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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行健第15部分阅读

兵也一个接一个地冲出来。

    薛文亦那东西掉在离城有一百多步的地方,离那批蛇人更近。他是斜着掉下来的,在地上擦了长长一道印迹,看样子,人也不曾不受伤,正在费力地从里面爬出来,而他身后那一两百个蛇人距他不过五六十步,好在那些蛇人也追得急了,没有坐马车出来,在地上游动却不是甚快。我拍马冲去,右手在马鞍边摘下长枪。这长枪我也有几天没摸过了,左手捉住枪尾,颤了颤,舞了个枪花。左臂的伤处虽隐隐有些疼痛,但无大碍,就算用不出太大的力气,但使枪已无问题。在军校时,有“军中第一枪”之称的武昭当初也夸奖过我,就算我筋疲力尽,使出的枪法还是让人难以招架。只是那时军校中人才济济,一批同学三百人,我虽然得武昭夸奖,岁考时我一下也只能排到二十位左右。只是岁考并不能说明实战时的实力。我的力量比不上蒲安礼,在两人都精力充沛时,我马上枪术比不过他,但两人都累得半死再动手,我就有自信能击败他了。

    薛文亦已爬出那东西来,他看见了,叫道:“楚将军!”

    我喝道:“当心!”

    他身后有个蛇人向他掷出一枪,他听了我的叫声居然回头一看,那一枪已经飞出,他呆了呆,好在那蛇人准头很差,离他的身体还有一两尺,扎在了地上。这一枪如果是当初沈西平投出的,有十个薛文亦也要扎透了。就算让我投来,薛文亦也难逃一死的。

    蛇人的准头为什么都那么差?这也许是个可以利用的取胜机会,但这时也无暇再去多想,我的马已冲到薛文亦身边,虞代紧跟着我,另外有两个龙鳞军也冲了上来,我们四人几乎同时到了薛文亦身边。

    那批蛇人虽然慢,也追了上来,和我们相距不过二十几步时,它们都停了停。大概,它们也料不到,城里居然仍然有人敢出来和它们野战吧,我咬了咬牙,叫道:“跟我来!”

    我的枪柄一打马,马一跃而走,冲上了十几步,再向前冲便要冲到蛇人营中了。我把枪交到左手,右手从马上摘下绳圈,手握着绳头,猛地甩出。

    这种绳圈本是对付敌人马队的,是步军常用的武器。和蛇人开战以来,便一直没什么用。我用绳圈不算拿手,但如此近法,绝无不中的道理。这绳圈套到离我最近的一个蛇人头顶,便用力一扯。那蛇人手中的长枪忽然一举,伸进了绳圈里,头猛地一缩,已退出了绳圈,我这般一扯,恰好将它手中的长枪套住。

    可惜。

    没等我这么说出口,虞代也飞出一个绳圈,也套向那个蛇人。那蛇人还不想放弃长枪,正在用力回夺,虞代这绳圈不偏不倚,正套在它头上。我喜道:“好!快走!”

    几个蛇人又要冲上来,这时,吴万龄的声音从我身后响了起来:“放箭!”

    破空之声大作,十来支箭飞来,那几个想来救被擒蛇人的蛇人身上,每个都中了两三枝箭。这准是江在轩的弓箭队。他们在马上也能发出这般准头的箭来,实在已与当初谭青那个神射手组成的一什不相上下。那几个蛇人虽然中了箭,却不曾毙命,仍要冲上前来,虞代这时已带转马匹,正要拖那蛇人回来。那蛇人当真了得,虞代一人一马之力,那蛇人象铁柱一下盘在地上,竟然拖不动。这时,虞代边上的另两个龙鳞军士兵也抛出绳圈,正套在那蛇人头上。这蛇人正在和虞代相持,忽然被套上另两个绳圈,准也昏了头,一下被虞代拉得笔直,在地上拖了过来。

    我也带住了马。擒住了一个蛇人,已可大功告成。我叫道:“快来人,将这蛇人绑起来。”说罢,从怀里摸出一个火雷弹。

    火雷弹不是人人都有,我身上也只有两个。吴万龄看我的样子,也摸出了一个火雷弹,我点着了一个,猛地掷向那堆蛇人。那批蛇人还不曾见过火雷弹,居然闪也不闪。只得“轰”一声,火雷弹在那队蛇人中炸开,草皮土块也被炸得纷飞。那些蛇人好象也惊呆了,竟然动也不动,这时吴万龄也扔出了一个,又是一声响。

