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兴元府失守了！”吴玠似醒非醒，点了点头，低声念了两句，突然间，整个人跳了起来，尖叫道：“什么？兴元府失守了？”他身躯晃了晃，在疲乏惊怒之下竟然直接晕了过去。
兴元府也就是汉中的旧称。 兴元府失守也就是等于汉中失守。 他们镇守饶凤关正是为了保障东川兴元府一地，如今兴元府失守，意味着他们地大后方已经落入敌手。
两人急忙救醒。
吴玠面色苍白道：“金人是从什么地方入川地？是武休关还是仙人关？”
刘子羽摇头长叹道：“都不是，是子午道。 ”
吴玠失声惊叫：“这……怎么可能？”
子午道位于秦岭山中，因穿越子午谷，且从长安南行开始一段道路方向正南北向而得名。 此道开辟于秦代，东汉王升《石门颂》称：“高祖受命。 兴于汉中，道由子午”。 秦末刘项相争。 刘邦被迫前往汉中就任汉王，所行即子午道。
但是时过境迁，这子午道荒废数百年之久，早已无路可走，金兵怎么可能通过子午道而抵达兴元府？
吴璘面色又怒又是叹服，苦涩道：“这就是完颜娄室的高明之处，想必他早已暗藏大军于子午道。 故意诱我们分守仙人关、饶凤关。 他心知要想入川只有用奇，竟胆大的以两万大军由子午道重新开辟一条通往兴元府的道路来。 兄长，我们失算了。 ”
吴玠无语而对，战至如此，并非他们失着，而是完颜娄室实在太过高明，任谁也想不到，他竟会将无路可走的子午道。 重新开辟出一条道路出来。
刘子羽叹道：“千错万错，皆我之罪，若早日察觉敌方动向，也不会落得如此田地。 ”
吴璘安慰的拍着他地肩膀道：“金人一旦出了子午道，在他们面前的是汉中盆地，最适合骑兵驰骋。 金骑来去如风。 顷刻间杀至城下，根本无力防范。 现在我们要做地不是自责，而是应对。 ”最后一句却是对吴玠说的。
吴玠向来沉稳厚重，越处危境，越是镇定，略一沉吟道：“必须不动声色的退至定军山，东川已失，西川决不能有误。 ”
……
罗腾飞、朱奕、王俊、徐汉四人立在饶凤关附近一处山头之上，纵目四顾，四周山势延绵伸展。岩色赤如朱砂。 奇峰处处，在晨雾下苍茫虚莽。 景色变幻无定，极尽幽奇。
在他们下面是金国连绵数十里的庞大营寨。
王俊沿着无路的悬崖绝壁而走，在矫捷如猴的徐汉的帮助下花了一天地时间在山林间找到了这个可以眺望金营全貌地绝壁。
罗腾飞在绝壁上凝神眺望将金营大致地分布图雕刻在脑海中，见完颜娄室布营紧凑，可见他胸中韬略确实非凡，不住赞道：“完颜娄室无愧一代名将，他以计谋见长，但在战术布局上也有很高的造诣。 ”
王俊心忧那两万伏兵，焦急问道：“相公，你看敌营可有破绽？”
罗腾飞随口道：“世上不会有没有破绽地营寨，完颜娄室布下的营寨也不例外。 只是他手段高明，大的破绽皆备他弥补了，想要找到可趁之机并不容易。 ”
王俊焦虑道：“那可如何是好？”
罗腾飞自信笑道：“你也不用担心，这一仗如何打，我以有了定计，万事具备，只差一条捷径。 ”
王俊大喜过望，赶忙出声问道：“何计？”
罗腾飞肃然道：“还是一样前后夹击！”
王俊颇为失望叹道：“兵力不足是此计最大的弱点。 ”
罗腾飞得意地哈哈大笑：“兵力不足？老子有两万有生力量协助冲阵，何愁兵力不足？”
王俊惊疑问道：“两万帮手？”
罗腾飞笑着指着上下右边最大的一个山坳，说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王俊面色吃重。
朱奕却已然醒悟过来，惊叫道：“相公莫不是打算……”他没有说出口，便以拍腿大叫：“妙极，妙极！完颜老贼遇上相公，当真是遇上克星了。 ”
罗腾飞从容一笑道：“明德、傻子兄弟，你们尽快开辟一条通往那里的山路，老子有大用。 ”
