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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丈夫第4部分阅读

    断虹仰头看看头上拳头大小的漏洞,气得把柴一扔,先拿了盆儿进屋摆在床脚处接雨,“臭小子,明明说伤好了就要补屋顶的,居然还敢给我装病……死小子!死小子!死小子……”恨声写着,舒断虹跳起身抓了把伞就冲了出去。

    她就是犯贱!干吗要担心那死小子呢?他要是在半路上出点儿什么事也是活该,谁叫他那么对她来着?!可,雨这么大。万一他淋雨又病起来……又或许他这次真的很生气,就此一去不回了——再也见不到,见不到……

    这就是她的心吗?!九年的相处,三千多个日日夜夜,三万六万多个时辰,每一个瞬间化作水滴汇成海,不管在她心甲子都到底是什么人。都是她无法忘却无法舍弃的。如果没有了他,她会怎样?会怎样……

    一路上绕过去,和魏子都相熟的几个同窗好友家都找了一遍,遍寻不到又去了码头  暮色深沉,雨雾蒙蒙,张大力正领着几个弟兄忙着卸货,远远地瞧见舒断虹连忙打招呼,听说要找魏子都他又等了。“那小子你还担心什么呢!让你凋教得那么乖还能作什么怪?说不定你一回家就见着他在家等着你了!”

    会吗?张张嘴又不好说子都这次是真的生气了。舒断虹踩着泥泞。深一脚浅一脚地摸着黑回家,刚拐进巷子脚下一滑便跌在地上。

    “可恶!都怨那个该死的……死小子!让我找到你有你好看的!”舒断虹爬起身对着天大叫,倒把和她擦身而过似乎要伸手帮她的汉子吓谎了神,退出几个转身就跑了。

    怔怔地瞧着那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的背影,舒断虹皱着眉嘀咕着捡起伞。慢腾腾地走回家一推门却愣了,呆了一下她猛地冲出门,“子都!你出来,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露脸?鬼鬼祟祟地穿着蓑衣故意让我认不出来是吧?!”一直追到大街上,却连个鬼影都没见着。

    “死小子,藏头露尾地没个担当还好意思说自己长大了是大人啦!你、你这个混蛋……”抬手用袖子抹去脸上的雨和泪,舒断虹四下张望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发现他的人影儿,不由得一跺脚拧身转回去。

    冷风吹过,街上斜对面的宋记布庄门前叠着的竹筐动了动,一个身穿蓑衣的男人爬出来,掀起斗笠露出一张沾着水珠的脸,“是我任性,是我长不大,可我就是不想亲耳听到你说不要我了……”

    还是冷清清的小屋,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同,可是却已听不到满嗒地嗒的滴水声了。点着油灯,可以看见头上乱蓬蓬的茅草透进来,显然是仓促中先压了几捆茅草。灶台角上的大碗里放着几只粽子,不用吃都知道是城北那家王记的肉粽子,镇江府最有名的,一年四季都有得吃。他倒还记得这是她喜欢吃的,捧着碗偎在子都的床上,扒开一个粽子咬了一口含在嘴里,不知怎么的鼻子一酸倒先哭了。

    黏香松软的糯米仿佛贯穿了她的记忆,勾起她心底最深的悸动。记得那是刚人镇江府的那个夜晚,先前当的首饰钱用完了,她又人生地不熟地连个当铺都找不到。大半夜地拍不开客栈的门,她背着七岁的子都从下午到晚上一口饭都没吃。

    那时候,卖肉棕的老王也还只是个挑担的小贩。那刚熟的粽子可真叫香——扑鼻的竹叶清香、米香和向香……

    眼见着子都流着口水,吮着手指却一声都不吭。舒断虹深觉自己是最没用的姐姐,可翻遍口袋也只有两文钱。还是老王好心,五文钱一个的大肉粽子半买半送地卖给他们。

    她到现在也还记得子都闪着那对亮晶晶的大眼睛,含着半口肉踪,明明是垂涎得要命的眼神却硬是把肉粽往她手里塞,“我吃饱了,你看你看,连小肚子都鼓起来了!姐,你……你吃啊……”