    小号火雷弹其实说威力也并不甚大,炸出的一些瓦罐碎片、锋利的碎石虽然划破了蛇人的鳞甲,但一个蛇人也炸不死。可这些蛇人却都象吓呆了一般,也许,它们也做梦想不到我们会扔出这样发出巨响的东西。

    虞代已拖着那蛇人冲了回来。那蛇人在地上还在乱动,有两个士兵跳下马,上前要绑住它,但这蛇人象长鞭一样的身子乱舞,连马匹也被它扫倒了两匹,而后来套上它的那两个绳圈也被它挣脱了,虞代套住它的绳圈在最里面,缠得很紧,已经束紧了那蛇人的皮肉,它一时也脱不掉。但这般乱动,龙鳞军的阵营中登时乱了起来。

    要是这般下去,我们大概反要反胜为败了。

    我正在着急,却听吴万龄叫道:“别绑它,快拖回去!”

    的确,这是个好主意。蛇人的鳞甲是顺着长的,拖回城中,最多让它吃点皮肉之苦,死是死不了的。在拖动时,地上平平坦坦,那蛇人也没法子用身体缠住树桩之类。我叫道:“对,快拖回去,有火雷弹的,过来跟我一起断后!”

    虞代加了一鞭,拖着那个蛇人冲回城去。虽然只有一根绳子,可这蛇人还是被拖得直直的。几个龙鳞军跟着他回去。剩下的蛇人还要追上来,我又扔出一颗火雷弹,但这回这些蛇人也没刚才那么震惊,只是稍呆了呆,却见我身后又扔出五六个火雷弹,江在轩他们的射手队也箭无虚发,先前中箭的几个蛇人身上已扎了好些箭,再追不动了,剩下的虽然也要追上来,但火雷弹的巨响和炸起的灰土将它们阻在了十几步外。

    这时,吴万龄道:“统领,快走吧,蛇人要大举出来了!”

    的确,在远处,刚设下的那个蛇人营中又冲出了一批蛇人来。那批人足有上千之数,我们现在还有区区一百多人,无论如何也不是它们的对手,就算这批追着薛文亦的蛇人,若不是靠火雷弹先声夺人,也肯定斗不过的。

    我道:“好,快回去,别拉下一个了。”

    我们拨转马头便走。先前被那蛇人扫下马来的两个龙鳞军士兵其中一个摔得有点重,晃晃悠悠地正站起来,我叫道:“快上马!”

    他似乎还有点昏,那马明明就在他身边,他居然还要张望一下。这时有两个蛇人追了过来,这两个蛇人身上也满是泥土,我一把拉住那个龙鳞军士兵的手,一把将他拉上了我的马,自己在马上站了起来,喝道:“快打马!”

    他的马就在离我五步远的地方。我在马背上踏了一步,手中的枪尾在马股上一点,我的马被我这一点,猛地向前冲去,我却跳离了自己的马,一下跳上那匹无主的马身上。

    这动作很是冒险。听说以前军中有一个身手极矫健的人,能一下跃过五匹并排飞驰的马,我当然办不到,不过这一下还能勉为其难地做到。我一落到那匹马背上,也不等站稳,便催马冲去。

    身后,有这一大队蛇人,我没有狂妄到自以为能对付这么多蛇人的地步。已经救出了那个士兵,那也不必再去恋战。

    所有的龙鳞军都已返回,薛文亦坐在一个龙鳞军的马上,此时已进了城,我是队伍中最后一个了。我一冲上吊桥,便叫道:“快拉!快拉!”

    蛇人追得并不快,此时离我还有二三十步,但我心有余悸,实在不敢再面对这等凶恶之极的怪物。

    第十四章 将计就计

    城门在我背后关上了。把长枪搁在马鞍上,我心头仍是一阵狂跳。

    就算在面对蛇人时我没有多少害怕,但毕竟还是怕的。进了城来,想想时更觉得后怕。我竟然带了三百人冲出去面对蛇人,万一蛇人大举增援,龙鳞军被灭事小,如果蛇人趁势冲进城来,只怕城也马上便被攻破了。

    我一跳下马,有个龙鳞军士兵牵着我的马走了。我冲着城头大声道:“蛇人有没有攻过来?”