第四部 雄鹰展翅 第四十三章 冲垮大军的力量
第四十三章 冲垮大军的力量
当吴玠得到罗腾飞让王俊代发的来信时，吴玠正打算暗自转移兵马，见信中内容，神色大动，随即也露出犹豫之色，神态举棋不定。
“兄长（晋卿）？”吴璘、刘子羽见吴玠神色异常来到他的身旁，好奇出声。
晋卿即为吴玠的表字，刘子羽此刻仅仅只是兴元府的知州，而吴玠却是检校少保、镇西军节度使，两者之间的相去甚远，但因刘子羽对吴玠有知遇之恩，当年吴玠还在军中混日子的时候，是刘子羽慧眼识才，向上面推荐了吴玠，令他成为了领兵的统制官，才使得吴玠有今日之辉煌。
两人私交慎密，彼此都已姓名相称。
吴玠将罗腾飞的来信给二人阅览。
吴璘见信中内容动容道：“若罗相公的计策顺利实施，可破完颜娄室！”
“罗相公？”刘子羽一脸的疑问，他还不知罗腾飞来到川中一事。
吴璘粗略说了大概。
刘子羽也露出欣喜若狂的神色道：“此乃反败为胜之机也，晋卿可速行之。 ”
吴玠长叹道：“这是反败为胜之机不假，但却要赌上我军接下来的命运，不可草率，大可大意啊！”
他为人向来谨小细微，如此造就了一个善于防守的名将，但也因如此不敢豁出去打，却成为了性格使然。 他不是不知这一战术若完全实施后的结果，但更是在意情况有变。 战术无法顺利实施地结局。
若战术顺利，他们确实能够反败为胜，扭转乾坤，可一旦战术某个环节出了问题，那么导致的结局将是自己麾下的军队全军覆没，西川也会因此而落入金人之手，而他吴玠更会成为大宋的罪人。
反之。 倘若他安然撤退，保护了西川。 在西川打退了金兵的入侵，却可以以功抵过：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兄弟同心，吴璘自当知道自己的哥哥心底的打算，比起吴玠，吴璘虽然也是以善守著称，但并不缺乏放手一搏地胆气。 握起拳头低喝道：“兄长，《孙子兵法》云：投之亡地而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东川关系我大宋西北防线，若不夺回，西川将时时刻刻暴露在金人的铁骑之下，而你我兄弟二人将成为大宋朝地罪人。 ”
刘子羽不知吴玠的心思，但见他犹豫也再三劝说。
吴璘最后道：“兄长，你可还记得我们兄弟的誓言？”
吴玠肃然道：“当然不敢忘却：宁丢性命。 不失四川。 ”
吴璘叫道：“四川乃指益州路、利州路、梓州路和夔州路，莫不是兴元府非在利州路中？若这样便放弃了兴元府，我们又如何面对利州路上下全力支持我等抗金的百姓？兄长要去便去，弟将领本部兵马策应罗相公。 即便不成也要遵守誓言，死战到底。 ”
吴璘如此逼迫，吴玠只能昂然道：“即然你们都有此看法。 那便打吧！”
……
人如洪流，马似飞龙。
当朱奕骑着罗腾飞借给他的乌云踏雪来到金营后方时，敌营发出了一阵爆笑，嘲笑朱奕自不量力，区区四百余人也胆敢猖狂。
朱奕面色一寒，跃众而出，虽是深夜，但丝毫不妨碍他的发挥，箭无虚发，接连将大笑中的金兵射倒了十余人。
金人大骇。 他们之间并没有到达一箭之地。
所谓地一箭之地通常泛指一百五步左右。 而朱奕在两百步开外便用神技射杀十余人，如此奥妙的箭术。 纵使以善射而闻名的女真，也难找出五人来。
两名金将官持弓冲上前来，被他嗖嗖两箭，都倒撞下马。
逼近一箭之地，弓弦响处，神弓骑射出了第一轮的箭羽：如飞蝗一般的黑色箭头，一阵阵的落在金兵丛中，极高的准心，立时将近百名金兵钉死在地。
敌营明亮的火反给了他们极大地便利。
金国万夫长上前指挥，朱奕连环射出三箭，呈品字形先后出现在金国万夫长的眼前，他欲往左避开却见射来的箭羽已经封锁了他躲避的路线，欲往右闪，情况也是一般，惊愕间一箭正射在他的颈上，横穿而过，立时堕马，死于非命。