    忍不住要瞧着她手中肉粽的黑眼睛,吞着口水的小嘴巴,那是她的子都啊!那个和她分享一个肉粽子,亲亲热热叫她姐姐的子都;那个被她打骂噘着嘴小声抱怨的子都;那个倔强不认错,却会在她哭时声音哽咽的子都;那个在灯下用功,满肚子诗书念着她不懂的文章的子都;那个和她生气跑出去,却还会大雨大跑回来补房顶送肉粽子的子都;不管是哪个,都是招人疼,让人怜……

    这世卜也只有他一个魏子都——梦该醒了!她的身边只有他,只有他一个……

    心里打定了主意,天没亮就去找张大力帮忙找人,又顺路到了督学府,可还是没见到人,倒是在后园碰到了叶凭风。

    后园种了些葡萄,此时架上果实累累。叶凭风蹲在葡萄架下也不知在看什么。舒断虹犹豫了一下,才慢慢走过去,“叶大哥!”  顺着他的目光也没瞧着什么,再细瞧时才瞧见墨绿的叶面上一只小小的蜗牛缓缓地爬过,留下半透明的黏液。

    “你觉不觉得这蜗牛很有趣?爬得这么慢却还要背着这么重的壳,要是去了这壳它是不是爬得快些呢?”叶凭风问过头看着她,嘴角扬起一抹隐含深意的笑。

    “不会啊!虽然背着壳很重,可要是没了这个壳它就会死掉了……”舒断虹神色恍惚地笑了笑,“有时候有负担也是一种幸福吧!就像蜗牛,它的壳就是它的家,没有了这个沉重的负担,它就要被风吹被雨打甚至还会被太阳晒死。子都,他就是我的壳。可能有时候会觉得是个很麻烦的累赘,却无法舍弃,以前我只说子都离不开我,可其实我更离不开他,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我……他是我的亲人,如果没有他就没有了家。”  就是这样!她和子都,是无法分割的家。

    “说得好!”  叶凭风笑了,愉快地拍拍手,“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不用硬要去掉这只蜗牛的壳来害它丢了性命!”

    舒断虹一笑,觉得自己在叶凭风面前从未有过这样的轻松,“叶大哥,麻烦你转告顾家大娘,就说辛苦费我照付,但就不麻烦她再往王员外家提亲了。”

    把心里的话告诉叶凭风后,舒断虹整个人都觉得轻松了许多。走回前院,回廊上有几个人正窃窃私语,不在意地擦身而过却耳尖地听到一阵恶意的笑声:“你说的是真是假啊?我看副督学使那人也不像那种人。”

    “不像?我告诉你,这世上有很多事是不能看表面的。你别看叶凭风一表斯文,骨子里可是无耻下流得很呢!好好的女人他不喜欢,偏偏要搞那个……”

    哪个?!停卜脚步,竖起耳朵,舒断虹一肚子的疑问。

    “要不是因为这个,他早就娶了将军之女,在京里荣华富贵、高官厚禄了,怎么会被贬到镇江这种小地方受罪呢?”

    “说得也是,我听说城里也有不少姑娘偷偷喜欢他,总是往‘一笑堂’跑。要是叶凭风不喜欢男人,还不早就搭上几个了。”

    “你们知不知道,就连那个魏解元的姐姐都看上姓叶的呢!”

    “呵呵,你们说那个凶婆娘啊!谁会看上她呢?不过,我看叶凭风心里早有人了。你们没觉得他最近和魏子都……呵呵,走得特别近吗?”

    “是哦!今早上我还看见他们两个在后院的竹林……”

    轰——嗡!

    晴天旱雷?!震得舒断虹脑袋嗡嗡响,活似成千上万的蜜蜂在脑子里盘旋。他们说的不是她所想的那个意思吧?没办法思考,一双手已经不受控制地勒住一直笑个不停的男人的脖子,“你刚才说看见魏子都,在哪儿?”

    “后……后园——现在可能在后堂里。”  男人猛咳着跌跪在地上,再抬起头时行凶者早已经无影无踪。扫过众人同情的目光,他痛苦地揉着咽喉,“她是谁呀?”  真是可怕!