    一个士兵在城台探下头来道:“那些蛇人回去了,没有攻城。”

    心头象是卸去了万钧巨石,随即而来的便是一阵欣喜。蛇人不知道有郑昭这样的人,所以我们抓了一个俘虏,它们也并不太在意。它们更注意的,大概是薛文亦那个不用绳的风筝吧。

    刚想到薛文亦,薛文亦已在大声道:“楚将军!楚将军!”

    他很少那么大声叫过。薛文亦是和虞代同时回来的,他叫得那么急,难道是蛇人在反抗时吞了他么?要是把他救回来后居然让蛇人在城里吞了他,那真是笑话了。

    我加紧跑了两步,到了龙鳞军的营盘,一眼先看见了好多人排成一列,按住了地上的一个蛇人。这蛇人站着时和人差不多高,按直了才发现足足要二十多个人才能按住,这蛇人连头带尾总会有两丈上下。

    薛文亦正站在那蛇人边上,他大概来得也不久,一见我,便迎上来,面露喜色道:“楚将军,我成了!成了!”

    他叫得很是忘情,简直象个小孩拿到了梦寐以求的东西。我道:“是你那个会飞的风筝么?”

    “那不是风筝,是飞行机!”

    他已走到我跟前,大声地叫着:“那是飞行机!用来飞行的机器!我终于做出来了!”

    他听得欣喜若狂,可我还是淡淡地,道:“飞是可以飞,可还是掉下来了。”

    “那是我没想周全,看来空中的风方向很乱的,如果是一个方向的风,我都可以在城头降落。”

    我现在也没空听他胡扯了,道:“薛工正,你以后可不要再乱闯了,要知道,现任的主将岳国华可是刚来的,还没发威过呢,今天你擅自飞出城去,被他知道了可不得了。”

    他象是被我一下咽着了,说不出话来。我已不想再听他的话,道:“薛工正,有什么不周全你快回去想周全来,不过以后试验你那飞行机时可别忘了,不能朝蛇人营帐那边飞过去。”

    薛文亦还要说什么,我已快步上了城墙。郑昭还在墙头,一见我,他忙走了过来,道:“楚将军,你是要我对那蛇人施读心术么?”

    我含笑道:“你不用读心术也猜到我的心思了。”

    “可是……”

    他吞吞吐吐地欲言又止,我道:“郑先生,有什么不便么?是不是要花掉你很多力气?”

    “那不是问题,”他想了想又道,“只是楚将军,你不要让人知道我有读心术。”

    我点了点头,道:“那好办。我把那个捉来的蛇人放到我帐中,你仍象在君侯帐中一般,隔着一层布施术吧,没人看得到。”

    我的帐中,以前白薇紫蓼住的那一个小隔间还留着,我想正好让郑昭进去。

    他道:“那样就好。不过,我做完这事就要去五羊城了。”

    我看着他,他眼中有些迫不及待的神情。他从我这里打探到了白薇的下落,一定很想去见见白薇吧。我道:“自然,我可以拨一匹马给你。你什么时候走?”

    “做完这事马上就走。”

    我吃了一惊,道:“这么急?陆将军同意么?”

    他苦笑了一下,道:“陆将军答应过我,随时可以离开,只要不与帝国军为敌就是了。只是我这种雕虫小技在战阵上也没什么大用,陆将军也是高看我了。”

    我不禁默然。陆经渔为人,我大概也算知晓。他能动恻隐之心,大概也会同意郑昭离开吧。我伸出手去,拍拍他的肩,道:“好吧,我们马上去。”

    带着他进了我的营帐,里面也空空荡荡的。让郑昭在那小隔间里安顿好,我走出了自己的营帐。龙鳞军几乎所有人都在外面围观捉来的那个蛇人。虽然在交战时和蛇人相距更近,但这等活捉一个蛇人,还算头一次。那蛇人被绑在一根旗杆上,因为太长了,它是象一根小孩吃的绞股糖一样被绑成了螺旋状,边上围了很多人,有一些右军的士兵也挤过来看。

    我走近了那一大群人,叫道:“金将军。”