对于神弓骑的箭羽稀稀拉拉，金国地箭羽方始称之为箭雨，数千人挽弓而射，只见密集，无数箭支自黑压压的敌阵势中飞了起来。
但在朱奕及时的号令下，神弓骑以从容退出一箭之地，数之不尽箭支落在神弓骑的前面，却伤不得一人。
神弓骑上下四百余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朱奕继续指挥神弓骑抛射，他们坐在马上位于高处，抛射的射程远胜金人，只见熙熙攘攘的箭羽，刺入金兵皮甲下的肉体，使得红色液体如喷泉般的飞溅，却不见一位神弓骑的将士受到伤害。
朱奕更是倚仗那出神入化的箭术，不断地对着耳戴金、银环地女真人射出致命一箭，他箭无虚发，竟射的金兵纷纷躲避，不敢探头。
早有兵士将战事禀告完颜娄室。
完颜娄室闻讯大震，一扫脸上病态，面色登时红润，昂头大笑，声震营帐。
“元帅？”完颜悍六不知何故，一脸不解。
完颜娄室笑道：“我计成以！兴元府以在我军掌握之中。 来，你来看……”他从袖中取过地图，指着子午道笑道：“本帅在读南人陈寿所著之《三国志》时，见蜀国大将魏延有一兵出子午谷之谋。 便暗自思量。 这子午道荒废数百年不假，但在千年前确实可以由此道进入川中抵达兴元府，也就是当时地汉中，而且总长不过一百五六十里，只要有充足地时间，充足的兵力，完全可以开辟一条全新的道路出来。 我暗中命两万金兵埋伏于此。 一万五千为女真战士，他们人人手持巨斧逢林开路、遇水架桥。 其后五千金骑养精蓄锐，挖出一条通道后，立刻奇袭兴元府。 ”
完颜悍六剧震，一脸惊叹，他虽知完颜娄室自有定计，但却想不到竟然是如此庞大的计划，无怪一路上完颜娄室并不急得行军。 反而还在金州待了一个月，原来他是为了拖延时间，呆立片刻问道：“那元帅又如何得知计策已成？”
完颜娄室笑道：“这问题问得好，兴元府在饶凤关内，我们不可能在第一时间内得到消息，在第一时间内得到消息的人必然是吴玠 依照当前局势吴玠只有两条路可走。 第一、放弃东川，退至定军山，以定军山为防线抵御我军入西川。 第二、决一死战。 失去了我大军的支援。 那深入腹地的奇兵将成为孤军。 是以，只要破我军，兴元府不战可得。 原以为以吴玠地为人，应当退守定军山，却想不到他竟然选择了后者。 这罗腾飞来战，足以表示他已得知我军拿下兴元府一事。 你以为罗腾飞是傻瓜不成。 他以四百兵卒来战，十之八九是诱我军出战，然后以忠义军破之。 将我军注意吸引过去，然后在出关死战，打我军个出其不意。 ”
完颜悍六恍然明白佩服道：“难怪元帅事先再三叮嘱不许骑兵出战，原来早已防备对方这一手了。 ”
完颜娄室捻须大笑：“吴玠、罗腾飞皆是时之英才，然经验不足，兵力不足，终究逊色老夫一筹。 ”他肃然道：“悍六。 你立刻带领人马随时在阵前据守，阻击吴玠来战。 吴玠善守。 他进攻的本领。 绝对不会胜过于你。 你有五万大军，没有理由胜不过他们三万。 至于罗腾飞别去管他。 即便加上忠义军他们地兵力也不过一千五六百人，只要我们固守着不动，他们那不到两千的兵马不足为惧。 ”
完颜悍六喝声道：“元帅放心，只要有悍六在，定叫吴玠知道我大金勇士的厉害！”
完颜娄室放心的点了点头，这完颜悍六在金国是出了名的善攻大将，当年攻打达鲁古城时，面对五万辽兵，完颜悍六凭借八千铁骑，九冲其阵，身背三十创，杀辽兵近万，令辽兵胆寒。 以干略来说却不及吴玠这位名将，但在对攻上他是没有历史在兵力占优的情况下输给吴玠的。
就在完颜悍六领命过后半个时辰，饶凤关下传来了阵阵地喊杀之声，吴玠已经如他所预料的一般率众夜袭来战了。
……
北风呼呼中。
一千两百名忠义军战士已经准备就绪，二十条粗长的麻绳绑在古树上垂下了悬崖，落在山下，在他们的下面是两万匹的金国战马。
