的时候,钟龟年悠悠转醒过来,他在椅子上挣扎了两下发现无用后,再次抬头冲着许平喊道:“许将军,你难道一点儿都不替大顺、陛下想一想么?现在国势如此艰难,你怎么就不懂得以国家为重呢?”

    “我从来不懂得以国家为重,一贯是为私人恩怨置大局于不顾,”许平轻声答道:“这个钟兄应该是知道得很清楚的。”

    “天下苍生何辜?”钟龟年大叫起来:“许将军你要是把天下搞得大乱,那又会有多少家破人亡?多少人凄离子散?难道你指望残暴的昏明又回来吗?”

    许平一声不吭只是看着门外,等着大牢那边的回音。

    “现在天下太平了,百姓能够安居乐业了,就算我做得有不对的地方,可难道山东不是盗贼晏平了吗?难道流民不都回乡,可以娶妻生子,安居乐业了吗?”钟龟年不依不饶地继续叫喊着:“许平你非要把这太平日子搅乱,让多少人香火断绝,让多少人重新辗转沟壑才安心吗?……”

    钟龟年又怒吼了一会儿,许平终于按捺不住,一跃到他身边,冲着他叫道:“但是当天你不是这么和我说的!你不是跟我说明饿死全家老少,你只饿死一半;你不是说明夺走一家的一双儿女,而你会让他们挑一个留下的;你也不是说明让所有的百姓都不得活,而你只让其中三成、四成不得活!你说的是:辅佐顺王吧,开辟一个太平时代,一个人人都能温饱,都能膝前儿女环绕,不再会有冤无处伸,不再会被恶棍肆意欺凌而哀告无门的太平时代的!”

    愣住的钟龟年一句话也答不出,但许平还没有结束:“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了?其实你根本不信会有这样的日子,对不对?你只是想改朝换代,你根本不想试一下,哪怕是试一下能不能有这样的日子。但你却这样和我说,然后我又去和我的部下们说!”

    许平向钟龟年摊出手:“我手上的血是洗不干净了,这个你早就和我说过,我也知道。但我的部下们不是,他们以为他们会成为义士,抱着这样的念头去杀人、去牺牲、去浴血奋战直到把满腔热血都洒下疆场!但你把我的手下——成千上万的将士都变成了凶手,你害得他们会下油锅,会无法超生!”

    高成仓被放出来后,许平喝令把所有俘虏的绳索都再检查一遍,然后挥手道:“走,我们出城。”

    说完不等其他人反对,许平第一个拔腿就走。

    安全来到城外后,许平面冲着几十个部下,对他们指着西方道:“好了,接下来你们就要开始隐姓埋名的日子了,我建议你们去山西,晋王一定肯收纳你们的,你们帮着他好好保卫边疆吧。”

    一路上高成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