    “魏子都的姐姐啊!你不知道吗?呵呵,这下可有热闹瞧了。”

    身后跟了一群人,舒断虹却一点儿也不知,此时此刻,她的脑子乱得像一锅浆糊,可胸口却有什么东西在一鼓一鼓地直涌上喉头。那是她前所未有的愤怒即将爆发。叶凭风,你居然敢对我的子都……她的?脚步一顿,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可还没整理好思绪,眼睛已瞧见堂上的叶凭风。他在做什么?手放在哪里?他居然……居然敢……怒气上涌,就连平常很普通的搭启动作都成了致死的罪状。

    “叶凭风!”一声可令山摇地动的怒吼,人已经冲了进去。哪还管旁边还坐着几个举子和那只见过一两次面的督学大人。

    “断虹,你怎么又回来了?”  叶凭风看着她身后那一群没跟进屋却聚在门口的秀才、不禁皱起了眉。好像要发生什么事似的。

    “你管我!刚才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子都在这里?你就是不想让我找到子都对吧?你……你是想把子都关在这儿,折磨他,欺负他。甚至还想着要强……你这个混蛋,你还是不是人!”

    一口气设顺上来,叶凭风险业被骂得当场背过气去。

    “枉我一直当你是好人,你居然这么坏!你也个想想,子都他还小嘛,你就算是要搞……搞那个也要找个年纪大的嘛。干吗非要找我们家子都呢?”

    静寂无声,整个房间静得只剩下心跳声,镇江府最有身价的两大单身汉立马贬值到无人问津的地步。虽然“强”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们大家都是有脑子的、不是都想得到是怎么回事么!

    “老胡,我听到的是不是真的?”督学大人的脸都绿了。

    “我看八九不离十了,你没瞧见魏举人的姐那么气吗?”

    “那叶大人不就是把魏举人那个那个了……”

    没人敢说得太大声,但却人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叶凭风脸上铁青,目光从这张脸转到那张脸上,看得他们一个个慌张地扭脸避开。关于这样的谣言他也不是第一次听了,只是没想到居然从北京城传到镇江府来了。

    “姐,我……我……”  嘈杂人声中,魏子都的辩解显得苍白无力。

    “闭嘴!”母老虎发威,手一扬,顺手拧住魏子都的耳朵,“死小子,生气不回家也就算了,干吗跑到这儿来?你不是说你讨厌叶大哥吗?还和他混在一起。”

    “不关我的事……哎呀!”不上这儿来,难道让他在外头淋一夜雨吗?好死不活地居然撞上叶凭风这个零星——果然是碰上他就没什么好事,害得他挨骂——对了,那家伙该不会真的是……一双眼不自觉地瞄过去。

    却让舒断虹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巴掌又狠又准地拍在他后脑勺上,“死小子!你还看什么?回家了!舒断虹扯着魏于都走到门口又突然扭身转回来,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茶盏跳起,洒了叶凭风一身的水。看看叶凭风一身的茶渍,舒断虹心里也不舒服,抿抿唇别过头去也不看他的脸,只道:”我告诉你,你怎么样我管不着,但你可别再打子都的主意,要不然、要不然……总之就是对你个客气啦!就算打不过你我也绝个会放过你的。“

    “用得着说得那么狠吗?”  叶凭风喃喃自语,掸着襟上的茶渣,看着舒断虹的背影,苦笑着,目光淡淡地扫过与他目光一触即避的众人转身而去。要怎么样对付这群爱传瞎话的家伙?要不要杀人火口呢?要不然干脆下毒把他们通通毒哑好了。

    唉,为难啊……

    第六章

    有时候,流言比瘟疫传播得还快。

    如果此时手上有伞,那就个只可挡什头上的秋老虎更可以挡住那些能烧死人的日光了。

    魏子都跟在舒断虹身后,一只袖子遮遮掩掩却挡不住街上人的指指点点。

    “怎么不说话?哑了吗?!”舒断虹咬着牙,忍了又忍终于忍无可忍,“你昨大不是还大吵大闹嗓门大得很吗?这会儿倒成了闷葫芦似的一声不吭。不说话?你是心虚怎么着……你该不会真的被他……”

    一句话让魏子都又羞又气,虽然生气但看看舒断虹一脸紧张就是满肚于的火也发个出来。

    还没等他辩白,舒断虹…已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他究竟对你怎么了……那个混蛋!我还当他是正人君子,却偷偷摸摸打你的主意。混蛋!你别怕,子都,有姐在,姐就是拼了命也要帮你报仇…呜呜……”

    “姐、姐,你别哭了……我求求你,你别哭了好不好。”一手紧紧拽着被她扯开的衣领,魏子都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姐和姓叶的闹翻,他很开心,可是竟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事也大荒唐了吧!“姐,你不要扯了,他真的没对我怎么样!”