罗腾飞、王俊位于高处看着敌阵，那边的情势愈趋紧张激烈，这边却愈安详宁静，灯火黯淡，马儿在悠闲的打着瞌睡。
王俊叹服道：“相公果然神机妙算，那完颜娄室果然死守后营，没有理会朱奕的挑衅。 他们重点都放在了饶凤关那边，丝毫没有将朱奕他们看在眼底。 ”随即狠狠道：“此番定能让他不完兜着走。 ”
罗腾飞自信笑道：“这是基本战术，老子确实佩服那完颜老头儿地才智，论神机妙算，他胜老子数倍。 但在战术上老子却不服他，他如何应对都在老子的算计中。 此刻他们已经得到了兴元府，胜券在握，以稳为主。 自然不会为了我们而擅自出兵。 完颜老头儿并没有犯错，但他万万想不到我们这一千人有冲垮他们大军的力量。 ”
就在此时，东面火光冲天，敌营一阵马蚤动，像波纹般延往整个营地。
罗腾飞松了一口气道：“来了！准备出击。 ”
第四部 雄鹰展翅 第四十四章 驱马冲阵
第四十四章 驱马冲阵
罗腾飞领着王俊、徐汉率领一千两百忠义军顺着麻绳攀过山的峭壁，爬下山崖。 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落到金营的内部，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往金营马厩潜去。
罗腾飞自幼上山砍柴，王俊自幼在山林长大都是善于攀爬的人物，徐汉更不用多说，比山中的猴子还要灵活。 一千两百忠义军也是一般，他们平时便是利用山林来阻击金兵，干的就是如此的活儿。 如此黑夜偷营，对于他们来说实乃小儿科之极的事。
他们便像鸟儿长出了翅膀，闪腾移动时迅若狸猫，悄悄的到了敌营的内部。
这里是一处山坳，为了统一的管理，金人将所有马匹都聚集在三面都是峭壁的山坳中，自以为天衣无缝。 却不知峭壁虽陡，但难不倒有心人。
一千两百余人紧密的聚集在了一处，在没有被金人发现之前，他们必须做好充分的准备。
胜败之别，确只是一着之差。
完颜娄室的智谋干略可算当世俊杰，然却低估了罗腾飞在战术上那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正如罗腾飞先前对王俊说的一般，完颜娄室没有犯错。 他的所作所为合情合理，从最开始的伏兵以及现在因对朱奕、吴玠的战术方案，充分的体现了他的睿智和英明。
但没犯错，并不代表没有破绽。
这藏有两万匹战马的山谷正是金兵最薄弱之处，也是决定胜败地关键。
罗腾飞看着不远处密密麻麻的战马群。 高喝道：“点火！”
一个喝令，揭示了罗腾飞必胜的杀手锏。
一千两百余人人人点起了火把，他们分散而行，干的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烧战马、烧干草，刹那之间火焰奔腾，浓烟冲天而起。
一匹匹战马身上着了火，登时战马奔腾。 喧哗嘶鸣，它们惊骇的嘶鸣着。 害怕令它们疯狂。
敌人那想得到会有奇兵从马厩这个薄弱的敌方袭至，加上对前方的攻击已是应接不暇，仓皇间根本弄不清楚犯后地只有一千多人，留守营地的登时乱成一团，别处地大军赶来支援，但被全身的火战马一冲，立刻溃不成军。
此时此刻。 罗腾飞他们根本顾不得杀人，他们的任务就是用火将这山坳里的两万匹战马驱赶向敌阵。
这也即是罗腾飞整个战术中最关键，也是最妙的一步。
一千人想要撼动七万大军且有防守严密的营阵，显然不符合实际。
但两万匹火马却能够办得到，这也即是罗腾飞口中的两万帮手。
两万火马在一千多人地驱赶下，逢兵破兵，见将撞将，任凭你武艺在高强。 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