    在人群中,金千石挤了出来,道:“统领。”

    我道:“你把这蛇人搬进我帐中,我们来审问它。”

    “可是,这蛇人好象说不了一两句话啊。”

    我笑了笑,道:“总能问出点什么来吧。”

    这话也只是敷衍了事,金千石却有点莫名其妙,他一定觉得我实在有些高深莫测。

    五六个士兵把那蛇人抬了进来。这蛇人这么缠着仍有七尺许,和一个大高个差不多高。金千石指挥着士兵抬进来,吴万龄和虞代跟着进来。正要放在帐篷正中,我道:“等等,把它放到那里。”

    我指了指那个隔间。那隔间其实只是一个小帐篷,金千石道:“要放进去么?”

    “不用了,就贴墙放着吧。”

    放好了,我道:“金将军,我们来审问吧。”

    吴万龄在一边插嘴道:“统领,我们问过这蛇人,它一共就会说‘你’、‘我’几个字,简直就象个白痴,大概也问不出什么的。”

    我道:“试试吧。”

    这话说得也有些有气无力的,他们大是惊异,大概觉得我费尽力气抓了这么个蛇人回来,他们只道我有什么奇招。其实我的确有奇招,只是有这能力的是别人而已。

    我走到那蛇人身边。这蛇人的眼上蒙了层白膜,似得目光有些灰蒙蒙的。我记得听人说过,蛇没有眼睑,这蛇人有很多地方和蛇相象,眼睛也一定是一样的。

    我抽出刀来,拍了拍那蛇人的头,道:“喂,你叫什么?”

    金千石在一边奇得有些忍不住。蛇人有名字,他们大概也没想到。不过我知道蛇人一定有名字的,因为那个说话说得极好的南门蛇人首领就叫山都,它也说过什么“巴吞”、“伏羲”什么的,那大概也是些蛇人的名字。

    我这么一拍,那蛇人眼上的白膜登时褪去。看来,蛇人虽然没有眼睑,但这层白膜也有眼睑的作用。

    这蛇人一双阴森森的眼睛扫了我一下,在它嘴里正吐着一根细细的红舌,象是从嘴里吐出一束火苗。顿了半天,它忽然怪腔怪调地道:“西查,我。”

    “你叫西查?”

    “是。”

    我一阵欣喜。这蛇人的话有条有理,大概不用读心术我也能问出我想知道的吧。可是,再问下去,这蛇人却不能这般流利地回答了,问来问去,无非是些“你的”“我是”之类。这个蛇人看样子也不是作伪,实在并不会说很多话。

    问了半天也不得头绪,我叹了口气。看样子,问是绝对问不出什么来的,现在郑昭已经施完了读心术么?

    我道:“来人,把这蛇人抬出去。”

    我长叹了一口气。这般叹气我也不是全然做作,郑昭能不能读出那蛇人的心思也是个未知数,但我自己问它也毫无用处,希望郑昭能有所收获。

    把那蛇人抬出去,人也走空了。金千石在走时还叹了声气,大概他觉得我冒险出城,费尽心机捉了个蛇人回来,结果一点用也没有,很有些为我不值吧。

    全走完后,我撩开那隔间的帘子。郑昭正盘腿坐在白薇她们睡过的地铺上,一脸惊愕,看样子,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我道:“郑先生,你读到什么了?”

    郑昭道:“统领,蛇人的想法我读不出来。”

    我没想到居然是这种回答,简直有点气急败坏地道:“什么!一个字也听不懂么?”

    “差不多吧。那蛇人想的,我一点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被搞得一头雾水,道:“可我看你刚才那样子好象很吃惊一样。”

    “因为,”他一手撑地坐了起来,“这蛇人想事的方法,跟一个人非常相似,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我道:“是用另一种语言么?”

    郑昭叹了口气,大概是对我这等不懂装懂的人的嘲笑。他道:“人想东西时主要不是用文字,那是说不清的。我刚才对这蛇人用读心术,也并不麻烦。只是这蛇人想的,和我以见过的一个人在想时的情景毫无二致。”

    他说得还算平静,但不异于一个焦雷。和蛇人想事时几乎一模一样,那么这人一定与蛇人极有渊源。而郑昭也说过,他有三个人的心思读不出来,其中一个正是高铁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