    “那就是还没下手喽!”  手松了松,瞥见魏子都半露的肩胛,舒断虹心口一阵狂跳。赶忙慌慌张张地松了手,抬头看看周围一群看热闹的人,脸“刷”  的一下红了,火从脚底直烧到脸上,“看什么看?长眼睛是让你看别人的家事吗?!”

    “哇!好闪哦!我看八成就是有这么个凶得不像女人的姐姐,魏举人才没有机会了解女人的好处变得那个了……”

    “可不是,你就说魏举人平时多怕他姐呀!哪还敢接近女人呢!”

    虽然声音小,叶每一句她都听得一清二楚,舒断虹深吸口气,耳根的肌肉却止不住一跳一跳的,终于在一个胖商人眯着眼暧昧地靠近时满腔怒火爆发了出来。

    狠狠地一拳打过去,舒断虹完全没考虑后果。管你是谁,敢欺负子都,你就死定了。

    “你这个泼妇,我要告你,告到你坐牢!哇——”

    一脚端倒口出狂言的肥猪甲,“你这个混蛋!要坐牢也先打死你再说。我让你还敢贼兮兮地盯着我们家子都!踩踩踩,我踩死你这个死肥猪……”

    “姐、姐,你别打了!快放手啊!”  有谁像他这么命苦,受委屈不说还要拼了老命劝阻这个火爆脾气的女人。早知道他动手好了,怎么样也比姐收不住手闯出大祸来得好吧!

    镇江府一向太平惯了,突然发生当街斗殴事件,尤其动手打人的还是个女的,几乎所有人都瞧傻了眼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上前拉架。

    “舒姑娘你别发脾气,有活好好说嘛!”

    “说什么说!有什么好说的!”  双臂一振,几乎把拉她的人都甩了出去,“你们还敢说,一个个的都是混蛋!鬼鬼祟祟地躲在人身后指指点点,小声说大声笑,你们都想看热闹是吧?我就让你们看个够!”

    “舒姑娘,你不能这么不讲理啊!”  闪避不及,路人乙应声倒地,“既然做得出还怕人说吗?呀!好疼……”

    “放狗屁的混账东西!你哪只眼睛看着子都做那种事了?”

    “还说不关……啊!你这个泼妇!不管你怎么说,大家都是有眼看得到的,怪不得前阵子又要说亲什么的,我看根本就是欲盖弥彰……”话还没说完,说话的人已经捂着喷血的鼻子倒在地上。

    “混蛋!当我是死的!”敢这么说话。舒断虹揉揉拳头瞪着他。“那些女人,我们子都还不稀罕呢!”

    “那就对喽!他不喜欢女人的嘛!”  胆子大的还不是一个两个。

    “你胡说八道!”看着众人信以为真的目光,舒断虹急道,“退亲是因为那些人我们子都根本看不上眼。”

    “看不上眼?”真的假的?那些可是镇江府有名的淑女啊!

    不信吗?舒断虹心里一急,脱口而出:“是真的!子都他打小就和我定了亲的……”

    一句话好像是当空炸了个闷窗,原本闹哄哄的大街上突然静了下来。

    一句话出口,舒断虹也被自己吓了一跳,捂着嘴傻傻地站在原地,抬头看一眼三姑六婆。无聊人士惊讶的目光,她恨不得有条地缝让自己钻下去。手慢慢上移,几乎把整张脸都盖住。正在无地子容时,突然一只温暖的手覆在她的手上。微微挪开手,在指缝里看见一张温和的笑脸,“子都。”  他的名字含在嘴里却喊不出声音。

    魏子都看着她,笑着紧紧握住她的手,然后慢慢举起,郑重地说:“魏、舒两家早就定了亲,舒断虹是我的娘子。”

    他在说什么?歪着头看着魏子都的侧脸,舒断虹突然发觉自己根本就不了解这个她眼看着长大的少年在想些什么。

    似乎感觉到她的注视,魏子都偏过头冲她一笑,一手挡开围观的人拉着她就走。

    傻了一样任他拖着走,舒断虹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涌上奇怪的感觉。从前,她牵着子都的手,看着他从一个孩子长成翩翩少年郎;而现在,这牵着她的手的少年,感觉竟是如